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回永福寺的路程,众僧走的相对慢些,因为了缘夜里泡水着了凉,加上身体本来就虚弱,便生了病。了缘的意识一直浑浑噩噩的,有点意识便胡乱的念经。众僧也听不出所以然来。众僧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回到了永福寺。
永福寺门口清扫的和尚比平时多了一倍,不用想也知,他们都在等待住持的消息,他们更关心了缘的生死。云恩在大雄宝殿的台阶上,屈膝托着腮,痴痴的等着了缘的消息。这几日,他也听明白些,了缘师兄差点死掉,他年纪还小不懂死了是怎么回事。了空师叔公告诉他,死亡,是佛祖给众生的自由。也许是好事吧。可是,人死了,活着的人就见不到。云恩为此还深深的伤心了好久,他还想见到了缘师兄。
很快,寺门口出现了骚动,云恩直起身身子细细听着,才从叽里呱啦声里听出个所以然。
“住持回来!”“快看,是住持回来了!”“是众师兄和住持回来……”云恩激动的站起身来,他跃下台阶,飞快的往寺门口跑去。等云恩见到师父和了缘,智海已经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寺门。寺门已经关闭了,十一棍僧大多赤裸上身,衣服用来给了缘做了个担架,四条棍子裹着僧衣,抬着昏迷不醒的了缘。
众僧见到了缘,都是十分敬畏,收敛了刚刚的活跃,但也都好奇的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缘的情况。有的小僧小声嘀咕:“了缘师兄怎么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智海环视众人一眼,便发号施令:“了缘师兄病了,此事不可外传,犯多舌者,逐出佛门!”
“是,住持。”众弟子乖觉的应道。
“你们且散去吧。”智海命令道。众弟子听令都散去。云恩远远的站着,目光痴痴的望着担架上的了缘,心里在害怕,了缘师兄可不要再也见不到了。
“一檀,找普善师兄来给了缘诊治。”智海吩咐道。
十一棍僧里其中一个僧人领命便跑远了。智海将了缘送到闲置的厢房,智海就坐在厢房的椅子上,静静地等着普善给了缘诊治的结果。但他也一刻没闲着,吩咐事情。
“把了缘师兄禅院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先放在这个厢房。然后把禅院封上吧。”智海说道。
“怎么突然要封禅院了?”了空姗姗来迟,因为岁数大了,行动已经不方便起来。他一进厢房就听智海如此说,便疑惑起来。
“你教的好徒弟!师叔。”智海看着了空冷冷的说,言语间还带着怒气。
了空愣了一下,他便往床边走去了。了缘赤裸着上身,胸口有一大片黑紫的淤痕,甚是骇人。他身体略显枯瘦,脸色蜡黄,眼底微肿,眼圈乌青,嘴唇苍白干裂 。意识混沌不安。
“阿弥陀佛,怎么会变成这样?”了空合掌心疼道。
“师叔。”普善向了空行礼,了空还礼。
“普善,了缘怎么样?”了空焦急的问道。
“师兄他的情况很奇怪,胸口的伤这么严重,可是师兄的脉象和病症却没有看起来那么触目惊心。师兄脉象还算平稳,身体也是因为辟谷少食造成的。不过是受了风寒,熬几副药喝下去就好了。”普善在寺中行医多年,了缘这种内强外干的病情还是第一次见。
智海听到后,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缓缓走过去说道:“普善,去给师兄熬药。我和师叔有话要说。”
“是,住持师兄。”普善双手合十,快步走出去了,并将厢房的门关上了。
了空平静的看着智海,说道:“了缘发生了什么事?”
“师叔做了师兄几十年的师父,不知道对师兄了解多少?”智海出言就有怪罪之意。
“你想说什么?”了空平静的问道。
“你教的好徒弟,现在是个触犯寺规戒律,犯了众多戒条的破戒僧!”智海低声怒道,满口尽是指责:“这么多年你教导师兄,不知都教了些什么!你就忙着与我赌气吗?你知不知道,师兄他偷学了须弥界!”
“须弥界?”了空一听,心中一惊,他望向躺在床上昏睡的了缘,不由低声念道:“阿弥陀佛。”
“是,师兄亲口向我承认的。”智海气的脸色微红,冷冷地说道。
“智海,我本不想与你争执,也不想推卸责任。这孩子尚在襁褓中,便入了寺。在我身边的日子也不过孩童的那几年。长大了,自从能识字后,一年之中在我身边又待过几日?了真师弟在世时,就固执己见,将了缘困在那禅院之中,让他修养佛性,独自悟道。了真行事过火,我的劝阻尚还有作用,可是了真师弟圆寂后,你做住持也有二十年,这二十年你又何曾听过我一句劝言?你只会变本加厉,逼迫了缘,他甚至出禅院的自由都没有了,这禅门一关,便是二十年!智海,天下修佛礼拜的沙弥比丘,菩萨金刚,没有一个是这样修成正果的!”了空悲戚的说道。他悲,是为了可怜孤寂的了缘而悲,为了冥顽不灵已经圆寂的了慈、了真而悲,还为了眼前已经利欲熏心的智海而悲。
“既然师叔如此委屈,我会向各位长老提出,从今以后师兄不在是你门下弟子。”智海不为所动,只是觉得了空依旧执迷不悟,“师父,圆寂时死不瞑目,就是因为太过看重师兄弟之间的长幼,才耽误了师兄的修行。而我智海不会。”
“阿弥陀佛。”了空难过的眼眶泛起了水汽。
“在我这,我不想在我圆寂时死不瞑目,我不想带着愧疚去极乐世界见师父。”智海无比坚定、不容置喙的说,“师叔,从今以后,了缘的教导由我来做!”
“阿弥陀佛。”了空长声念道,他看着智海面无表情的脸,固执己见的眼神,便知这永福寺已经有人疯魔了。
了空的身形更显苍老,从智海点燃七星灯开始,了空不安了几十年的心,竟停止了跳动,他的心被狠狠的撕裂了。直到他看着智海守在七星灯前的样子,好似看到了他的死不瞑目的师弟了真,给了缘塑金像的祸根就是从了真那时开始的,好在了真还忌惮他几分,推迟了十几年才塑成。可是眼前的智海更是疯魔,他有时看着云恩懵懂单纯的样子觉得无比难过,他知道到了云恩那时他已经看不到了。只是他希望,云恩不要步智海的后尘。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智海的结局。
“追究你的责任真是多此一举。”智海为自己的愚蠢行为而冷笑出声,他看着最近失去精气神的了空又尽量缓和语气说道:“师叔该好好参悟自己的修行了,固执己见已然心有阻碍,迷失了判断。如此无明,莫要荒废了佛祖这几十年的指点,师兄的事你莫要再管,否则别怪我不顾你我同门的情面。”说完,智海先走出了厢房。
了空大悲难解,一时苦闷,便昏厥了过去。直到普善端着汤药回来,才发现了空昏倒了。
了缘喝了几副汤药,昏睡了两天两夜,才找到些意识。终于不是魂无定处,能入梦睡得沉了。“高热退了就好了。”有人欣然喟叹。
了缘迷迷糊糊的,神魂入梦,竟闯入了须弥界。入梦前行路程的速度,要比现实中的快多了。他眼睛一闭,再睁开时,他已经站在墨千音家的院门了。了缘喟然长叹又无计可施,他该怎么办?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墨千音也昏迷了几天,才悠悠转醒。梅千秋告诉她,了缘已经在几天前和智海回永福寺了。若是以前的墨千音早就跳下床喊着闹着要去找了缘了。可是这次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挫败的躺了回去。思绪万千,思虑重了,就悄悄的流眼泪。哭够了,就呆呆的出神。沧漓和梅千秋面对这样的墨千音都束手无策,两个人忙前忙后,好言相劝,都换不来墨千音的一点回应。
墨千音觉得,可能只有了缘才能明白她现在内心的痛苦。天下之大,她墨千音像个无根的浮萍。她心中翻腾着苦水,她希望有人能懂她。她知道,了缘能懂她,可是,了缘也离开了她。但是她不怪他,因为她在很久之前也懂了了缘的苦。可是她现在这般了无生趣,心如死灰是为了哪般?墨千音也问过自己,她的答案是:她理解了缘的离开,可是她多么希望了缘能在她身边。她的心是矛盾纠结的。她明明知道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可是没有了缘在,她的心竟然如此茫然无措,失去了力量。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父亲的那种依赖转移到了了缘身上?
了缘在院门外,从白天站到了黑夜,沧漓和梅千秋都各自睡下了。他听着梅千秋和沧漓都在发愁墨千音的沉默不语,他们担心墨千音的茶饭不思。了缘心疼的叹气,他知道他不能出现,他在这里太久了,该回去了。了缘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听到了墨千音低声啜泣的声音。
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了缘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了。他无力的垂下双手,无奈的仰天长叹一口气。眼中泛起了泪光,他终究还是做不到放下。他叹气的闭上眼睛,再睁开,他已经出现在墨千音的房间里了。他又轻轻叹了一声。
房间里安静极了,墨千音捂着被子悄悄的哭,脆弱的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突然被子的一角被人掀起,墨千音慌乱不已,以为沧漓来了。她红肿的大眼睛闪烁着惊恐的光,像是受惊的小鹿在瞳孔里四处乱跑,惨兮兮的可怜又可爱。接着,一阵窸窣声,身侧躺下了一个人。墨千音刚要出声,就被对方轻轻的掩住了唇。墨千音瞪大眼睛看着对方,被子又盖了下来,将两个人的身体都牢牢遮住。
墨千音凝神静气才闻到了一股清淡的檀香味,她不可思议的望着离自己咫尺的黑影。“别说话,音音。”了缘叹息的说了一声,低声细语道:“你的声音他们能听到。”
然后,墨千音默默感受着了缘的手温柔的移到她的脸上至眼角,他温柔的抹去墨千音的眼泪,怜爱心疼的说:“怎么哭了?”接着,墨千音又听到了缘含着笑意带着浓浓的无可奈何的宠溺,他说道:“你知道我最怕你哭了,偏偏你却这么欺负我。”
墨千音委屈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伸手触碰到了他的衣袖,她便紧紧握住,生怕他突然消失了。那只大手一直在她的脸上摩挲,一遍又一遍,耐心的为她拭去眼泪。她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她生怕惊动了警惕敏锐的沧漓,她的幻觉就消失了。
“音音,别让我担心,好不好?”了缘叹气又带着哄孩子的语气说道:“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照顾好自己……了缘没用,没办法给你任何的承诺,也做不到时时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保护你。……了缘一想到这里,就恨自己为什么一出生就是个僧人。”
墨千音听着了缘的更是动情难过,可是她却一个字都不能说,她松开揪着了缘衣袖的手,向前挪了几下,便依偎在了缘的怀里。墨千音伸出手臂死死的抱住了缘的腰,了缘的手臂伸长着僵硬的顿住了,然后无可奈何的收回搂住了墨千音的背。
“明天天一亮,要吃饭知道吗?”了缘的手抚摸着墨千音的发丝,墨千音在他怀里乖乖的点点头。了缘欣慰的笑了笑,然后又说道:“对不起,那天说了那么多重话,让你不开心了。”墨千音又拼命的摇了摇头,将了缘抱的更紧了。
墨千音听着了缘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她却感受不到人体的温度,她不知道此时她抱着的了缘是否是真实的。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想放手,管他是人是鬼。都是她的幻觉而已,若不是幻觉了缘现在应该在永福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知道智海那个和尚,是个严厉阴狠的,不可能再放了缘回来的。
墨千音越想身体越累,竟在了缘的怀里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听到墨千音平稳沉重的呼吸声,了缘才放下心。他轻轻向下踢一脚被子,将两个人的头露出来,然后自己轻轻的将抱着自己的墨千音的手臂抬起来又放下。他慢慢挪下了床。他的须弥界修行的还不够,只能让自己的神识魂灵达到半实半虚的状态,也就发生他说话犹如在梦里可是身体已经化为了实像,但是还未达到绝对,这也就是为什么墨千音明明听到了他的心跳,却没感受到他的体温的原因。
了缘坐到床边,这一刻他才将自己压抑的情感泄露,他的眼神温柔蚀骨,里面满是深情和迷恋,他终究成了芸芸众生里一个凡夫俗子。了缘握住墨千音的手,感受着墨千音的温度和女孩特有的柔软。他看过梅千秋的记忆,梅千秋是个风花雪月之徒,他看到梅千秋与女子做过的共赴云雨的情事。他不知道那种事为何让人快乐,让人沉迷,只是到了此刻了缘才开始萌动了色欲之心,他想肆无忌惮的抱她,他想亲吻,他想抚摸,他的内心竟有了侵犯这个女孩的意识。了缘知道,这是占有,他明明意识到这已经犯了色欲戒,却还不可救药的任由龌龊的想法翻腾,挑战他的定力。
了缘慌乱的松开了墨千音的手,却又恋恋不舍的看着她安静的面容,他的喉咙不停的滚动,呼吸的频率也快了起来。他感受到他的意志都汇聚在了一处,并做出了昂扬的反应,这种感觉如那次李华裳谋害他的反应一样,他无法控制自己疯狂索求的思想和纠缠不休的欲望。以前,他不懂。可是有了梅千秋的记忆,他知道这也是动情的一种现象,情不自禁,疯狂的占有欲和侵略性是男人特有的兽性。他终究……堕入了凡尘,他陷于情网无处藏身。
了缘被自己的反应吓到,他丢盔卸甲的夺门而出,逃离了墨千音的迷幻世界……
了缘从须弥界脱离,猛然惊醒,牵动了酥麻的双腿,整个人还没有坐起来就又重重的摔了回去。他这才发觉,他退了高热,整个人都湿透了。身体黏腻不堪,下身更是一片狼藉,□□与汗水相溶,了缘生平第一次倾泻竟如此难堪,尽管没有人发现这件事。可是他心中的佛却在,他匆忙起身收拾。将亵衣用法力焚毁,就算做到了不会东窗事发,可是他心里的羞愧已经完全压住了刚刚可悲可耻的欲望。了缘坐在床上,内心无不是因刚刚失了定力的悔恨。
原来,智海说道没错,女人也是毒。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失去了定力与禅心,了缘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一发不可收拾的恶劣下去。他愧对了佛祖,被情欲迷了心智,他竟然放任自己在犯戒的道路上一错再错。这不怪墨千音,只怪他意志不坚。他痛恨自己的意志不坚,他要重新找回他的佛心!他决定他要彻底忘了墨千音,忘记她,忘记爱的滋味……他用性命发誓!
永福寺门口清扫的和尚比平时多了一倍,不用想也知,他们都在等待住持的消息,他们更关心了缘的生死。云恩在大雄宝殿的台阶上,屈膝托着腮,痴痴的等着了缘的消息。这几日,他也听明白些,了缘师兄差点死掉,他年纪还小不懂死了是怎么回事。了空师叔公告诉他,死亡,是佛祖给众生的自由。也许是好事吧。可是,人死了,活着的人就见不到。云恩为此还深深的伤心了好久,他还想见到了缘师兄。
很快,寺门口出现了骚动,云恩直起身身子细细听着,才从叽里呱啦声里听出个所以然。
“住持回来!”“快看,是住持回来了!”“是众师兄和住持回来……”云恩激动的站起身来,他跃下台阶,飞快的往寺门口跑去。等云恩见到师父和了缘,智海已经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寺门。寺门已经关闭了,十一棍僧大多赤裸上身,衣服用来给了缘做了个担架,四条棍子裹着僧衣,抬着昏迷不醒的了缘。
众僧见到了缘,都是十分敬畏,收敛了刚刚的活跃,但也都好奇的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缘的情况。有的小僧小声嘀咕:“了缘师兄怎么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智海环视众人一眼,便发号施令:“了缘师兄病了,此事不可外传,犯多舌者,逐出佛门!”
“是,住持。”众弟子乖觉的应道。
“你们且散去吧。”智海命令道。众弟子听令都散去。云恩远远的站着,目光痴痴的望着担架上的了缘,心里在害怕,了缘师兄可不要再也见不到了。
“一檀,找普善师兄来给了缘诊治。”智海吩咐道。
十一棍僧里其中一个僧人领命便跑远了。智海将了缘送到闲置的厢房,智海就坐在厢房的椅子上,静静地等着普善给了缘诊治的结果。但他也一刻没闲着,吩咐事情。
“把了缘师兄禅院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先放在这个厢房。然后把禅院封上吧。”智海说道。
“怎么突然要封禅院了?”了空姗姗来迟,因为岁数大了,行动已经不方便起来。他一进厢房就听智海如此说,便疑惑起来。
“你教的好徒弟!师叔。”智海看着了空冷冷的说,言语间还带着怒气。
了空愣了一下,他便往床边走去了。了缘赤裸着上身,胸口有一大片黑紫的淤痕,甚是骇人。他身体略显枯瘦,脸色蜡黄,眼底微肿,眼圈乌青,嘴唇苍白干裂 。意识混沌不安。
“阿弥陀佛,怎么会变成这样?”了空合掌心疼道。
“师叔。”普善向了空行礼,了空还礼。
“普善,了缘怎么样?”了空焦急的问道。
“师兄他的情况很奇怪,胸口的伤这么严重,可是师兄的脉象和病症却没有看起来那么触目惊心。师兄脉象还算平稳,身体也是因为辟谷少食造成的。不过是受了风寒,熬几副药喝下去就好了。”普善在寺中行医多年,了缘这种内强外干的病情还是第一次见。
智海听到后,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缓缓走过去说道:“普善,去给师兄熬药。我和师叔有话要说。”
“是,住持师兄。”普善双手合十,快步走出去了,并将厢房的门关上了。
了空平静的看着智海,说道:“了缘发生了什么事?”
“师叔做了师兄几十年的师父,不知道对师兄了解多少?”智海出言就有怪罪之意。
“你想说什么?”了空平静的问道。
“你教的好徒弟,现在是个触犯寺规戒律,犯了众多戒条的破戒僧!”智海低声怒道,满口尽是指责:“这么多年你教导师兄,不知都教了些什么!你就忙着与我赌气吗?你知不知道,师兄他偷学了须弥界!”
“须弥界?”了空一听,心中一惊,他望向躺在床上昏睡的了缘,不由低声念道:“阿弥陀佛。”
“是,师兄亲口向我承认的。”智海气的脸色微红,冷冷地说道。
“智海,我本不想与你争执,也不想推卸责任。这孩子尚在襁褓中,便入了寺。在我身边的日子也不过孩童的那几年。长大了,自从能识字后,一年之中在我身边又待过几日?了真师弟在世时,就固执己见,将了缘困在那禅院之中,让他修养佛性,独自悟道。了真行事过火,我的劝阻尚还有作用,可是了真师弟圆寂后,你做住持也有二十年,这二十年你又何曾听过我一句劝言?你只会变本加厉,逼迫了缘,他甚至出禅院的自由都没有了,这禅门一关,便是二十年!智海,天下修佛礼拜的沙弥比丘,菩萨金刚,没有一个是这样修成正果的!”了空悲戚的说道。他悲,是为了可怜孤寂的了缘而悲,为了冥顽不灵已经圆寂的了慈、了真而悲,还为了眼前已经利欲熏心的智海而悲。
“既然师叔如此委屈,我会向各位长老提出,从今以后师兄不在是你门下弟子。”智海不为所动,只是觉得了空依旧执迷不悟,“师父,圆寂时死不瞑目,就是因为太过看重师兄弟之间的长幼,才耽误了师兄的修行。而我智海不会。”
“阿弥陀佛。”了空难过的眼眶泛起了水汽。
“在我这,我不想在我圆寂时死不瞑目,我不想带着愧疚去极乐世界见师父。”智海无比坚定、不容置喙的说,“师叔,从今以后,了缘的教导由我来做!”
“阿弥陀佛。”了空长声念道,他看着智海面无表情的脸,固执己见的眼神,便知这永福寺已经有人疯魔了。
了空的身形更显苍老,从智海点燃七星灯开始,了空不安了几十年的心,竟停止了跳动,他的心被狠狠的撕裂了。直到他看着智海守在七星灯前的样子,好似看到了他的死不瞑目的师弟了真,给了缘塑金像的祸根就是从了真那时开始的,好在了真还忌惮他几分,推迟了十几年才塑成。可是眼前的智海更是疯魔,他有时看着云恩懵懂单纯的样子觉得无比难过,他知道到了云恩那时他已经看不到了。只是他希望,云恩不要步智海的后尘。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智海的结局。
“追究你的责任真是多此一举。”智海为自己的愚蠢行为而冷笑出声,他看着最近失去精气神的了空又尽量缓和语气说道:“师叔该好好参悟自己的修行了,固执己见已然心有阻碍,迷失了判断。如此无明,莫要荒废了佛祖这几十年的指点,师兄的事你莫要再管,否则别怪我不顾你我同门的情面。”说完,智海先走出了厢房。
了空大悲难解,一时苦闷,便昏厥了过去。直到普善端着汤药回来,才发现了空昏倒了。
了缘喝了几副汤药,昏睡了两天两夜,才找到些意识。终于不是魂无定处,能入梦睡得沉了。“高热退了就好了。”有人欣然喟叹。
了缘迷迷糊糊的,神魂入梦,竟闯入了须弥界。入梦前行路程的速度,要比现实中的快多了。他眼睛一闭,再睁开时,他已经站在墨千音家的院门了。了缘喟然长叹又无计可施,他该怎么办?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墨千音也昏迷了几天,才悠悠转醒。梅千秋告诉她,了缘已经在几天前和智海回永福寺了。若是以前的墨千音早就跳下床喊着闹着要去找了缘了。可是这次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挫败的躺了回去。思绪万千,思虑重了,就悄悄的流眼泪。哭够了,就呆呆的出神。沧漓和梅千秋面对这样的墨千音都束手无策,两个人忙前忙后,好言相劝,都换不来墨千音的一点回应。
墨千音觉得,可能只有了缘才能明白她现在内心的痛苦。天下之大,她墨千音像个无根的浮萍。她心中翻腾着苦水,她希望有人能懂她。她知道,了缘能懂她,可是,了缘也离开了她。但是她不怪他,因为她在很久之前也懂了了缘的苦。可是她现在这般了无生趣,心如死灰是为了哪般?墨千音也问过自己,她的答案是:她理解了缘的离开,可是她多么希望了缘能在她身边。她的心是矛盾纠结的。她明明知道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可是没有了缘在,她的心竟然如此茫然无措,失去了力量。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父亲的那种依赖转移到了了缘身上?
了缘在院门外,从白天站到了黑夜,沧漓和梅千秋都各自睡下了。他听着梅千秋和沧漓都在发愁墨千音的沉默不语,他们担心墨千音的茶饭不思。了缘心疼的叹气,他知道他不能出现,他在这里太久了,该回去了。了缘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听到了墨千音低声啜泣的声音。
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了缘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了。他无力的垂下双手,无奈的仰天长叹一口气。眼中泛起了泪光,他终究还是做不到放下。他叹气的闭上眼睛,再睁开,他已经出现在墨千音的房间里了。他又轻轻叹了一声。
房间里安静极了,墨千音捂着被子悄悄的哭,脆弱的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突然被子的一角被人掀起,墨千音慌乱不已,以为沧漓来了。她红肿的大眼睛闪烁着惊恐的光,像是受惊的小鹿在瞳孔里四处乱跑,惨兮兮的可怜又可爱。接着,一阵窸窣声,身侧躺下了一个人。墨千音刚要出声,就被对方轻轻的掩住了唇。墨千音瞪大眼睛看着对方,被子又盖了下来,将两个人的身体都牢牢遮住。
墨千音凝神静气才闻到了一股清淡的檀香味,她不可思议的望着离自己咫尺的黑影。“别说话,音音。”了缘叹息的说了一声,低声细语道:“你的声音他们能听到。”
然后,墨千音默默感受着了缘的手温柔的移到她的脸上至眼角,他温柔的抹去墨千音的眼泪,怜爱心疼的说:“怎么哭了?”接着,墨千音又听到了缘含着笑意带着浓浓的无可奈何的宠溺,他说道:“你知道我最怕你哭了,偏偏你却这么欺负我。”
墨千音委屈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伸手触碰到了他的衣袖,她便紧紧握住,生怕他突然消失了。那只大手一直在她的脸上摩挲,一遍又一遍,耐心的为她拭去眼泪。她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她生怕惊动了警惕敏锐的沧漓,她的幻觉就消失了。
“音音,别让我担心,好不好?”了缘叹气又带着哄孩子的语气说道:“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照顾好自己……了缘没用,没办法给你任何的承诺,也做不到时时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保护你。……了缘一想到这里,就恨自己为什么一出生就是个僧人。”
墨千音听着了缘的更是动情难过,可是她却一个字都不能说,她松开揪着了缘衣袖的手,向前挪了几下,便依偎在了缘的怀里。墨千音伸出手臂死死的抱住了缘的腰,了缘的手臂伸长着僵硬的顿住了,然后无可奈何的收回搂住了墨千音的背。
“明天天一亮,要吃饭知道吗?”了缘的手抚摸着墨千音的发丝,墨千音在他怀里乖乖的点点头。了缘欣慰的笑了笑,然后又说道:“对不起,那天说了那么多重话,让你不开心了。”墨千音又拼命的摇了摇头,将了缘抱的更紧了。
墨千音听着了缘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她却感受不到人体的温度,她不知道此时她抱着的了缘是否是真实的。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想放手,管他是人是鬼。都是她的幻觉而已,若不是幻觉了缘现在应该在永福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知道智海那个和尚,是个严厉阴狠的,不可能再放了缘回来的。
墨千音越想身体越累,竟在了缘的怀里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听到墨千音平稳沉重的呼吸声,了缘才放下心。他轻轻向下踢一脚被子,将两个人的头露出来,然后自己轻轻的将抱着自己的墨千音的手臂抬起来又放下。他慢慢挪下了床。他的须弥界修行的还不够,只能让自己的神识魂灵达到半实半虚的状态,也就发生他说话犹如在梦里可是身体已经化为了实像,但是还未达到绝对,这也就是为什么墨千音明明听到了他的心跳,却没感受到他的体温的原因。
了缘坐到床边,这一刻他才将自己压抑的情感泄露,他的眼神温柔蚀骨,里面满是深情和迷恋,他终究成了芸芸众生里一个凡夫俗子。了缘握住墨千音的手,感受着墨千音的温度和女孩特有的柔软。他看过梅千秋的记忆,梅千秋是个风花雪月之徒,他看到梅千秋与女子做过的共赴云雨的情事。他不知道那种事为何让人快乐,让人沉迷,只是到了此刻了缘才开始萌动了色欲之心,他想肆无忌惮的抱她,他想亲吻,他想抚摸,他的内心竟有了侵犯这个女孩的意识。了缘知道,这是占有,他明明意识到这已经犯了色欲戒,却还不可救药的任由龌龊的想法翻腾,挑战他的定力。
了缘慌乱的松开了墨千音的手,却又恋恋不舍的看着她安静的面容,他的喉咙不停的滚动,呼吸的频率也快了起来。他感受到他的意志都汇聚在了一处,并做出了昂扬的反应,这种感觉如那次李华裳谋害他的反应一样,他无法控制自己疯狂索求的思想和纠缠不休的欲望。以前,他不懂。可是有了梅千秋的记忆,他知道这也是动情的一种现象,情不自禁,疯狂的占有欲和侵略性是男人特有的兽性。他终究……堕入了凡尘,他陷于情网无处藏身。
了缘被自己的反应吓到,他丢盔卸甲的夺门而出,逃离了墨千音的迷幻世界……
了缘从须弥界脱离,猛然惊醒,牵动了酥麻的双腿,整个人还没有坐起来就又重重的摔了回去。他这才发觉,他退了高热,整个人都湿透了。身体黏腻不堪,下身更是一片狼藉,□□与汗水相溶,了缘生平第一次倾泻竟如此难堪,尽管没有人发现这件事。可是他心中的佛却在,他匆忙起身收拾。将亵衣用法力焚毁,就算做到了不会东窗事发,可是他心里的羞愧已经完全压住了刚刚可悲可耻的欲望。了缘坐在床上,内心无不是因刚刚失了定力的悔恨。
原来,智海说道没错,女人也是毒。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失去了定力与禅心,了缘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一发不可收拾的恶劣下去。他愧对了佛祖,被情欲迷了心智,他竟然放任自己在犯戒的道路上一错再错。这不怪墨千音,只怪他意志不坚。他痛恨自己的意志不坚,他要重新找回他的佛心!他决定他要彻底忘了墨千音,忘记她,忘记爱的滋味……他用性命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