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小路狭窄，台阶用石条砌成，两边是庄稼地，石缝里青草长势茂盛，有蚂蚱跳来跳去。
“诶呀，秦肆，你等等我，啊啊啊——”
女孩似乎不太习惯环境，很怕虫，步伐加快跟上秦肆，一把攥住他的衣服，身体贴得很近。
男人被身后的人扯了一把，惯性仰起头，蓦地与黎智视线相撞，好似没料到她在这，眼底闪过一丝惊措，但很快就恢复平常。
他转身抓住女孩的手臂，看似斥责语气却很温柔，“你脚没好全，让你别来非得跟来。”
“大爷都邀请我了，怎么能不来？”她眼神粘在秦肆脸上，噘了噘嘴，秦肆看了她一眼，很怕她受伤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
黎智转过身，当作没看见，伸手摘树上的李子，李子个大皮红，裹着一层天然白蜡，她随手摸了摸，塞进嘴里啃了一口，汁水充足，果香四溢。
没几分钟就摘了半口袋，黎智瞥了眼旁边，秦肆和他女朋友在摘另一个棵树上的李子，女孩一边摘一边夸赞大爷的水果好。
李子树很高，黎智只能摘够得着的地方，大爷见她个子小，对旁边的秦肆说：“小伙子，你待会帮那姑娘摘一下。”
黎智闻言转头，秦肆朝她这边看了眼，没听见他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猜测今天大概是没看黄历的缘故，黎智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跟他碰面已经很尴尬，还要让她在人家女朋友面前装作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这算什么事。
转念又想，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跟秦肆分手都多少年了，况且她还及时斩断了两人之间的联系。
感到不自在的人，应该另有其人才对。
这么想着，黎智觉得心里舒坦不少，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满了还要摘？”男人走到她旁边问，扫了眼她脚边的口袋。
黎智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眼，“我乐意。”
秦肆伸手轻而易举地摘了几颗最上面的果子，递给黎智，她只是嘴硬，心里对红红的大李子还是很渴望，也就没忸怩作态拒绝他。
摘完李子后，黎智跟大爷道谢，听见女孩在另一棵树下问大爷可不可以借一下厕所。
她正打算走，被人叫住。
“等等。”
男人声音低沉，“帮下忙。”
黎智朝他看去，秦肆双手放在裤袋里，扬了扬下巴，“她要上厕所……”
“关我什么事？”黎智并非不愿意帮，而是真的单纯的好奇，他女朋友上厕所跟她有什么关系。
男人低头看她，嘴唇张了张，侧过头声音弱了点，“她是女的。”
黎智脑子蓦地想到什么，他女朋友看上去挺娇贵一姑娘，莫不是在人前装什么大尾巴狼，搞纯爱那套，不结婚不上床，想要在人家心里留个好印象，以此求得良婿的身份。
“我帮你不止一次，你不能帮……”
“我帮就是了，”黎智放下塑料袋朝女孩走去，心中愤懑，怎么还学会道德绑架了。
女孩很亲切地对黎智微笑，嗓音娇滴滴的，“麻烦你了，我脚歪了还没好。”
“没事，”都是女孩子，黎智对她没有恶意，单纯不喜欢秦肆那口气才显得冷淡了点。
大爷家还是天然旱厕，大夏天温度高，穿过柴房，一打开后门，苍蝇蚊虫扑面而来，旱厕上面搭着两块木板，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随时都可能会断裂的模样。
更甚的是，旱厕边缘不断有蛆虫蠕动，白生生的，肥肥胖胖的，密密麻麻整个一圈都是。
黎智以前去偏远山区支教，环境比这差多了，早就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刚要迈腿进去，被旁边的女孩拉住。
“算了吧，我也不是特别急。”
可能是怕上个厕所掉进粪坑里，黎智完全能够理解她，又带着她往外走。
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注意，这会才发现，柴房门后，梅子堆上脊梁，基本都是摘回来放太久不能卖的。
经过这段时间在工厂的学习，黎智清楚，就算这些梅子没坏，工厂也收不了那么多，小坪村三十多户人家，每家每户都种了梅子树，产量早就超过工厂的需求量。
觉得很可惜，黎智几不可闻地轻轻叹息，如果能有别的办法把这些梅子销出去就好了。
“你们以前认识吗？”身旁女孩突然问。
黎智怔了下，迅速拉回思绪，“怎么这么问。”
“他对陌生人不会那样讲话。”
女孩说得很认真，看着黎智，黎智眨了眨眼，“高中同学，以前发生过矛盾，关系不太好。”
她似乎松了口气，“难怪，我就说嘛。”
黎智苦笑，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那你们呢？”
女孩笑起来眼睛眯得弯弯的，很羞涩，“我们同专业，我比他低一届，关系一直不错，他很照顾我。”
和黎智猜得差不多，她口音不像本地人，接着，女孩又说：“其实，我喜欢他。”
她把食指放在唇边作了个“嘘”的动作，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怕被外面的人听见，“我打算找个机会向他表白，你们这边有没有风景比较好的地方？适合约会的。”
黎智双眼微微睁大，语气疑惑，“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不是啊，”女孩摇头，“我追了他四年，他跟个榆木脑袋一样，都没发现我喜欢他。”
怪不得他让她帮忙，原来不是女朋友啊，黎智突然觉得自己那次话说得有些过分。
不过事已至此，往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际，解释就显得太多余。
出来后，黎智跟大爷道别，告诉他过几天会有同事上来收梅子，让他放心，然后提着一塑料袋李子走了。
秦肆和那个女孩也跟着离开，黎智走在前面，能听见他们聊天的声音，但听不清说了什么，只隐约听到秦肆跟女孩说：“矛盾大了去了，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打算忽略掉身后的两人，黎智加快步伐，不料手中的袋子突然破裂，圆溜溜的大李子咕噜咕噜滚得到处都是。
貌似所有事都在跟她对着干，黎智无奈蹲下捡李子，女孩走过来也在她跟前蹲下。
“我帮你。”
“谢谢。”
话音刚落，女孩突然站起身，黎智下意识抬头，看见秦肆握着女孩的手臂，往旁边扯，完了话也没说一句，蹲下捡李子。
女孩朝黎智眨眼，似乎在告诉黎智，秦肆担心她了，告白肯定没问题。
最后黎智回车上拿了个空纸箱，将李子都装进去，她开车走的时候，女孩还跟她挥手，说下次见。
黎智希望下次别见了，她跟秦肆之间的氛围太难以捉摸，见了面怪难受的，但碍于女孩的热情还是笑着点头。
回到工厂，主管笑兮兮地跟她说，有同事请了假，后面一段时间都需要她出外勤。
黎智本想拒绝，那也就意味着她跟秦肆大概率还会再碰面，又想起独居大爷，最终还是答应了。
奶奶已经出院，黎智刚到家就听见爸妈争吵。
“我没日没夜照顾你妈，给你妈擦屎擦尿，你觉得我很轻松是吗？”
妈妈的声音从主卧传来，黎智关门的手一顿，听见爸爸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很累啊，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
“我体谅你，谁来体谅我？”
黎智轻手轻脚进来，把装满李子的纸箱放在门口，换上拖鞋，妈妈从主卧砰地甩开门，蓦地看见她，嗓子里的话被生生吞了下去。
爸妈愣住，看着她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妈妈抬手擦脸颊的泪水，挤出笑容，佯装什么都没发生，“果果回来了，饿了吗？”
“我去买点凉菜，果果要喝可乐吗？”爸爸从妈妈肩膀擦过，往外走，问黎智。
原本黎智也想当作不知情，偏偏他们的演技都太烂，她语气淡淡地问：“你们在吵架？”
“因为点小事儿，你别操心，”爸爸咧嘴笑，朝妈妈使了个眼神，妈妈立马说：“哪有夫妻不吵架的，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呢，你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爸爸出门后，妈妈朝厨房走，黎智跟过去，问妈妈，“因为什么吵架？”
不问还好，一问妈妈眼泪止不住，她叹了口气，朝奶奶的房间看了眼。
“你爸想买房子，怕你奶奶哪天走了，没享过福。”
妈妈委屈得不行，抽噎了下。
“我说我不同意，万一你哪天突然有了对象要结婚，我们要拿得出钱，不能让人把我闺女看扁。”
“况且你奶奶现在这个情况，就算买了房子，搬进去，她神志不清能知道自己是在享福吗？我累死累活的，屁股都是我给她擦的，我都没这么伺候过你外婆，结果你爸一听，不乐意了，跟我吵，吵着吵着你就回来了。”
听完，黎智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妈妈没错，爸爸也没错，只是站的角度不同。
“我暂时没有找对象的打算，更没有结婚的想法，你们不用考虑我。”
“那怎么行？”妈妈突然瞪大眼睛，看着黎智，“你陈爷爷早上还跟我说，他外孙工作收入稳定，人长得也不差，想找个时间介绍你们认识呢。”
“诶呀，秦肆，你等等我，啊啊啊——”
女孩似乎不太习惯环境，很怕虫，步伐加快跟上秦肆，一把攥住他的衣服，身体贴得很近。
男人被身后的人扯了一把，惯性仰起头，蓦地与黎智视线相撞，好似没料到她在这，眼底闪过一丝惊措，但很快就恢复平常。
他转身抓住女孩的手臂，看似斥责语气却很温柔，“你脚没好全，让你别来非得跟来。”
“大爷都邀请我了，怎么能不来？”她眼神粘在秦肆脸上，噘了噘嘴，秦肆看了她一眼，很怕她受伤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
黎智转过身，当作没看见，伸手摘树上的李子，李子个大皮红，裹着一层天然白蜡，她随手摸了摸，塞进嘴里啃了一口，汁水充足，果香四溢。
没几分钟就摘了半口袋，黎智瞥了眼旁边，秦肆和他女朋友在摘另一个棵树上的李子，女孩一边摘一边夸赞大爷的水果好。
李子树很高，黎智只能摘够得着的地方，大爷见她个子小，对旁边的秦肆说：“小伙子，你待会帮那姑娘摘一下。”
黎智闻言转头，秦肆朝她这边看了眼，没听见他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猜测今天大概是没看黄历的缘故，黎智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跟他碰面已经很尴尬，还要让她在人家女朋友面前装作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这算什么事。
转念又想，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跟秦肆分手都多少年了，况且她还及时斩断了两人之间的联系。
感到不自在的人，应该另有其人才对。
这么想着，黎智觉得心里舒坦不少，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满了还要摘？”男人走到她旁边问，扫了眼她脚边的口袋。
黎智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眼，“我乐意。”
秦肆伸手轻而易举地摘了几颗最上面的果子，递给黎智，她只是嘴硬，心里对红红的大李子还是很渴望，也就没忸怩作态拒绝他。
摘完李子后，黎智跟大爷道谢，听见女孩在另一棵树下问大爷可不可以借一下厕所。
她正打算走，被人叫住。
“等等。”
男人声音低沉，“帮下忙。”
黎智朝他看去，秦肆双手放在裤袋里，扬了扬下巴，“她要上厕所……”
“关我什么事？”黎智并非不愿意帮，而是真的单纯的好奇，他女朋友上厕所跟她有什么关系。
男人低头看她，嘴唇张了张，侧过头声音弱了点，“她是女的。”
黎智脑子蓦地想到什么，他女朋友看上去挺娇贵一姑娘，莫不是在人前装什么大尾巴狼，搞纯爱那套，不结婚不上床，想要在人家心里留个好印象，以此求得良婿的身份。
“我帮你不止一次，你不能帮……”
“我帮就是了，”黎智放下塑料袋朝女孩走去，心中愤懑，怎么还学会道德绑架了。
女孩很亲切地对黎智微笑，嗓音娇滴滴的，“麻烦你了，我脚歪了还没好。”
“没事，”都是女孩子，黎智对她没有恶意，单纯不喜欢秦肆那口气才显得冷淡了点。
大爷家还是天然旱厕，大夏天温度高，穿过柴房，一打开后门，苍蝇蚊虫扑面而来，旱厕上面搭着两块木板，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随时都可能会断裂的模样。
更甚的是，旱厕边缘不断有蛆虫蠕动，白生生的，肥肥胖胖的，密密麻麻整个一圈都是。
黎智以前去偏远山区支教，环境比这差多了，早就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刚要迈腿进去，被旁边的女孩拉住。
“算了吧，我也不是特别急。”
可能是怕上个厕所掉进粪坑里，黎智完全能够理解她，又带着她往外走。
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注意，这会才发现，柴房门后，梅子堆上脊梁，基本都是摘回来放太久不能卖的。
经过这段时间在工厂的学习，黎智清楚，就算这些梅子没坏，工厂也收不了那么多，小坪村三十多户人家，每家每户都种了梅子树，产量早就超过工厂的需求量。
觉得很可惜，黎智几不可闻地轻轻叹息，如果能有别的办法把这些梅子销出去就好了。
“你们以前认识吗？”身旁女孩突然问。
黎智怔了下，迅速拉回思绪，“怎么这么问。”
“他对陌生人不会那样讲话。”
女孩说得很认真，看着黎智，黎智眨了眨眼，“高中同学，以前发生过矛盾，关系不太好。”
她似乎松了口气，“难怪，我就说嘛。”
黎智苦笑，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那你们呢？”
女孩笑起来眼睛眯得弯弯的，很羞涩，“我们同专业，我比他低一届，关系一直不错，他很照顾我。”
和黎智猜得差不多，她口音不像本地人，接着，女孩又说：“其实，我喜欢他。”
她把食指放在唇边作了个“嘘”的动作，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怕被外面的人听见，“我打算找个机会向他表白，你们这边有没有风景比较好的地方？适合约会的。”
黎智双眼微微睁大，语气疑惑，“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不是啊，”女孩摇头，“我追了他四年，他跟个榆木脑袋一样，都没发现我喜欢他。”
怪不得他让她帮忙，原来不是女朋友啊，黎智突然觉得自己那次话说得有些过分。
不过事已至此，往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际，解释就显得太多余。
出来后，黎智跟大爷道别，告诉他过几天会有同事上来收梅子，让他放心，然后提着一塑料袋李子走了。
秦肆和那个女孩也跟着离开，黎智走在前面，能听见他们聊天的声音，但听不清说了什么，只隐约听到秦肆跟女孩说：“矛盾大了去了，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打算忽略掉身后的两人，黎智加快步伐，不料手中的袋子突然破裂，圆溜溜的大李子咕噜咕噜滚得到处都是。
貌似所有事都在跟她对着干，黎智无奈蹲下捡李子，女孩走过来也在她跟前蹲下。
“我帮你。”
“谢谢。”
话音刚落，女孩突然站起身，黎智下意识抬头，看见秦肆握着女孩的手臂，往旁边扯，完了话也没说一句，蹲下捡李子。
女孩朝黎智眨眼，似乎在告诉黎智，秦肆担心她了，告白肯定没问题。
最后黎智回车上拿了个空纸箱，将李子都装进去，她开车走的时候，女孩还跟她挥手，说下次见。
黎智希望下次别见了，她跟秦肆之间的氛围太难以捉摸，见了面怪难受的，但碍于女孩的热情还是笑着点头。
回到工厂，主管笑兮兮地跟她说，有同事请了假，后面一段时间都需要她出外勤。
黎智本想拒绝，那也就意味着她跟秦肆大概率还会再碰面，又想起独居大爷，最终还是答应了。
奶奶已经出院，黎智刚到家就听见爸妈争吵。
“我没日没夜照顾你妈，给你妈擦屎擦尿，你觉得我很轻松是吗？”
妈妈的声音从主卧传来，黎智关门的手一顿，听见爸爸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很累啊，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
“我体谅你，谁来体谅我？”
黎智轻手轻脚进来，把装满李子的纸箱放在门口，换上拖鞋，妈妈从主卧砰地甩开门，蓦地看见她，嗓子里的话被生生吞了下去。
爸妈愣住，看着她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妈妈抬手擦脸颊的泪水，挤出笑容，佯装什么都没发生，“果果回来了，饿了吗？”
“我去买点凉菜，果果要喝可乐吗？”爸爸从妈妈肩膀擦过，往外走，问黎智。
原本黎智也想当作不知情，偏偏他们的演技都太烂，她语气淡淡地问：“你们在吵架？”
“因为点小事儿，你别操心，”爸爸咧嘴笑，朝妈妈使了个眼神，妈妈立马说：“哪有夫妻不吵架的，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呢，你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爸爸出门后，妈妈朝厨房走，黎智跟过去，问妈妈，“因为什么吵架？”
不问还好，一问妈妈眼泪止不住，她叹了口气，朝奶奶的房间看了眼。
“你爸想买房子，怕你奶奶哪天走了，没享过福。”
妈妈委屈得不行，抽噎了下。
“我说我不同意，万一你哪天突然有了对象要结婚，我们要拿得出钱，不能让人把我闺女看扁。”
“况且你奶奶现在这个情况，就算买了房子，搬进去，她神志不清能知道自己是在享福吗？我累死累活的，屁股都是我给她擦的，我都没这么伺候过你外婆，结果你爸一听，不乐意了，跟我吵，吵着吵着你就回来了。”
听完，黎智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妈妈没错，爸爸也没错，只是站的角度不同。
“我暂时没有找对象的打算，更没有结婚的想法，你们不用考虑我。”
“那怎么行？”妈妈突然瞪大眼睛，看着黎智，“你陈爷爷早上还跟我说，他外孙工作收入稳定，人长得也不差，想找个时间介绍你们认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