旭日初升，晨雾未散，金陵城却已进入热闹时分，小贩吆喝声不绝。只是姜府偏院里，此刻冷寂异常。
院中两名女子一坐一跪，跪着那位磕头不止，死死抓着主位之人的裙角，声泪俱下：
“姑娘，求您别丢下奴婢！离开您，奴婢也不活了！”
姜瑾眉心紧蹙，伸手要将跪在地上的丫鬟秋碟扶起来。
“你先起来，别随意下跪。”
秋碟不依，伏在姜瑾膝头呜呜直哭：“大夫人待会就要来赶人了，您就答应带奴婢一起走吧！”
姜瑾看着哭得颤抖的丫鬟，叹息不止。
一个月前，她还是现代某个影视公司的金牌经纪人，熬夜为手下艺人写完营销方案后，猝死在工位上，再醒来就成了姜家不受宠的庶女。
原以为商女吃穿不愁，她又贵为小姐，实为幸事。
可惜上头的管家大夫人不允许她安稳度日。
大夫人原是某位秀才之女，一向以书香门第自居，自打嫁进从商的姜家，虽说衣食富裕，面子上总觉落人一等，因此对姜老爷先前的几位儿女多有苛责。
这不，幼年丧母的姜瑾成了首个被开刀的人，还未到及笄之年，便被大夫人随意指给了一位穷书生。
姜瑾自然拒绝，她可不愿继续在这个破败的院子里苟且偷生，再嫁给一个陌生男子潦草半生。
于是大夫人拂袖而去，说是给她三日考虑时间，若是拒嫁，就以不孝之名将她逐出府去。
今日是最后一日。
姜瑾抚着小丫头的背，语气无奈：“如今我自身难保，如何再带一个你？留在府中，不比跟着我飘零更好？况且你的卖身契还在大夫人手里。”
她虽同情秋碟，但一来她手中无银钱收回秋碟的卖身契，二来她不习惯有人伺候，贴身相处久了，万一秋碟对她大变的性格起疑……
秋碟还要再求，院门“哐”地一声被推开，三四个婆子打头，簇拥着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进门，身后跟着七八个妙龄丫鬟。
一进门，丫鬟们径直去内院搬了椅子，再奉上茶水，动作自然又随意，活像是在自己院子里一般。
大夫人蹙眉坐下，用手帕捂鼻，表情嫌弃。
她右边的婆子替她开口：“四姑娘，您可考虑好了？是开始备婚，还是就此离府？”
姜老爷远上都城走商，一贯不管内院事宜，府中中馈尽数交由大夫人打理，便是打发个庶出小姐，也无需过问他人。
姜瑾憋着一口气，起身将礼数做足，再婉言谢绝：“母亲，女儿绣艺生疏，两三年内恐不能备好嫁衣，望母亲替女儿回绝了张家。”
大夫人见她姿态放低，一副服软认错的模样，心中很是得意，正要压她接受这桩婚事，只听姜瑾不紧不慢地补全了下半句：
“女儿无才无德，幸得母亲养育，方才长大成人。如今母亲鼓励女儿出府建业，又清算了亡母遗产归还于我，用作本金。女儿虽不舍母亲，却也不得不遵从。”
大夫人越听越不对劲，她以“离府”为要挟，为的是折一折这个庶女的骨头，毕竟哪个清白人家的姑娘，敢顶着不敬父母的由头脱离家族？
可到了姜瑾嘴里，怎么成了她支持女儿“建业”，还归还什么“遗产”？
嬷嬷接到自家夫人的眼神暗示，将脸一横：“四姑娘，你莫不是听错了，先前夫人说的是让你净身出府！”
姜瑾满脸惊讶：“什么？竟是我听岔了。可是我昨日过于兴奋，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不少外人，这可如何是好？”
大夫人心里一紧，连声质问：“你与何人说了？如何说的？”
姜瑾后退两步，捂着胸口，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昨日女儿心中高兴，去了几家酒楼和首饰店闲逛，同老板们说起母亲的心善，说您要将我亡母嫁入姜家带来的宅邸嫁妆赠与我，鼓励我向父亲学习，出府建业……”
“什么？你，你简直——”
大夫人猛地起身，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戳到姜瑾脸上。
婆子丫鬟连忙上前，两人扶手臂，一人顺心口，嚷着：“夫人，您息怒啊，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姜瑾装作抽泣，实则抬袖掩饰嘴角浅笑。
她是经纪人出身，不知为多少艺人做过公关方案，舆论向来是她无往不利的武器。
她不信姜夫人能顶着“出尔反尔、苛待庶女”的名声强行压着地契不给。
“你那生母在府中吃住那么多年，没能为老爷留下香火子嗣，如今还提什么嫁妆？简直痴心妄想！”
姜瑾也不浪费口舌同她争辩，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
她知道自有人为她出头。
果然，嬷嬷将大夫人扶坐下后，立即小声耳语：
“夫人，四姑娘已经扬言如此，若是我们不给，恐遭人非议啊！老爷最是看中家宅名声，若是他回来得知此事，定会怪罪。”
她身边的掌事大丫鬟也帮腔：“夫人，您将四姑娘赶出府去，本就没什么正经由头，若是能以‘建业’为幌子，老爷回来也不能说什么。”
“左右那位过世已久的三姨娘名下，不过一处偏远二进宅院，就是许了四姑娘，咱们也没有损失太多。说出去，还能给夫人挣一份好声名。”
姜瑾低头，将众人的窃窃私语尽收耳中，十分平静地等待着这场无声战场的结果。
大夫人的胸口剧烈起伏，按在木椅扶手上的指甲硬生生折断两根。
她何尝不知其中道理，只是气不过自己被这小蹄子摆了一道。果然妾室所生的没一个好东西。
但事已至此，她的确不能为了一处看不上眼的宅子，损伤自己名声，只好憋着气，咬牙切齿道：
“我的好女儿，老爷当年可是白手起家，如今我赠你一处宅院，已是格外开恩。至于往后你是赔是赚，都与姜家没有半点干系！”
姜瑾也正有此意，宅院到手，她也不继续演什么慈母孝女的戏码，微微一笑：
“大夫人说的是，姜瑾谨记，也希望夫人不要忘记今日所言。”
没等她说完，大夫人便甩袖离去，嬷嬷丫鬟一连串跟在她身后。
“等等——”
姜瑾叫住众人，再次出声：“夫人，秋碟原是我母亲的贴身嬷嬷所出，按理说该是家生子，再者，她手脚粗苯，想来难以伺候其余主子。如今我要带她一同离开，还望夫人成全。”
大夫人有意为她添堵，想叫她尝尝失去府中供给，最后连丫鬟都养不起的滋味，于是冷笑出声：
“尽管带走便是，不过一个卖身奴才，府上何曾缺过！”
大夫人一行气势汹汹地进门，又怒气冲冲地离开，期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发生的事却叫秋碟目瞪口呆。
“姑娘，您，您也太厉害了！夫人这就放我们走了？还把姨娘的宅子也还了回来？”
她一时兴奋，竟忘了姜瑾原是说不会带上她的。
姜瑾任由小丫头晃悠她的衣袖，神情平静，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
“我依稀记得，房中开支都是你一人管着的。开门做生意，自然需要有人替我做账，便交由你吧。”
秋碟愣住，面带忧愁：“姑娘，我们真的要去做生意？可我们什么也不懂，卖什么？买家又在哪？”
姜瑾垂眼，本想摆摆小姐架子，彻底收服她，但转念一想，之后这小丫头的卖身契捏在她手里，“威”已足够，只需添一些口头之“恩”。
于是她摸了摸秋碟的头发，眼神柔和：
“这些不用你担心。经此一事，我深觉世态炎凉，人心难测，竟看透了许多事，性格上也有所成长。过往的事不必再提，如今你我相依为命，我必不会亏待了你。”
秋碟泪眼婆娑，连忙称是。
大夫人那边，似乎等不及要将姜瑾主仆赶走，没过晌午，便遣人将地契和秋碟的卖身契送到跟前，随后更是盯着她二人离开府门。
姜母原也不是什么富贵小姐，旧宅不过二进，位置也偏僻。年久失修的宅子里，遍布杂草蛛网，连可坐人的椅子也找不出几把。
秋碟是个勤快性子，撸起袖子道：“姑娘先休息，我来收拾。”
“不，”姜瑾抬手阻止她，随手将包袱放在院中石桌上，“待会有客人造访，不急收拾。”
正在秋碟环顾四周荒废景色，心中纠结如何招待客人时，门外传来不确定的声音：
“请问，这里是姜四姑娘的落脚处吗？”
“金老板，快快请进。”
来人正是姜瑾能成功拿回地契的筹码——首饰店金老板，只是她本人对此毫不知情罢了。
金老板本人是个热心肠，却有个嘴碎的毛病，什么事被她知晓，不出一天就能传遍整个金陵城。
如今，姜瑾还要再利用她一次。
“金姐姐，家中尚未整理，怠慢之处请原谅，我也没曾想，宅院中会是这番光景……”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打住，好姐妹般拉着金老板坐下。
金老板提着裙角，尽量不表现出嫌弃，但到底有些不适应，不由得开口：
“你这嫡母，我原先还觉得她支持你出府建业，实是位通情达理的夫人，甚至和我店中熟客夸赞过她，没想到她竟在暗地里如此为难你。”
姜瑾装作叹气，语气勉强：“兴许母亲也有难处。”
金老板不认可，拧眉：“她一个吃穿不愁的贵夫人，能有什么难处？无非是存心折腾你这个庶女。我定要将此事宣扬出去，叫金陵城的夫人小姐们都认清她的嘴脸。”
“你独身一人，也没个生计，不如去我店里帮工？上次你修改的几份珠钗图样，卖得极好！”
姜瑾面露感念，顺势提出：“姐姐心善，我却不能再三拖累姐姐。只盼姐姐能帮我的新生意美言几句，待我有些家底，再来为姐姐的店铺锦上添花。”
金老板被捧的高兴，也没问她的新生意是什么，连连应下。
解决完宣传渠道，又踩了继母一脚，姜瑾心情大好，马不停蹄地拾起了她的老本行——
当经纪人！
她早已打探清楚，金陵城有一家小倌青楼，名唤宜春楼，楼中男子卖艺不卖身。
这不就是现成的选秀实习生苗子！
如今民风开放，如金老板一样露面开店的女子不在少数，逛青楼的女子同样大有人在。于是她当即带上丫鬟，径直踏入这家预备经纪公司。
秋碟表情怯怯，时不时拽一拽姜瑾的衣角，完全不敢抬头，生怕与哪个小倌对视。
姜瑾本人却姿态大方，甚至有闲情观赏楼中景色。
里头的布置并非是她所想象的大红大紫、胭脂俗粉之地，而是亭台楼阁交相辉映，琴声幽幽，像是误入某个大户人家的后院一般。
放眼望去，小倌们衣着整齐，装扮得体，或清冷，或俊秀。
以姜瑾的眼光来看，他们个个都有成为顶流选秀生的潜质！
她穿过走廊，在一众美男中挑了个容貌最突出的，朝他勾了勾手，随后转身进了雅间。
她转得快，便也没看见其余小倌看清她点的何人后，皆是一脸震惊，而这份惊讶，又在那人当真抬步跟随她后，更上一层楼。
院中两名女子一坐一跪，跪着那位磕头不止，死死抓着主位之人的裙角，声泪俱下：
“姑娘，求您别丢下奴婢！离开您，奴婢也不活了！”
姜瑾眉心紧蹙，伸手要将跪在地上的丫鬟秋碟扶起来。
“你先起来，别随意下跪。”
秋碟不依，伏在姜瑾膝头呜呜直哭：“大夫人待会就要来赶人了，您就答应带奴婢一起走吧！”
姜瑾看着哭得颤抖的丫鬟，叹息不止。
一个月前，她还是现代某个影视公司的金牌经纪人，熬夜为手下艺人写完营销方案后，猝死在工位上，再醒来就成了姜家不受宠的庶女。
原以为商女吃穿不愁，她又贵为小姐，实为幸事。
可惜上头的管家大夫人不允许她安稳度日。
大夫人原是某位秀才之女，一向以书香门第自居，自打嫁进从商的姜家，虽说衣食富裕，面子上总觉落人一等，因此对姜老爷先前的几位儿女多有苛责。
这不，幼年丧母的姜瑾成了首个被开刀的人，还未到及笄之年，便被大夫人随意指给了一位穷书生。
姜瑾自然拒绝，她可不愿继续在这个破败的院子里苟且偷生，再嫁给一个陌生男子潦草半生。
于是大夫人拂袖而去，说是给她三日考虑时间，若是拒嫁，就以不孝之名将她逐出府去。
今日是最后一日。
姜瑾抚着小丫头的背，语气无奈：“如今我自身难保，如何再带一个你？留在府中，不比跟着我飘零更好？况且你的卖身契还在大夫人手里。”
她虽同情秋碟，但一来她手中无银钱收回秋碟的卖身契，二来她不习惯有人伺候，贴身相处久了，万一秋碟对她大变的性格起疑……
秋碟还要再求，院门“哐”地一声被推开，三四个婆子打头，簇拥着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进门，身后跟着七八个妙龄丫鬟。
一进门，丫鬟们径直去内院搬了椅子，再奉上茶水，动作自然又随意，活像是在自己院子里一般。
大夫人蹙眉坐下，用手帕捂鼻，表情嫌弃。
她右边的婆子替她开口：“四姑娘，您可考虑好了？是开始备婚，还是就此离府？”
姜老爷远上都城走商，一贯不管内院事宜，府中中馈尽数交由大夫人打理，便是打发个庶出小姐，也无需过问他人。
姜瑾憋着一口气，起身将礼数做足，再婉言谢绝：“母亲，女儿绣艺生疏，两三年内恐不能备好嫁衣，望母亲替女儿回绝了张家。”
大夫人见她姿态放低，一副服软认错的模样，心中很是得意，正要压她接受这桩婚事，只听姜瑾不紧不慢地补全了下半句：
“女儿无才无德，幸得母亲养育，方才长大成人。如今母亲鼓励女儿出府建业，又清算了亡母遗产归还于我，用作本金。女儿虽不舍母亲，却也不得不遵从。”
大夫人越听越不对劲，她以“离府”为要挟，为的是折一折这个庶女的骨头，毕竟哪个清白人家的姑娘，敢顶着不敬父母的由头脱离家族？
可到了姜瑾嘴里，怎么成了她支持女儿“建业”，还归还什么“遗产”？
嬷嬷接到自家夫人的眼神暗示，将脸一横：“四姑娘，你莫不是听错了，先前夫人说的是让你净身出府！”
姜瑾满脸惊讶：“什么？竟是我听岔了。可是我昨日过于兴奋，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不少外人，这可如何是好？”
大夫人心里一紧，连声质问：“你与何人说了？如何说的？”
姜瑾后退两步，捂着胸口，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昨日女儿心中高兴，去了几家酒楼和首饰店闲逛，同老板们说起母亲的心善，说您要将我亡母嫁入姜家带来的宅邸嫁妆赠与我，鼓励我向父亲学习，出府建业……”
“什么？你，你简直——”
大夫人猛地起身，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戳到姜瑾脸上。
婆子丫鬟连忙上前，两人扶手臂，一人顺心口，嚷着：“夫人，您息怒啊，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姜瑾装作抽泣，实则抬袖掩饰嘴角浅笑。
她是经纪人出身，不知为多少艺人做过公关方案，舆论向来是她无往不利的武器。
她不信姜夫人能顶着“出尔反尔、苛待庶女”的名声强行压着地契不给。
“你那生母在府中吃住那么多年，没能为老爷留下香火子嗣，如今还提什么嫁妆？简直痴心妄想！”
姜瑾也不浪费口舌同她争辩，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
她知道自有人为她出头。
果然，嬷嬷将大夫人扶坐下后，立即小声耳语：
“夫人，四姑娘已经扬言如此，若是我们不给，恐遭人非议啊！老爷最是看中家宅名声，若是他回来得知此事，定会怪罪。”
她身边的掌事大丫鬟也帮腔：“夫人，您将四姑娘赶出府去，本就没什么正经由头，若是能以‘建业’为幌子，老爷回来也不能说什么。”
“左右那位过世已久的三姨娘名下，不过一处偏远二进宅院，就是许了四姑娘，咱们也没有损失太多。说出去，还能给夫人挣一份好声名。”
姜瑾低头，将众人的窃窃私语尽收耳中，十分平静地等待着这场无声战场的结果。
大夫人的胸口剧烈起伏，按在木椅扶手上的指甲硬生生折断两根。
她何尝不知其中道理，只是气不过自己被这小蹄子摆了一道。果然妾室所生的没一个好东西。
但事已至此，她的确不能为了一处看不上眼的宅子，损伤自己名声，只好憋着气，咬牙切齿道：
“我的好女儿，老爷当年可是白手起家，如今我赠你一处宅院，已是格外开恩。至于往后你是赔是赚，都与姜家没有半点干系！”
姜瑾也正有此意，宅院到手，她也不继续演什么慈母孝女的戏码，微微一笑：
“大夫人说的是，姜瑾谨记，也希望夫人不要忘记今日所言。”
没等她说完，大夫人便甩袖离去，嬷嬷丫鬟一连串跟在她身后。
“等等——”
姜瑾叫住众人，再次出声：“夫人，秋碟原是我母亲的贴身嬷嬷所出，按理说该是家生子，再者，她手脚粗苯，想来难以伺候其余主子。如今我要带她一同离开，还望夫人成全。”
大夫人有意为她添堵，想叫她尝尝失去府中供给，最后连丫鬟都养不起的滋味，于是冷笑出声：
“尽管带走便是，不过一个卖身奴才，府上何曾缺过！”
大夫人一行气势汹汹地进门，又怒气冲冲地离开，期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发生的事却叫秋碟目瞪口呆。
“姑娘，您，您也太厉害了！夫人这就放我们走了？还把姨娘的宅子也还了回来？”
她一时兴奋，竟忘了姜瑾原是说不会带上她的。
姜瑾任由小丫头晃悠她的衣袖，神情平静，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
“我依稀记得，房中开支都是你一人管着的。开门做生意，自然需要有人替我做账，便交由你吧。”
秋碟愣住，面带忧愁：“姑娘，我们真的要去做生意？可我们什么也不懂，卖什么？买家又在哪？”
姜瑾垂眼，本想摆摆小姐架子，彻底收服她，但转念一想，之后这小丫头的卖身契捏在她手里，“威”已足够，只需添一些口头之“恩”。
于是她摸了摸秋碟的头发，眼神柔和：
“这些不用你担心。经此一事，我深觉世态炎凉，人心难测，竟看透了许多事，性格上也有所成长。过往的事不必再提，如今你我相依为命，我必不会亏待了你。”
秋碟泪眼婆娑，连忙称是。
大夫人那边，似乎等不及要将姜瑾主仆赶走，没过晌午，便遣人将地契和秋碟的卖身契送到跟前，随后更是盯着她二人离开府门。
姜母原也不是什么富贵小姐，旧宅不过二进，位置也偏僻。年久失修的宅子里，遍布杂草蛛网，连可坐人的椅子也找不出几把。
秋碟是个勤快性子，撸起袖子道：“姑娘先休息，我来收拾。”
“不，”姜瑾抬手阻止她，随手将包袱放在院中石桌上，“待会有客人造访，不急收拾。”
正在秋碟环顾四周荒废景色，心中纠结如何招待客人时，门外传来不确定的声音：
“请问，这里是姜四姑娘的落脚处吗？”
“金老板，快快请进。”
来人正是姜瑾能成功拿回地契的筹码——首饰店金老板，只是她本人对此毫不知情罢了。
金老板本人是个热心肠，却有个嘴碎的毛病，什么事被她知晓，不出一天就能传遍整个金陵城。
如今，姜瑾还要再利用她一次。
“金姐姐，家中尚未整理，怠慢之处请原谅，我也没曾想，宅院中会是这番光景……”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打住，好姐妹般拉着金老板坐下。
金老板提着裙角，尽量不表现出嫌弃，但到底有些不适应，不由得开口：
“你这嫡母，我原先还觉得她支持你出府建业，实是位通情达理的夫人，甚至和我店中熟客夸赞过她，没想到她竟在暗地里如此为难你。”
姜瑾装作叹气，语气勉强：“兴许母亲也有难处。”
金老板不认可，拧眉：“她一个吃穿不愁的贵夫人，能有什么难处？无非是存心折腾你这个庶女。我定要将此事宣扬出去，叫金陵城的夫人小姐们都认清她的嘴脸。”
“你独身一人，也没个生计，不如去我店里帮工？上次你修改的几份珠钗图样，卖得极好！”
姜瑾面露感念，顺势提出：“姐姐心善，我却不能再三拖累姐姐。只盼姐姐能帮我的新生意美言几句，待我有些家底，再来为姐姐的店铺锦上添花。”
金老板被捧的高兴，也没问她的新生意是什么，连连应下。
解决完宣传渠道，又踩了继母一脚，姜瑾心情大好，马不停蹄地拾起了她的老本行——
当经纪人！
她早已打探清楚，金陵城有一家小倌青楼，名唤宜春楼，楼中男子卖艺不卖身。
这不就是现成的选秀实习生苗子！
如今民风开放，如金老板一样露面开店的女子不在少数，逛青楼的女子同样大有人在。于是她当即带上丫鬟，径直踏入这家预备经纪公司。
秋碟表情怯怯，时不时拽一拽姜瑾的衣角，完全不敢抬头，生怕与哪个小倌对视。
姜瑾本人却姿态大方，甚至有闲情观赏楼中景色。
里头的布置并非是她所想象的大红大紫、胭脂俗粉之地，而是亭台楼阁交相辉映，琴声幽幽，像是误入某个大户人家的后院一般。
放眼望去，小倌们衣着整齐，装扮得体，或清冷，或俊秀。
以姜瑾的眼光来看，他们个个都有成为顶流选秀生的潜质！
她穿过走廊，在一众美男中挑了个容貌最突出的，朝他勾了勾手，随后转身进了雅间。
她转得快，便也没看见其余小倌看清她点的何人后，皆是一脸震惊，而这份惊讶，又在那人当真抬步跟随她后，更上一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