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琅把自己办公桌的日历上12.28涂红了。

    可惜她只请到了一上午假,还是下夜班的小林来替她上上午的手术。

    小林是医院领导的孩子,但人狠话不多,湘雅本硕博,跟他那副院长的爹一样,遗传的工作狂魔。

    科里人给他起的外号叫“持久哥”。

    眼看日期临近,楚琅又生出无端的焦虑,约着刚回国的尹青瑶出去放松心情。

    她已经渐渐能做自己情绪的主人,虽然还是会突然陷入某种不可自拔的漩涡,但她在学着与自己和解。

    而且她属实是想瑶瑶了。

    楚琅本想约个清吧,尹青瑶死活不同意,说她来安排。

    楚琅还以为她转了性开始做贤妻良母,谁知一见面,看到尹青瑶松大的裙子,还有下意识手覆上小腹的动作……

    “你这节奏也太快了吧?”楚琅自愧不如。

    “早生恢复得好。”尹青瑶满脸慈爱,“也正好现在清闲,等着以后升了组长,哪有空再生孩子。”

    尹青瑶工作的外贸公司,虽然薪水都不及她每月存款利息的一半,所谓的分红也被领导吞了个七七八八,可她当真热爱这份工作。

    提前结婚生子,然后猛攻事业,这也未尝不是一条新路。

    一个诡异的想法在楚琅脑中诞生——要是何谦鸢再出现得早点就好了。

    她没去规划过,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似乎人生大事总是随波逐流,她鲜少做决定。

    “来尝尝名媛下午茶。”尹青瑶把精致的糕点往她眼前推,“这家还不错。”

    楚琅喜甜,可总怕胖。她拿银匙小小挖了一块。

    柠檬的香气在口中弥漫,随即是浓厚的奶香。绵密的巴斯克蛋糕搭配着表面酸得恰到好处的柠檬酱,楚琅深深回味了下,而后偷偷瞥向桌旁立起的价格牌,果然,是金钱的味道。

    “你哪天领证?”

    “12.28。”当真是迫在眉睫了。

    “记得提前去拍个照片,领证会用。”尹青瑶一副过来人的口气,“别像我俩,傻不拉几地去排民政局拍照的地儿。”

    “那照片不是必须在民政局拍么?!”楚琅焦虑的事立马又多了一个,“我问问何谦鸢去哪儿拍好。”

    何谦鸢最近很神秘,总是三天两头抓不到人影。但她也没怀疑什么,还以为是他们圈里的事,除了听他的歌,其余的她基本不过问。

    何谦鸢许久没回复,直到她们尽兴地聊到晚上九点多,紫昶伟催着瑶瑶回家休息,何谦鸢也没冒个泡。

    “他应该是去录音棚了,我送你回去。”紫昶伟早就对他家轻车熟路,把楚琅顺路捎回了家。

    直到在漆黑无人的冷清卧室里待了会儿,疑惑和好奇悄悄爬上心房——她倒不是怀疑何谦鸢背着她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而是单纯地想知道他在哪儿。

    她打了个电话。

    何谦鸢窝在金店的工作室里,怕影响师傅干活,特意关了静音。楚琅和尹青瑶出去,一般不聊到半夜不会尽兴,他订了个十点的闹钟,想着这样就能“瞒天过海”。

    他没算到尹青瑶怀了孕,俩人早早散场了。他把手机揣在兜里,愣是没接到电话。

    这下楚琅有点急了——他往日若是有什么急事,总会提前跟她打个招呼。她想着下午那会儿何谦鸢说陪他妈去市里逛逛,踌躇了一会儿,给何妈发了条消息。

    “阿姨,您知道何谦鸢去哪儿了吗?”

    何妈正躺着敷面膜刷短视频,一看到这消息,蹭的一下坐直了身子!

    何谦鸢这个完蛋玩意,啥都瞒不过媳妇儿——何妈知道他今天去了那家做金饰的店铺,他和做金的师傅商量了,允许他参与制作过程,因为他要的图案都过于复杂,师傅也怕自己做的不合他心意。

    “他好像下午走的时候说去录音棚了。”何谦鸢千叮咛万嘱咐要替他保密,何妈只好编了个理由,“是不是去录歌了呀?这么晚了还不回家,等他回来你给我打电话,我教训他!”

    “没有没有,阿姨,他也挺辛苦的,您别教训他了。”楚琅莫名有种告小状的感觉。

    行,知道他在哪儿就行。

    第二天还有班,楚琅洗完澡早早歇下了。何谦鸢闹钟一响,他拿过手机,一看上面的未接电话顿时慌了神。

    得亏何妈不停地给他发消息“串通”,他才知道楚琅一早就回了家,还很担心他。

    心口泛起暖意,他忙不迭地赶回了家,还带着新鲜做好的一对项链。

    卧室的床头灯没关,像是特意为他留的。何谦鸢换下衣服,怕身上的寒气重,只俯身轻啄了下她的额角。

    谁知楚琅瞬间就睁开了眼。心里挂着事,她本身就没睡熟。

    “抱歉,弄醒你了。”

    何谦鸢坐在床边,楚琅自然地伸出胳膊围了上来,“没有。我就在等你。”

    何谦鸢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最近是不是很忙?”

    “有点。”何谦鸢不会撒谎,又不想惊喜被提前告破,只能按妈妈的故事编下去,“下午突然来了活,忘记和你说了。”

    “没事儿。”楚琅摇摇头,“我也会忙啊,突然上手术什么的。”

    她这话说的何谦鸢愈发愧疚。

    “明天就没什么事了,你下班想不想出去玩?”何谦鸢掀开被子上床,“古城那边听说新开发了一片地,吃喝玩乐都有。”

    “好呀。”楚琅盘算了下,明天没什么特要紧的任务,还是按部就班,就算实验没成果,她也不能做24小时在岗的机器。

    何谦鸢刚要把人搂紧,楚琅一翻身起来了。

    “我去上个卫生间。”

    何谦鸢精神专注了许久,也有点累,阖眼等她回来。结果却听到楚琅大声喊他的名字。

    “何谦鸢!快出来!”

    他吓得连忙爬起来,就差四脚并用地跑过去——楚琅站在客厅窗前,满眼欣喜地指着窗外,“下雪了!!”

    何谦鸢无奈地笑了笑。他还以为她不小心磕碰到哪里,或是害了怕。他走到她身侧,揽住她的肩膀,安静地陪她看雪。

    这是他们重逢的第二年冬,初雪在深夜悄然降落。其实万物有常,天气只是随季节和地域条件客观变化,却被人赋予了浪漫的定义。

    陪你看初雪的那个人,那个惊喜夹杂爱意的时刻,都值得留刻脑海。

    何谦鸢突然感受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他下意识转身回书房拿出藏好的项链——

    楚琅不知他弄什么名堂,只好奇地看着,直到他拿出两个红丝绒的小盒。

    她的心跳频率宛若窗外纷飞的雪片。

    何谦鸢打开了其中一个,里面是一条金项链。他眼神鼓励她拿出来。

    细长的链条,下面挂着一个一指节宽、半个指甲盖大的细长金盒。就这么大点个小盒,盒面上还有花纹和线条的细节,可见其做工精致。

    正当她疑惑何谦鸢为何会做个金盒子当吊坠的时候,他让她用手指托住小盒打开。

    这还能打开??

    楚琅小心翼翼地按她原以为被浇筑封死的盒边线打开——

    里面是一把金子做的微雕手术刀。

    她震惊地看向何谦鸢。

    “喜欢么?”

    这个盒子看着小,可能因为是足金,还是蛮重。再加上这么复杂的工艺制作……

    “我喜欢。”

    楚琅本来对这些金银首饰无感,可这把小小的金手术刀却让她心头一震,幸福的感觉从头传递到脚,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放甜蜜的泡泡。

    “挑了很久,一直没挑中想要的款式。”何谦鸢看她如此满意,心中不免小小地骄傲起来,“所以就想到了自己做。”

    “这是你自己设计的吗?”楚琅讶异地看向他。

    “当然。”楚琅的反应太让他满意,“还是我特意监工的呢。”

    她再一次佩服他的本事,和钞能力。

    “本来是五金一起,但太复杂,就分开做。我本来想领证那天再送给你这份惊喜,但刚才那雪下得我没忍住,想赶紧把这份礼物送给你。”

    楚琅的目光投向另一个盒子。

    “这是我的项链,情侣款。”何谦鸢把另一个盒子也打开了,拎出自己的那条。

    “你的里面装着什么呀?”

    何谦鸢没直接回答她,而是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把微缩的小小吉他。

    “哇!”楚琅已经没什么形容词来形容了。

    “希望我们,和我们所热爱的,可以相伴一生。”

    楚琅把自己的小盒子打开,放到何谦鸢的手掌上,让两个小盒子并列摆在一起。

    “手术刀和吉他弦,就是我和你。”

    何谦鸢侧头吻了下她。

    “会不会有点太贵了?”五金,这才项链,他们两个人的怎么说也得有一百多克了,再加上工费……

    “放心,我准备了五根金条呢。”何谦鸢朝她挑挑眉,“金子保值。”

    “那工费也贵呀……”楚琅想着之前,何谦鸢去他们家的晚上,母亲和她聊起嫁妆的事情,说会尽可量地看着相当。

    “楚琅,你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何谦鸢瞬间看破了她的犹豫,“这是我娶你的门槛,你只需跨过来,安心地接受。为了娶到你,别说这点金货,就是赴汤蹈火我也愿意。你值得我一切的付出和爱,所以我说过,我不止一次地庆幸家境优渥,可以给你在物质上绝对的安全感,但这不代表我们的爱会变得不纯粹、不平等。”

    楚琅眼眶湿润了大半。她小心地收起项链,转头扑进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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