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道观勉强又过了两日,渡悦也醒了。渡悦一醒,梅千秋执意要离开这破道观。

    了缘高大的身形堵在门口,将道观的光压地黑乎乎的。他面色冷静的看着背着昏迷不醒的茯苓一脸决绝的梅千秋,渡悦还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跟在他身后。墨千音在旁拉住梅千秋不准他走。

    “和尚,你让开。”梅千秋无奈的望着将矮小的门堵的死死的了缘。

    “你就这么走了?”了缘冷静的问道。

    “不然呢?我不能坐以待毙看着茯苓一直这样下去。我要去救她。”梅千秋焦急的说道,他好怕茯苓永远这么沉睡下去。

    “你的心情我理解,梅施主。”了缘点点头说道。

    “小梅,我知道你很着急,可是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你出去了也是无济于事啊。”墨千音着急的劝道。

    “办法总会有的。”梅千秋微敛眉头沉声说道。

    “梅施主,我们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了缘突然质问道。

    梅千秋皱眉辩解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可是你没考虑到音音的感受。这三年她身边危机四伏,你都寸步不离,肝胆相照。而你,有了困难,第一反应就是要推开我们自己解决。”了缘目光温和的看着他,语气也是不温不火。如此温和的言辞,可是梅千秋却感受到浓浓的指责。

    “梅施主,你说呢?”了缘见梅千秋沉默的僵持着依旧没有退步,又追问道。

    “小梅,你到底要去哪?我陪你去。”墨千音拉着梅千秋看着他如此固执更加着急,只好商劝。

    “小千,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只是我不想这么心里半分把握都没有的等下去。”梅千秋看着墨千音低落的说。

    突然,两人面前投来一道强光,二人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去,只见了缘已经率先走出了门口。了缘站在温柔的阳光里,整个人明媚的宛若神明般,他温柔的笑着。

    “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如去茯苓女施主的来处看看。”了缘温柔的提议道。

    此时,云恩闻声连忙收拾好东西,背着书箱小跑的跟上了了缘。云恩仰头看着了缘,小声说道:“师兄,我们不回京都了吗?”

    了缘低头看着云恩轻描淡写的点点头,“不回。”

    “师兄!”云恩下意识的看向墨千音,这几天在几人的相处中,云恩就是再不懂事也能看出了缘和墨千音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了缘此番的决定,一定是因为墨千音。

    “云恩,我们接下来的路会很新奇,可能会碰到很多妖魔鬼怪。如果你不同意师兄的决定,我便请你慧远师兄来,接你去他那暂住。”了缘用极为温柔的语气说出不容置喙的强势的话语。

    云恩一听了缘的威胁,瞬间蔫了下来,他弱弱的说道:“云恩想跟着师兄。”

    “嗯好。云恩,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你只管用双眼去看,用心去感受,专心的去看这个世界。这才是你的修行。你修行的任务从来不是监管我的修行。”了缘满意的笑着蹲下身来,语气亲切温和的教诲云恩说道。

    “是,云恩谨记师兄教导。”云恩双手合十行礼说道。

    了缘满意的站起身来,梅千秋几人已经走了过来。

    “去茯苓的来处?那里早已经荒废多年,我们救回茯苓后,那里再也没有其他人了。”梅千秋不确定的问道。

    “不然,梅施主有更好的去处?”了缘反问道。

    梅千秋茫然的沉默了。

    “那就劳烦梅施主带路了,我们去那看看吧。”了缘笑着坚持道。

    了缘的提议也只是不是办法的办法,大家只好一试。一行人有孩子有伤者,也走不快。到了晚上,几个人寻了个山洞过夜。

    山洞内里狭窄,几乎人和人要贴在一起,围着火堆休息。墨千音和云恩坐在一起,云恩不喜欢墨千音,从来不会理会她。墨千音时不时添着柴。

    了缘再次给渡悦输了灵力,渡悦的脸色才好些。梅千秋已经能自己调息,等他调息好。了缘正给大家分干饼。

    大家吃了饼,累的倒头就睡。墨千音左边挨着茯苓,右边是云恩,云恩和她避开远远的,紧挨着了缘,酣然入梦。

    洞里一片温暖,大家睡得很香甜。夜半时候,墨千音醒来的时候,发现了缘的位置空空如也,不知人去了哪里。她等了一炷香也不见了缘回来,便忍不住悄悄起身出去寻他。

    墨千音轻步走出山洞四下寻了一会,她在一个石丘上看着了缘端坐的身影,她走过去几步,发现他身边蹲坐着一只白狼。了缘在和白狼低声说话。

    “这些事,还是要麻烦你们帮我打听打听。”了缘笑着看着白狼恳求的说道。

    白狼低声发出一些声音,好似在说:“您太客气了。”

    接着,墨千音又听到了缘深长的说道:“这几年音音过得很苦,既然我们遇见了,我不想再让她这么辛苦。音音的母亲一定要找到,她是音音唯一的亲人了。”

    白狼低声应了一声。

    一阵微风拂过,树木丛林的树叶发出哗哗的声响,非常动听。白狼敏锐的听觉察觉到一丝莫名的气息,白狼猛的扭过头来,看向了了缘,低鸣了一声,“有人在周围。”

    “追。”了缘转头眼神变得严肃的命令道。

    白狼望着头顶的明月,嗷嗷嚎叫了几声,只听暗处丛林的黑影似乎察觉到不对劲,悄悄隐去准备逃跑。

    白狼转身纵身一跃,往丛林深处追去。那藏匿的黑衣人终于察觉到危险,连忙拔腿就跑。了缘慢条斯理的站起来,身影颀长,身姿挺拔,他手中握着修罗隐,他的目光晶亮而凝重的往丛林深处望着。

    白狼皓白的身姿穿梭在树林之间,很快就看见周围不知哪里跑出来几十匹灰色的狼群。

    那个黑影轻盈而敏捷,在林间穿梭,逃避群狼的追捕。

    了缘的目光慢慢追上了黑衣人身影,他信步上前。墨千音不可思议的看到了缘只迈出了一步,整个人却已经在百米之外。这个呆和尚的修为在三年之内已经达到了这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地步。

    墨千音一路悄悄尾随追了上去,却不敢太过靠近。

    了缘的目光一直锁定着那黑衣人身影忽高忽低,在山丘树梢之间飞速穿梭,那人脚下生风,泛着隐隐的灵力,却又不强。不消一刻,那黑衣人的速度明显越来越慢了。他纵身一个跳跃,哪知莫名脱力,一脚踏空,摔在了坚硬的土地上。在下面紧追不舍的狼群,一跃而上,三五只就撕咬住了黑衣人的腿和身体。

    那黑衣人疼的满头大汗,他哀叫着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篆,使用微薄的灵力催动,他周身一声爆发,群狼被他击退数米。

    黑衣人心有余悸的望了望身后的群狼没有丝毫畏惧,依旧气势汹汹的扑过来。黑衣人连滚带爬的往前跑去,手又伸进怀里,掏出了一张符篆,就在他要催动符篆准备土遁逃走时。

    一道强力的灵力迎面袭来,那黑衣人吓坏了抬手一挡,哪知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黑衣人慢慢的挪开挡住脸的手臂,才发现他手中的符篆被对方用灵力烧毁了。

    黑衣人抬头望去,只见了缘一袭朴素洁净的僧衣,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眼神毫无攻击性的望着自己。那黑衣见了缘如此弱不禁风的模样,连忙抽出腰间的匕首,眼神张狂而凶恶的向了缘刺去。

    了缘冷静自若的看着黑衣人持刀而来,神色未变,一双眼眸在漆黑的夜中如玉盘般明亮,群狼望着这个自带贵气与端庄的男人,不觉更加姿态更加敬畏状。

    墨千音跟上他们躲在暗处,刚屏息凝神,就看见了缘干脆利落的抬手使了一招酷似太极的手法,四两拨千斤般破了对方猛烈的一刺,紧接着了缘面色如常温和的抬腿又极具力量的,一脚将对方踹倒在地,对方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滚出几米远。那黑衣人直接全身撕裂般疼痛,挣扎了几下,喷出大口鲜血。再望向了缘时,眼中已经满是惧意。

    墨千音看着不由心惊,这个和尚的情绪控制的太好,可是他行事风格与曾经大相径庭。曾经的他面对攻击都是见招拆招,好言相劝。可如今,他……行为太过干脆果决,真的不像他。

    “阿弥陀佛。”了缘从高处走下来,气质儒雅温柔。

    那黑衣人被群狼围的无处可躲,又望着了缘正向他逼近,更是吓得抖若筛糠。他连忙跪下来,苦苦求饶道:“大慈大悲的大菩萨,真罗汉,饶命啊。小的只是一路跟着你们,并没有做出伤害你们的事。求您放过我吧,求您的灵兽们高抬贵手,饶了小人一条贱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若不是战争不断,小的也不会干这行的。”

    了缘走到他身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缓缓说道:“把面巾揭下。”

    那黑衣人倒是听话,连忙扯下面巾。面巾之下是一张朴素老实的脸,眼中也没有手上沾满鲜血的杀气和戾气,真的不像一个穷凶极恶之徒。

    “求求大神仙了,放过我吧。我只是立功心切,想多挣些银钱,让老母和妻儿过上好日子……”那张憨厚的脸全是惧意,不得不如实相告。

    “我问你便答,我不会要你性命。”了缘心软的叹了口气,打断对方的哀求。

    “是是。”那黑衣人连忙卑躬屈膝应道。

    “先把你的手给我。”了缘优雅的伸出手递到黑衣人面前,温和的说道。

    那黑衣人一脸茫然,犹豫不决伸出手,他的手颤抖的不像话。了缘伸过去握住了那只冰冷的全是汗颤抖不停的手。

    了缘抬眸望着那黑衣人,手掌微用力攥住给他输送一些灵力,让他平缓一下情绪。

    “施主,看着我。”了缘说道。

    那黑衣人不由自主的抬起满是害怕惊恐的眼望了缘,了缘的眼神平和而温暖,让对方冷静了不少。

    “把你所有的经历都回忆一遍。”了缘指导着说道。

    那黑衣人心中满是不解,可是了缘提起经历事情这种字眼,内心便不由自主的杂七杂八的想起一些片段。

    了缘也看到了他的记忆:这个黑衣人本是附近镇上的力工,常在米行卖力气挣钱,家中有七十岁病弱的老母,贤惠体贴的妻子,还有一儿一女,儿子已经七八岁该去学堂的年纪,却因为没有钱进学堂读书识字。因为京都之战受到影响,百业待兴,学堂收费比以往贵出几倍,非达官显贵,富贵商贾不是没有这个资本的。

    老母又常年缠绵病榻,家中大部分积蓄都给母亲治病,日子过得食不果腹。

    在米行搬货卸货一天下来也只能挣几枚铜板,根本解不了家中困苦。

    突然有一天,镇上来了一群道士,布告大量招人声称要在山上修建道观。出价极高,但要求参加者自愿签卖身契和生死状。

    一开始人们怀疑此事真假,可是那领头道士声称参加者签了状子立得一锭银子。便有胆大的先签了卖身契和生死状,果真那道士没有骗人,给了一锭银子。

    后来,参加的人有数百人,那领头道士带着这些人先来到了一个庄子里面。在庄子里有一群各个身穿黑袍,为首的带着铜色面具,其他人都是面巾蒙面,人人腰间挎着佩刀。

    那佩刀在黑衣人的记忆力并不清晰,只是一闪而过,了缘隐约看到那剑柄上刻着一个类似花朵一般的图案。

    了缘的手不由握得重了些,那黑衣人心里一惊,记忆被打断了。了缘也察觉到对方的心理变化,他歉意的说:“抱歉,我想再看一眼那些黑衣人握着的兵器。”

    那黑衣人这一刻才明白了缘为何要紧紧抓着他的手,原来他在想什么对方全都知道。黑衣人惊叹了缘的异能,心里更是慌乱,一时间六神无主,记忆也错乱不堪。

    “你不要想乱七八糟的。”了缘感受着黑衣人种种情绪,忍不住有些着急,语气也重了些。

    “我,我再想想。”黑衣人吓得连忙凝神,可是人处在紧张的时刻,精神是紧绷的,过分紧张的他一时间再去回忆过去的事,不免有些错乱。了缘看着那些黑衣人忽而一身黑袍,忽而一身黑甲,忽而手持长刀,忽而腰佩长剑。

    了缘微微蹙眉,叹了口气,松开了他,提议道:“我来问你来答,这可还行?”

    “是。”那黑衣人脱离了缘的牵制,莫名松了口气,乖顺的点头。

    “那群人把你们关在庄子里做了什么?”了缘问道。

    “我们去庄子的时候只是签了卖身契,在庄子里我们这批人又被挑选了一遍,后来留下了我们三百多人。我们这些人是签了生死状的。”黑衣人憨实的回答道。

    “可是看你这个样子,不像是修道观的。”了缘审视这黑衣人的打扮分明与雇佣他们的黑衣人一个扮相,继续问道:“以修道观之名雇佣你们的人是什么身份?他们是做什么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些大法师也和我们一样,是听上面指示的。”黑衣人面色为难道。

    “上面的指示?”了缘疑惑的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小的也只是听说,上面的人无比神秘,好像是什么大神仙,法力无边。我们的头领也只是有幸见到大神仙的护法。”黑衣人努力回忆着说道。

    “大神仙?”了缘微挑眉,转而又问:“那你的组织叫什么?像你这样的组织有多少?”

    “明王。像我们这样的组织?难道还有很多?”黑衣人不明白了缘为什么这么问,疑惑的反问。

    了缘眉头舒展,静静地看着黑衣人,不缓不急的合掌敬道:“施主,这个组织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而且凶险万分。贫僧奉劝施主,回头是岸。放了他吧。”

    了缘望着白狼王吩咐道。

    墨千音离他们远,没有听到了缘和黑衣人的对话,但是她也不敢多做他念,她生怕了缘察觉到她的存在。

    只见了缘向黑衣人行了礼,独身一人径自前去。哪知不过几秒,她看到了缘突然回过头来,眼神晦暗不明,闪着诡异的光,一脸邪气,不知说了什么,便冷漠的转头离去。

    紧接着,只见群狼奋跃而起,将黑衣人撕咬在地,甚至都没有听到那黑衣人的哀嚎,墨千音眼前的场景已经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墨千音的脸色被吓得僵白,她从不怕血光,怕的是了缘的转变。为什么了缘会变成这样?

    了缘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出神,明王,忿怒相,教化难调之众生,乃恐怖相。面对黑衣人的身份,了缘也有了初步的判断,炟尔骄慈曾说过他有过一个猫妖曾在这样一个组织做事,那个猫妖应该就是邬皇,后来京都之役,也出现了大批像黑衣人这样的法师,可想而知这个组织庞大的力量。而他刚刚抓到的黑衣人算是等级最低的,所以他才会用符篆。

    如今这些黑衣人竟然在跟踪墨千音,了缘不得不将这个组和炟尔骄慈提过的组织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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