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对决
穆轩岚这辈子，只发过两次誓。
一次是先帝尚在，他允诺父皇，一定寻到长生之法。
一次则是秦千千亡故，他起誓终生不娶。
现在回想起来，他颤抖着身体，几乎快要握不住手里的长剑。
眼前茕茕孑立，站在月下的人，正是秦千千。
那个他失而复得，明媒正娶的心上人。
穆轩岚没有想到，明天的决战，居然在今天拉开了帷幕。
七天前，他终于查到了那藏着长生之法的石室金匮。因此穆轩岚亲率精兵，准备杀尽负隅顽抗的守山派。
就是因为他们，自己的第一个誓言仍未实现。如果说先帝在世时，他对石室金匮只有满腔向往；那先帝抱憾而终后，穆轩岚的心里便只有滔天的恨意。
“千千，你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我带你回去。”穆轩岚笑得温柔，还扔下了手中的剑。他向来不愿意，让秦千千看到自己狠厉的一面。
但或许是今夜的月光太皎洁，照的一切秘密都一览无遗。
“陛下，您该叫我姜千秋。至于你的平民皇后秦千千，你就当她死了吧。”
姜千秋。
一个穆轩岚追逐了半辈子，幸得一面的传奇人物。
事到如今，穆轩岚不得不屈服于现实，秦千千就是姜千秋。他自嘲地笑了笑，托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平日那望向自己，满眼仰慕的眼睛，现如今冷淡疏远，他甚至还看出了一丝愠怒。
你有什么生气的呢？该生气的不是我吗？
“所以，你现在是要来杀我？”穆轩岚停在那里，目光灼灼地等她回答。
“那陛下又为何要来屠戮我们门派？”姜千秋身着素衣，指尖停留在戳进土里的剑柄上。她接下来的话如同寒刃，字字诛心。
“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你还是为了私欲。不管是为了你爹的长生梦，还是累积多年的怨怼，这都不是你要杀光我们门派的理由。”
说到这里，姜千秋眼眶酸涩，她闭上眼缓缓叹了口气。
昨晚，他告诉自己，要用守山派的血去祭奠先皇。她当时百般劝阻，让他看在自己腹中孩子的份儿上，少做杀孽。穆轩岚怎么说的？
“放心，他们门派若是装神弄鬼，我那也算是替天行道。但若是真有长生之术，这也算是给我们孩儿最好的礼物。”
“你明明曾经告诉我，这辈子所愿皆得，愿意就这么过一辈子的。”姜千秋说这番话时，往日的幸福荡然无存，她只有满脸的漠然，仿佛她娓娓道来的是别人的故事。
“其实我站在这里，就已经回答你了。”
是啊，她是以守山派掌门的身份，站在自己对立面的。
穆轩岚想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姜千秋却出声阻止了他。
“你我心意已决，那就明日一决生死。皇上到时无需手下留情，我根本没有怀你的孩子。”
丢下一记惊雷，姜千秋走了。
穆轩岚看着她的背影微微蹙眉，他不喜欢她穿白色的衣服。因为那会让他想起当年她假死的时候……
那年穆轩岚化名白邵禾，跟秦千千走遍了大江南北。最终在秦千千的“引荐”下，见到了手眼通天无所不知的姜千秋。
两人中间隔着一层纱帐，即将要接近真相的兴奋，裹挟了一向自恃冷静的穆轩岚。见面前，他许诺要带秦千千回京成婚。
但当姜千秋亲口说出：事不可考，人无处寻后，算是正式粉碎了两代天子的幻想。失魂落魄的穆轩岚，还怎么顾得上儿女情长，他连夜奔赴京都。
上秉天子后，他由于急血攻心和舟车劳顿，陷入了长达半个月的昏迷。
等他终于醒过来的时候，才听说秦千千的清风酒楼被封，皇上诛杀了所有人。他的密探还说，亲眼看到了秦千千被砍头。
当夜他一书密函写给了皇上，写完后便要寻死。
“元德，当时要不是你拦着我，我早就跟她一起死了。”
穆轩岚猛地抬头灌了自己一口烈酒，随后他弯下腰咳嗽。
“陛下！”元德赶忙扶着他，手在他背后顺了顺。
待穆轩岚直起腰看着元德的时候，元德才发现穆轩岚流眼泪了。
“陛下……您……”
穆轩岚抬手擦去眼泪，指了指桌上的酒。
“酒太辣了。”
多年的相处，他们早就跟朋友一般了，别人不敢说的话，元德敢说。
“主子，您想哭就哭吧。”
穆轩岚自小就刚强坚韧。但现在，经年压抑的痛苦，都在顷刻间卷土重来。压得他无法思考、无法喘息。他喃喃自语，元德听了好几遍才辨别出，他说的什么。
“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听到这里，元德鼻子也酸了。关于这句话的事情，还是秦千千打趣穆轩岚时，说给他听的。
登基大典后，新皇穆轩岚力排众议，解封了故人经营的清风酒楼。彼时的他还不知道，秦千千还活着，他只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
就在同一天，穆轩岚得知千里之外有她的消息。
当他风尘仆仆的赶到那里的时候，那客栈的一间上房彻夜点灯，而那件上房雅称叫碧落九天。
穆轩岚不禁苦笑，是啊，穷尽碧落九天，他都没有找到秦千千。
近乡情怯，他站在门口迟迟不敢推门而入。直到，屋里的人先打开了门。
“看来天子三年前诛杀我一次还不够，现在还要来取我性命啊！”秦千千双手环胸，面色不悦地说。
“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这句话，是穆轩岚时隔三载，跟失而复得的秦千千说的第一句话。
那年的他们，再怎么神机妙算也想不到，日后会比当时的情况还糟糕。
元德是个武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穆轩岚。他只能跪在地上，说出了自己内心所想。
“主子，臣宁愿战死，都不愿打败仗。可唯独这一战，臣不愿意再打了。我们跟她讲和，不要斗得两败俱伤好不好？”
穆轩岚轻轻拍了拍元德的脸，倏然起身。“哪怕不打，我们也回不到过去了。”
任谁都难以接受，在两个人相爱的时候，双方却都握着要捅向对方的刀子。
“这话其实我说不适合，但她说却非常契合。毕竟，之前我为了试探她，几次三番害她差点丢了性命。可现在，元德，你告诉我，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是真的？”
穆轩岚想起了什么，他一把拉起袖子，跑到灯边仔细查看自己的胳膊。看到那道伤疤还在的时候，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还记得这个吗？当初为了结识秦……姜千秋，被纵虎岭的那些人乱刀砍出来的。”他目光飘忽，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当得知身份之谜后，之前的记忆也都产生了些许的偏差。也或许，是自己更接近真相了。
一想到这点，穆轩岚感觉头痛欲裂。
不行，他一定要找她问个明白。
“主子，您不能去啊，山门里肯定也是防守森严，您去了危险。”元德进退两难，但他不能看着穆轩岚去送死。
“没所谓了。再说，明天真在战场上对上她，我是没有胜算的。姜千秋可是，武功已经至臻化境的绝世高手。若是我们以多胜少赢了她，那第一个自愿为她殉葬的也会是我。”
说罢，他便提壶酒，朝山里走去了。
山门静悄悄的，除了周围潺潺的流水声，穆轩岚听不到别的声音。
无所谓了，哪怕有拉弓搭箭的声音，这山他也上定了。
拾阶而上没多久，他就看到了一个坐在阶梯上形单影只的人。作为朝夕相伴将近十年的夫妻，穆轩岚认出了她。
“陪我喝一杯吧，夫人。”
穆轩岚站在低她几阶的地方，抬头看着她。
姜千秋在打盹，穆轩岚不禁失笑。这几年他把她看护的很好，日常这个时候，她已经睡了有一会儿了。
她打了个哈欠，手肘撑在膝盖上托住脸，慵懒地说话：“我就知道你会来，所以撤了守卫。你有什么想问我的，问吧，今晚是姜掌门知无不言时间。”
穆轩岚提着酒坐在她身边，他的确有很多东西要问。反正天亮还早，他不妨一条一条问。
“真可惜，早知道的话，我要跟你切磋切磋的。”穆轩岚自小练武，如果不是储君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他指定也是个武痴。
姜千秋拿过他怀里的酒，掀开酒封闻了闻，漫不经心地回答他。两人肩靠肩，行为举动都亲昵无比，就好像今天的芥蒂不存在一样。
穆轩岚看着她的侧脸心中感慨，他们本该这样，亲密无间。
“回答你问题那天，我不是给过你一掌了吗？在你发狂要冲过来打我的时候。”她就着小坛喝了口酒，随后身心舒畅地哈了口气。“你可真够机灵的，什么时候偷的我的陈酿！”
他也忍不住笑了，天下都知道清风酒最好，那自己肯定都要带一瓶的。
“那一掌？你用了几成功力。”说起这个，穆轩岚眼神亮了亮。“当初太医说我急火攻心、路途劳累才昏迷了十几天，但我总觉得不对劲。”
姜千秋伸出三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三成吧。而且那是化骨掌，你没发现你当时连淤伤都没有吗？不打你那一掌，我怕你当天就寻死了。”
她轻飘飘说出的话，让穆轩岚好一阵震惊。看他合不拢嘴的表情，姜千秋抬手推上了他的下巴。
“没有一身武艺，我怎么会顶着风险出世。毕竟，我要干的事业不只关乎我一个人的生死，还关乎整个门派的存亡。”
因此，她只能在门派潜心学习。学到师傅们都被她打败，又加上门派突生变故无以为继的时候，他们才放她下山的。
穆轩岚眼神中流露出心疼和惋惜，秦千千吃这一套，姜千秋可不吃这一套。她无情地撞了一下那人的肩膀。
“这有什么好心疼的，我付出，我获得。现在我的武功天下第一，这不是挺好的吗？”她勾起嘴角，毫不掩饰自己，锋芒毕露。
穆轩岚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江湖上流传着姜千秋行侠仗义的事迹，甚至还有以她为蓝本创作的话本，这些穆轩岚都有收集过。
现在看来，话本或事迹中对于她的肆意自在、意气风发描写的还远远不到位。
“与其心疼我，不如心疼一下你那些驻扎大军呢。”姜千秋照旧给他留了一半的酒，塞到他手里后，她催促着他快喝。“早点喝完，回去休息吧。”
“我想……”
姜千秋转头看着他，等着他问出那后半句话。她缓缓眨了三次眼后，便不再看他了。
“不问算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穆轩岚想问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他今天来其实只想问这一个问题，但转念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知道答案了又能怎么样呢？
姜千秋走时看到他依旧坐在原地，但她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饶是通天晓地的她也没想到，在第二天的战场上，穆轩岚居然没有出现。
一次是先帝尚在，他允诺父皇，一定寻到长生之法。
一次则是秦千千亡故，他起誓终生不娶。
现在回想起来，他颤抖着身体，几乎快要握不住手里的长剑。
眼前茕茕孑立，站在月下的人，正是秦千千。
那个他失而复得，明媒正娶的心上人。
穆轩岚没有想到，明天的决战，居然在今天拉开了帷幕。
七天前，他终于查到了那藏着长生之法的石室金匮。因此穆轩岚亲率精兵，准备杀尽负隅顽抗的守山派。
就是因为他们，自己的第一个誓言仍未实现。如果说先帝在世时，他对石室金匮只有满腔向往；那先帝抱憾而终后，穆轩岚的心里便只有滔天的恨意。
“千千，你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我带你回去。”穆轩岚笑得温柔，还扔下了手中的剑。他向来不愿意，让秦千千看到自己狠厉的一面。
但或许是今夜的月光太皎洁，照的一切秘密都一览无遗。
“陛下，您该叫我姜千秋。至于你的平民皇后秦千千，你就当她死了吧。”
姜千秋。
一个穆轩岚追逐了半辈子，幸得一面的传奇人物。
事到如今，穆轩岚不得不屈服于现实，秦千千就是姜千秋。他自嘲地笑了笑，托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平日那望向自己，满眼仰慕的眼睛，现如今冷淡疏远，他甚至还看出了一丝愠怒。
你有什么生气的呢？该生气的不是我吗？
“所以，你现在是要来杀我？”穆轩岚停在那里，目光灼灼地等她回答。
“那陛下又为何要来屠戮我们门派？”姜千秋身着素衣，指尖停留在戳进土里的剑柄上。她接下来的话如同寒刃，字字诛心。
“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你还是为了私欲。不管是为了你爹的长生梦，还是累积多年的怨怼，这都不是你要杀光我们门派的理由。”
说到这里，姜千秋眼眶酸涩，她闭上眼缓缓叹了口气。
昨晚，他告诉自己，要用守山派的血去祭奠先皇。她当时百般劝阻，让他看在自己腹中孩子的份儿上，少做杀孽。穆轩岚怎么说的？
“放心，他们门派若是装神弄鬼，我那也算是替天行道。但若是真有长生之术，这也算是给我们孩儿最好的礼物。”
“你明明曾经告诉我，这辈子所愿皆得，愿意就这么过一辈子的。”姜千秋说这番话时，往日的幸福荡然无存，她只有满脸的漠然，仿佛她娓娓道来的是别人的故事。
“其实我站在这里，就已经回答你了。”
是啊，她是以守山派掌门的身份，站在自己对立面的。
穆轩岚想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姜千秋却出声阻止了他。
“你我心意已决，那就明日一决生死。皇上到时无需手下留情，我根本没有怀你的孩子。”
丢下一记惊雷，姜千秋走了。
穆轩岚看着她的背影微微蹙眉，他不喜欢她穿白色的衣服。因为那会让他想起当年她假死的时候……
那年穆轩岚化名白邵禾，跟秦千千走遍了大江南北。最终在秦千千的“引荐”下，见到了手眼通天无所不知的姜千秋。
两人中间隔着一层纱帐，即将要接近真相的兴奋，裹挟了一向自恃冷静的穆轩岚。见面前，他许诺要带秦千千回京成婚。
但当姜千秋亲口说出：事不可考，人无处寻后，算是正式粉碎了两代天子的幻想。失魂落魄的穆轩岚，还怎么顾得上儿女情长，他连夜奔赴京都。
上秉天子后，他由于急血攻心和舟车劳顿，陷入了长达半个月的昏迷。
等他终于醒过来的时候，才听说秦千千的清风酒楼被封，皇上诛杀了所有人。他的密探还说，亲眼看到了秦千千被砍头。
当夜他一书密函写给了皇上，写完后便要寻死。
“元德，当时要不是你拦着我，我早就跟她一起死了。”
穆轩岚猛地抬头灌了自己一口烈酒，随后他弯下腰咳嗽。
“陛下！”元德赶忙扶着他，手在他背后顺了顺。
待穆轩岚直起腰看着元德的时候，元德才发现穆轩岚流眼泪了。
“陛下……您……”
穆轩岚抬手擦去眼泪，指了指桌上的酒。
“酒太辣了。”
多年的相处，他们早就跟朋友一般了，别人不敢说的话，元德敢说。
“主子，您想哭就哭吧。”
穆轩岚自小就刚强坚韧。但现在，经年压抑的痛苦，都在顷刻间卷土重来。压得他无法思考、无法喘息。他喃喃自语，元德听了好几遍才辨别出，他说的什么。
“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听到这里，元德鼻子也酸了。关于这句话的事情，还是秦千千打趣穆轩岚时，说给他听的。
登基大典后，新皇穆轩岚力排众议，解封了故人经营的清风酒楼。彼时的他还不知道，秦千千还活着，他只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
就在同一天，穆轩岚得知千里之外有她的消息。
当他风尘仆仆的赶到那里的时候，那客栈的一间上房彻夜点灯，而那件上房雅称叫碧落九天。
穆轩岚不禁苦笑，是啊，穷尽碧落九天，他都没有找到秦千千。
近乡情怯，他站在门口迟迟不敢推门而入。直到，屋里的人先打开了门。
“看来天子三年前诛杀我一次还不够，现在还要来取我性命啊！”秦千千双手环胸，面色不悦地说。
“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这句话，是穆轩岚时隔三载，跟失而复得的秦千千说的第一句话。
那年的他们，再怎么神机妙算也想不到，日后会比当时的情况还糟糕。
元德是个武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穆轩岚。他只能跪在地上，说出了自己内心所想。
“主子，臣宁愿战死，都不愿打败仗。可唯独这一战，臣不愿意再打了。我们跟她讲和，不要斗得两败俱伤好不好？”
穆轩岚轻轻拍了拍元德的脸，倏然起身。“哪怕不打，我们也回不到过去了。”
任谁都难以接受，在两个人相爱的时候，双方却都握着要捅向对方的刀子。
“这话其实我说不适合，但她说却非常契合。毕竟，之前我为了试探她，几次三番害她差点丢了性命。可现在，元德，你告诉我，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是真的？”
穆轩岚想起了什么，他一把拉起袖子，跑到灯边仔细查看自己的胳膊。看到那道伤疤还在的时候，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还记得这个吗？当初为了结识秦……姜千秋，被纵虎岭的那些人乱刀砍出来的。”他目光飘忽，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当得知身份之谜后，之前的记忆也都产生了些许的偏差。也或许，是自己更接近真相了。
一想到这点，穆轩岚感觉头痛欲裂。
不行，他一定要找她问个明白。
“主子，您不能去啊，山门里肯定也是防守森严，您去了危险。”元德进退两难，但他不能看着穆轩岚去送死。
“没所谓了。再说，明天真在战场上对上她，我是没有胜算的。姜千秋可是，武功已经至臻化境的绝世高手。若是我们以多胜少赢了她，那第一个自愿为她殉葬的也会是我。”
说罢，他便提壶酒，朝山里走去了。
山门静悄悄的，除了周围潺潺的流水声，穆轩岚听不到别的声音。
无所谓了，哪怕有拉弓搭箭的声音，这山他也上定了。
拾阶而上没多久，他就看到了一个坐在阶梯上形单影只的人。作为朝夕相伴将近十年的夫妻，穆轩岚认出了她。
“陪我喝一杯吧，夫人。”
穆轩岚站在低她几阶的地方，抬头看着她。
姜千秋在打盹，穆轩岚不禁失笑。这几年他把她看护的很好，日常这个时候，她已经睡了有一会儿了。
她打了个哈欠，手肘撑在膝盖上托住脸，慵懒地说话：“我就知道你会来，所以撤了守卫。你有什么想问我的，问吧，今晚是姜掌门知无不言时间。”
穆轩岚提着酒坐在她身边，他的确有很多东西要问。反正天亮还早，他不妨一条一条问。
“真可惜，早知道的话，我要跟你切磋切磋的。”穆轩岚自小练武，如果不是储君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他指定也是个武痴。
姜千秋拿过他怀里的酒，掀开酒封闻了闻，漫不经心地回答他。两人肩靠肩，行为举动都亲昵无比，就好像今天的芥蒂不存在一样。
穆轩岚看着她的侧脸心中感慨，他们本该这样，亲密无间。
“回答你问题那天，我不是给过你一掌了吗？在你发狂要冲过来打我的时候。”她就着小坛喝了口酒，随后身心舒畅地哈了口气。“你可真够机灵的，什么时候偷的我的陈酿！”
他也忍不住笑了，天下都知道清风酒最好，那自己肯定都要带一瓶的。
“那一掌？你用了几成功力。”说起这个，穆轩岚眼神亮了亮。“当初太医说我急火攻心、路途劳累才昏迷了十几天，但我总觉得不对劲。”
姜千秋伸出三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三成吧。而且那是化骨掌，你没发现你当时连淤伤都没有吗？不打你那一掌，我怕你当天就寻死了。”
她轻飘飘说出的话，让穆轩岚好一阵震惊。看他合不拢嘴的表情，姜千秋抬手推上了他的下巴。
“没有一身武艺，我怎么会顶着风险出世。毕竟，我要干的事业不只关乎我一个人的生死，还关乎整个门派的存亡。”
因此，她只能在门派潜心学习。学到师傅们都被她打败，又加上门派突生变故无以为继的时候，他们才放她下山的。
穆轩岚眼神中流露出心疼和惋惜，秦千千吃这一套，姜千秋可不吃这一套。她无情地撞了一下那人的肩膀。
“这有什么好心疼的，我付出，我获得。现在我的武功天下第一，这不是挺好的吗？”她勾起嘴角，毫不掩饰自己，锋芒毕露。
穆轩岚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江湖上流传着姜千秋行侠仗义的事迹，甚至还有以她为蓝本创作的话本，这些穆轩岚都有收集过。
现在看来，话本或事迹中对于她的肆意自在、意气风发描写的还远远不到位。
“与其心疼我，不如心疼一下你那些驻扎大军呢。”姜千秋照旧给他留了一半的酒，塞到他手里后，她催促着他快喝。“早点喝完，回去休息吧。”
“我想……”
姜千秋转头看着他，等着他问出那后半句话。她缓缓眨了三次眼后，便不再看他了。
“不问算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穆轩岚想问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他今天来其实只想问这一个问题，但转念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知道答案了又能怎么样呢？
姜千秋走时看到他依旧坐在原地，但她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饶是通天晓地的她也没想到，在第二天的战场上，穆轩岚居然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