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扫过秦钟敬，他两腮抽动，似是想不到秦肆会这么直接地要他的财产，一时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他曾经为秦肆不愿跟他亲近感到心绞，偌大的家业从秦家祖上一代一代流传下来，怕是要在他手易主。
而现在秦肆坦然了当地跟他说，他要他的钱，也就是要继承传承几百年的祖业。
相比秦肆的目无尊长，他更高兴儿子能想通。
“孩子，你或许对我有什么误会，”女人语气温柔平静，又看了眼秦钟敬，温和道：“我是怕你见了我不高兴，所以才没……”
“你知道我见了你不高兴还站这干嘛？”
十几岁时他独立一人搬出去，是她先知道他的住所，非但不给秦钟敬说，还劝他孩子就应该给个教训，只要他每天还去学校，说明问题就不大。
后来秦钟敬找人跟踪他，给他门缝下塞钱，她说小孩不听话就该过过苦日子。
那时，秦肆并非叛逆想引起家长的注意，他是真的不想看见秦钟敬的新女人。
凭什么她能住母亲的屋子，凭什么她能戴母亲收藏的手饰，他奋起反抗，却被亲生父亲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他记得牢牢的，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秦肆那个时候恨透了秦钟敬。
秦肆母亲有不少资产，她临走时把那些财产都转移到孩子的名下，也就导致秦肆后来离开秦家，也不至于生活得太差。
如今他想通过了，秦钟敬欠他妈妈的，也欠他的。
秦钟敬快活了一辈子，吃喝玩乐花钱养女人，亡妻七七刚过他就带女人回家，如此的迫不及待。
秦肆又不傻，为什么不要秦钟敬的钱，他全都要，那是他该得的。
“你回来说话客气点。”
秦钟敬提醒他，倒是没听出一分一毫训斥的意思。
“先把你自己那烂摊子处理干净，”秦肆瞥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说的是什么不言而喻，秦钟敬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出不了也咽不下去。
这么多年，还没人敢给他甩脸子，就是上面的人来了，也要毕恭毕敬，毕竟工厂能带动整个县城的经济发展。
而他这个儿子，不仅给他甩脸子，还甩他耳光。
当年他打了秦肆一巴掌，秦肆立马就还了回去，下手比他还要重，口腔破烂出血。
黎智刚进公司就察觉众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两两三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她坦然自若地朝部门的方向去，面色如常，看不出丁点被昨天发生的事情影响的痕迹。
原本以为酿造部这次出了岔子，陈经理应该会很忙或者焦急，没想到黎智一进去，就见他站在办公室床前给谁打电话，有说有笑的。
刚好这时，陈经理转身，一眼撞见黎智站在门口，四目相对，黎智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眼神慌乱了几秒。
“小黎，你怎么来了？”陈经理挂掉电话，将手机放回到包里，朝她走来。
“昨天你去警局是怎么说的？警察把事情都调查清楚了吗？”
黎智看着他的眼睛，完全猜不透他到底在藏匿什么，唯一可以肯定是，他是条线索。
“还没，”她垂下眼，眉头轻蹙，“警察让我配合调查。”
“那你怎么不在家休息？”陈经理看着她，“现在部门不忙，我放你几天假，被这件事波及，你也挺累的吧？”
“不用了经理。”
黎智抿唇，过了几秒，她才抬眼，定定地看着他，“不是我做的，你比谁都清楚，对吗？”
陈经理表情一瞬有裂开的痕迹，转而笑道，“这事确实很难查，没查清楚之前，我们大家都有嫌疑不是吗。”
“你听说了吗？”
“已经死了一个人了。”
凌晨四点，黎智接到电话，警察第一时间告知了她。
“什么？”
陈经理双眼瞪大，完全没有料到会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一旦工厂出现命案，别说酿造部了，就连整个工厂都会波及，他还能在经理的位置上稳坐泰山？不可能的。
“我们部门里，有人得负主要责任，你觉得，这个人能是我吗？”
看似是问题，实则却像是个坑，等着他跳。
陈经理怕黎智知道点什么，她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就是聪明伶俐，说不定早就察觉出了什么。
“这……等警察那边查吧，我们内部说不清是谁。”
黎智笑了笑，“也是，我们哪能猜得到。”
不出半个小时，酿造部就被市场监管部责令暂停运行关门接受调查，黎智看见昨天录口供的刘警官，凌晨就是他打的电话。
酿造部的所有人被迫放假回家，黎智原本打算自己查清楚，当下看来是没机会了。
白酒那边没受到此处事件的影响，工厂第一时间召回了售出的所有新品果酒，花费了大量时间精力，同时承担受害者的医疗费和赔偿，积极配合上面部门调查，才没让事件持续发酵，目前还处于可控的程度。
黎智给爸爸发了条消息，从工厂出来，看见秦肆的车停在路边。
她刚一走近，车窗降下，秦肆歪着脑袋心情很不错地朝她挥手。
“你来这干嘛？”黎智站在车外，问他，难不成他们修桥的也被这次事件影响到了？
“接你啊。”
“接我？”黎智不解，看见后面有部门的同事出来，赶紧上了车。
“你怎么知道我们……”
“整个维县都知道了，新闻上说你们部门今天十点责令关闭，我不就来这守株待兔来了。”
他话里话外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黎智眯了眯眼，侧身，端端正正地看他。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嫌疑最大？”
她想看看秦肆有什么反应，结果人家轻笑一声，说：“刺激，我直接带你逃了怎么样？”
黎智：……
秦肆看她扭过脸，双手抱在怀里，气鼓鼓的样子，更想笑了。
“别担心了，这件事工厂会负责。”
黎智望着窗外，“说得好像是你家的，这么肯定。”
“对啊，所以我告诉你了嘛，生产线上涉及的人数太多，不仅仅是你们酿造部的问题，而且很难查出是某一个人原因，就算查出来了，也不能确定他就是蓄意放毒。”
“新品出售前要经过检测，说明工厂检测环节也出了问题，这不是你们一个部门的锅。”
说到底，最后得要工厂兜底，这把火如何都烧不到她身上去。
黎智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完全没在意他开口第一句‘对啊’，叹了口气。
“但是我已经背锅了，昨天被叫去警局的就我一个人，大家都觉得是我干的。”
秦肆揉了把她的头顶，“你在意吗？”
想到那些窥视的目光，背后的窃窃私语，她轻轻地点了下脑袋，声音很小，“有点。”
秦肆其实猜得到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当时小坪村的村民冤枉她，面上看着风轻云淡，心里难过得很，更何况这次是个命案。
目光垂下，女孩的手捏在一起，眼皮耷拉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像被丢在路边被雨水淋湿后的小狗。
委屈得不行。
眸光颤颤，担惊受怕又故作镇定的模样很是令人心疼。
“中午去我那吃？”
闻言，黎智低低地叹了口气，“算了，你也挺忙的吧，不用管我。”
“那我送你回去？”
“嗯。”
这种时候强行让她去不见得就能让她放松，况且他也没多少时间可以在家里陪她，医院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
秦肆十多岁就跟秦钟敬分开，乃至这么多年，除了亲戚和秦钟敬的几个朋友，没人知道他们俩是父子关系。
到了医院，秦肆先去问了另外一个受害者的情况，得知其中一个情况不太乐观，另外三个已无性命之忧。
只因为这三个喝得最多，喝醉后吐得昏天黑地，没多久一起被送进医院洗胃，反而因此捡回一条命。
秦肆向医生了解过情况，立刻决定将病重的那个转院到省医院，虽对于整个公司来讲，赔偿几百万并不算多，但人命始终应该排到第一位。
死的那个还放在停尸房，家属闹着不签字不送火化，工厂那边的态度很积极，只要他们开口，赔偿多少钱都行。
但家属坚持要人活过来，遇到这种事确属情理之中，秦肆表示理解和惋惜，只能等法庭判决。
离开医院已经是晚上九点，秦肆看了眼手机，跟黎智的对话还停留在上次，他将手机放在中控，开车去了工厂。
工厂此时只有消防通道还亮着诡异的绿光，他直接用从秦钟敬那要来的密码进了监控室，监控被警察调取过，暂时没有发现疑点。
不过秦肆要看的不是监控的内容，而是近半年来，整条线上过程。
无疑是巨大的工作量，但他仅用了八个小时就看完了，早上六点，他拿着一沓刚打印出的A4纸离开监控室，上了停在外面一整晚的黑色6X6巴博斯。
车上，秦肆给秦钟敬打了电话，“监控有被动过的痕迹，之前停过电吗？不是有发电机？”
“停过两次，不过时间不长，”秦钟敬在电话那头，嗓音沙哑，听上去还没睡醒。
“那你去把停电前后的工作记录全部调出来。”
秦钟敬被手机光刺得睁不开眼，就这么被挂了电话，一时不知道，到底谁是儿子谁是老子。
他曾经为秦肆不愿跟他亲近感到心绞，偌大的家业从秦家祖上一代一代流传下来，怕是要在他手易主。
而现在秦肆坦然了当地跟他说，他要他的钱，也就是要继承传承几百年的祖业。
相比秦肆的目无尊长，他更高兴儿子能想通。
“孩子，你或许对我有什么误会，”女人语气温柔平静，又看了眼秦钟敬，温和道：“我是怕你见了我不高兴，所以才没……”
“你知道我见了你不高兴还站这干嘛？”
十几岁时他独立一人搬出去，是她先知道他的住所，非但不给秦钟敬说，还劝他孩子就应该给个教训，只要他每天还去学校，说明问题就不大。
后来秦钟敬找人跟踪他，给他门缝下塞钱，她说小孩不听话就该过过苦日子。
那时，秦肆并非叛逆想引起家长的注意，他是真的不想看见秦钟敬的新女人。
凭什么她能住母亲的屋子，凭什么她能戴母亲收藏的手饰，他奋起反抗，却被亲生父亲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他记得牢牢的，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秦肆那个时候恨透了秦钟敬。
秦肆母亲有不少资产，她临走时把那些财产都转移到孩子的名下，也就导致秦肆后来离开秦家，也不至于生活得太差。
如今他想通过了，秦钟敬欠他妈妈的，也欠他的。
秦钟敬快活了一辈子，吃喝玩乐花钱养女人，亡妻七七刚过他就带女人回家，如此的迫不及待。
秦肆又不傻，为什么不要秦钟敬的钱，他全都要，那是他该得的。
“你回来说话客气点。”
秦钟敬提醒他，倒是没听出一分一毫训斥的意思。
“先把你自己那烂摊子处理干净，”秦肆瞥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说的是什么不言而喻，秦钟敬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出不了也咽不下去。
这么多年，还没人敢给他甩脸子，就是上面的人来了，也要毕恭毕敬，毕竟工厂能带动整个县城的经济发展。
而他这个儿子，不仅给他甩脸子，还甩他耳光。
当年他打了秦肆一巴掌，秦肆立马就还了回去，下手比他还要重，口腔破烂出血。
黎智刚进公司就察觉众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两两三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她坦然自若地朝部门的方向去，面色如常，看不出丁点被昨天发生的事情影响的痕迹。
原本以为酿造部这次出了岔子，陈经理应该会很忙或者焦急，没想到黎智一进去，就见他站在办公室床前给谁打电话，有说有笑的。
刚好这时，陈经理转身，一眼撞见黎智站在门口，四目相对，黎智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眼神慌乱了几秒。
“小黎，你怎么来了？”陈经理挂掉电话，将手机放回到包里，朝她走来。
“昨天你去警局是怎么说的？警察把事情都调查清楚了吗？”
黎智看着他的眼睛，完全猜不透他到底在藏匿什么，唯一可以肯定是，他是条线索。
“还没，”她垂下眼，眉头轻蹙，“警察让我配合调查。”
“那你怎么不在家休息？”陈经理看着她，“现在部门不忙，我放你几天假，被这件事波及，你也挺累的吧？”
“不用了经理。”
黎智抿唇，过了几秒，她才抬眼，定定地看着他，“不是我做的，你比谁都清楚，对吗？”
陈经理表情一瞬有裂开的痕迹，转而笑道，“这事确实很难查，没查清楚之前，我们大家都有嫌疑不是吗。”
“你听说了吗？”
“已经死了一个人了。”
凌晨四点，黎智接到电话，警察第一时间告知了她。
“什么？”
陈经理双眼瞪大，完全没有料到会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一旦工厂出现命案，别说酿造部了，就连整个工厂都会波及，他还能在经理的位置上稳坐泰山？不可能的。
“我们部门里，有人得负主要责任，你觉得，这个人能是我吗？”
看似是问题，实则却像是个坑，等着他跳。
陈经理怕黎智知道点什么，她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就是聪明伶俐，说不定早就察觉出了什么。
“这……等警察那边查吧，我们内部说不清是谁。”
黎智笑了笑，“也是，我们哪能猜得到。”
不出半个小时，酿造部就被市场监管部责令暂停运行关门接受调查，黎智看见昨天录口供的刘警官，凌晨就是他打的电话。
酿造部的所有人被迫放假回家，黎智原本打算自己查清楚，当下看来是没机会了。
白酒那边没受到此处事件的影响，工厂第一时间召回了售出的所有新品果酒，花费了大量时间精力，同时承担受害者的医疗费和赔偿，积极配合上面部门调查，才没让事件持续发酵，目前还处于可控的程度。
黎智给爸爸发了条消息，从工厂出来，看见秦肆的车停在路边。
她刚一走近，车窗降下，秦肆歪着脑袋心情很不错地朝她挥手。
“你来这干嘛？”黎智站在车外，问他，难不成他们修桥的也被这次事件影响到了？
“接你啊。”
“接我？”黎智不解，看见后面有部门的同事出来，赶紧上了车。
“你怎么知道我们……”
“整个维县都知道了，新闻上说你们部门今天十点责令关闭，我不就来这守株待兔来了。”
他话里话外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黎智眯了眯眼，侧身，端端正正地看他。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嫌疑最大？”
她想看看秦肆有什么反应，结果人家轻笑一声，说：“刺激，我直接带你逃了怎么样？”
黎智：……
秦肆看她扭过脸，双手抱在怀里，气鼓鼓的样子，更想笑了。
“别担心了，这件事工厂会负责。”
黎智望着窗外，“说得好像是你家的，这么肯定。”
“对啊，所以我告诉你了嘛，生产线上涉及的人数太多，不仅仅是你们酿造部的问题，而且很难查出是某一个人原因，就算查出来了，也不能确定他就是蓄意放毒。”
“新品出售前要经过检测，说明工厂检测环节也出了问题，这不是你们一个部门的锅。”
说到底，最后得要工厂兜底，这把火如何都烧不到她身上去。
黎智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完全没在意他开口第一句‘对啊’，叹了口气。
“但是我已经背锅了，昨天被叫去警局的就我一个人，大家都觉得是我干的。”
秦肆揉了把她的头顶，“你在意吗？”
想到那些窥视的目光，背后的窃窃私语，她轻轻地点了下脑袋，声音很小，“有点。”
秦肆其实猜得到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当时小坪村的村民冤枉她，面上看着风轻云淡，心里难过得很，更何况这次是个命案。
目光垂下，女孩的手捏在一起，眼皮耷拉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像被丢在路边被雨水淋湿后的小狗。
委屈得不行。
眸光颤颤，担惊受怕又故作镇定的模样很是令人心疼。
“中午去我那吃？”
闻言，黎智低低地叹了口气，“算了，你也挺忙的吧，不用管我。”
“那我送你回去？”
“嗯。”
这种时候强行让她去不见得就能让她放松，况且他也没多少时间可以在家里陪她，医院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
秦肆十多岁就跟秦钟敬分开，乃至这么多年，除了亲戚和秦钟敬的几个朋友，没人知道他们俩是父子关系。
到了医院，秦肆先去问了另外一个受害者的情况，得知其中一个情况不太乐观，另外三个已无性命之忧。
只因为这三个喝得最多，喝醉后吐得昏天黑地，没多久一起被送进医院洗胃，反而因此捡回一条命。
秦肆向医生了解过情况，立刻决定将病重的那个转院到省医院，虽对于整个公司来讲，赔偿几百万并不算多，但人命始终应该排到第一位。
死的那个还放在停尸房，家属闹着不签字不送火化，工厂那边的态度很积极，只要他们开口，赔偿多少钱都行。
但家属坚持要人活过来，遇到这种事确属情理之中，秦肆表示理解和惋惜，只能等法庭判决。
离开医院已经是晚上九点，秦肆看了眼手机，跟黎智的对话还停留在上次，他将手机放在中控，开车去了工厂。
工厂此时只有消防通道还亮着诡异的绿光，他直接用从秦钟敬那要来的密码进了监控室，监控被警察调取过，暂时没有发现疑点。
不过秦肆要看的不是监控的内容，而是近半年来，整条线上过程。
无疑是巨大的工作量，但他仅用了八个小时就看完了，早上六点，他拿着一沓刚打印出的A4纸离开监控室，上了停在外面一整晚的黑色6X6巴博斯。
车上，秦肆给秦钟敬打了电话，“监控有被动过的痕迹，之前停过电吗？不是有发电机？”
“停过两次，不过时间不长，”秦钟敬在电话那头，嗓音沙哑，听上去还没睡醒。
“那你去把停电前后的工作记录全部调出来。”
秦钟敬被手机光刺得睁不开眼，就这么被挂了电话，一时不知道，到底谁是儿子谁是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