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宫吃过斋饭,智海带着一众僧人步行回永福寺。沈青锋送众僧出了宣武门,便没有护送。僧众刚走,天边闪过一道刺眼的银光,那银光如流星一般迅速,向宣武门坠落。沈青锋望着那道银光落在脚边,只见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带着一个身背长琴的女孩映入眼中。

    “你们来做什么?”沈青锋脸色铁青的看着自己妹妹沈清婉。

    “你信上都说了嘛,皇宫恐怕生变。我们来祝你一臂之力。”沈清婉一脸明媚,是脾气不好的妹妹在主导身体。

    “就你?谢谢您了。岳道长,劳烦你再送清婉回去。”沈青锋抱拳对着一身破烂道袍的岳郳生请求道。

    “这,她闹得我头疼,我这才将她送来。”岳郳生为难道。

    “岳道长,宫变不是闹着玩,请送她回去。”沈青锋再次请求道。

    “我不回去。”沈清婉干脆的拒绝道。

    “此事先搁置,沈大哥,我卜卦算到了缘来皇宫了,现在可还在?”岳郳生岔开话题问道。

    “不巧,已经走了一刻了。”沈青锋惋惜的说道。

    “我去追他,清婉你在这等我。”岳郳生匆匆忙忙的说道。

    “喂,我也想去。”沈清婉上前一步喊道,只见岳郳生脚底生风,并没有御剑,速度惊人的向了缘离去的方向追去。

    “行了,什么热闹都凑。岳道长什么时候去的碧水城?”沈青锋拉住妹妹犯愁的说道。

    “他都来几个月了,你过了年就来了京都,几个月才来那么两封信,不知道你怎么这么忙。”沈清婉埋怨的瞪向了哥哥。

    “这几年朝局不稳,是比较忙。”沈青锋云淡风轻的解释道,然后拉着妹妹往宣武门里走,然后继续念叨着:“等岳道长回来,你们就回碧水城,那里还算安全。现在可不是凑热闹的时候,若是真出了事,我没时间保护你。”

    “我自己能保护我自己,最近连岳郳生都夸我修为有长进呢。”沈清婉抗议道。

    京都的闹市街上,人影寥寥,家家都开着半扇门,虚掩着窗户,闭塞的让人压抑。道边的小商铺子,摆出的货物也是零零散散,没那么仔细,花样也少了。可见,做一次买卖也要看缘分了。临街的门户上都挂着白绫,国丧,要举国哀悼。

    这群僧众已经成了空荡荡的街巷里最庞大的队伍。智海穿着袈裟,与了缘并肩而行,身后跟着一群小沙弥。

    一路上,了缘神情有些紧绷,嘴唇微抿向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智海看着了缘这副模样忍不住问道:“师兄有心事?”

    “是。”了缘沉默了片刻,点头应道。

    “什么心事,可否说给弟子听听?”智海问道。

    “住持,弟子在皇城遇见妖了。”了缘如实答道。

    “哦。那妖精有些佛缘,只可惜五毒蒙心,今生难修正果了。”智海一脸明了微微点头,想到炟尔骄慈还是有点惋惜。少有妖精修佛,只可惜,可惜了啊。

    了缘这才想起,智海比他先见过炟尔骄慈的。了缘忍不住问道:“住持既然洞悉一切,为何不出手渡他?”

    “佛祖点化也需机缘,这大千世界万事万物,都有其得道法门。即点化不了,说明时辰未到。”智海沉声说道,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奈之感。

    “可是,他的存在关系着国家兴亡。”了缘愁容不展。

    “师兄,朝局更迭如日升日落,乃天理循环而已。”智海理智的开解了缘。

    “那样会有无数人为此丧命,弟子于心不忍。”了缘依旧愁眉不展。

    “师兄,从麻出油,从酪出酥。生又何曾生,死亦何曾死……”

    “住持,若是牵制住他,西戎和琉璃国免遭一难!”了缘请求道,他只希望智海能出手,或者允许他能出手。

    “师兄,出家人远离红尘。”智海苦苦点化了缘,希望他有所开悟,放下我执。

    了缘无法接受智海的冷漠,他复杂的看了智海一眼,终于说出了心中的不满:“那炟尔施主告诉弟子,一但西戎和琉璃国开战,只要永福寺闭门不出,西戎就保永福寺和了缘安然,佛教长兴,难道住持的慈悲就仅仅有永福寺的方寸之地吗?”

    “永福寺是佛得道的道场,我不允许任何人毁掉它。况且,琉璃国的命数已然如此,贫僧只是顺应天意。”智海平静如水,无比坚定的理智如斯。

    了缘突然顿住脚步,后面的僧团不得不停下来,疑惑的看着了缘和智海,了缘冷冷的说:“既如此我佛的慈悲到底在哪里?世人陷入苦海,佛祖不救。国将不存,民怎可安?难道这也不值得佛祖睁开佛眼看看吗?”

    “了缘!”智海突然厉声低喝道。

    了缘固执的看着智海,智海还以严厉的神情压制着他。了缘突然有些迷惘,到底谁的观点是对,谁的是错?他早就习惯了寺中对他安排的一切,他从没有反抗或者坚持过自己的意愿。这一刻,他如往常一样,败下阵来。

    了缘落寞的转过头去,低声请求说道:“住持,弟子想静一静。”

    智海见了缘不再坚持,也不过分逼他。他指着不远处的茶摊说道:“众僧也累了,去喝碗茶水再走吧。”

    众僧散去,去茶摊讨茶喝。了缘一个人坐在一张茶水桌子前,安静的呆呆的着面前的清茶,却索然无味。他千思万想,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圣人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也是琉璃国的一个子民啊?可是他的意愿却被无情的反对,他更希望智海能用语言说服他,而不是以他要成佛这类罪孽的理由牵制他。

    其他僧众聚在一起,低声说着话。智海叹了口气,望着了缘固执的背影。他就是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他只是顺应天意而已,他有什么不对?

    这时,岳郳生快如闪电的身影,踏着参差不齐的屋顶上忽隐忽现,终于他发现了街巷里围在茶摊的僧众。岳郳生心中一喜,飒的一声落地,扬起薄薄的烟尘。

    众僧不约而同的望向这个一身破烂道袍,身后背着一把威力不俗的仙剑。智海望着少年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脸,忍不住皱了皱眉。

    岳郳生自然是看到智海了,这个智海脾气古怪的很,岳郳生不由先向他抱拳,铿锵有力爽朗的说道:“智海大师,小道岳郳生这厢有礼。”

    “阿弥陀佛,真巧,在这也能遇到道长。”智海站起身来,双手合掌,脸上不辨悲喜的客气的说道。

    “是挺巧的,可能这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吧!”岳郳生谈笑风生道。

    这时,了缘也听到了岳郳生的声音,他惊喜的站起身来望了过来。

    “岳道长。”了缘惊喜道。

    “了缘,你也在这啊!”岳郳生明知故问的惊叹道,“真是好久不见了。”

    了缘淡淡一笑点头:“是啊。”

    岳郳生逮到机会,就往了缘身边凑,看着智海老和尚彬彬有礼的说道:“大师,我和了缘许久未见了,能否容我和了缘叙叙旧?”

    智海心中是不愿的,这仙道虽一身仙风道骨,可惜沾染太多凡尘,“自然是可以,只是……”

    “多谢大师了。”岳郳生连忙打断智海的话,拉着了缘就走。

    了缘被岳郳生拉的脚步匆匆,身姿歪斜,了缘无奈的说:“岳道长,身要正,行要稳。”

    等走远些,岳郳生才放开了缘,了缘低头整理衣装。

    “了缘,你没事吧?”岳郳生神经兮兮的问道。

    “小僧无事,道长为何如此问?”了缘疑惑起来。

    “那倒也没什么,一年前我去永福寺找过你,发现寺庙里三层外三层的设着结界。我就是占卜算也没算到。”岳郳生万分紧张的看着了缘,这一年没见,了缘的眉宇间从温柔平和变成了冷静沉着,这变化也太大了。

    了缘微微的点头,又说:“没什么。”

    “你不愿意说也罢。”岳郳生看着了缘沉沉的叹了口气,“这次,我是特地来找你的。有件事,我和师父办砸了。”岳郳生抱歉的看着了缘。

    了缘望着岳郳生的神情,心瞬间心里沉了下去。

    岳郳生深吸一口气愧疚的说道:“墨姑娘没有跟我们去仙界安身。魔界也要接她安顿她也拒绝了。这一年,我师父算到墨姑娘现在的状态是居无定所,危机……四伏。”

    了缘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他怔怔的望着岳郳生,他知道这不怪司命和岳郳生,墨千音向来是极有主见的。她要做的事,谁也劝不了。

    她居无定所,她一定是在到处找她的母亲吧。那么危机四伏,他记得他们初见音音就是被那些人打伤了,养了好久的伤。对方那么厉害,尽管音音有灵脉护体,也会受很多苦吧。音音,原来除夕那日,我察觉到了你的存在,并不是思念成疾的荒唐一梦,那是真的。

    只是,他却不能再向她踏出一步,他的国家正在生死存亡之际,他的信仰,他的戒律,他的住持,都不会让他无所顾忌的迈出一步。天地之大,他不过是困在佛法和信众之间的困僧。

    岳郳生望着了缘平静到冷漠的面容,可是他的眼眶却泛红湿润了,他看着了缘吃力的抬起双手,将手掌合在一起,他悲哀的低了头,声音几不可查的微微颤抖着:“阿弥陀佛。”

    千言万语,千般牵挂,万般担忧,最终无能为力的化成了阿弥陀佛四个字。岳郳生的心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很难受。即是正缘,亦是孽缘,如此迷障,该如何破?

    “唉,我就不该同你说,这样只会让你徒增烦恼。”岳郳生后悔道。

    “因果循环,自有定数。”了缘沉默了一会说道,感激道:“若是他日了缘从别处得知,也许徒生嗔念。”

    岳郳生理解了缘的想法,点点头。

    接着,了缘便转移了话题:“道长,你此次来京都所为何事?不只是寻我这么简单吧?”

    “我这几个月一直在碧水城,沈大哥送信来说京都可能会有宫变,我和婉儿不放心就过来助琉璃国一臂之力。”岳郳生说道。

    “既然如此,再好不过。”了缘有些欣然,又如实相告:“道长,皇宫里有一只大妖,我未见他真身,但少说有两三千年的修为。你要注意。”

    “唉,这李华昭的帝王命格也太弱了,什么妖魔鬼怪都能进皇城。”岳郳生无比犯愁的叹气,忍不住吐槽道。

    “弱归弱,终究还是一国之君,无功无过也算是一种仁德。”了缘眉宇间愁云不散,心事重重的问道:“道长,我可否请教你一个问题?”

    “何必如此见外?”岳郳生大方的说道。

    “出家人避世修行,不问世事。可,若国土不安,修行人有哪有清净之地?”了缘迷惘的说道。

    “了缘,你我信仰不同,我道讲‘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有时不必制之,万事万物自有其法门。”岳郳生认真的说道,“还有一句话叫务实不务虚,你心中有家国天下,你为之做了什么?”

    了缘沉默了片刻,“早晨的时候,我劝解过那炟尔王子。”

    “他的态度如何?”岳郳生追问道。

    “态度坚决,不愿回头。”了缘失落的说,“是了缘修行不够,不能点化他。”

    “不是不能。”岳郳生严肃的纠正道,“而是他已经决定了自己的结局。”

    了缘望向岳郳生,这个道士一副清秀的少年模样,说起话来一向犀利顽皮,但是面对大是大非,他比谁都有定论,看得明白。

    “那,了缘该怎么办?”了缘虚心请教道。

    “其实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缘。你只是身上的枷锁太多,顾虑太多。你想为人人,可是修行从来都不是为了别人。你该选择属于你自己的修行之路,才能见到正果。”岳郳生鼓励他语重心长的说。

    了缘愣住呆呆的看向岳郳生,他的话与师父圆寂前说的话异曲同工。师父说过,他多希望能看见他做一个只为自己修行的僧,说他只有菩提根却无菩提心,成不了佛的。了缘更加迷茫起来,他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怎么选择才能让僧众满意,也能让自己自在开心?

    自在?开心?了缘凝视着岳郳生晶亮的眼眸,耀耀辉辉如明月般灿然,他突然有点羡慕他来,岳郳生才是真正自由的人,不是因为他在六界自由如风,而是他的心是自由的。

    了缘站在原地双手合掌置于胸前,足足入定了一刻钟的时间。

    了缘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从小到大都活在安排里,他已经被人驱使惯了。在永福寺里他顺着众僧的意愿,遇见了墨千音他不会反对墨千音所做的一切。他的是非判断都来自师长的教诲,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规矩,什么是戒条……条条框框,都有固定的诠释。

    如今他该怎么做,他知道的国家正处在危机时刻,而他能做些什么呢?知而不为,有负国恩,琉璃国生他养他,他却要见死不救;避而不见,有负皇恩,先皇李承毅待他如亲子胞弟,当朝皇帝李华昭尊他如师如长,他明知却要逃避,忘恩负义。听之任之,有负佛恩,其有众生,不知恩报恩,多遭横死,生于地狱。

    生而为人当报四重恩,三生难报父母恩、安居乐业国家恩、相亲相爱众生恩、慈悲智慧三宝恩。

    可惜,他不曾见过父母,只盼来世报父母恩,甘为牛马。众生对他的好的,他愿如夸父一般献祭所有报答,泣泪成江河,呼吸化成风。他坚定心中信仰,崇敬佛祖,严守戒律,便不负佛祖的三宝恩。如今,国之危已,他要先报国家恩情了,他会尽他所有,包括他的性命。

    岳郳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缘的神色从凝重慢慢舒展开来,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

    岳郳生仔细端详着他的神情,了缘从回过神来,看着岳郳生微微一笑。

    “想通了?”岳郳生也笑道。

    “嗯。”了缘愉悦的点点头。

    “那就好。”岳郳生替他开心,希望他想做的能做的都能如愿。

    两个人又闲情逸致的走了一会儿,他们天南海北聊了一会,了缘的笑容也多了些。岳郳生像看到了一年前的了缘,那时的他超然自得,如今他心有牵挂,步步桎梏,终是活成了凡夫俗子的样子。

    人间春意盎然去,夏暑悄然来,掠江飞燕春来早,百花争艳柳飘摇,暖风习习神气妙,春雨绵绵晴方好。缱绻花香仙酿风,酩酊焦月也醉人。

    了缘和岳郳生走街串巷,漫无目的的走着。两个人走着走着,竟穿进了死胡同,迎面高墙耸立,青砖黑瓦,不知是哪家官老爷的府邸。墙边有个不大不小的狗洞,已经野草青青,那院墙里攀爬架上铺满了翠花花的绿植,洁白胜雪的荼靡花尽情绽放着露出了墙头。

    “竟是死路。”岳郳生说道。

    了缘听着岳郳生的一句死路,便不由停住脚步望着那墙头上美丽的荼靡花出了神。岳郳生走了两步,发现了缘没有跟上来,疑惑的回头:“怎么了?”

    了缘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事,这花真漂亮!”

    “喜欢就折一段呗。”岳郳生眉眼带笑说道。

    “这花有主人了。”了缘有些遗憾的说道。

    “这有何难?”岳郳生无奈的摇摇头。

    接着,了缘眼前白光一闪,只见岳郳生忘情出鞘,剑收回手时,一小簇荼蘼花已然在手。岳郳生得意的向他摇了摇花枝。

    了缘面色严肃道:“怎可不经允许,取他人之物?”

    “一朵花而已,不会被察觉的。”岳郳生无所谓的说。

    “举头三尺有神明,自当克己律心。”了缘不以为意的反驳道。

    “可,我就是神仙啊!”岳郳生为难的挠挠脑袋。

    “……”了缘一时语塞。

    岳郳生看着了缘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好了,这家人爱荼蘼花,想必是信佛的。我给你们牵个线,等到机缘成熟,我让他们去永福寺找你,你给他们念经报答不就行了。”

    了缘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跟上岳郳生,再三叮嘱道:“一言为定,一定要施主来。”

    “知道了,知道了。就知道你多想,摘花的事我才帮你代劳的。”岳郳生笑着说,将手上的花塞给了缘。

    了缘怔怔望着手上的这一小簇荼靡花,眼神温柔且伤感。他将花凑到鼻底轻轻的细细的嗅了嗅,花香浓郁醉人,醉的人心里发苦,心里发酸。

    了缘和岳郳生往回走,他们两个已经出来半个时辰了,毕竟还有一大群僧人在等着。了缘路过一家甜品铺子的时候,不由停住了脚步。小摊上遮着宽大四方的遮阳布,以免食物被暴晒失了口感,一个个展示盒里甜品糕点摆满了一案摊,琳琅满目。

    “呦,这位高僧想要点什么啊?”摊主见了缘在摊子前站住了,机灵的送上笑容问道。

    了缘的目光落在了某个展示盒里的方糖上,一小块方糖只有拇指大小,麦黄色的样子,四四方方摆的整整齐齐,方糖一个面上刻着商家的姓氏。

    “阿弥陀佛,施主,小僧想化一块方糖。”了缘双手合十,行礼说道。

    “化缘?”摊主脸上顷刻有些不高兴了,世风日下,生意难做,本以为能碰见个买主,没想到对方空口白牙伸手来要的。

    “那方糖怎么卖?”岳郳生在旁抢声问道。

    “十文钱五块。”摊主立刻又换上笑脸,说道。

    岳郳生在他怀里的暗兜里摸出了一块碎银,财大气粗的说:“这些方糖本仙……公子包了。”

    “得嘞。”摊主连忙抢似的将岳郳生手里的银子夺过来,激动万分的放嘴里咬了咬,才满意的放进裤腰里。然后那油皮纸给岳郳生包糖。

    “道长,这太破费了。”了缘看着岳郳生十分不好意思。

    “谁说是给你的,我买给婉儿的。顺便让你尝尝。”岳郳生眉飞色舞的说道,拿起一块方糖自己扔进嘴里,方糖入口即化,甜而不腻,丝丝绵绵的好口感。

    岳郳生满意的点点头,“好吃。了缘你也尝尝。”岳郳生拿过一块方糖塞给了缘。

    了缘将方糖放进嘴了,糖果质地偏硬,甜意绵长,又不齁嗓子,了缘垂眸微微一笑。

    了缘合掌向摊主请求道:“施主,可有香囊空包,我想包几块方糖装起来。”

    得了重金的摊主,此刻对了缘化缘的意图也好,还是顾客的要求也好,是无比热情的应答:“得嘞,没问题。”

    “香囊包糖,打算送哪位佳人啊?”岳郳生一脸坏笑,用手臂撞了撞了缘,打趣道。

    了缘倒是十分坦然,神色严肃而温柔,却不怎么高兴道:“想送音音,我们此生无缘,跟她道个别。”

    岳郳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再打闹。摊主将装好方糖鼓鼓囊囊的绣着莲花的水蓝色香囊递给了缘,了缘打开香囊倒出了一大半,他数了三块放进去,将岳郳生帮他折的荼蘼花装进去,花枝太长,花朵都露在外面。

    岳郳生见了缘做的无比认真小心,他沉声问道:“你想好了?你是打算搭上命去抵御外敌吗?”

    “我不知道。最坏的打算是如此了。”了缘平静的说。

    “那你知道墨姑娘在何处?”岳郳生又问。

    “不知道,但一直找总会找到的。”了缘摇摇头说道。

    “什么事都没把握,为什么要做?”岳郳生蹙眉说道。

    “没把握就能不做了吗?”了缘系紧香囊的封口,修长的手指在上面施了法,神色自如的问道。

    “若为修行,大可不必这样的。”岳郳生正色道。

    “若为修行而修行确不可为,可小僧这次追求的是本心。”了缘温和的一笑,然后走出来糖铺子,仰头四处寻找这什么。

    终于,了缘在一家商户的店铺屋顶上发现了一只灰色斑鸠,了缘走近些,仰头请求说道:“斑鸠,小僧想请你帮个忙。”

    好在如今因国丧,外出的人少,否则人们一定认为这和尚念经念傻了。

    那斑鸠听到了缘的呼喊,展开翅膀飞到了了缘面前,叽叽喳喳的叫着。岳郳生在旁,完全听不懂鸟语,一脸惊愕的看着一人一鸟在那说话。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斑鸠恭敬的问道。

    “我想将这个香囊送到一个叫墨千音的女子手上。我在上面施了法,如果你们遇到了她,这香囊的绳子便会断开。”了缘将轻飘飘的香囊递了过去。

    “遵命大人。”斑鸠叽叽喳喳的说道。

    了缘将香囊放进斑鸠的嘴里,了缘合掌鞠躬感谢,“感谢众鸟兽为小僧送信,小僧会日日诵经感念,万分感谢。”

    斑鸠因为嘴里衔着香囊,扑腾几下翅膀上蹿下跳的表示了缘太客气了,然后远远的飞走了。

    了缘望着斑鸠消失的方向,神色沉寂。音音,荼靡花送你,向你道别,只盼若有来世,我必不让你这般委屈。方糖送你,未来的日子若是受了委屈,难过伤心了,就含一口这方糖。世事无常,众生皆苦,即是苦也要含着蜜活下去。

    此次诀别,了缘心里无一字可说,因为不能,因为不配。即是无言之分别,若你我心意相通,你会懂,对吗?

    了缘长久的望着远处,岳郳生无声的陪着他,被了缘的压抑的情感和明明那么难过却要一脸平静的表情,牵动了心。岳郳生想到了他和沈清婉之间,他们的感情永远擦不出火花来,沈清婉对他生不出感情。他懊恼过,绝望过,可看到留了缘这般才明白世事岂是件件如意?

    他是求不得的心焦煎熬,而了缘却是爱别离存的肝肠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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