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水柱前都有一个升降台,男人坐上了升降台,来到了水柱的顶端,然后打开了水柱的小窗口,将几条鱼投放到了水柱里。

    原本死气沉沉地瘫在水底的人鱼猛得往上跃,苏念念只看得到水里突然弥散出了红色,然后那条人鱼就撕咬着鱼,又瘫到了水底。

    苏念念明白了,这是投喂,而那些鱼,就是自己的食物。

    那个男人靠近自己的水柱的时候,苏念念有些着急地想要问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这里。

    但是苏念念发现自己不会讲话,只要一张口,水就往嘴里灌,像是溺水一般地难受。

    苏念念在水里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那个男人只是有些奇怪地瞥了她一眼,把鱼投放到了水柱里,就离开了。

    两条类似鲫鱼的鱼类有些警惕地游荡在水柱顶部的水域,似乎察觉到苏念念并不是危险人物,于是大着胆子靠近她。

    看到两条活生生的鱼在自己的眼前扑腾,苏念念有些犹豫——肚子已经在咕咕地叫了,但是要让她把鱼生吞入腹,苏念念又觉得做不到。

    于是苏念念也只能忍着饿意,与两条鲫鱼大眼瞪小眼。苏念念不知道时间逝去了多久,也不知道季珞有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呢?

    季珞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距离苏念念失踪已经过去了两日。

    他犹记得那日,女孩兴高采烈地捧着精心制作的饼干,说想要送给沈姐。

    可是到了晚上,季珞都没能等到苏念念归家。他联系了沈姐,竟听到她说苏念念根本没有去找过她。

    季珞找遍了所有苏念念可能会去的地方,教室,实验室,甚至是当初两人一起去过的海边,都未能够找寻到女孩的身影。

    季珞甚至想过,苏念念是否是故意躲了起来,否则他又怎么寻不见她?

    但是季珞又隐隐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另一种季珞希望没有发生的可能——霍轩抓走了苏念念。

    如果霍轩真的这么憎恨自己,那么他或许可能会迁怒自己身边的人。

    于是季珞决定去见一见这位故友。

    ******

    霍轩没有想到他找寻了漫长岁月的人鱼王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了自己的眼前。

    那是一个午后,只听到几下敲门声,霍轩就看到季珞推开门,他在自己的眼前站定,然后用类似于探究的目光望着自己。

    漫长的时光过去,季珞的外貌没有丝毫的变化,英俊而又儒雅,但是又透着一丝可贵的少年气。

    但似乎又有了一些变化,曾经那位有些放荡不羁的挚友规规矩矩地穿上了人类的西装,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色边框的眼睛,从整体气质上来看,变得更加地沉稳。

    霍轩笑了笑,有些不以为意地问:“怎么出现得这么突然?”

    季珞看着霍轩淡淡的笑,挚友间久违重逢的亲近差点占据了上风,季珞不愿意怀疑霍轩,但是想到此时此刻苏念念可能正在害怕着,他开门见山地问:“你有见过一个叫做苏念念的女孩吗?”

    看到霍轩那个带着调侃的笑容,十分熟悉霍轩的季珞明白,苏念念就在他的手上。

    “故友久别重逢,你就问我这个?”霍轩反问道。

    “霍轩,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向我发泄,但不要波及其他无辜的人。”

    哐当一声,霍轩大手一挥,把办公桌上的物件都扫到了地上,他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地暴呵道:“冲你发泄?那这么久以来,你躲什么躲?还谈什么无辜之人,原来在你眼里,人类配得上无辜二字!”

    季珞觉得当初那件事情,就像一根鱼刺一样,鲠在喉间,无法下咽,亦无法取出。

    季珞不是没有解释过,他选择向人类投降,是因为想要避免战争带走更多族人的性命。可是族人不理解,霍轩也不理解,他们总是认为这是逃避,是懦弱,是耻辱。

    既然如此,季珞就选择离去,在族人的鄙夷当中离开海洋,再也不出现在族人的眼前。

    “我不欲与你多言,告诉我苏念念在哪里。”季珞看着暴怒的霍轩,直直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你这是在命令我?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鱼王吗?”在一片狼藉中,霍轩又坐到了办公椅上。

    两人就这般对峙着,谁都不肯让步,昔日的挚友变成了针锋相对的敌人。

    “季珞啊,这么久都没有回海里,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鳄鲨呢?”霍轩突兀地说。

    但是很快,季珞就知道了霍轩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季珞被霍轩带到了一片私人海域,这里的海水干净透亮,但是远处的海面似乎有波涛在涌动,如果季珞没有猜错,这片海域里应当是圈养了一条鳄鲨。

    “季珞,其实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鳄鲨是人鱼的天敌,很久以前,他们是海洋里的霸主,是令人鱼闻风丧胆的存在。可是你看,我们人鱼还不是能将鳄鲨当做宠物一般豢养?可是你不懂这个道理,你认为人类不可战胜。”

    说这些话的时候,霍轩的神态有一些狰狞,似乎已经不是季珞所认识的那条小黑鱼了。

    季珞没有回应霍轩的话,他和霍轩的理念已经背道而驰了,霍轩的眼里只有战争和征服,而季珞的心底仍然秉持着“和平”二字——那是谭芷教会他的。

    “你想要我怎么做,才能把苏念念放了?”

    “很简单。”霍轩指了指海域里波涛翻涌之处,说:“打败它,就像你曾经做过的那般。”

    打败鳄鲨对于年少时的季珞而言,是一种对自己的挑战,他希望能够通过和鳄鲨的战斗来提升自己的力量。

    但是对于如今许久都不曾入海猎杀的季珞而言,这仅仅是一种为了救回苏念念而不得不踏入的险境。

    “好。”

    季珞说完,就跳入了海里,美丽的蓝白色鱼尾在海里若隐若现,这让霍轩的报复欲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季珞喜欢大海,但是他不喜欢这片过于干净的海。他进入了海底,没有发现郁郁葱葱的海底植被,也没有看到生机勃勃的鱼群——这片海死气沉沉,预示着危险和厮杀。

    鳄鲨是极敏感的狩猎者,季珞在岸上的时候,尚能够看到海面上涌动的波涛,那里是鳄鲨的地盘。

    可是当季珞深入海底之后,竟发现水底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季珞知道,那条狡猾的鳄鲨开始潜伏,并等待狩猎了。

    猝不及防间,季珞就被那条伺机而动的鳄鲨咬伤了尾鳍。他堪堪躲避,但仍旧受了伤。

    霍轩闻到了血的味道,那是季珞的味道。霍轩产生了一丝丝的不忍,但这种情绪很快便被自己压了下去。

    季珞躲到了狭窄的岩石缝隙里,体型庞大的鳄鲨暂时无法进入。

    看着自己渗着血的尾鳍,季珞不知道该怎么才能逆转局势。他想到了苏念念,那个总是爱哭的女孩,是否也像自己一般陷入了有些许绝望的境地呢?

    很久很久以前,对待困境,少年的季珞凭借着一股冲劲,总是能够化险为夷。因为白尾的他被族人轻视,被父母抛弃,他能靠的,只有自己的这股不屈不挠的劲头。

    可到了现在,季珞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他不再渴求族人的爱,或者父母的爱,因为他有能力去爱苏念念,他不再是感情的索取者,因为他很高兴自己能够给予自己的爱。

    所以啊,处于如今的境地,季珞只能再拼一把,为了能够继续去爱自己所爱之人。

    休息片刻后的季珞悄悄地隐藏在岩石后,体型庞大的鳄鲨暴露在了水域中,季珞从鳄鲨的背部偷袭,锋利的指甲深深插入鳄鲨的背部。

    季珞并不恋战,偷袭成功之后就迅速地躲回了岩石缝隙当中,徒留那条鳄鲨在空旷的海域里龇牙咧嘴。

    季珞继续潜伏着,等待着第二次,第三次或者更多的攻击。

    苏念念懒懒地瘫在水笼底部,就像其余被关押的人鱼一般。

    水笼里已经有了很多条小鱼。如果按照一日三餐,每餐两条来算,现在应当是过去两日了。

    但其实苏念念也不确定人鱼一天得吃几顿,她只知道,如果她再不进食的话,就快要活活饿死了。

    苏念念看着那几尾悠哉悠哉的鱼,不禁有些许气恼。

    实际上,苏念念也努力尝试过把这些鱼当做寻常的食物,就这么吞入腹中来果腹。但是,单单是用双手抓住这些鱼,苏念念都有一些怯怯的。

    苏念念很后悔,曾经为什么不和爸爸好好学学怎么杀鱼。

    就在饲养员又往水笼里投了两条小鱼之后,苏念念见到了一个熟人。

    沈谧站在了水笼前,透过可视的玻璃,他就这么望着苏念念。

    苏念念很着急,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熟人,当然得抓住机会好好套套近乎,可奈何苏念念不会说话,所以她只能在水里略带滑稽感地吐泡泡。

    而让苏念念十分纳闷的是,面前的沈谧像根柱子一样面无表情的杵着,丝毫不顾苏念念意思表达的艰辛。

    霍轩把苏念念关了起来这件事,沈谧是毫不知情的。还是在上午的时候,沈谧偶然在办公室门口听到了季珞和霍轩的对话,才知道苏念念早在几日之前,就被霍轩给抓住了。

    沈谧很着急,他担心苏念念的安危。沈谧知道公司的地下室有一个房间是专门用于关押人鱼的,但是没有霍轩的许可,没有人能够进入那个囚室。

    沈谧绞尽脑汁地思考该怎么进入那个房间,他最终决定冒险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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