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转岗之前，黎智是整个部门收购梅子最多的一个，因为每天下班之前都要去找行政汇报数据，再去财务那边报销。
所以黎智可以肯定没人比她更多，但听秦肆那么一说，她又不太确定了。
晚上吃饭时，爸妈都时不时看女儿脸色，夫妻两个大气不敢出。
黎智垂着头默默吃饭，父母对视一眼，爸爸给她碗里夹了块排骨。
“果果啊，最近看你都瘦了，多吃点。”
“呃锅里还炖了甲鱼汤，妈妈去给你盛一碗尝尝？”
黎智拿筷子的手一顿，抬头，看向父母。
这段时间操心的不止她一个人，叹了口气，“我没事，你们还跟平时一样就好。”
父母二人看了对方一眼，笑道：“我们就是看你最近没怎么休息好，吃得也少，怕你身体受不了，才……”
“爸爸。”
黎智突然唤了声，黎爸爸两眼微微睁大，“嗯？”
“怎么了？”
“如果最后警方宣判就是我的问题，你们就别回来了。”
“啧，”妈妈放下筷子，“你这孩子，说得是什么话。”
“退一万步来讲，真是你不小心做的，我跟爸爸也不可能抛下你不管，再说了，跟你没关系的事儿我们凭什么要认？”
“就是，”爸爸附和道，“别想太多了，现在还没到下结论的时候，别那些有的没的，反倒给自己增添烦恼。”
妈妈起身将炖好的甲鱼汤放在桌上，给黎智盛了一小碗，放了把可爱的小勺子。
“刘警官今天下午找我，跟我说，如果我没有别的证据证明我自己没有过错的话，也许会坐牢。”
她直接将白天在咖啡厅里的谈话全部告诉了父母，现在这个情形，显然不是她一个人能轻松解决的。
而且坐牢的后果也太严重了，人生留下污点，别说她自己，她的孩子都会因此受到影响。
“警方那边其实也在怀疑他们拿到的资料是出事后补的，但也只是怀疑，如果工厂始终认定没有问题，那么这个锅我就背定了。”
“这……”爸爸刚开口，被她打断。
“不过我会想办法的，”她语气低低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们别太担心我。”
维县果酒毒死人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就连其他类果酒都被各种商家退订不少，白酒也受到影响。
对于商家来说，钱有很多种赚法，但要是出来人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工厂停掉了果酒整条生产线，工人们暂时都失了业，谁也不知道这事儿过去后维县果酒还能不能卷土重来。
黎智白天联系过几个同事，他们都以没空为由拒绝为她作证，本就没认识几个人，除了周姐，黎智想不到谁会帮她。
况且周姐在出事前就已经请假很长一段时间，这件事就算她愿意帮忙，说出的话也没什么信服力。
黎智想起昨晚秦肆打电话跟她说的话，可以确定的是，小坪村的梅子不可能有问题。
过年前，她还收到过徐总的消息，说梅子和其他果干都卖得特别好，新年能加大产量就更好了，希望她能考虑一下，愿意给她相应的报酬。
当时黎智回复徐总说会跟书记沟通，因为每年的梅子产量不同，没法提前做保证。
栽种梅树到果子成熟的周期又太长，短期内不可能实现。
如果是梅子的问题，徐总那边不可能那么热销，她认为问题不可能出现在梅子上面。
想了想，还是给秦肆发出消息，很感谢他愿意帮忙，但似乎突破的方向不太对。
秦肆：【你真不觉得奇怪？工厂每年收购梅子都有一定的数量，除去你的，剩下的那么多是谁的？】
黎智：【会不会是我们太阴谋论了？】
收购梅子的事可以从去年夏天说起，然而现在又是一年春天，谁会提前大半年预料到现在会死人，还恰好让她背了锅。
秦肆：【是不是阴谋论查查不就知道了 。】
第二天一早，黎智接到刘警官的电话，让她去一趟警局。
黎智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换上衣裳就出了门，刘警官说一方面想帮她收集证词，另一方面，工厂半停业的状态引起很多工人的不满，已经通知了所有在果酒部工作的员工了解情况。
最近天气不怎么好，虽已经入了春，气温依旧很低，黎智穿了件大衣，围了条蓝色围巾，路过一楼时，刚好撞见白旭升开门。
两人皆是一愣。
之前他说想追求她，黎智没怎么当回事，之后偶尔碰到，也只是聊一些家常。
黎智先开口：“早。”
“早，”白旭升脚上还穿着拖鞋，手里提着一袋垃圾，应该不是要出门。
黎智朝他走近，“给我吧，我帮你丢。”
陈爷爷对她很照顾，小时候爸妈不给她买的零食，跑到陈爷爷这来，他就偷偷塞给她。
白旭升顿了下，嗓音清冷，“不用了，”他低头换上鞋子，走了出来。
黎智可以明显地察觉出他今日和往常的不同，想到自己要去的地方，他应该也知道了，才怕跟她扯上关系，怕被她连累。
警局里，黎智到的时候就看见大厅里坐了很多人，其中大部分面熟，都是被这次事件波及的工厂工人。
有人注意到她，说：“来了嘛这不是。”
随后大厅里的视线齐刷刷地扫向她，有埋怨的、有记恨的、有看乐子的。
黎智脚步渐渐停下，分明她不是始作俑者，却在这一刻有了愧疚感。
似乎是因为她，他们才变成这样的。
“黎智。”
左前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黎智蓦地看去，刘警官朝她招手，“过来下。”
刘警官将她带到一个房间坐下，给她倒了杯白水。
“外面那些人你看见了，现在我的同事正在了解情况，只要其中有不同的证词，这个案子就得重新查。”
黎智也就拥有更多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
“谢谢刘警官。”
“你不用谢我，我只是在做这身衣服该做的。”
黎智双手捧着纸杯，被冻红的双手感受到暖意，“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刘警官忽地笑了，“案发当天，你是除了负责人以外第一个主动问起受害者病情的人。”
黎智想说，坏人也很可能会主动问，刘警官的这个说法要是被他的同事知道了，肯定会说他心思太单纯。
但她没提，这个时候有人愿意她已经是莫大的宽慰。
从里面出来，大厅里的人陆陆续续在往外走，黎智走在最后，刘警官跟她说明天会联系她，让她先回去等消息。
“你就是黎智？”一道雄厚的中年男性声音响起。
黎智侧头看去，刚刚出去那群人此刻都停下脚步看向她。
她点了点头，“我是。”
“你为什么要害人？”
他大步朝黎智走去，被两个大妈拉住。
“我女儿白血病现在住在医院，我妈老年痴呆生活不能自理，老婆死得早，现在我连工作都没了，你让我拿什么照顾一家老小？”
黎智被突如其来的骂声吓到，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嘴唇翕动，“我、我没有……”
“如果不是你搞出事，就不会害死人，我也不会丢掉工作，我的女儿还能继续看病化疗，”他越说越激动，“你是想让我一家人都去死吗？”
旁边拉他的人附和：“没那个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我们多少人都被你害惨了。”
“我们家也是，儿子刚上大学，家里没了经济来源我拿什么供他读书啊。”
“谁不知道她短短时间就能爬到研发部是因为走了捷径，生产线上那么多工作经验丰富的不要，要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娃子？哼，保不齐就是跟什么人有一腿。”
“这还用猜吗，谁不知道她跟陈经理关系好，当初周琼请假之后，陈经理可是点名要她协助。”
“难怪，我说怎么偏偏这次出了问题，我们都在工厂里干了多少年了，头一次听到被酒毒死人的。”
“话说，陈经理怎么不出来说两句？没见他人呢。”
“陈经理又不傻，被这小贱人害惨了，还敢来往？肯定先拍干净自己的裤子，免得……”
黎智眼眶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手在袖管里捏成拳头，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没有，不是我做的，”
“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随意指认我就是凶手？”
“你们是受害者，你们有理，全然不顾说出的话有多么尖酸刻薄，是否会给无辜的人带来伤害……”
“你！”中年男人挣脱束缚，快速冲到黎智面前，抬起手就要扇她耳光，被两名匆匆赶来的警察拦住。
“干什么呢？！在警察局外面就要伤人是吗？”
“警察同志，就是她做的，”那个男人说，“你们可别放过她，我们就是心里憋屈，说了她两句，她还顶嘴。”
警察瞥了他一眼，“你说是她做的就是她做的？要不这个警察你来当算了。”
“我们都没有完整的证据可以证明是她所为，你们倒是急不可耐，是谁先出的头？给我站出来！”
原本众人立马就能离开，现在又被叫了回去。
一直到下午三点，刘警官送黎智出来，“你别想太多，回去好好休息，闹事的那个人我们会批评教育……”
话音还没落地，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两片玻璃碴，直勾勾地朝黎智射去，刘警官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可还是被划破了脸颊。
黎智没感觉到疼痛，唯独温热湿腻的液体不断涌出，风中混杂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所以黎智可以肯定没人比她更多，但听秦肆那么一说，她又不太确定了。
晚上吃饭时，爸妈都时不时看女儿脸色，夫妻两个大气不敢出。
黎智垂着头默默吃饭，父母对视一眼，爸爸给她碗里夹了块排骨。
“果果啊，最近看你都瘦了，多吃点。”
“呃锅里还炖了甲鱼汤，妈妈去给你盛一碗尝尝？”
黎智拿筷子的手一顿，抬头，看向父母。
这段时间操心的不止她一个人，叹了口气，“我没事，你们还跟平时一样就好。”
父母二人看了对方一眼，笑道：“我们就是看你最近没怎么休息好，吃得也少，怕你身体受不了，才……”
“爸爸。”
黎智突然唤了声，黎爸爸两眼微微睁大，“嗯？”
“怎么了？”
“如果最后警方宣判就是我的问题，你们就别回来了。”
“啧，”妈妈放下筷子，“你这孩子，说得是什么话。”
“退一万步来讲，真是你不小心做的，我跟爸爸也不可能抛下你不管，再说了，跟你没关系的事儿我们凭什么要认？”
“就是，”爸爸附和道，“别想太多了，现在还没到下结论的时候，别那些有的没的，反倒给自己增添烦恼。”
妈妈起身将炖好的甲鱼汤放在桌上，给黎智盛了一小碗，放了把可爱的小勺子。
“刘警官今天下午找我，跟我说，如果我没有别的证据证明我自己没有过错的话，也许会坐牢。”
她直接将白天在咖啡厅里的谈话全部告诉了父母，现在这个情形，显然不是她一个人能轻松解决的。
而且坐牢的后果也太严重了，人生留下污点，别说她自己，她的孩子都会因此受到影响。
“警方那边其实也在怀疑他们拿到的资料是出事后补的，但也只是怀疑，如果工厂始终认定没有问题，那么这个锅我就背定了。”
“这……”爸爸刚开口，被她打断。
“不过我会想办法的，”她语气低低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们别太担心我。”
维县果酒毒死人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就连其他类果酒都被各种商家退订不少，白酒也受到影响。
对于商家来说，钱有很多种赚法，但要是出来人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工厂停掉了果酒整条生产线，工人们暂时都失了业，谁也不知道这事儿过去后维县果酒还能不能卷土重来。
黎智白天联系过几个同事，他们都以没空为由拒绝为她作证，本就没认识几个人，除了周姐，黎智想不到谁会帮她。
况且周姐在出事前就已经请假很长一段时间，这件事就算她愿意帮忙，说出的话也没什么信服力。
黎智想起昨晚秦肆打电话跟她说的话，可以确定的是，小坪村的梅子不可能有问题。
过年前，她还收到过徐总的消息，说梅子和其他果干都卖得特别好，新年能加大产量就更好了，希望她能考虑一下，愿意给她相应的报酬。
当时黎智回复徐总说会跟书记沟通，因为每年的梅子产量不同，没法提前做保证。
栽种梅树到果子成熟的周期又太长，短期内不可能实现。
如果是梅子的问题，徐总那边不可能那么热销，她认为问题不可能出现在梅子上面。
想了想，还是给秦肆发出消息，很感谢他愿意帮忙，但似乎突破的方向不太对。
秦肆：【你真不觉得奇怪？工厂每年收购梅子都有一定的数量，除去你的，剩下的那么多是谁的？】
黎智：【会不会是我们太阴谋论了？】
收购梅子的事可以从去年夏天说起，然而现在又是一年春天，谁会提前大半年预料到现在会死人，还恰好让她背了锅。
秦肆：【是不是阴谋论查查不就知道了 。】
第二天一早，黎智接到刘警官的电话，让她去一趟警局。
黎智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换上衣裳就出了门，刘警官说一方面想帮她收集证词，另一方面，工厂半停业的状态引起很多工人的不满，已经通知了所有在果酒部工作的员工了解情况。
最近天气不怎么好，虽已经入了春，气温依旧很低，黎智穿了件大衣，围了条蓝色围巾，路过一楼时，刚好撞见白旭升开门。
两人皆是一愣。
之前他说想追求她，黎智没怎么当回事，之后偶尔碰到，也只是聊一些家常。
黎智先开口：“早。”
“早，”白旭升脚上还穿着拖鞋，手里提着一袋垃圾，应该不是要出门。
黎智朝他走近，“给我吧，我帮你丢。”
陈爷爷对她很照顾，小时候爸妈不给她买的零食，跑到陈爷爷这来，他就偷偷塞给她。
白旭升顿了下，嗓音清冷，“不用了，”他低头换上鞋子，走了出来。
黎智可以明显地察觉出他今日和往常的不同，想到自己要去的地方，他应该也知道了，才怕跟她扯上关系，怕被她连累。
警局里，黎智到的时候就看见大厅里坐了很多人，其中大部分面熟，都是被这次事件波及的工厂工人。
有人注意到她，说：“来了嘛这不是。”
随后大厅里的视线齐刷刷地扫向她，有埋怨的、有记恨的、有看乐子的。
黎智脚步渐渐停下，分明她不是始作俑者，却在这一刻有了愧疚感。
似乎是因为她，他们才变成这样的。
“黎智。”
左前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黎智蓦地看去，刘警官朝她招手，“过来下。”
刘警官将她带到一个房间坐下，给她倒了杯白水。
“外面那些人你看见了，现在我的同事正在了解情况，只要其中有不同的证词，这个案子就得重新查。”
黎智也就拥有更多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
“谢谢刘警官。”
“你不用谢我，我只是在做这身衣服该做的。”
黎智双手捧着纸杯，被冻红的双手感受到暖意，“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刘警官忽地笑了，“案发当天，你是除了负责人以外第一个主动问起受害者病情的人。”
黎智想说，坏人也很可能会主动问，刘警官的这个说法要是被他的同事知道了，肯定会说他心思太单纯。
但她没提，这个时候有人愿意她已经是莫大的宽慰。
从里面出来，大厅里的人陆陆续续在往外走，黎智走在最后，刘警官跟她说明天会联系她，让她先回去等消息。
“你就是黎智？”一道雄厚的中年男性声音响起。
黎智侧头看去，刚刚出去那群人此刻都停下脚步看向她。
她点了点头，“我是。”
“你为什么要害人？”
他大步朝黎智走去，被两个大妈拉住。
“我女儿白血病现在住在医院，我妈老年痴呆生活不能自理，老婆死得早，现在我连工作都没了，你让我拿什么照顾一家老小？”
黎智被突如其来的骂声吓到，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嘴唇翕动，“我、我没有……”
“如果不是你搞出事，就不会害死人，我也不会丢掉工作，我的女儿还能继续看病化疗，”他越说越激动，“你是想让我一家人都去死吗？”
旁边拉他的人附和：“没那个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我们多少人都被你害惨了。”
“我们家也是，儿子刚上大学，家里没了经济来源我拿什么供他读书啊。”
“谁不知道她短短时间就能爬到研发部是因为走了捷径，生产线上那么多工作经验丰富的不要，要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娃子？哼，保不齐就是跟什么人有一腿。”
“这还用猜吗，谁不知道她跟陈经理关系好，当初周琼请假之后，陈经理可是点名要她协助。”
“难怪，我说怎么偏偏这次出了问题，我们都在工厂里干了多少年了，头一次听到被酒毒死人的。”
“话说，陈经理怎么不出来说两句？没见他人呢。”
“陈经理又不傻，被这小贱人害惨了，还敢来往？肯定先拍干净自己的裤子，免得……”
黎智眼眶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手在袖管里捏成拳头，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没有，不是我做的，”
“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随意指认我就是凶手？”
“你们是受害者，你们有理，全然不顾说出的话有多么尖酸刻薄，是否会给无辜的人带来伤害……”
“你！”中年男人挣脱束缚，快速冲到黎智面前，抬起手就要扇她耳光，被两名匆匆赶来的警察拦住。
“干什么呢？！在警察局外面就要伤人是吗？”
“警察同志，就是她做的，”那个男人说，“你们可别放过她，我们就是心里憋屈，说了她两句，她还顶嘴。”
警察瞥了他一眼，“你说是她做的就是她做的？要不这个警察你来当算了。”
“我们都没有完整的证据可以证明是她所为，你们倒是急不可耐，是谁先出的头？给我站出来！”
原本众人立马就能离开，现在又被叫了回去。
一直到下午三点，刘警官送黎智出来，“你别想太多，回去好好休息，闹事的那个人我们会批评教育……”
话音还没落地，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两片玻璃碴，直勾勾地朝黎智射去，刘警官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可还是被划破了脸颊。
黎智没感觉到疼痛，唯独温热湿腻的液体不断涌出，风中混杂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