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房,从下朝后楚宸脸色就不好看了,一夜之间茯楹的身份全城百姓已知,确实有些棘手,呵,看来背后之人打算给他扣上一顶沉溺女色昏庸无道的帽子。

    “彻查此事,密切关注成王动向,”此事定与成王脱不了干系。

    “是,那茯妃娘娘,您打算怎么办?”晏温请示道。

    楚宸沉吟片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废除茯氏称号,即刻处死。”

    晏温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他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下了决断,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就在他心中腹议之时,陛下接下来的话让他瞪大了眼睛。

    乾清宫,茯楹也已得知今日早朝群臣要求处置她的事,没想到事情传得如此之快。“娘娘,不必太过担忧,陛下会护着您的。”

    会护着她吗?茯楹这次有些不确定,她只不过是这件事的棋子,背后之人真正要对付的是楚宸,他刚登基不到一年,根基还未牢固,窝藏北夷细作为妃这种罪名,十分不利笼络民心。古人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楚宸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话音刚落不久,晏温就带人进来了。他一脸严肃,身后跟着两个侍卫,对上茯楹清澄澄的眼睛心里发虚,“娘娘,请接旨。”

    茯楹依言跪下,“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后妃茯氏罔顾天恩,勾结北夷,罪不容诛,废除称号,即刻处死,”晏温一板一眼的念完圣旨上的字。

    “怎么可能,陛下不可能会处死娘娘?”清竹惊呼出声,急忙抓住晏温的袖子,“大人,旨意是不是传错了?”

    殿内侍从面上纷纷带上惊诧,娘娘怎么会跟细作扯上关系?还以为茯妃娘娘深受陛下宠爱呢,没想到一道圣旨就打发了。

    与众人的惊慌失措不同,茯楹面上平静淡然,仿若听到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是袖中颤抖的双手泄露了几分情绪。她扯了扯嘴角,牵出了一个略有些怪异的笑容,对着清竹道:“别怕。”

    “娘娘,可还有什么话要留给陛下?”晏温面上带了丝不忍。

    茯楹抬眸看向他,不疾不徐地站起身,走向端着毒酒的侍卫,整个下巴微微仰着,如一只傲然挺立的白鹤,微风将她的裙摆吹起,带着几分决绝,端起毒酒一饮而下,娇柔的声音如梦中的呓语:“并无。”

    “娘娘,不要,”清竹哭着扑上去。所有人几乎都愣在了原地,看着眼前决绝凄厉的画面,久久不能回神。

    毒酒的发作来得很快,茯楹刚饮下不久,胃中便如烈火焚烧,痛意瞬间传至五脏六腑。她不禁跪伏在地上,冷汗从她精致的面庞上不停地落下,茯楹从来没有这么痛过,力气从她身体里渐渐流失,美丽的眼睛失去了色彩,最终无力地闭上。

    楚宸站在殿门的阴影处,冷峻的面庞覆上了一层寒冰,黑眸紧盯着茯楹,眼神有些木然,看着那个雪肤花貌,娇媚动人的女子如木偶一样跪趴在地上,她痛苦的面庞上逐渐变得僵冷,失去了生息。

    过了一会儿,他木然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悲伤、不舍和几分失落,脑海中不自觉地一直重复着茯楹那句,“并无。”

    没有什么要对他说的吗?想必已然恨极了他。心中密密麻麻地染上慌乱,他以为她会哭求,唯恐自己受不住她的乞求,所以不敢露面。可没想到,茯楹竟然会这么决绝。

    他看轻了这个女人。

    楚宸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向地上的女子,指腹轻轻擦去她唇角的血迹,忽而用力将她拥入怀中,如对待易碎的珍宝,心中弥漫上蚀骨的痛意,恍然间明白,她已经一寸一寸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

    一晃几十日过去了,枯黄的树叶在风中打了一个卷,蹍落在尘土,化作养料滋养着树根,秋日来了。

    茯楹的乍然死去,如一个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上引起了波纹,而后又渐渐淡去。除了余留几声叹息,再也不剩什么了。

    上书房外,周挽锦穿着一身鲜亮的石榴红衣裙,拎着食盒正和江寿海说着话,“江公公,我奉太后之命,前来看望陛下。”

    “您稍后,老奴这就去禀告。”

    楚宸坐在桌案前批阅奏章,听到禀告微微颔首,这就是表示同意了。

    周挽锦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袅袅婷婷地走进房内,将食盒打开拿出一盘带着甜味的糕点,“陛下您公务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太后娘娘一直很挂心,这是臣女做的糕点,陛下尝尝可合胃口?”

    楚宸放下朱笔,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淡漠的目光在她亮眼的衣裙上停留了一瞬。周挽锦心里瞬间紧张了起来,她听宫人说以前茯妃就喜欢穿亮色的衣裙,今日来之前,鬼使神差地选了一件这样的衣裙。

    她鼓起勇气看向楚宸,期望从他的眼神中看到惊艳,可是她失望了,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平静极了,一丝波澜也没有。

    楚宸忽然想起了以前的那个女人,穿着鲜亮的衣裙在他身旁撒娇耍赖,湿漉漉的杏眸中带着狡黠,明媚动人不可方物。

    周挽锦看着陷入回忆中的男人,直觉他应该又想起了茯妃,心中带着浓重不甘,为什么就不能看看身边的她呢?

    这几日她也曾旁敲侧击问过太后,立后圣旨何时颁下,太后总是含糊其辞,无外乎就是陛下不允,看来她得再让太后使使劲了。

    楚宸并没有动那盘糕点,在他露出厌烦表情前,周挽锦颇有眼色的提出了告退。

    孙太后见周挽锦回来后失落的表情,就知她这是又碰壁了。茯妃被处死后,她是越来越来害怕这个冷漠的儿子了,故此一直不敢问立后之事。

    想到此处,心中对周挽锦又带了几分内疚。周挽锦坐在太后下首,垂着头不知想写什么。“周丫头,二郎性情冷漠,时日长了定会知道你的好。”

    周挽锦抬起头眼眶发红,满脸都是泪水,哽咽道:“是,多谢太后宽慰,”说完眼泪依旧是止不住流下来。

    孙太后看着她副伤心的样子,心中不忍极了,“莫哭了,等明早二郎下朝后,哀家再问问。”

    翌日,楚宸下朝后便随着孙嬷嬷来到了寿宁宫,孙太后看着清减了些的儿子,嘘寒问暖了一番,迟迟不进入正题。

    “母后有什么话,直说吧。”

    “你年纪也不小了,立后之事还是要尽快定下来,哀家找钦天监算了,下月初五是个吉日,你迎娶周丫头为后的旨意要尽快昭告天下,还有各种礼节筹备也要一年半载……”

    “母后,”楚宸皱了皱眉,打断了她的话,“先前的约定已不需您履行,关于立后之事自然也不作数了。”

    “立后之事岂能儿戏!”孙太后微微提高声音。

    “母后多歇息,儿臣还有公务要忙,”楚宸说完不等太后说话,径直向外走去。

    孙太后头疼得扶额,她是拿这个儿子没办法了。

    上京三十里处,坐落着一处精致典雅的京郊别院。府内亭台相接,精致典雅,又失磅礴大气。

    一行穿着青绿布裙的丫鬟从九曲长廊里经过,“里面不知住了什么贵人,昏睡了半月,每日里人参灵芝这些珍贵补品流水一样的送进去,”圆脸的丫鬟津津有味的说着。

    “听说长得可美了,像仙女一样,”旁边人应和道。

    “看着不像正室娘子,莫不是哪家藏的外室?”

    走在最前面的老妈妈眼神扫向几人,厉声训道:“小贱蹄子,皮子都痒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胡咧”。

    小丫鬟们纷纷噤了声,不敢多言。

    别院东南深处,一座院子尤为富丽堂皇,这是个五进五出院子,除了大小厢房之外,还有花园、正厅、耳房、后罩房等。

    桃枝抬手拨开珠帘,七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绣着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一张娇艳欲滴的脸令人忘之失色,正是前不久在宫中被处死的茯楹。

    她没有听见响声,翻身继续睡,如花瓣般娇艳的红唇微张,不自觉的蛊惑人心。

    桃枝轻声走到床边,拨开纱帐,轻声唤她。数声后,茯楹睁开眼,清澈的眼中带着没睡饱的迷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不想起来。

    “娘子,该喝药了。”

    “跟大夫讲,我的身子已无大碍,不需要每日喝药了。”

    桃枝低头一笑:“您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怕苦,沈大夫交代再喝两日就可以了”。

    桃枝选了一件红色月华裙,伺候着她穿上,“娘子最近的胸又丰腴些”。茯楹低头看了下,不知为何这些时日精神总有些恹恹,胸前也胖了一圈。

    茯楹梳洗完后,坐在膳桌前,先皱着眉喝了一碗乌黑的药汤,接着吃了几颗蜜饯才缓过来。满桌的早膳香气诱人,丫鬟安静侯在一旁。她今日胃口不错,吃了笼蟹肉包子和红枣燕窝粥。

    “今日你们老爷回信了吗?我能出去吗?”茯楹盯着桃枝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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