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寒冬将至,鹅毛细雪纷纷扬洒落下来,将整个山林笼置在了一片银装素裹之中,枯枝凝霜,白玉般的冰晶坠在枝头,寒风拂过,枝枒轻颤。

    “沙沙……”

    一双双黑底布靴踩过松软的雪地,发出细微的声响,手中利刃在冬日苍白的光线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一块巨大的崖石背后,陈阮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一双杏眸紧张地盯着前方不远处手拿冷刀的几名黑衣人,见他们散在一处岩洞周围四处查看,不知是在搜寻着什么?

    突然,当中一名黑衣人警觉地转过头来。

    陈阮立即缩回崖石后边,听着外边愈发靠近的脚步声,一股寒意霎时弥漫心头。

    她忙解下系在腰间的匕首,紧紧攥在手心,这是她用来割草药的工具,还从未用它来对付过人。

    作为曾经二十一世纪华夏的守法好公民,这种与人动刀子的违法事情,她是坚决不会干的。

    然此时这里,早就不是她原本那个世界了……

    陈阮攥着匕首的双手微微收紧,想不通明明自己一个行善积德的三好青年,怎的就要性命攸关了呢?

    转眸瞥了一眼昏躺在地上的男人,她的眉头顿时就不高兴地蹙了起来。

    都是因为他!

    此人同样一身黑衣,脸上黑巾蒙面,瞅着也不像个好人。

    都怪自己要贪这一点功德,哎!

    陈阮耷拉着脑袋,无声地叹了口气,心底忽而一沉,因为外面的脚步声已至近前。

    苍白的冬日高悬于顶,映照出一条模糊细长的轮廓,陈阮知道,那是一把被高举起来的刀。

    她眸色一冷,匕首横于身前,骤然将半个身子探出。

    视线里突然闯入一抹绿影,黑衣人目光一凛,还未来得及将刀往下刺去,就被两根白皙纤细的手指点住了穴道。

    确定他无法再动弹半分,陈阮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抬起袖子抹了抹额上沁出的冷汗。

    幸亏那个老滑头是真的有点本事,且没在这上头戏耍她。

    生怕引起其他黑衣人的注意,陈阮赶忙将人往里边拽,好在她身躲的这块崖石够大,足够隐蔽住三个人的身影。

    被拽倒在地的黑衣人怒目圆睁,他轻敌了……

    他听着崖石后面藏着的人气息很乱,便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竟是有功夫的。

    “瞪什么瞪?姑奶奶没结果你,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陈阮横了那黑衣人一眼,当即就将他的刀给缴了,拿在手上掂了掂,还挺沉的。

    看来能卖个十来两银子,那她就勉为其难地笑纳了。

    陈阮美滋滋地从背篓里拿出一条布子,将它团巴团巴裹了个严实。

    目光继而再次落在黑衣人身上,又开始盘算起他身上的其他物件。

    陈阮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就伸手开始在他身上摸。

    黑衣人阴狠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动作,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可惜这黑衣人似乎也是个穷的,陈阮上上下下摸了几遍,除了摸出一个小瓷瓶外便再无其他。

    “哎,凑合着也能换点吧。”

    将小瓷瓶的塞子拔出,里面是一些白色的粉末,凑到鼻间闻了闻,并闻不出个所以然。

    陈阮摇摇头,对于不知道的东西,所以扔了为好。

    她方要有所动作,突然一道寒芒闪过,一柄利刃已然到了近前,直逼她的面门。

    陈阮心下一惊,忙将手中瓷瓶往前一甩,骤然出现的黑衣人手中利刃一转,“砰!”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传来。

    紧接着白色粉末从中扩散开来,如一团烟雾般将他们笼罩在内。

    陈阮身陷其中,只觉头脑一阵晕眩,周遭景物摇晃不定,脚步虚浮,竟有些站不稳地面。

    就在此时,一只大手突的从后面捂住了她的鼻子,将她一点点往后边带,只是那人似乎也站不稳,脚下一个踉跄,两人便直直往后滚去。

    “啊……”

    陈阮痛呼一声,意识顿时就清醒了几分,她甩了甩还有些发胀的脑袋,不经意一低头,这才惊觉自己是压到人了。

    身下那人眉峰紧蹙,呼吸粗重,身上原本已经被她包扎过的伤口再一次裂开,渗出了缕缕殷红的鲜血。

    饶是痛苦万分,他愣是一声不吭。

    陈阮连忙坐直起来:“对不住!对不住……”待回头看去,便见那袭击她的黑衣人已然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身上的重量骤然消失,晏时初睫毛轻颤,这才艰难地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定定地落在陈阮纤细的皓腕上,似乎在确定着什么。

    一个血色玉镯套在陈阮的左手腕上,与她白皙的雪肤相比显得尤为突兀。

    凤镯!

    绝对不会错!

    他在昏迷前看得不甚清楚,这会子终于是确定了。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女人是谁?

    晏时初的双眼无意识地跟随着陈阮左手腕上的凤镯来回移动。直到脸上的面巾被扯下,他这才回过神来,转眸看向面前的女子,眸色冷沉。

    “我没有多余的布了,借你的面巾用用。”

    陈阮见他看来,便弯唇笑着解释了一句。

    她当然舍不得撕自己的衣裳给他包扎,反观晏时初的衣摆已经被撕得乱七八糟。

    不是陈阮不愿意继续撕,实在是晏时初身上的衣裳材质太韧,她撕得手疼。

    她从随身药瓶里倒出一颗药丸来,把它压成粉末,随后倒在晏时初已经处理过一次的腿部伤口之上。

    尽管晏时初面上不显,但陈阮能感觉到他骤然紧绷的身体。

    “你且忍一忍,等药效过了便好。”

    她将黑色面巾紧紧绑缚在晏时初的腿上。

    古代没有麻药,不管受多大的伤都得自己咬牙挺过去。

    给他收拾好伤口,陈阮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擦了擦额上再次沁出的细汗,转身就去收刮起第二个黑衣人身上的东西来。

    “哎……”

    又是一声叹息,这个黑衣人也同上一个一般,身上除了一把刀之外,便再无其他。

    总归,聊胜于无。

    她的耳朵贴着崖石上听了一会,没有听到外边的动静,陈阮这才小心谨慎地将头探出查看。

    日影西斜,整片山林被镀上一层金色,树梢上的冰凌闪着微弱的光芒。

    北风凛冽,银灰色的云层在天上奔腾翻涌,寒流滚滚,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暴雪。

    没有发现危险,陈阮便大着胆子往外边走了几步。

    确定附近没有见到黑衣人的影子之后,她这才回身进去,拉起晏时初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腿,咬紧牙关,艰难地拖着他往外边步履蹒跚地走去。

    “大哥,你怎么还傻愣着?没看到我为了救你,使尽浑身解数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很……重啊……”

    “呼……”

    才把人拖出崖石不到二十米的地方,陈阮就已经虚脱了。她一松手,晏时初的腿便一下子砸到了地上。

    她自己也直接躺在松软的雪地里,抬眸望着云腾翻涌的满目霞光,盘算着该将这人安置在何处?

    “咕噜咕噜……”

    肚子在此时不争气地叫起饿来,陈阮又是一叹:“好想吃瑞凤楼的猪肉包啊……”

    古代的饭菜都是纯天然种植翻炒而成。同样的食物比之她原本世界里的预制菜不知美味多少。

    这也是陈阮懵逼穿到这个世界以后的唯一安慰了。

    越想越饿,肚子叫得越发欢快。

    她忽而灵机一动,坐起身来望向山脚下的一处猪圈。

    有了,她知道要把这个人安置在哪了!

    她兴奋的从雪地里爬起身来,重新拽起晏时初的腿就要继续向着前方拖去,晏时初看到她发亮的眼眸,心中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

    想挣扎,奈何他身中的软骨散药效还未过,他现在浑身半点力气也无。喉咙里似有火在烧,根本发不出声。

    不行,这家伙太沉了!

    陈阮没拉动,又是一摊手,拿起缴获的刀在晏时初身上比划着。

    嗯,该切掉哪里比较减重呢?

    「检测到宿主有伤害扶助对象的意图,警告:伤害扶助对象是要回扣功德点的哦,尽管扶助成功且扶助对象不怪你。」

    半天没吭声的功德系统终于忍不住在此时开了口。

    居然要扣她功德点?

    天杀的!

    陈阮将刀收起,转而观察起周遭的地势来,很快,她便相中了位于左侧的斜坡。

    她当即换上一副温和无害的笑脸来,柔声细语地对着晏时初开解道:“生存的背后是无尽的伤痛与折磨,但只要活着,便是晴天。”

    晏时初还未来得及想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被骤然猛一发力的陈阮直接推着滚下了山坡。

    「宿主……」

    “别吵!”

    陈阮打断系统的话:“我又没伤害他。”

    「可是他昏死过去了!」

    陈阮随即也下了坡,一看,果真是晕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要是不这样做,怎么帮他?要实在没法子帮,我大可以重新再找一个扶助对象,但‘见死不救’对于你的业绩有影响吧?”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家伙是靠什么获取能源的!

    「这一次便算了,下次……」

    似乎被戳中了软肋,系统的语气一下子便松软了下来。

    “一定!”

    陈阮打了个响指,哼着曲儿就往山坡下的一处农家院走去。

    她最终停在一棵结满白霜的柏树下,抬手揉了揉被栓在树干上朝着她摇尾巴的大黄狗的狗头。

    “大黄,来活了。”

    大黄狗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陈阮解开绑在树上的绳套,又寻了一根绳子带上,这才牵着大黄狗往来时路走去。

    晏时初还未醒,不过片刻功夫,他身上已然覆上一层薄雪,一双冷冽的眸子此刻紧密着,薄唇苍白看不到半点血色,瞧着竟有着几分凄凉。

    陈阮将绳子往晏时初腰上一缠,另一端打了个结,让大黄狗咬着往前拉,而她则在前边带路。

    大黄狗不愧是大黄狗,轻轻松松就拖着晏时初跟在了她的后面。

    “嘘!”

    陈阮拾了些干草盖在晏时初身上,这才牵着大黄往猪圈外走去。

    抬头望向紧闭的院门,确定老滑头此时不在家后,她这才轻声同大黄狗道:“不要告诉老滑头,我现在要拿药草去镇子上换银钱,等一会回来给你肉包子吃,怎么样?”

    “汪!”

    大黄一双颇有灵性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干脆地应承下来。

    陈阮又摸了摸它的头,这从背着背篓往镇上赶去,她得赶在铁铺关店前将这两把刀给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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