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暂时停歇的风沙让人不愿醒来。

    容朗已经穿好衣裳,但是人还趴在床沿,痴痴地看着李希言。

    要是……

    日日都能如此就好了。

    他的目光黏在她的脸上。

    李希言缓缓睁开眼。

    “唔……”

    那种醒来就神清气爽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拥有过了。

    “听老板娘说,今早上有土豆油饼,又脆又糯。”

    李希言听得口中都分泌起了口水。

    容朗又给她端来水和帕子洗漱。

    李希言看他这样,有些不自在。

    “你好歹是个王爷,怎么还这样伺候我。”

    容朗张口就来:“我是皇帝也伺候你。”

    李希言已经快习惯了他经常性大逆不道的言论。

    “你这话别让陛下听到。”

    “哥哥自己对嫂嫂不也这样。”

    李希言把微凉的帕子敷在发热的脸上,小声嘀咕着:“什么哥哥嫂嫂……”

    她和他又不是那种关系,怎么能拿来类比……

    容朗确实没有骗人。

    客栈早上做的还真是土豆油饼。

    土豆压成泥混合面粉搅成面糊,再用胡麻油煎脆。

    金黄的饼,外面焦脆,里面还是土豆的糯,调味只有简单的盐巴,却越吃越香。

    “我昨晚都想说。”刘春擦擦嘴,对着伙计说道,“原来你家这吃食是真的不行,也就烤肉好吃,怎么现在连煎个饼都这样香?”

    伙计笑道:“那是我们家老板娘的好手艺。您不常来,可能就不知道,我们老板娘本是来我们这儿做厨子的。”

    “啧。”蔡旺打趣道,“姜老板多吝啬啊,连厨子都要拐回自己家。”

    伙计也大着胆子揶揄自己的老板。

    “客栈现在可是老板娘管账呢,我们老板把自己搭进去了。”

    众人不由都笑了一下。

    李希言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客栈的老板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到现在都没见着本人。

    正说着话,一个极其俊秀的男子从里间走了出来。

    他的皮肤都泛着如玉的光,五官更是秀致非常,众人不由都看了过来。

    “卫川……”关风和小声喃喃,“你小子被比下去了。”

    “这是?”鲁达微微张大了嘴。

    他这一路上怎么老看见这么俊秀的男子?

    前有任家兄弟和他手下姓卫的郎君,现在这个也不差多少。

    “这就是姜老板啊。”蔡旺补充道,“美人姜的姜。”

    就连李希言都有些意外:“不是说他都三十多了吗?”

    “三十有五。”蔡旺笑得也无奈,“他这么多年确实一直没变模样。”

    容朗悄悄扯了扯李希言的袖子:“妖怪似的。”

    “你别胡说……”李希言急忙制止他。

    还在别人店里呢。

    容朗很是不满。

    一个老男人罢了!

    “咳咳。”姜老板的美人面上泛起红晕,“诸位客人,我刚刚看了天气,这几日连着会有很大的沙尘暴,请诸位不要离店。”

    “什么?!”

    客栈里一下躁动了起来。

    李希言对着蔡旺问道:“这位姜老板还会预测沙尘暴?”

    “是呢。这就是他在这里开客栈安身立命的本事,不然在这荒漠里开个客栈哪里有那么容易。”

    “不知这沙尘暴什么时候会停?”鲁达起身相问,语气急切。

    “最多五日。”

    伙计在一旁试探着问道:“老板,要去给田郎君说一声吗?”

    原本面带腼腆之色的姜老板瞬间变了脸。

    “管他做甚!”

    他说完一甩袖子就回了后面。

    这语气里的怨恨,明显得根本没有丝毫遮掩。

    蔡旺环顾四周。

    “田郎君就是昨日敲我们竹杠那人?”

    石中泉有些懵:“什么敲竹杠?”

    蔡旺把昨日之事复述了一遍。

    “田大怎么这样?”石中泉站起身,一脸愤愤不平,“我去说说他,让他把马还给你!”

    鲁达拉住他:“你们认识?”

    “也不算太熟。”石中泉瞟了一眼李希言二人,“我和他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他还算能听得进去我的话。”

    “算了算了。”鲁达本来也不想计较这事儿。

    石中泉却很坚持。

    “鲁老板别劝我,我这人呐,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人,我一定帮你把马要回来!”

    他一把按住鲁达,阔步向田大的房间走去。

    李希言老早就看破了石中泉的心思。

    不就是想结交“京城药材商任家”吗?

    “鲁大哥。”她悠悠道,“虽然一匹马对您来说不值钱,但是能要回来总是好的。”

    鲁达被说得有些心动。

    他养马也爱马。

    哪怕是普通的马,他也不愿意那马落入田大那样的小人手里。

    “倒也是。”

    鲁达也不是真鲁莽,该有的心机还是有的。

    他提醒道:“这个石中泉是想要和你们……”

    李希言点头:“多谢鲁大哥提醒。”

    鲁达见她的模样,料想她已经知情。

    “嗐,任娘子不嫌我多嘴就是了。”

    “啊——”

    楼上忽然传来石中泉的大喊声。

    李希言霍然起身望去。

    二楼,一扇门大开着,石中泉跌跌撞撞从里面跑了出来。

    “死人了!”

    充满恐惧的喊声让整座客栈安静了一瞬,旋即又很快沸腾了起来。

    李希言顾不得其他,几步冲上楼梯。

    大开的房门里,一个浴桶被摆在房屋的正中间。

    一个人头僵直着从浴桶中露了出来,头发被梳成一把马尾,放在脑后,若不仔细看,还会以为对方只是在沐浴。

    这诡异的场景让李希言屏住了呼吸。

    她走上前查看。

    尸体面色雪白,没有任何外伤,地上也没有血渍,干净得让人意外。

    而浴桶中,灌满了白色的蜡,蜡已经凝固,田大的尸体就固定在其中。

    “这是……”后来一步的容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李希言迅速做出判断。

    “凶手将尸体放入浴桶后,灌入了蜡液。”

    “啊!”

    身后传来阵阵惊呼。

    李希言转过身,门口已经围满了人,就连一直呆在房里的那个小娘子都跑了出来。

    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恐,无一例外。

    “让一让!”刚刚才离开的姜老板挤了进来。

    他额头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田明真的死了?”

    死者名叫田明,是凉州人,家境富裕,颇有些田产,再加上年轻的时候读了些书,在当地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乡绅。

    田明只带了一个仆人。

    那仆人昨晚是被打发睡在大通铺的,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情。

    客栈里所有人都齐聚在大堂中。

    李希言坐在大堂里,开始审问田明的仆人。

    “田明好好的,离开凉州做什么?”

    “去看病。阿郎的年轻的时候读书太过刻苦,眼睛不太好,经常会冒金光。前段时间,他听说鸣沙县有个大夫治疗眼疾很厉害,所以才想着去看看眼睛。”

    “昨晚你最后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戌时正,我伺候完阿郎洗漱就离开了。”

    “你们其他人可在戌时后见过他?”

    众人皆摇头。

    昨晚风沙大,绝大部分用完饭就回了屋子。

    伙计也说道:“我戌时后倒是在大堂来去了几次,可是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那个……”姜老板出言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报官啊?”

    “报官?”李希言反驳,“外面这么大的沙尘,谁去报官?官又怎么来?”

    “可是……”

    李希言打断:“昨晚那么大的沙尘,凶手左不过就是客栈里的人,一一排查过去就是了。如今我们都离不开此处,不靠自己先把凶手找出来,你们睡得着吗?”

    姜老板还是忐忑:“这怎么找?”

    “我懂点验尸的门道。”容朗随口胡诌,“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我对这些我还算懂一点。”

    姜老板越看越觉得奇怪。

    这俩人……

    一个做派像是官员,一个还懂验尸?

    “不行!得报官!”被仆人扶着的石中泉用力吼着,“我们都是普通人怎么能抓的到凶手!得让人去凉州报官!立刻!”

    他的模样急切得过分。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咱们哪里有本事破杀人案呐……”

    “那凶手还那么可怕……”

    这样躁动。

    李希言不得不摊牌。

    她摸出自己的令牌往桌上利落一拍。

    “不必报官。”

    清脆的一声让议论纷纷的众人都探头看了过来。

    离得最近的姜老板呆呆地念了出来“:“绣衣司……少使……李希言?!你是李希言!”

    鲁达更是震惊地僵在原地。

    “我是,所以现在可以不需要去报官了吧?”

    姜老板反应很快:“当然!”

    他对绣衣司倒是没有什么畏惧。

    如今更是没有。

    自己客栈里死了人,有官兵在,是好事。

    其余人本就慌得不行,此刻更是只觉得心安。

    稳住了众人的情绪,李希言收回令牌,直接问起了后来那几人的身份。

    黑衣人看着畏畏缩缩,做事倒是坦然。

    “我叫桑堂,是凉州人。这次是准备去鸣沙县办点……事情。”

    他语焉不详,又一脸为难,应该是和他特殊的职业有关。

    黑壮汉子也说道:“我叫李锋,是凉州人,做木匠活儿的。这次是准备去鸣沙县买膏药。”

    他身边那个斯文文士还是那么慢条斯理:“在下罗仪,是京城人士,久居凉州,因为懂得一点儿吐蕃语,平日里都是帮各位做生意的人译语。这次去鸣沙县也是准备买点儿膏药,所以和李师傅结伴而行。”

    “我叫张萱,是房州人,四处行医,刚从凉州回来。”她清了清嗓子,像是很不舒服似的。

    李希言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打转儿。

    “你们认识死者吗?”

    没想到这一问,还真是让现场大部分人都变了脸色。

    除了发现尸体的石中泉,昨晚和他们一桌吃饭的何青飞还有李锋与罗仪都认识田明。

    罗仪解释道:“凉州是个小地方。我们都是在凉州久居之人,认识也不奇怪吧?”

    “熟悉吗?”

    几人皆摇头。

    李锋直接了当地说道:“不熟,我只是给他家做过家具。”

    另外几人也只说在生意上和他有些往来。

    李希言继续问道:“田明可有得罪过谁?”

    几人沉迷对视了一眼。

    还是石中泉主动说道:“李少使,他为人处世如何您也看到了,这要说是得罪很多人也不奇怪吧?“

    “在场的有吗?”李希言话锋直指一人,“姜老板,您和田明是有过节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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