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应了？”
“答应了啊，”妈妈转过身，去拿冰箱里的菜出来清洗，水龙头水压不够，水流很慢，妈妈弯下腰接水，“反正你也这么大了，是时候谈个恋爱，别让你奶奶连你对象都见不着一面，老人家才觉得遗憾。”
“妈。”黎智深吸了口气，血往脑门上涌，“你为什么都不提前问问我的想法，为什么要擅自做主答应别人啊？”
“那是你陈爷爷的亲外孙，他看着你长大，还能害你不成？”
黎智正要开口，妈妈又说：“而且就是介绍你们认识，先做朋友嘛，又没让你立马答应谈恋爱。”
“我不想跟他做朋友，更不想谈恋爱，”黎智蹙眉，心烦意乱，她才回来多久，连工作都没稳定，从头至尾就没考虑过感情问题。
“你见都没见怎么知道不想跟他做朋友，万一人家真的很不错，你错过了多可惜。”妈妈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洗菜，“况且你年纪也不小了，遇到合适的完全可以考虑考虑。”
“我不会去的，你自己跟人家说清楚。”
黎智见妈妈固执，嗓门提高了些，她不太明白，有的父母明明爱自己的孩子，为什么非得把孩子往外推。
难道非得结婚才能证明养孩子这件事是有价值的，养女儿必须得通过一个男人才能变现。
她一直认为她的父母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不会在这种她不愿意的事情上逼迫她，她知道妈妈很好，但妈妈说的话，真的让她有点无力。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妈妈直起腰侧头看她，“我就是觉得你回来连个朋友都没有，让你多认识几个朋友，万一你们合得来，再谈别的……”
“目的还是要谈恋爱结婚。”
妈妈顿了下，把手里的菜丢回筐子里，脸色鲜少这么严肃，“那你总不能一辈子不结婚吧？以后我跟你爸都老了，谁照顾你啊？”
“那至少也得跟我喜欢的人结婚吧，随便找个人就嫁了，就是对我自己的人生负责了吗？”
“欸你这话说的……”
妈妈还没说完，外面门开了，爸爸提着一瓶可乐和一盒凉拌猪耳朵进来，站在客厅门口，朝这边看过来。
以为黎智为了他们吵架的事跟妈妈呛嘴，爸爸面色复杂，眼神很自责，黎智紧闭双唇转头出了厨房朝卧室走。
爸爸看她把门关得紧紧的，蹑手蹑脚走到妈妈旁边，压低了声音，问：“怎么回事？”
因为刚才拌嘴的事，妈妈还在生他的气，不想搭理他，扭过头不说话。
“你别把我们大人的事告诉孩子啊，她又解决不了，知道了也是凭添烦恼。”
“你知道什么，我跟她说的是陈大爷介绍相亲。”
黎爸爸啧了声，“我就说别答应，咱孩子没那意思，你说你，这事儿办的。”
“那你总不能一直养着她吧。”
“为什么不能？”
“你就不会老，就不会死？”
夏季傍晚，太阳刚落下，风里还残留着余温。
黎智把窗户开到最大，窗帘随风舞动，她坐在书桌旁，在微信好友列表里翻找。
小坪村不仅有梅子，李子，还有别的果树，这些天然水果都是城里人很难买到的，如果能把这些东西运出去，肯定有人愿意购买。
翻到实习领导时，黎智的手停住，她依稀记得这位领导曾经发过一条关于食品电商的朋友圈。
刚实习的时候，领导对她还挺好，人也很和蔼可亲，后来离开的时候，他还让黎智以后遇到什么问题尽管告诉他，能帮的一定会帮。
黎智点开领导的聊天框，思索了会儿，还是开门见山发了信息过去。
黎智：徐总，请问您还需要货源吗？我老家有许多纯天然的新鲜水果，品质非常不错，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低价销货。
信息发出去，等了许久，对面始终不见回复。
房门被敲响，黎智看了眼，刚才的事还郁结在心里，等了两秒，还是说：“进来吧。”
门推开，爸爸端着一杯可乐进来，杯壁上还挂着冷气遇热凝成的水珠，又将门关上，走到书桌边，“在看书呢？”
“没有。”
爸爸把可乐放在桌上，坐在床脚边，慈眉善目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黎智见爸爸似乎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余光扫了他下，“如果你也要劝我去相亲的话，不用浪费时间，我不会去的。”
“相亲这事儿吧，爸爸以前也经历过，确实挺烦人的。”
黎智倏地转头，朝黎爸爸看去。
他嘴角微微勾了勾，“谈恋爱结婚是大事，必须得谨慎，看人呢不能光看外表，还得看为人处世如何，费神，所以啊，爸爸觉得既然你没意思，咱就不去。”
“真的？”黎智侧过身子，语气上扬。
黎爸爸点了点头，“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只要你开心，做什么都行。”
“可是妈妈那边……”
“妈妈是为你好，她怕再过几年你年龄大了，被人传闲话，她啊是希望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你。”
黎爸爸站起身，笑着摸了一把她头顶，“我跟妈妈商量，绝对不会逼迫你，好吧？”
黎智抿着唇，点头，“嗯。”
“那出来吃饭？”
“嗯。”
奶奶还在睡觉，妈妈留了饭菜，饭桌上，一家三口谁也没吭声，爸爸夹了块猪耳朵到黎智碗里，又挑了块妈妈炒的回锅肉给她。
黎智跟爸爸对视一眼，他嘴角弯弯，佯装什么都没发生。
吃完饭，妈妈收拾碗筷，黎智接过去，“我来吧。”
妈妈一顿，朝爸爸看去，爸爸使了个眼神，妈妈跟着黎智进了厨房。
黎智将碗筷放进水槽里，打开水龙头洗碗，她知道妈妈在旁边，声音低低的，“对不起。”
妈妈没吭声，她又说：“刚才我说的话可能有点过分，但相亲我真的不会去，你以后也别擅自答应别人。”
“你实在不愿意去就算了，”妈妈深深地叹了口气，光是听上去就感觉疲惫得不行，“我倒看看你最后挑个什么样的。”
说完，妈妈出了厨房，黎智站在水槽边，双手泡在水里一动不动，她有点想哭。
好像真的是她不懂事，辜负了别人的一片好心，但她分明什么都没做，仅仅不愿意接受强加给她的，就成了她的错。
一颗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手背上，黎智用手臂擦了下，继续洗碗。
将厨房收拾完，爸妈已经进了他们自己房间，黎智悄悄打开奶奶的门，看到她还没醒，轻轻关上后去卫生间洗完澡和头发，回到房间时，刚好听到消息提示音。
徐总：都有些什么？你发给我看看。
烦闷和委屈立马被抛到九霄云外，黎智在床边坐下，回：稍等，我做一份资料给您。
她找到一篇关于维县乡村发展的文章，里面贴了一些小坪村的图片和资料，收集起来之后，黎智做成表格给徐总发了过去。
不一会儿，对方就发来消息。
徐总：可以是可以，但我们卖的是方便保存和运输的水果干和水果茶包之类的，如果可以，我们需求的量还是挺大的。
制作水果干虽然有些复杂，但好歹能把那些卖不出去的水果给处理掉，果农也能多一份收入。
黎智告诉徐总会去落实这件事，尽快给他回复。
第二天一早，黎智自告奋勇跟主管说要去小坪村，主管问都没问直接同意了。
黎智开车到村委会，找到村书记，将来龙去脉告诉他，并说对方等着答复。
村书记一听，乐得不行，立马坐上他的小电驴，挨家挨户地问。
村子不大，黎智等了没一会儿，书记就回来了，他兴高采烈地跟黎智说：“都愿意，所有人都愿意。”
“不过制作水果干的过程有些复杂，必须保证干净卫生，达到食品级别标准，如果抽检不合格，人家是不会要的。”
书记笑起来，“没问题，我们前两年修了几间办公室，一直没用上，只要你提，我们都按你的标准照办。”
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她还一直担心村里会不同意，黎智抿了抿唇，“还有，收购的价格不会太高，但我会尽量谈，最大程度多争取一些。”
“没问题，”书记朝窗外看，远处果地掉了匀匀一层坏掉的水果，“只要能把这些卖出去，不让它们烂在地里，多少钱都行。”
“好，那我回去联系一下。”
黎智走的时候留了书记的电话，又去村里收了最新鲜一批的梅子，把走时装在车上的一袋米三把面条和一桶油交给独居大爷。
回到工厂已经下午三四点，主管看她心情不错，以为小姑娘谈恋爱，正是热恋期，连走路的时候都忍不住笑。
“黎智，你过来。”
黎智闻声，铛铛铛跑过去，主管将她带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玩心重，但不能影响工作哈。”
莫名来这么一句，黎智没听明白，愣愣点头，“知道了。”
“别的我不管，不能跟公司内部的员工谈恋爱，违者开除，”主管盯着她，表情严肃，“明白了吗？”
不太明白的黎智愣了几秒，她以为有人违反公司的规章制度，所以给她提个醒。
“明白了。”
似乎觉得她的态度敷衍，主管刻意又提醒一遍，“违反后，不仅是开除这么简单，还要全权承担因个人原因给公司带来的损失。”
黎智眨了眨眼，格外认真地保证：“我绝对不会跟同事谈恋爱的，主管您放心。”
教训属下一顿，主管神清气爽地离开了。
当天下班回家，黎智联系了徐总，将情况跟他说了之后，徐总觉得如果能把水果统一收集起来制作会好一些，但听了黎智的说法又觉得重建厂房不太现实。
于是徐总跟黎智约好时间，他亲自过来考察一趟，如果所有都符合标准可以直接签约。
半个月后，徐总来到维县，黎智提前跟工厂请了假去接。
徐总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出头，长相年轻身材匀称，气质绝佳，一看就是大城市里的人。
黎智站在路边，徐总的车在她面前停下，解开安全带下车，他看着黎智嘴角带笑。
“几年不见，你好像长高了，小黎。”
被前前任领导调侃，黎智温和一笑，“您又开我玩笑了，”她刚实习时，就是徐总亲自带的团队，她是队里身高最低的那个。
“没开玩笑，真的觉得你变了不少，差点没认出来。”
黎智双手抓着自己的包包，心里很紧张，怕今天说错话会导致签约不顺利。
“可能是我年纪大了，变老了。”
徐总一听，走过去，抬手就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你才多大！你都老了，我岂不是要进棺材了？”
黎智摸着自己的额头，仰头看徐总，他身上有一股特别好闻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多吸两下鼻子。
“不是不是，徐总看上去就很年轻，”她好似怕对方不信，还多解释一遍，“就像刚出来的大学生。”
没想到此话一出，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安静了，几秒后，徐总笑出声，抬手挡住照射在她脸上的阳光。
“看来在我们小黎同学眼里，我是个同龄人。”
黎智不知道这句话要不要接，怕又说错话，只是含羞笑笑。
徐总来的时候应该做过攻略，带黎智去了一家她都不知道的米面批发门市部，她开始还有懵，上了小坪村的山路，才后知后觉徐总买的那些东西都是给村里人的。
“我提的那些要求你确定都能达到？”徐总手扶着方向盘，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行驶，侧头看了她一眼，问。
黎智点点头，“证件都办理下来了，村委会也非常配合，只是制作水果干的机器还没到，另外，还有一件事……”
“什么？”
“您说的梅干，他们没有机器可以做，能不能人工烘烤？”
徐总点头，“只要达到食品标准就可以。”
车刚开进小坪村，黎智就看见工程队一群人也在，秦肆不在里面，最近几天，山下开始挖洞灌水泥打桥墩。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徐总望着外面，问黎智。
“这儿在修桥，听说明年年底可以通，再铺不到一公里就可以连接大马路。”
“那往后方便得多，幸好你这个时候联系我，等通桥了，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得多少人进来啊。”
黎智带着徐总跟村委会的聊了一会儿后，书记带他们去了制作水果干的小厂房，也就是之前一直空着没用的办公室。
由于黎智一开始就交代过环境必须得过关，徐总巡视了一圈后，还算满意，提出跟黎智在村里转一圈，看看这边的果园。
三人又在村里转悠了两个小时，徐总停在一棵树下，看黎智，“你也生活在这？”
黎智没法说谎，“不是，我只是偶然间发现这边的情况，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挺好，如果当时我拒绝了，你打算怎么办？”
徐总笑看着她，黎智实话实说，“如果您拒绝了我，我会再想别的办法。”
“所以，我不能不答应？”他嗓音稳重温柔，有特属于成熟男人的游刃有余。
黎智愣了下，倏地反应过来，欣喜若狂，“您这是答应签约的意思？”
“我合同都带来了，”他轻笑了声，“你说呢？”
黎智高兴极了，她从没有做过这么大一件事，还成功了，她帮助了那么多果农，兴奋的忘乎所以，一下子握住徐总的手腕，“太好了，太好了，徐总。”
徐总看了眼被她抓住的地方，视线移到她脸上，嘴角渐渐上扬。
三人回到村委会，徐总跟小坪村签订了合同，按了手印，双方各式一份，这件事就算落下帷幕。
徐总轻拍黎智的肩膀，“我不在这边，你可得帮我看着点，要是东西出问题了，我第一个找你。”
能专程跑这么远来，除了百分之百的信任还能是什么，黎智用力点头，“徐总放心，您能帮这个忙，我已经很感激您，后续的事务我也一定不让您失望。”
徐总抬起手，顿了下，落在她的手臂，轻轻拍了两下，“加油干。”
接着，徐总把从维县带上来的粮油米面从后备箱搬出来，又找来村里几个稍微年轻一点的男人，把这些东西分发下去。
来了一些果农想见徐总，徐总为人亲和，二话没说就过去跟大爷大婶聊天。
天色已经不早了，太阳落到山崖边，黎智伸手从包里拿手机，找了一会没找到，回想到出去看果园的时候手机都还在，应该是掉在路上了。
她离开村委会，走了不到五百米就在草丛里捡到自己的手机，拿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打开看了眼时间，18:56。
再不下山，黑了路就不好走了。
黎智刚转身，撞见迎面走来的秦肆，他目光幽深，直勾勾地盯着她。
自从上次摘玩李子，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秦肆，刚才上来也没看见，还以为他不在这边。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又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而对方明显朝她来的，她抿了下唇，“天快黑了，你们还不下山吗？”
秦肆走到她跟前站定，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你帮村里谈了什么合约？”
事以密成，黎智没在外面宣扬过，但他经常在这边来回，很难不听到点小道消息。
“嗯，村里那么多水果，不卖出去浪费了。”
秦肆深吸了口气，“所以你就自告奋勇，你明知道村里什么情况，还要在村里做食品，你疯了吗，万一出现安全问题，你也要承担法律风险的知不知道？”
“我知道，”黎智仰头望着他，语气坚定，“正因为知道村里什么情况，才要做这件事。”
“你能保证运出去的每件东西都符合食品安全标准？万一出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黎智蹙眉，“我会注意的。”
“这不是你注不注意的问题。”
两人相对而立，双方各执一词，耳边只能听见蝉鸣和风动声。
黎智咬着唇，一道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缓了缓，她才重新抬起眼皮朝男人看去。
“谢谢你的关心，但如果能帮助到村里人，我觉得很值得，”她望着他，眼里亮亮的，“你不也是吗？外面发展得那么好，为什么偏偏要回来？”
秦肆被她一句话堵得死死的，是啊，他为什么要回来，他为什么要放弃更好的发展，偏偏回来接这种小工程，图什么。
“上次的事，是我误会了，抱歉。”
她垂下眼，不敢看他。
男人不明所以，又听到她说：“我以为那个女生是你女朋友，所以我无法接受你送给我的药，才说了那么重的话。”
她做了很久心理建设，终于抬起头看他，“对不起，秦肆。”
“哪个女生？”秦肆一头雾水，她到底看见的是谁？
“就是上次和你一起的那个，”她顿了顿，“在那之前，我在医院见过你们。
话是说出了，男人也终于明白了，但接着更加无语，一张脸上悲喜交加，哭笑不得。
“你看见我背她了？”
黎智觉得氛围好像有点不太对，超出她认为道歉后该有的平静，点头。
“那是因为我不小心导致她受的伤，我能不管么。”
所以之前她见了他跟仇人一样，离得远远儿的，还把关系撇得那么干净，是误会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
意识到这一点，秦肆就想笑。
“我没有要听你解释，”黎智看向他，极其认真地说：“我只是不想破坏别人的感情，仅此而已。”
“退一万步来讲，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可以破坏我的感情？”
男人勾起唇角，十分恶劣地问她，要有多坏就有多坏。
黎智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恰逢这时，徐总从村委会出来，看见她在这边，朝她招了招手。
“我得走了，”黎智看了秦肆一眼，从他身旁掠过。
秦肆跟着她的身影转身，看见她朝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去。
大概是某种心理作祟，他快步跟上去，一把握住女孩的手腕。
黎智蓦地被人往后拉，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手撑在男人胸口，听到他问：
“黎智，你是不是忘不掉我？”
“答应了啊，”妈妈转过身，去拿冰箱里的菜出来清洗，水龙头水压不够，水流很慢，妈妈弯下腰接水，“反正你也这么大了，是时候谈个恋爱，别让你奶奶连你对象都见不着一面，老人家才觉得遗憾。”
“妈。”黎智深吸了口气，血往脑门上涌，“你为什么都不提前问问我的想法，为什么要擅自做主答应别人啊？”
“那是你陈爷爷的亲外孙，他看着你长大，还能害你不成？”
黎智正要开口，妈妈又说：“而且就是介绍你们认识，先做朋友嘛，又没让你立马答应谈恋爱。”
“我不想跟他做朋友，更不想谈恋爱，”黎智蹙眉，心烦意乱，她才回来多久，连工作都没稳定，从头至尾就没考虑过感情问题。
“你见都没见怎么知道不想跟他做朋友，万一人家真的很不错，你错过了多可惜。”妈妈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洗菜，“况且你年纪也不小了，遇到合适的完全可以考虑考虑。”
“我不会去的，你自己跟人家说清楚。”
黎智见妈妈固执，嗓门提高了些，她不太明白，有的父母明明爱自己的孩子，为什么非得把孩子往外推。
难道非得结婚才能证明养孩子这件事是有价值的，养女儿必须得通过一个男人才能变现。
她一直认为她的父母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不会在这种她不愿意的事情上逼迫她，她知道妈妈很好，但妈妈说的话，真的让她有点无力。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妈妈直起腰侧头看她，“我就是觉得你回来连个朋友都没有，让你多认识几个朋友，万一你们合得来，再谈别的……”
“目的还是要谈恋爱结婚。”
妈妈顿了下，把手里的菜丢回筐子里，脸色鲜少这么严肃，“那你总不能一辈子不结婚吧？以后我跟你爸都老了，谁照顾你啊？”
“那至少也得跟我喜欢的人结婚吧，随便找个人就嫁了，就是对我自己的人生负责了吗？”
“欸你这话说的……”
妈妈还没说完，外面门开了，爸爸提着一瓶可乐和一盒凉拌猪耳朵进来，站在客厅门口，朝这边看过来。
以为黎智为了他们吵架的事跟妈妈呛嘴，爸爸面色复杂，眼神很自责，黎智紧闭双唇转头出了厨房朝卧室走。
爸爸看她把门关得紧紧的，蹑手蹑脚走到妈妈旁边，压低了声音，问：“怎么回事？”
因为刚才拌嘴的事，妈妈还在生他的气，不想搭理他，扭过头不说话。
“你别把我们大人的事告诉孩子啊，她又解决不了，知道了也是凭添烦恼。”
“你知道什么，我跟她说的是陈大爷介绍相亲。”
黎爸爸啧了声，“我就说别答应，咱孩子没那意思，你说你，这事儿办的。”
“那你总不能一直养着她吧。”
“为什么不能？”
“你就不会老，就不会死？”
夏季傍晚，太阳刚落下，风里还残留着余温。
黎智把窗户开到最大，窗帘随风舞动，她坐在书桌旁，在微信好友列表里翻找。
小坪村不仅有梅子，李子，还有别的果树，这些天然水果都是城里人很难买到的，如果能把这些东西运出去，肯定有人愿意购买。
翻到实习领导时，黎智的手停住，她依稀记得这位领导曾经发过一条关于食品电商的朋友圈。
刚实习的时候，领导对她还挺好，人也很和蔼可亲，后来离开的时候，他还让黎智以后遇到什么问题尽管告诉他，能帮的一定会帮。
黎智点开领导的聊天框，思索了会儿，还是开门见山发了信息过去。
黎智：徐总，请问您还需要货源吗？我老家有许多纯天然的新鲜水果，品质非常不错，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低价销货。
信息发出去，等了许久，对面始终不见回复。
房门被敲响，黎智看了眼，刚才的事还郁结在心里，等了两秒，还是说：“进来吧。”
门推开，爸爸端着一杯可乐进来，杯壁上还挂着冷气遇热凝成的水珠，又将门关上，走到书桌边，“在看书呢？”
“没有。”
爸爸把可乐放在桌上，坐在床脚边，慈眉善目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黎智见爸爸似乎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余光扫了他下，“如果你也要劝我去相亲的话，不用浪费时间，我不会去的。”
“相亲这事儿吧，爸爸以前也经历过，确实挺烦人的。”
黎智倏地转头，朝黎爸爸看去。
他嘴角微微勾了勾，“谈恋爱结婚是大事，必须得谨慎，看人呢不能光看外表，还得看为人处世如何，费神，所以啊，爸爸觉得既然你没意思，咱就不去。”
“真的？”黎智侧过身子，语气上扬。
黎爸爸点了点头，“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只要你开心，做什么都行。”
“可是妈妈那边……”
“妈妈是为你好，她怕再过几年你年龄大了，被人传闲话，她啊是希望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你。”
黎爸爸站起身，笑着摸了一把她头顶，“我跟妈妈商量，绝对不会逼迫你，好吧？”
黎智抿着唇，点头，“嗯。”
“那出来吃饭？”
“嗯。”
奶奶还在睡觉，妈妈留了饭菜，饭桌上，一家三口谁也没吭声，爸爸夹了块猪耳朵到黎智碗里，又挑了块妈妈炒的回锅肉给她。
黎智跟爸爸对视一眼，他嘴角弯弯，佯装什么都没发生。
吃完饭，妈妈收拾碗筷，黎智接过去，“我来吧。”
妈妈一顿，朝爸爸看去，爸爸使了个眼神，妈妈跟着黎智进了厨房。
黎智将碗筷放进水槽里，打开水龙头洗碗，她知道妈妈在旁边，声音低低的，“对不起。”
妈妈没吭声，她又说：“刚才我说的话可能有点过分，但相亲我真的不会去，你以后也别擅自答应别人。”
“你实在不愿意去就算了，”妈妈深深地叹了口气，光是听上去就感觉疲惫得不行，“我倒看看你最后挑个什么样的。”
说完，妈妈出了厨房，黎智站在水槽边，双手泡在水里一动不动，她有点想哭。
好像真的是她不懂事，辜负了别人的一片好心，但她分明什么都没做，仅仅不愿意接受强加给她的，就成了她的错。
一颗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手背上，黎智用手臂擦了下，继续洗碗。
将厨房收拾完，爸妈已经进了他们自己房间，黎智悄悄打开奶奶的门，看到她还没醒，轻轻关上后去卫生间洗完澡和头发，回到房间时，刚好听到消息提示音。
徐总：都有些什么？你发给我看看。
烦闷和委屈立马被抛到九霄云外，黎智在床边坐下，回：稍等，我做一份资料给您。
她找到一篇关于维县乡村发展的文章，里面贴了一些小坪村的图片和资料，收集起来之后，黎智做成表格给徐总发了过去。
不一会儿，对方就发来消息。
徐总：可以是可以，但我们卖的是方便保存和运输的水果干和水果茶包之类的，如果可以，我们需求的量还是挺大的。
制作水果干虽然有些复杂，但好歹能把那些卖不出去的水果给处理掉，果农也能多一份收入。
黎智告诉徐总会去落实这件事，尽快给他回复。
第二天一早，黎智自告奋勇跟主管说要去小坪村，主管问都没问直接同意了。
黎智开车到村委会，找到村书记，将来龙去脉告诉他，并说对方等着答复。
村书记一听，乐得不行，立马坐上他的小电驴，挨家挨户地问。
村子不大，黎智等了没一会儿，书记就回来了，他兴高采烈地跟黎智说：“都愿意，所有人都愿意。”
“不过制作水果干的过程有些复杂，必须保证干净卫生，达到食品级别标准，如果抽检不合格，人家是不会要的。”
书记笑起来，“没问题，我们前两年修了几间办公室，一直没用上，只要你提，我们都按你的标准照办。”
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她还一直担心村里会不同意，黎智抿了抿唇，“还有，收购的价格不会太高，但我会尽量谈，最大程度多争取一些。”
“没问题，”书记朝窗外看，远处果地掉了匀匀一层坏掉的水果，“只要能把这些卖出去，不让它们烂在地里，多少钱都行。”
“好，那我回去联系一下。”
黎智走的时候留了书记的电话，又去村里收了最新鲜一批的梅子，把走时装在车上的一袋米三把面条和一桶油交给独居大爷。
回到工厂已经下午三四点，主管看她心情不错，以为小姑娘谈恋爱，正是热恋期，连走路的时候都忍不住笑。
“黎智，你过来。”
黎智闻声，铛铛铛跑过去，主管将她带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玩心重，但不能影响工作哈。”
莫名来这么一句，黎智没听明白，愣愣点头，“知道了。”
“别的我不管，不能跟公司内部的员工谈恋爱，违者开除，”主管盯着她，表情严肃，“明白了吗？”
不太明白的黎智愣了几秒，她以为有人违反公司的规章制度，所以给她提个醒。
“明白了。”
似乎觉得她的态度敷衍，主管刻意又提醒一遍，“违反后，不仅是开除这么简单，还要全权承担因个人原因给公司带来的损失。”
黎智眨了眨眼，格外认真地保证：“我绝对不会跟同事谈恋爱的，主管您放心。”
教训属下一顿，主管神清气爽地离开了。
当天下班回家，黎智联系了徐总，将情况跟他说了之后，徐总觉得如果能把水果统一收集起来制作会好一些，但听了黎智的说法又觉得重建厂房不太现实。
于是徐总跟黎智约好时间，他亲自过来考察一趟，如果所有都符合标准可以直接签约。
半个月后，徐总来到维县，黎智提前跟工厂请了假去接。
徐总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出头，长相年轻身材匀称，气质绝佳，一看就是大城市里的人。
黎智站在路边，徐总的车在她面前停下，解开安全带下车，他看着黎智嘴角带笑。
“几年不见，你好像长高了，小黎。”
被前前任领导调侃，黎智温和一笑，“您又开我玩笑了，”她刚实习时，就是徐总亲自带的团队，她是队里身高最低的那个。
“没开玩笑，真的觉得你变了不少，差点没认出来。”
黎智双手抓着自己的包包，心里很紧张，怕今天说错话会导致签约不顺利。
“可能是我年纪大了，变老了。”
徐总一听，走过去，抬手就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你才多大！你都老了，我岂不是要进棺材了？”
黎智摸着自己的额头，仰头看徐总，他身上有一股特别好闻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多吸两下鼻子。
“不是不是，徐总看上去就很年轻，”她好似怕对方不信，还多解释一遍，“就像刚出来的大学生。”
没想到此话一出，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安静了，几秒后，徐总笑出声，抬手挡住照射在她脸上的阳光。
“看来在我们小黎同学眼里，我是个同龄人。”
黎智不知道这句话要不要接，怕又说错话，只是含羞笑笑。
徐总来的时候应该做过攻略，带黎智去了一家她都不知道的米面批发门市部，她开始还有懵，上了小坪村的山路，才后知后觉徐总买的那些东西都是给村里人的。
“我提的那些要求你确定都能达到？”徐总手扶着方向盘，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行驶，侧头看了她一眼，问。
黎智点点头，“证件都办理下来了，村委会也非常配合，只是制作水果干的机器还没到，另外，还有一件事……”
“什么？”
“您说的梅干，他们没有机器可以做，能不能人工烘烤？”
徐总点头，“只要达到食品标准就可以。”
车刚开进小坪村，黎智就看见工程队一群人也在，秦肆不在里面，最近几天，山下开始挖洞灌水泥打桥墩。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徐总望着外面，问黎智。
“这儿在修桥，听说明年年底可以通，再铺不到一公里就可以连接大马路。”
“那往后方便得多，幸好你这个时候联系我，等通桥了，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得多少人进来啊。”
黎智带着徐总跟村委会的聊了一会儿后，书记带他们去了制作水果干的小厂房，也就是之前一直空着没用的办公室。
由于黎智一开始就交代过环境必须得过关，徐总巡视了一圈后，还算满意，提出跟黎智在村里转一圈，看看这边的果园。
三人又在村里转悠了两个小时，徐总停在一棵树下，看黎智，“你也生活在这？”
黎智没法说谎，“不是，我只是偶然间发现这边的情况，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挺好，如果当时我拒绝了，你打算怎么办？”
徐总笑看着她，黎智实话实说，“如果您拒绝了我，我会再想别的办法。”
“所以，我不能不答应？”他嗓音稳重温柔，有特属于成熟男人的游刃有余。
黎智愣了下，倏地反应过来，欣喜若狂，“您这是答应签约的意思？”
“我合同都带来了，”他轻笑了声，“你说呢？”
黎智高兴极了，她从没有做过这么大一件事，还成功了，她帮助了那么多果农，兴奋的忘乎所以，一下子握住徐总的手腕，“太好了，太好了，徐总。”
徐总看了眼被她抓住的地方，视线移到她脸上，嘴角渐渐上扬。
三人回到村委会，徐总跟小坪村签订了合同，按了手印，双方各式一份，这件事就算落下帷幕。
徐总轻拍黎智的肩膀，“我不在这边，你可得帮我看着点，要是东西出问题了，我第一个找你。”
能专程跑这么远来，除了百分之百的信任还能是什么，黎智用力点头，“徐总放心，您能帮这个忙，我已经很感激您，后续的事务我也一定不让您失望。”
徐总抬起手，顿了下，落在她的手臂，轻轻拍了两下，“加油干。”
接着，徐总把从维县带上来的粮油米面从后备箱搬出来，又找来村里几个稍微年轻一点的男人，把这些东西分发下去。
来了一些果农想见徐总，徐总为人亲和，二话没说就过去跟大爷大婶聊天。
天色已经不早了，太阳落到山崖边，黎智伸手从包里拿手机，找了一会没找到，回想到出去看果园的时候手机都还在，应该是掉在路上了。
她离开村委会，走了不到五百米就在草丛里捡到自己的手机，拿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打开看了眼时间，18:56。
再不下山，黑了路就不好走了。
黎智刚转身，撞见迎面走来的秦肆，他目光幽深，直勾勾地盯着她。
自从上次摘玩李子，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秦肆，刚才上来也没看见，还以为他不在这边。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又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而对方明显朝她来的，她抿了下唇，“天快黑了，你们还不下山吗？”
秦肆走到她跟前站定，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你帮村里谈了什么合约？”
事以密成，黎智没在外面宣扬过，但他经常在这边来回，很难不听到点小道消息。
“嗯，村里那么多水果，不卖出去浪费了。”
秦肆深吸了口气，“所以你就自告奋勇，你明知道村里什么情况，还要在村里做食品，你疯了吗，万一出现安全问题，你也要承担法律风险的知不知道？”
“我知道，”黎智仰头望着他，语气坚定，“正因为知道村里什么情况，才要做这件事。”
“你能保证运出去的每件东西都符合食品安全标准？万一出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黎智蹙眉，“我会注意的。”
“这不是你注不注意的问题。”
两人相对而立，双方各执一词，耳边只能听见蝉鸣和风动声。
黎智咬着唇，一道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缓了缓，她才重新抬起眼皮朝男人看去。
“谢谢你的关心，但如果能帮助到村里人，我觉得很值得，”她望着他，眼里亮亮的，“你不也是吗？外面发展得那么好，为什么偏偏要回来？”
秦肆被她一句话堵得死死的，是啊，他为什么要回来，他为什么要放弃更好的发展，偏偏回来接这种小工程，图什么。
“上次的事，是我误会了，抱歉。”
她垂下眼，不敢看他。
男人不明所以，又听到她说：“我以为那个女生是你女朋友，所以我无法接受你送给我的药，才说了那么重的话。”
她做了很久心理建设，终于抬起头看他，“对不起，秦肆。”
“哪个女生？”秦肆一头雾水，她到底看见的是谁？
“就是上次和你一起的那个，”她顿了顿，“在那之前，我在医院见过你们。
话是说出了，男人也终于明白了，但接着更加无语，一张脸上悲喜交加，哭笑不得。
“你看见我背她了？”
黎智觉得氛围好像有点不太对，超出她认为道歉后该有的平静，点头。
“那是因为我不小心导致她受的伤，我能不管么。”
所以之前她见了他跟仇人一样，离得远远儿的，还把关系撇得那么干净，是误会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
意识到这一点，秦肆就想笑。
“我没有要听你解释，”黎智看向他，极其认真地说：“我只是不想破坏别人的感情，仅此而已。”
“退一万步来讲，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可以破坏我的感情？”
男人勾起唇角，十分恶劣地问她，要有多坏就有多坏。
黎智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恰逢这时，徐总从村委会出来，看见她在这边，朝她招了招手。
“我得走了，”黎智看了秦肆一眼，从他身旁掠过。
秦肆跟着她的身影转身，看见她朝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去。
大概是某种心理作祟，他快步跟上去，一把握住女孩的手腕。
黎智蓦地被人往后拉，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手撑在男人胸口，听到他问：
“黎智，你是不是忘不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