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智几乎是以时速八百公里的速度从楼上冲下去,擦过白旭升母亲的肩膀,飞一般地落在秦肆跟前。

    “不好意思啊,我东西掉他车上了,”女孩胸口起伏,喘着大气,朝众人一笑。

    拉着秦肆转身朝外走,男人似是得逞般仰着脸,慢悠悠地被她拖着。

    出了小区门口,黎智将他拖到他车跟前,放下他的手,面对面气呼呼地瞪他。

    “你故意的是吧?”

    “我哪有?”男人唇边噙着一抹坏笑,放在裤袋里的手拿出来,在黎智眼前,指节一松,一条银手链掉了出来。

    黎智双眼蓦地瞪大,下意识抓,男人眼疾手快地抬高,她扑了个空。

    “还给我。”

    “是你的吗?”男人语气戏谑。

    “快还给我,”她踮起脚尖,又够了下,没够到。

    秦肆将手链攥在手心,捏成拳头,放在她跟前,“这是你的东西吗就抢。”

    黎智看着他,眼泪突然涌出在眼眶里打转,牙龈发酸,她努力忍住眼泪,半晌,妥协一般。

    “我不要了。”

    男人看她转身要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人扯了回来。

    “给你给你。”

    他低头将手链戴在女孩手腕,小心翼翼地扣上活扣。

    “还说没有想我,我送的手链为什么不丢?”

    女孩收回手,扯下衣袖遮住手链。

    “我就是觉得好看,才不是因为你,别自作多情了。”

    高三那年的冬天,秦肆在餐馆做了半个月的兼职,收到工资的第一时间就给她买了这条手链。

    当时物价不贵,一条手链也才不到二百元。

    但黎智很珍惜,一直带在身边。

    “是吗?”

    “幸好让我捡到了你的手链。”

    男人说着,抬手轻拍了下她的头顶。

    隔着布料,黎智握着自己手腕,手链带着丝丝冰凉渗入皮肤。

    她没回答,也没看他。

    “好了,物归原主。”

    男人轻笑,“我走了。”

    说完,转身绕过车头,打开车门坐进去,没几秒,就在黎智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黎智回去刚好碰到白旭升一家人,爸妈也在其中,他们的脸色不太好看。

    “果果,刚才那个是谁啊?”

    白旭升的妈妈笑着问她,她刚张开嘴,白旭升就说:“她的朋友。”

    “原来是朋友啊,”她朝自己儿子看去,“果果小时候就是这小区里的香饽饽。”

    爸妈在旁边尴尬赔笑,大概也没料到秦肆会突然出现。

    奶奶坐在一楼小卖部门口的藤椅上,黎智跟他们告别后,过去扶着奶奶上楼了。

    奶奶腿脚不利索,上楼的速度很慢,黎智尽量让她撑着自己走,会轻松一些。

    “果果。”

    黎智蓦地转头,奶奶说:“我见过他。”

    她还没反应过来,听到奶奶的声音,“你小时候,在外面等你的那个孩子。”

    奶奶少有这么清明的时候,黎智压抑住内心的惊喜。

    “嗯,就是他,奶奶您没看错。”

    “都长大了,”奶奶停在楼梯的第五个台阶,侧过身体,一双手皮肤皱巴巴的,抚摸黎智的脸颊。

    “时间过得真快,奶奶都不中用了。”

    才掉了几颗眼泪,当下听到奶奶这么说,她又忍不住,“没有,奶奶只是生病了,迟早会好起来的。”

    奶奶笑笑,一手被黎智扶着,一手扒着楼梯扶手。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楼梯扶手上有灰尘,奶奶的手放在上面擦掉不少,黎智没提醒,低着头,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砸在鞋面上。

    回到家,黎智扶着奶奶换了鞋,坐到沙发上,去厨房给她倒了一杯水。

    奶奶说待会再喝,黎智将水杯放在桌上,从卫生间端了盆热水出来,将奶奶的脚泡进去。

    她坐在小板凳上,扬起脸,笑盈盈地问:“奶奶,舒服吗?”

    奶奶眼睛眯成一条缝,“舒服,”又用手摸了下她的脸颊。

    “那你多泡一会儿,”她用手舀起热水淋在奶奶的小腿上。

    “果果,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西瓜,今年怎么没见你吃?”

    黎智抬起头,笑得特别乖巧,“西瓜的糖分太高,得少吃一点。”

    说完,她怕奶奶误会,又补了句,“少吃糖老得慢。”

    闻言,奶奶笑起来,宠溺地盯着她的眼睛,“果果这么年轻就怕老了?那以后怎么办?人早晚要老的。”

    他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到时候跟奶奶一样。”

    “奶奶老了也是大美人。”

    黎智嘟哝着嘴拍马屁。

    奶奶年轻的时候逢上□□,那个年代的人都苦,活着就不错了,没留下过照片。

    以前黎爷爷还在时候,经常跟奶奶拌嘴,说她以前的小情人如何如何。

    一把年纪了,还吃几十年前的飞醋。

    黎智听那意思,奶奶年轻时应该挺多爱慕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嫁给爷爷,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以前很漂亮。

    “你这张嘴,从小就会哄人。”

    “我说的都是真的。”

    黎智看着奶奶,她回来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她神智如此清醒,能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你爸和你妈什么时候回来?”奶奶问。

    “不知道,应该是被陈爷爷他们留住了,要去叫他们回来吗?”

    她摇了摇头,“不用了。”

    “帮我洗洗脸,果果。”

    黎智点头,“没问题,”她站起身,去拿来湿热的毛巾,轻柔地给奶奶擦拭。

    擦完了还不忘一句,“麻烦尊敬的客人给九号技师一个五星好评可以吗?”

    奶奶忍不住笑,朝她招手,黎智凑过去。

    家里明明只有两人,奶奶像是怕被谁听见了似的,压低了声音。

    “我床下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上高中那天,里面有十几万块钱,你拿去用,别告诉你爸。”

    黎智瞪大双眼,愣愣地看向奶奶的眼睛,“偷偷藏的?”

    “小声点,别让你爸知道了。”

    她饶有兴致,又问:“都给我?”

    “你拿去买吃的喝的穿的,买什么都成。”

    奶奶说完,打了个哈欠,“不等他们了,你扶我进去,我睡了。”

    “您什么时候藏的?我爷知道吗?”黎智扶她起来,一边问。

    自从爷爷离世之后,奶奶除了父母给的钱,就没有别的经济来源。

    这些年抛开吃穿用度,绝对不可能存下十几万。

    “不知道,”奶奶像个小孩一样,笑得很开心,捂着嘴唇,像在和黎智说秘密。

    黎智想再跟奶奶多聊一会儿,毕竟她这样的时间不多,但她怕会打扰奶奶休息。

    只要一天比一天好,早晚会痊愈的。

    奶奶睡下后,黎智看父母还没有回家,去洗了澡,吹头发时,才听到开门声。

    她立马放下吹风机,兴致勃勃地冲到门口,声音压得极低,“奶奶好了。”

    “她跟我聊了好久,还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爸妈对视一眼,惊喜不已,异口同声:“真的?”

    她点点头,“已经睡下了,你们声音小一点。”

    “诶哟太好了,”妈妈转头望向爸爸,“我就说有希望吧。”

    她这些日子照顾奶奶是最清楚奶奶病情的,出院时,医生说好转的概率很低,她就不信。

    这不,好起来了。

    当晚一家人心情都很好,黎智回到卧室,看见秦肆在三个多小时前发消息说他到家了。

    她没回消息,把手机放在床头,打算入睡。

    一想到奶奶的病好起来,她就开心,她期待很久的一家人外出旅游,似乎就快提上日程了。

    隔日,黎智和爸爸前后出门,妈妈在厨房做奶奶的早餐,叮嘱了爷俩几句,身影又消失进厨房门内。

    作为一个合格的酒酿师,甄别酒的好坏程度是非常有必要的。

    周姐不知道从哪拿来两个高脚杯,拆了瓶去年的果酒,酒液微金,从杯口沿着壁滑下,在内室灯光的投射下散发出星星光点,格外好看。

    她举起一杯递给黎智,还没接过,就已经闻到特属于维县果酒的香气,鼻尖像是绕了一层细绸纱,幽香四溢,光是吸一口就仿佛已经渗入肺腑般。

    “平时喝酒吗?”周姐跟她碰杯,喝了口。

    黎智刚想说喝,回忆起爸爸以前给她倒的酒味饮料,改口,“没怎么喝过。”

    “没事,在这待上两年,出去在外面没几个能喝得过你,”周姐打趣道。

    黎智自然是知道进酿造部要学会喝酒,当初她说要学这个时,爸爸反对的原因主要就是因为这个。

    觉得她一个女孩子,成天和酒打交道,不太好。

    酒杯抵到唇边,轻抿了小口,“哇,这个好好喝啊。”

    “三年以上的更好喝,”周姐笑道,“下次咱们就喝好的。”

    学习品酒本就是必要的过程。

    她忙不迭点头,觉得酒可是个好东西。

    俩人聊着聊着,一瓶酒见底,周姐跟她说了许多关于酒的知识,如何品酒,如何根据酒里的气泡识别酒的度数。

    黎智听得津津有味,这些知识比她以前学过的任何一门学科都要有趣。

    碍于没经常喝酒的缘故,黎智上头得很快,周姐让她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休息,说大家都有这样的过程。

    黎智阖着眼,睡是睡不着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她拿出来看,是秦肆的消息。

    秦肆:【凉粉?ok?】

    真是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吃凉粉。

    但上次都答应他了,谁让她做了亏心事,不过她觉得这次肯定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因为她今天没怎么醉。

    黎智:【1】

    还没到下班时间,黎智在的办公室门突然从外面撞开。

    声音极大,她被吓了一跳。

    蓦地抬眼看去,爸爸站在门口,两眼猩红。

    “果果,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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