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墨千音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明亮,帐篷口晾着的白衣已经没了踪影,火堆的火才燃尽,冒出一缕青烟。她的身上还盖着那素布僧衣,身旁不远处放着已经洗好的果子。墨千音坐起身来活动活动脚腕,已经完全没事了。刚开始摔到的时候还不敢动,现在跳上几个高都不在话下了。
墨千音拿起果子,忍不住吃了一个,她太饿了。等吃完了果子,才起身去找那个一定会守在她不远处得做早课的呆和尚。
了缘坐在河边的碎石上,面朝着河面,后背接着晨光,手中的佛珠在双手指尖一颗一颗流转。墨千音没有打扰他,她顺着河流而下,站在河边,安静的等待苏醒的鱼儿。墨千音颇有耐心,但她的肚子一点耐心都没有,三不五时的咕噜一声。她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见了条活物,河水清澈,又不深,鱼儿没心没肺的游过来时清晰可见。墨千音将千音扇飞快的的投进了河里,千音扇化成剑准确无误的刺中了鱼儿,接着带着垂死挣扎的鱼儿飞回到墨千音的手里。
了缘结束早课时,鱼儿已经架在火堆上了,散发出肉质烤熟的香味。
了缘远远的看着墨千音面对烤鱼迫不及待的样子,不知作何反应,只是对死去的鱼儿发出一声悲悯:“阿弥陀佛。”
墨千音烤好了鱼,一抬头边看见了缘远远的站在远处静静地平和的望着自己,那星眸里充斥着这世间最令人沉溺的温暖。“嘿,呆和尚。”墨千音得意的举起烤鱼笑着向他招手。
了缘这才迈开步子缓缓的走过去,在墨千音对面端正的坐下,“怎么醒的这般早?你的脚可还疼?”
“早就不疼了,昨晚就不疼了。”墨千音笑道。
“那便好,音音可不要瞒着伤势才好。”了缘眼中还是有些担忧,墨千音这个女孩子比起寻常女子坚毅太多,很多事情都不挂在心上,有时候不免让人更担心。
“那我脱下鞋袜给你看?”墨千音作势放下烤鱼,故意逗他。
了缘眼中闪过慌张,连忙摆手拒绝,语气无奈道:“音音,男女有别的。”
“逗你的,脸红什么?”墨千音说着,继续吃鱼。
了缘微微低下头,无奈的叹气。这个女孩,该让人怎么办才?
“呆和尚,送我回家后,你要去哪?”墨千音边吃着鱼肉,边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寺里,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缘答道。
“五年后,再参加一次求佛论会。”墨千音接着说道。
“嗯。”了缘乖乖的点头。
“可是我好奇的是,求佛论会每五年就开一次,很多百姓应该见过你很多次了,可是为什么这些人都不惊讶你一直容颜未改呢?”墨千音问道。
“因为永福寺向外解释说,我的修行已有小成,成佛指日可待。”了缘说道。
“他们这就便信了,可是我发现你可以随意走在京都,所有人见你都好像很陌生一样。”墨千音又疑惑起来。
“音音,凡人的记忆的就像一厚厚的书,书一点一点向后翻阅,正常人不可能把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都记得这么清楚的,他们只会复述前面书里讲的大概的意思,有这么一回事罢了。五年,足够让忙于生计的人们忘记与己无关的事的。而且,我的身上被施了法咒,能让凡人模糊我的容貌,便免去了被人认出的烦恼。”了缘说道。
“法咒?”墨千音吃完烤鱼,将鱼骨扔进火堆里。美目好奇的痴痴的望着了缘。
“你是神仙啊,这点小法咒你当然感觉不到。”了缘笑道。
“你自己施的法?”“不是,是住持智海。”了缘说道。
“原来如此。”墨千音点点头。她对那个叫智海的中年和尚有些印象,是个肃穆的人,不苟言笑的样子,眼神更是深沉,面目虽平常,但那双眼睛蕴含了太复杂的东西,眼神坚毅且固执。想必根源就在了缘身上吧。
几千僧众乃至更多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望着期待着这个和尚能够修成正果,可是了缘的正果又与他们有什么干系呢?难不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成?
“呆和尚。”墨千音心疼的看着了缘忍不住唤道。
“嗯?”了缘迷茫。
“一定要开心啊,开心的活着。”墨千音露出大大笑容看着了缘。
了缘的心突然不规律的一动,仅仅跳漏了一拍,他看着对面笑容灿烂的女孩,目光渐深,他慌忙的垂下眼眸,不敢与之对视。他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终于有人对他说,活着要开心。
他的世界除了赞美就是督促:“了缘师兄见解独到,真是不愧是得道高僧;了缘师兄真了不起,对楞严经了解如此透彻;了缘师兄,最近又有什么参悟吗?功课做的不错;师兄你是要修成正果的人,不必对外界的琐事缠心;师兄……”
而面前的女子总是会问他:“你过得开心吗?你要开心……”从没有人问过他开不开心,他也没这么问过自己,他也只是知道要日日诵经,夜夜参悟。诵哪部经,参什么悟,修哪乘佛法,有时候都不是他自己可以决定的,他开心吗?难道出家人也要追求开心与不开心吗?罢了罢了,他想不通。
“音音要永远开心啊!”了缘想不通也便不再纠结了,他再抬起眉眼,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柔软,他说道。
“那当然了。”墨千音得意的笑道。
“音音,此去的路程还要多久?”了缘忍不住问道。
“嗯~,以我们的速度,应该还要两三天吧。”墨千音大略计算道。
了缘点点头。墨千音酒足饭饱之后,两人才出发。墨千音没有刻意的拖延路程,但也没有心急。二人的速度不缓不急,有条不紊的前行着。夜深了,就找地方露宿。天亮了,了缘做完早课就启程。山林的路崎岖难走,有时候也会遇见猛兽飞禽,墨千音贪玩了,就逮只虎崽子,玩上一会儿。了缘一路上,找小动物们帮忙,打听哪里有能吃的野果子,或者野菜。墨千音也就很少将魔爪伸向小动物们。
琉璃国京都
求佛论会刚刚无疾而终,李承毅匆匆的就将女儿嫁去了西戎,虽然她亵渎了了缘,但是李承毅为了皇家的颜面,给的阵仗可谓不小。金银珠宝,丝绸帛缕,红妆十里;精兵强将,战马冷器,浩浩荡荡。李华裳身着凤冠霞帔,坐着八匹马拉着的金顶厢车,车子四面垂着薄纱,李华裳笔直端坐在车子里,精美的妆容也难掩她面如死灰的模样,她的身边跪着两个侍女。李华裳嫁的是西戎王,由于西戎王老迈,迎亲的是他的小儿子炟尔骄慈。此人一身琉璃国的装扮,一副书生的模样温文尔雅,气宇轩昂,举止落落大方。身着乳白色金丝牡丹花锦袍,脚踏银边黑色长靴,手上握着一串帝王绿翡翠珠串。他带着西戎的几位部落首领及勇将和几千士兵,在成百上千的琉璃国的子民的目送中在前面开路。岳郳生就被挤在人群之中,前面是沈清婉和唐瑾玉两个人对车厢里的李华裳张望着。
“新娘子就是漂亮。”沈清婉赞美道。
“婉儿也很漂亮。”唐瑾玉不吝夸赞的说道。
“少来,这话对我姐姐说去。”沈清婉忍不住抖一身鸡皮疙瘩。
“你们是同一个人,一样的啊。”唐瑾玉笑道。
岳郳生见着两个有说有笑的样子,心里正来火。结果只见天上飞过一只白鹤,白鹤飞过留下五彩斑斓的痕迹。那是师父专门用来给他传信用的流星信鹤,只有他能看见那只鹤。岳郳生本想和沈清婉告别,哪只很快,又一只信鹤飞来。可见,这次的事有多紧急,岳郳生只好退出人潮,钻进一户人家,趁四下无人,拿出一面镜子遁了进去。
一个时辰过后,接亲的队伍已经出了京都,走了一个下午已是夕阳落幕。长途跋涉,士兵马匹都累了,炟尔骄慈便决定原地支帐过夜,他带着几个身边的护卫将几千人的队伍细细排查一番,回到李华裳的厢车附近,此时的厢车四面已经装上了车窗,里面映出温暖的烛火。两个西戎侍女匆匆下了车,见到炟尔骄慈就跑来禀报,“骄慈王子,三夫人不肯吃东西,还将我们赶了出来。”
“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炟尔骄慈缓缓的点点头。侍女退去,炟尔骄慈移步厢车,正要上去的时候,被琉璃国的女掌事拦住了,“骄慈王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听说三夫人不肯吃东西,我进去劝说一下。”炟尔骄慈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微微笑道。
“里面可是新娘子,外男不好相见。”女掌事说道。
“在京都的时候,我不是见过了?而且她可是三夫人,我们是一家人,我怎么会是外男?”炟尔骄慈一脸茫然的说道。这时,炟尔骄慈的贴身守卫已经走过来,三两下就挤开了女掌事。炟尔骄慈儒雅的踏上车凳一节一节的了厢车。
炟尔骄慈掀开车帘进去,一抬眼就看见李华裳娇美的容颜,心就漏跳了一拍。李华裳此刻正闹着脾气,头上的凤冠也让她摘了下来,青丝如墨的垂在胸前两侧,一张脸在暖色的烛火下映出了几分生气。
李华裳见炟尔骄慈进来,脸色瞬间变得惊诧:“你怎么进来了?这么不懂规矩?”
“夫人脾气闹得这么凶,儿子进来瞧瞧。”炟尔骄慈微笑着,缓缓的行了礼,便向李华裳靠近,“夫人不吃饭怎么行?离西戎还有几天的路,路途又颠簸,夫人身骨娇弱,会受不住的。”
李华裳不以为意的冷笑,她可是修过道的人,辟几天谷的,会怕这些?“我就是不吃,你奈我何?”李华裳高傲的冷笑。
车中还有李华裳的两个贴身侍女,但里面已经没有素心了,素心在冷宫的时候因为她亵渎了缘,被李华昭下令斩首了。
“我瞧瞧三夫人吃的什么?”炟尔骄慈走到李华裳身旁两步远,探身问侍女。侍女端出从宫中带来的糕点和果茶给骄慈看。炟尔骄慈不满意的摇了摇头,“不好,怪不得三夫人不吃,你们下去要来我西戎特煮的奶茶和米糕,给夫人尝尝。”
两个侍女面面相觑,都没敢动。她们一走,车里就剩公主一个人了。
“怎么,怕我吃了我父王的三夫人不成?别说西戎,就连整个京都都知道西戎的小儿子是个能文不会武的书呆子,我又有何惧?”骄慈无奈的笑道。
“你们下去,我要看看我的小儿子能把我怎么样?”李华裳也不是安分的主,至少此刻的她真的没有把这个舞文弄墨的炟尔骄慈放在眼里,她揶揄的说道。
侍女领了命令,便下车去。侍女们一走,外面的车门突然合上了。李华裳闻声,心中一惊,她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隐隐的危机,这个炟尔骄慈是有意支开侍女。但她依旧纹丝不动,她高傲的目光冷冷的看着炟尔骄慈,强装冷静的姿态。炟尔骄慈在两个侍女离开后,温和的目光变得充满危险起来,他的目光已经带着些许常有的温柔,但是那温柔之下确是浓浓的侵略性的压迫感。
握着翡翠珠串的手,缓缓的伸向李华裳漂亮的脸蛋。李华裳心中一惊,一只手阻止了炟尔骄慈的手,她冷声惊呼:“你做什么?”
“我想你是不满的,如果是我,我也会不甘心的。”炟尔骄慈的手是温热的,他手掌里的珠串却冰冷刺骨,李华裳感觉到了强烈的反差。温热的手,干净清凉的珠串,还有那双眼里还残留着温暖的温度,李华裳突然有些恍惚,她有一瞬间觉得,那温热的拇指缓缓摩挲她的脸的人,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得到的人,那个看着她长大的了缘。
炟尔骄慈察觉到李华裳一时的失神,那是什么眼神,是什么人才能让李华裳这个高傲趾高气昂的女子,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态?炟尔骄慈用力捏住了李华裳的下巴,李华裳吃痛的回过了神,还没来得及还手,炟尔骄慈的一只手已经将李华裳的双手锁住,又是那只戴着珠串的手。炟尔骄慈俯身狠狠的吻住了李华裳涂着口脂的唇。李华裳没想到她人生中第一个吻,没有留给心爱的人也不是她的夫君,而是被她的“儿子”索去。李华裳是练过武的,可是她的双手此刻像灌了铅一样抬不动,是那串翡翠珠起的作用,珠子里面有隐隐的灵力转动。
李华裳只能转头反抗,炟尔骄慈的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头,让她不能乱动,唇舌相融,李华裳尝到了禁忌的滋味。她突然暗暗清醒,至少眼前的男子颇有琉璃国男子的风姿,身形健硕而不粗犷,因为饱读诗书身上带着一股儒雅之气,尽管他一点也不儒雅。她已经在他的举动和吻里感受到了西戎族人杀伐骁勇的果决和气势。从反抗到温顺的配合,只在李华裳的一念之间,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
直到听到外面李华裳的贴身侍女端着奶茶和米糕回来,被炟尔骄慈的人拦住:“大胆,我们是长公主殿下的人,你们敢拦我们。”
炟尔骄慈这才意犹未尽的放开李华裳,女子的发有些乱了,嘴角还有隐隐的水光,因为吻得动情,脸颊泛起些许红晕,可惜女人的眼神依旧那么清醒。炟尔骄慈一松开她,这个泼辣的女孩,扬手就赏了他响亮的一耳光,“你还真是大胆。”李华裳的语气依旧那么高傲,却没有半分恼羞成怒的意思。
那是练过武的人该有的力气,炟尔骄慈的脸火辣辣的刺痛,他伸手勾起李华裳的长发,不可置否的说:“三夫人一定要记住儿子的这句话,没有什么事是我炟尔骄慈不敢做的,特别是为我感兴趣的。”接着他又遗憾般的勾起李华裳胸前的发丝,他凑到鼻子前细细的闻了闻:“可惜了夫人如此的热情,我们却没有时间继续往下发展了。”
炟尔骄慈的话让李华裳心中一惊,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并不像他的外表这样温润,他的心里住着魔鬼。李华裳外表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不屑的冷笑一声。炟尔骄慈推开车门,外面的守卫就放侍女们上来了,炟尔骄慈却没走,反而跪坐在李华裳对面,端起侍女手中的温热的奶茶,递到李华裳面前,“夫人,夜深天寒,喝一碗奶茶暖身吧。”李华裳看着炟尔骄慈恢复那人畜无害的虚伪模样,眼中玩味的看着他,颐指气使的说道:“你喂我!”
“长公主殿下。”两个侍女一听,吓掉了魂儿。
“骄慈是我儿子,孝敬夫人是应该的。”李华裳眼中狡黠的看着他,嘴上也不吃亏的占炟尔骄慈的便宜。
“……”两个侍女鸦雀无声了。
炟尔骄慈应了一声,起身又靠近李华裳一些,两个离得更近了,两个侍女看的心惊胆战。这炟尔骄慈也不过比长公主年长个一两岁,都是青春年华最好的时候,虽然辈分悬殊,可是两人的举动怎么看都这么有悖常理。
炟尔骄慈豪迈的含下一口奶茶,一只手霸道的扣住李华裳的头倾向自己,一口浓郁醇香的奶茶灌入了口中。李华裳这一次再也没有刚刚的高傲和冷静,瞬间慌乱了起来,她的手去推他,将炟尔骄慈手中的奶茶打翻了。她刚要骂人,一丝奶从她的口中流出,两人相贴的唇缝流出奶液,场面旖旎暧昧的让人脸红心跳。两个侍女的魂彻底吓散了。
一口奶茶灌下,炟尔骄慈这才松开李华裳,他意犹未尽的看着李华裳,满是遗憾:“夫人,你把碗打翻了,可惜了……”
又是这种语气,让李华裳总觉得她处在劣势。又是一巴掌打下去,可是炟尔骄慈觉得这笔帐很值。他掏出身上母亲手绣的手帕,慢条斯理的帮李华裳擦拭嘴角的奶痕,擦完了便将帕子塞进来李华裳手里。然后他缓缓起身走到两个魂飞魄散的侍女面前,不缓不徐的说道:“这件事传出去,你们知道对三夫人的后果,不要让我发现事情泄露哦,那样的话你们……会死的很惨的。”
两个侍女心中一惊,立刻叩头,小声说道:“奴婢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
炟尔骄慈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外面的天气很凉,与炟尔骄慈的脸上热度成了反比,他这才不适的摸了摸受了两巴掌的脸颊,“去弄袋冰块,我的脸热的很。”
“是。”
车厢里,李华裳握着帕子怔怔出神,刚刚发生的一切犹如在幻梦里,既惊险又刺激,而且让人回味,心弦拨乱。
禁忌之果,绝望之恨,恶从胆边生……炟尔骄慈……
墨千音拿起果子,忍不住吃了一个,她太饿了。等吃完了果子,才起身去找那个一定会守在她不远处得做早课的呆和尚。
了缘坐在河边的碎石上,面朝着河面,后背接着晨光,手中的佛珠在双手指尖一颗一颗流转。墨千音没有打扰他,她顺着河流而下,站在河边,安静的等待苏醒的鱼儿。墨千音颇有耐心,但她的肚子一点耐心都没有,三不五时的咕噜一声。她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见了条活物,河水清澈,又不深,鱼儿没心没肺的游过来时清晰可见。墨千音将千音扇飞快的的投进了河里,千音扇化成剑准确无误的刺中了鱼儿,接着带着垂死挣扎的鱼儿飞回到墨千音的手里。
了缘结束早课时,鱼儿已经架在火堆上了,散发出肉质烤熟的香味。
了缘远远的看着墨千音面对烤鱼迫不及待的样子,不知作何反应,只是对死去的鱼儿发出一声悲悯:“阿弥陀佛。”
墨千音烤好了鱼,一抬头边看见了缘远远的站在远处静静地平和的望着自己,那星眸里充斥着这世间最令人沉溺的温暖。“嘿,呆和尚。”墨千音得意的举起烤鱼笑着向他招手。
了缘这才迈开步子缓缓的走过去,在墨千音对面端正的坐下,“怎么醒的这般早?你的脚可还疼?”
“早就不疼了,昨晚就不疼了。”墨千音笑道。
“那便好,音音可不要瞒着伤势才好。”了缘眼中还是有些担忧,墨千音这个女孩子比起寻常女子坚毅太多,很多事情都不挂在心上,有时候不免让人更担心。
“那我脱下鞋袜给你看?”墨千音作势放下烤鱼,故意逗他。
了缘眼中闪过慌张,连忙摆手拒绝,语气无奈道:“音音,男女有别的。”
“逗你的,脸红什么?”墨千音说着,继续吃鱼。
了缘微微低下头,无奈的叹气。这个女孩,该让人怎么办才?
“呆和尚,送我回家后,你要去哪?”墨千音边吃着鱼肉,边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寺里,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缘答道。
“五年后,再参加一次求佛论会。”墨千音接着说道。
“嗯。”了缘乖乖的点头。
“可是我好奇的是,求佛论会每五年就开一次,很多百姓应该见过你很多次了,可是为什么这些人都不惊讶你一直容颜未改呢?”墨千音问道。
“因为永福寺向外解释说,我的修行已有小成,成佛指日可待。”了缘说道。
“他们这就便信了,可是我发现你可以随意走在京都,所有人见你都好像很陌生一样。”墨千音又疑惑起来。
“音音,凡人的记忆的就像一厚厚的书,书一点一点向后翻阅,正常人不可能把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都记得这么清楚的,他们只会复述前面书里讲的大概的意思,有这么一回事罢了。五年,足够让忙于生计的人们忘记与己无关的事的。而且,我的身上被施了法咒,能让凡人模糊我的容貌,便免去了被人认出的烦恼。”了缘说道。
“法咒?”墨千音吃完烤鱼,将鱼骨扔进火堆里。美目好奇的痴痴的望着了缘。
“你是神仙啊,这点小法咒你当然感觉不到。”了缘笑道。
“你自己施的法?”“不是,是住持智海。”了缘说道。
“原来如此。”墨千音点点头。她对那个叫智海的中年和尚有些印象,是个肃穆的人,不苟言笑的样子,眼神更是深沉,面目虽平常,但那双眼睛蕴含了太复杂的东西,眼神坚毅且固执。想必根源就在了缘身上吧。
几千僧众乃至更多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望着期待着这个和尚能够修成正果,可是了缘的正果又与他们有什么干系呢?难不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成?
“呆和尚。”墨千音心疼的看着了缘忍不住唤道。
“嗯?”了缘迷茫。
“一定要开心啊,开心的活着。”墨千音露出大大笑容看着了缘。
了缘的心突然不规律的一动,仅仅跳漏了一拍,他看着对面笑容灿烂的女孩,目光渐深,他慌忙的垂下眼眸,不敢与之对视。他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终于有人对他说,活着要开心。
他的世界除了赞美就是督促:“了缘师兄见解独到,真是不愧是得道高僧;了缘师兄真了不起,对楞严经了解如此透彻;了缘师兄,最近又有什么参悟吗?功课做的不错;师兄你是要修成正果的人,不必对外界的琐事缠心;师兄……”
而面前的女子总是会问他:“你过得开心吗?你要开心……”从没有人问过他开不开心,他也没这么问过自己,他也只是知道要日日诵经,夜夜参悟。诵哪部经,参什么悟,修哪乘佛法,有时候都不是他自己可以决定的,他开心吗?难道出家人也要追求开心与不开心吗?罢了罢了,他想不通。
“音音要永远开心啊!”了缘想不通也便不再纠结了,他再抬起眉眼,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柔软,他说道。
“那当然了。”墨千音得意的笑道。
“音音,此去的路程还要多久?”了缘忍不住问道。
“嗯~,以我们的速度,应该还要两三天吧。”墨千音大略计算道。
了缘点点头。墨千音酒足饭饱之后,两人才出发。墨千音没有刻意的拖延路程,但也没有心急。二人的速度不缓不急,有条不紊的前行着。夜深了,就找地方露宿。天亮了,了缘做完早课就启程。山林的路崎岖难走,有时候也会遇见猛兽飞禽,墨千音贪玩了,就逮只虎崽子,玩上一会儿。了缘一路上,找小动物们帮忙,打听哪里有能吃的野果子,或者野菜。墨千音也就很少将魔爪伸向小动物们。
琉璃国京都
求佛论会刚刚无疾而终,李承毅匆匆的就将女儿嫁去了西戎,虽然她亵渎了了缘,但是李承毅为了皇家的颜面,给的阵仗可谓不小。金银珠宝,丝绸帛缕,红妆十里;精兵强将,战马冷器,浩浩荡荡。李华裳身着凤冠霞帔,坐着八匹马拉着的金顶厢车,车子四面垂着薄纱,李华裳笔直端坐在车子里,精美的妆容也难掩她面如死灰的模样,她的身边跪着两个侍女。李华裳嫁的是西戎王,由于西戎王老迈,迎亲的是他的小儿子炟尔骄慈。此人一身琉璃国的装扮,一副书生的模样温文尔雅,气宇轩昂,举止落落大方。身着乳白色金丝牡丹花锦袍,脚踏银边黑色长靴,手上握着一串帝王绿翡翠珠串。他带着西戎的几位部落首领及勇将和几千士兵,在成百上千的琉璃国的子民的目送中在前面开路。岳郳生就被挤在人群之中,前面是沈清婉和唐瑾玉两个人对车厢里的李华裳张望着。
“新娘子就是漂亮。”沈清婉赞美道。
“婉儿也很漂亮。”唐瑾玉不吝夸赞的说道。
“少来,这话对我姐姐说去。”沈清婉忍不住抖一身鸡皮疙瘩。
“你们是同一个人,一样的啊。”唐瑾玉笑道。
岳郳生见着两个有说有笑的样子,心里正来火。结果只见天上飞过一只白鹤,白鹤飞过留下五彩斑斓的痕迹。那是师父专门用来给他传信用的流星信鹤,只有他能看见那只鹤。岳郳生本想和沈清婉告别,哪只很快,又一只信鹤飞来。可见,这次的事有多紧急,岳郳生只好退出人潮,钻进一户人家,趁四下无人,拿出一面镜子遁了进去。
一个时辰过后,接亲的队伍已经出了京都,走了一个下午已是夕阳落幕。长途跋涉,士兵马匹都累了,炟尔骄慈便决定原地支帐过夜,他带着几个身边的护卫将几千人的队伍细细排查一番,回到李华裳的厢车附近,此时的厢车四面已经装上了车窗,里面映出温暖的烛火。两个西戎侍女匆匆下了车,见到炟尔骄慈就跑来禀报,“骄慈王子,三夫人不肯吃东西,还将我们赶了出来。”
“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炟尔骄慈缓缓的点点头。侍女退去,炟尔骄慈移步厢车,正要上去的时候,被琉璃国的女掌事拦住了,“骄慈王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听说三夫人不肯吃东西,我进去劝说一下。”炟尔骄慈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微微笑道。
“里面可是新娘子,外男不好相见。”女掌事说道。
“在京都的时候,我不是见过了?而且她可是三夫人,我们是一家人,我怎么会是外男?”炟尔骄慈一脸茫然的说道。这时,炟尔骄慈的贴身守卫已经走过来,三两下就挤开了女掌事。炟尔骄慈儒雅的踏上车凳一节一节的了厢车。
炟尔骄慈掀开车帘进去,一抬眼就看见李华裳娇美的容颜,心就漏跳了一拍。李华裳此刻正闹着脾气,头上的凤冠也让她摘了下来,青丝如墨的垂在胸前两侧,一张脸在暖色的烛火下映出了几分生气。
李华裳见炟尔骄慈进来,脸色瞬间变得惊诧:“你怎么进来了?这么不懂规矩?”
“夫人脾气闹得这么凶,儿子进来瞧瞧。”炟尔骄慈微笑着,缓缓的行了礼,便向李华裳靠近,“夫人不吃饭怎么行?离西戎还有几天的路,路途又颠簸,夫人身骨娇弱,会受不住的。”
李华裳不以为意的冷笑,她可是修过道的人,辟几天谷的,会怕这些?“我就是不吃,你奈我何?”李华裳高傲的冷笑。
车中还有李华裳的两个贴身侍女,但里面已经没有素心了,素心在冷宫的时候因为她亵渎了缘,被李华昭下令斩首了。
“我瞧瞧三夫人吃的什么?”炟尔骄慈走到李华裳身旁两步远,探身问侍女。侍女端出从宫中带来的糕点和果茶给骄慈看。炟尔骄慈不满意的摇了摇头,“不好,怪不得三夫人不吃,你们下去要来我西戎特煮的奶茶和米糕,给夫人尝尝。”
两个侍女面面相觑,都没敢动。她们一走,车里就剩公主一个人了。
“怎么,怕我吃了我父王的三夫人不成?别说西戎,就连整个京都都知道西戎的小儿子是个能文不会武的书呆子,我又有何惧?”骄慈无奈的笑道。
“你们下去,我要看看我的小儿子能把我怎么样?”李华裳也不是安分的主,至少此刻的她真的没有把这个舞文弄墨的炟尔骄慈放在眼里,她揶揄的说道。
侍女领了命令,便下车去。侍女们一走,外面的车门突然合上了。李华裳闻声,心中一惊,她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隐隐的危机,这个炟尔骄慈是有意支开侍女。但她依旧纹丝不动,她高傲的目光冷冷的看着炟尔骄慈,强装冷静的姿态。炟尔骄慈在两个侍女离开后,温和的目光变得充满危险起来,他的目光已经带着些许常有的温柔,但是那温柔之下确是浓浓的侵略性的压迫感。
握着翡翠珠串的手,缓缓的伸向李华裳漂亮的脸蛋。李华裳心中一惊,一只手阻止了炟尔骄慈的手,她冷声惊呼:“你做什么?”
“我想你是不满的,如果是我,我也会不甘心的。”炟尔骄慈的手是温热的,他手掌里的珠串却冰冷刺骨,李华裳感觉到了强烈的反差。温热的手,干净清凉的珠串,还有那双眼里还残留着温暖的温度,李华裳突然有些恍惚,她有一瞬间觉得,那温热的拇指缓缓摩挲她的脸的人,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得到的人,那个看着她长大的了缘。
炟尔骄慈察觉到李华裳一时的失神,那是什么眼神,是什么人才能让李华裳这个高傲趾高气昂的女子,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态?炟尔骄慈用力捏住了李华裳的下巴,李华裳吃痛的回过了神,还没来得及还手,炟尔骄慈的一只手已经将李华裳的双手锁住,又是那只戴着珠串的手。炟尔骄慈俯身狠狠的吻住了李华裳涂着口脂的唇。李华裳没想到她人生中第一个吻,没有留给心爱的人也不是她的夫君,而是被她的“儿子”索去。李华裳是练过武的,可是她的双手此刻像灌了铅一样抬不动,是那串翡翠珠起的作用,珠子里面有隐隐的灵力转动。
李华裳只能转头反抗,炟尔骄慈的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头,让她不能乱动,唇舌相融,李华裳尝到了禁忌的滋味。她突然暗暗清醒,至少眼前的男子颇有琉璃国男子的风姿,身形健硕而不粗犷,因为饱读诗书身上带着一股儒雅之气,尽管他一点也不儒雅。她已经在他的举动和吻里感受到了西戎族人杀伐骁勇的果决和气势。从反抗到温顺的配合,只在李华裳的一念之间,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
直到听到外面李华裳的贴身侍女端着奶茶和米糕回来,被炟尔骄慈的人拦住:“大胆,我们是长公主殿下的人,你们敢拦我们。”
炟尔骄慈这才意犹未尽的放开李华裳,女子的发有些乱了,嘴角还有隐隐的水光,因为吻得动情,脸颊泛起些许红晕,可惜女人的眼神依旧那么清醒。炟尔骄慈一松开她,这个泼辣的女孩,扬手就赏了他响亮的一耳光,“你还真是大胆。”李华裳的语气依旧那么高傲,却没有半分恼羞成怒的意思。
那是练过武的人该有的力气,炟尔骄慈的脸火辣辣的刺痛,他伸手勾起李华裳的长发,不可置否的说:“三夫人一定要记住儿子的这句话,没有什么事是我炟尔骄慈不敢做的,特别是为我感兴趣的。”接着他又遗憾般的勾起李华裳胸前的发丝,他凑到鼻子前细细的闻了闻:“可惜了夫人如此的热情,我们却没有时间继续往下发展了。”
炟尔骄慈的话让李华裳心中一惊,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并不像他的外表这样温润,他的心里住着魔鬼。李华裳外表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不屑的冷笑一声。炟尔骄慈推开车门,外面的守卫就放侍女们上来了,炟尔骄慈却没走,反而跪坐在李华裳对面,端起侍女手中的温热的奶茶,递到李华裳面前,“夫人,夜深天寒,喝一碗奶茶暖身吧。”李华裳看着炟尔骄慈恢复那人畜无害的虚伪模样,眼中玩味的看着他,颐指气使的说道:“你喂我!”
“长公主殿下。”两个侍女一听,吓掉了魂儿。
“骄慈是我儿子,孝敬夫人是应该的。”李华裳眼中狡黠的看着他,嘴上也不吃亏的占炟尔骄慈的便宜。
“……”两个侍女鸦雀无声了。
炟尔骄慈应了一声,起身又靠近李华裳一些,两个离得更近了,两个侍女看的心惊胆战。这炟尔骄慈也不过比长公主年长个一两岁,都是青春年华最好的时候,虽然辈分悬殊,可是两人的举动怎么看都这么有悖常理。
炟尔骄慈豪迈的含下一口奶茶,一只手霸道的扣住李华裳的头倾向自己,一口浓郁醇香的奶茶灌入了口中。李华裳这一次再也没有刚刚的高傲和冷静,瞬间慌乱了起来,她的手去推他,将炟尔骄慈手中的奶茶打翻了。她刚要骂人,一丝奶从她的口中流出,两人相贴的唇缝流出奶液,场面旖旎暧昧的让人脸红心跳。两个侍女的魂彻底吓散了。
一口奶茶灌下,炟尔骄慈这才松开李华裳,他意犹未尽的看着李华裳,满是遗憾:“夫人,你把碗打翻了,可惜了……”
又是这种语气,让李华裳总觉得她处在劣势。又是一巴掌打下去,可是炟尔骄慈觉得这笔帐很值。他掏出身上母亲手绣的手帕,慢条斯理的帮李华裳擦拭嘴角的奶痕,擦完了便将帕子塞进来李华裳手里。然后他缓缓起身走到两个魂飞魄散的侍女面前,不缓不徐的说道:“这件事传出去,你们知道对三夫人的后果,不要让我发现事情泄露哦,那样的话你们……会死的很惨的。”
两个侍女心中一惊,立刻叩头,小声说道:“奴婢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
炟尔骄慈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外面的天气很凉,与炟尔骄慈的脸上热度成了反比,他这才不适的摸了摸受了两巴掌的脸颊,“去弄袋冰块,我的脸热的很。”
“是。”
车厢里,李华裳握着帕子怔怔出神,刚刚发生的一切犹如在幻梦里,既惊险又刺激,而且让人回味,心弦拨乱。
禁忌之果,绝望之恨,恶从胆边生……炟尔骄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