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里正找上门来。张绿英想试探一下里正的来意，因为妈妈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里正，里正上门，从无好事，课税给了徐婧芳很大的压力。
“王里长，你是来收钱的吗？”
昨天，张拓给了张绿英一袋钱，并且嘱咐她，这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不许对第三个人说。张绿英本来还不知道堂哥的用意，但是王里长的出现，她忽然明白了堂哥的用心良苦。
“小绿英，你可不要乱说，王里长今天来，是有件喜事要告诉你妈妈。”
张绿英问：“我们家能有什么喜事呢？”
王里长见她句句试探，偏不满足她的好奇心，“大人的事，你小孩子不要管。”
张绿英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坏事，这才打算去河边找妈妈。只是，从前太小，从未留意过里正是好人还是坏人，现在，当着里正的面，她不知道该不该锁门，如果锁了，有冒犯里正的嫌疑，如果不锁，谁家好孩子走出家门不锁门呢？
张绿英只好佯作往河边走。王里正坚决不肯受瓜田李下之嫌，“小绿英，倒霉孩子，你出门不锁门的吗？”
张绿英把钥匙递给王里正：“我够不着。”这倒是实话，她常年堪堪吃饱，个子比一般人矮一些，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试探妈妈从前在家过得如何，“我妈妈说，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我先天不足，大概率长不太高。”
“小孩子竟瞎说！”张家祖上是茅家湾的，一百年前出了个显贵。虽然早就搬到了芹州，但是家里的秘闻还是会传出一些到乡下来。毕竟，徐婧芳在张家闹出过不小的动静。
虽然王里正什么都没说，但是张绿英却猜出了什么。张家毕竟是一方显贵，妈妈在张家时，如果衣食无忧，不曾受屈，王里正大概率说：“你受个屁的先天不足。” 又或者王里正对张家的事毫不知情，他大概率会一脸好奇：“什么娘胎里的病？”
王里正锁好门后，对张绿英道：“快去叫你妈，就说，有要紧的好事。”
原来，堂哥考虑到她年满六岁，将她送到镇上的刘财主家，一同开蒙，刘财主是张拓同窗好友的父亲，颇有家资，便给女儿、以及族中的孩子们聘了西席，为了省钱，又邀请了镇上家世清白的适龄男女孩童若干。
王里正走后，徐婧芳骂道：“绝瓜蔸的，十几万家产全抢了去，居然让妹妹坐大老远的船去镇上开蒙，做人做到这个份上，早点被捕快抓进大牢，吃牢饭吃到饱吧。”
张绿英道：“他们本来可以不闻不问，给我开蒙的机会，已经算有良心了。”
徐婧芳一双眼睛气得血丝丛生，“那些家产本来都是我的，现在都被他们抢去了，你管他们叫有良心？”
“自古以来，都是有能者居之，没有什么本来不本来的，钱是老头子的，爱给谁给谁，没给你，是你们两个不得他们的心，堂哥好心安排我开蒙，我们就应该感谢他。”
“你不是我生的，我就当没生过你，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徐婧芳压低声音学张绿英的娃娃音，“钱是老头子的，爱给谁给谁，不给你，是你不讨他们的喜欢。你脑子进水了？钱不给嫡子，给外室子，谁生的还不一定呢！”
张绿英道：“你每年能攒二百文，加上爸爸、堂哥给的，最少也有三五千文，四年了，二十两总该有，你都寄给哥哥了，我什么都没说，我觉得，你想给谁就给谁，我接受你的安排。”
张绿英一边说，一边观察妈妈的神色，只要她神色大变，那就是每一句话都猜对了，但凡有一句不对，她一定跳起来反驳。
徐婧芳骂道：“以后别叫我妈！通天底下没这个理，你去问问茅家湾，有谁把钱给女儿的？”
“问过了，隔壁张妍，有一套金首饰。”
“你跟她比什么？她父母俱全，你呢？你没爹没娘，你怎么比？”
“张秋饶和张春华，两兄妹也是平分家产的。”
“你只能举出两个例子来，你能举出第三个？”
“王里正给女儿陪嫁了一套宅子。”
“你只能举出三个，能举出第四个？”
张绿英当然能举出第四个，只不过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有点蠢，这种无聊的穷举游戏到此为止，再说下去也于事无补。
“妈妈，爷爷不给你家产，为啥外婆也不给？我听说她把家产平分和舅舅和姨妈了。”
“那谁知道？你问我，不如去问你外婆？”
张绿英道：“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他们就是偏心呗。”
“爸爸为啥对秋姨那么好？秋姨不仅年纪大，还离过婚，还生不了孩子。”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爸爸也是个蠢货来的。”
“我听说，三个姑姑只跟伯父来往，不跟爸爸来往，这又是为啥？”
“因为她们有病！我再说一句，你有本事，就管她们叫娘，从今以后，我跟你没关系。”
接下来，张绿英便要开启早出晚归的生活，每天两个时辰的授课，另外还要割两个时辰的鱼草，以补贴茶果费。临别的这番对话，她希望对妈妈有所启发，能悟到什么程度，就靠她自己了。
徐婧芳自然知道，她是不讨喜的，但究竟是相貌、口才、子女质量，还是其它什么，居然让所有人避她如避瘟神，她是想不到的，想来想去，大抵是“运气”。
张渠夫妇猪狗不如，即便远在茅家湾，也是臭名昭著的，她认为张翀实在没有任何偏心的理由，想了十几年，也想不通。
“王里长，你是来收钱的吗？”
昨天，张拓给了张绿英一袋钱，并且嘱咐她，这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不许对第三个人说。张绿英本来还不知道堂哥的用意，但是王里长的出现，她忽然明白了堂哥的用心良苦。
“小绿英，你可不要乱说，王里长今天来，是有件喜事要告诉你妈妈。”
张绿英问：“我们家能有什么喜事呢？”
王里长见她句句试探，偏不满足她的好奇心，“大人的事，你小孩子不要管。”
张绿英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坏事，这才打算去河边找妈妈。只是，从前太小，从未留意过里正是好人还是坏人，现在，当着里正的面，她不知道该不该锁门，如果锁了，有冒犯里正的嫌疑，如果不锁，谁家好孩子走出家门不锁门呢？
张绿英只好佯作往河边走。王里正坚决不肯受瓜田李下之嫌，“小绿英，倒霉孩子，你出门不锁门的吗？”
张绿英把钥匙递给王里正：“我够不着。”这倒是实话，她常年堪堪吃饱，个子比一般人矮一些，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试探妈妈从前在家过得如何，“我妈妈说，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我先天不足，大概率长不太高。”
“小孩子竟瞎说！”张家祖上是茅家湾的，一百年前出了个显贵。虽然早就搬到了芹州，但是家里的秘闻还是会传出一些到乡下来。毕竟，徐婧芳在张家闹出过不小的动静。
虽然王里正什么都没说，但是张绿英却猜出了什么。张家毕竟是一方显贵，妈妈在张家时，如果衣食无忧，不曾受屈，王里正大概率说：“你受个屁的先天不足。” 又或者王里正对张家的事毫不知情，他大概率会一脸好奇：“什么娘胎里的病？”
王里正锁好门后，对张绿英道：“快去叫你妈，就说，有要紧的好事。”
原来，堂哥考虑到她年满六岁，将她送到镇上的刘财主家，一同开蒙，刘财主是张拓同窗好友的父亲，颇有家资，便给女儿、以及族中的孩子们聘了西席，为了省钱，又邀请了镇上家世清白的适龄男女孩童若干。
王里正走后，徐婧芳骂道：“绝瓜蔸的，十几万家产全抢了去，居然让妹妹坐大老远的船去镇上开蒙，做人做到这个份上，早点被捕快抓进大牢，吃牢饭吃到饱吧。”
张绿英道：“他们本来可以不闻不问，给我开蒙的机会，已经算有良心了。”
徐婧芳一双眼睛气得血丝丛生，“那些家产本来都是我的，现在都被他们抢去了，你管他们叫有良心？”
“自古以来，都是有能者居之，没有什么本来不本来的，钱是老头子的，爱给谁给谁，没给你，是你们两个不得他们的心，堂哥好心安排我开蒙，我们就应该感谢他。”
“你不是我生的，我就当没生过你，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徐婧芳压低声音学张绿英的娃娃音，“钱是老头子的，爱给谁给谁，不给你，是你不讨他们的喜欢。你脑子进水了？钱不给嫡子，给外室子，谁生的还不一定呢！”
张绿英道：“你每年能攒二百文，加上爸爸、堂哥给的，最少也有三五千文，四年了，二十两总该有，你都寄给哥哥了，我什么都没说，我觉得，你想给谁就给谁，我接受你的安排。”
张绿英一边说，一边观察妈妈的神色，只要她神色大变，那就是每一句话都猜对了，但凡有一句不对，她一定跳起来反驳。
徐婧芳骂道：“以后别叫我妈！通天底下没这个理，你去问问茅家湾，有谁把钱给女儿的？”
“问过了，隔壁张妍，有一套金首饰。”
“你跟她比什么？她父母俱全，你呢？你没爹没娘，你怎么比？”
“张秋饶和张春华，两兄妹也是平分家产的。”
“你只能举出两个例子来，你能举出第三个？”
“王里正给女儿陪嫁了一套宅子。”
“你只能举出三个，能举出第四个？”
张绿英当然能举出第四个，只不过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有点蠢，这种无聊的穷举游戏到此为止，再说下去也于事无补。
“妈妈，爷爷不给你家产，为啥外婆也不给？我听说她把家产平分和舅舅和姨妈了。”
“那谁知道？你问我，不如去问你外婆？”
张绿英道：“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他们就是偏心呗。”
“爸爸为啥对秋姨那么好？秋姨不仅年纪大，还离过婚，还生不了孩子。”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爸爸也是个蠢货来的。”
“我听说，三个姑姑只跟伯父来往，不跟爸爸来往，这又是为啥？”
“因为她们有病！我再说一句，你有本事，就管她们叫娘，从今以后，我跟你没关系。”
接下来，张绿英便要开启早出晚归的生活，每天两个时辰的授课，另外还要割两个时辰的鱼草，以补贴茶果费。临别的这番对话，她希望对妈妈有所启发，能悟到什么程度，就靠她自己了。
徐婧芳自然知道，她是不讨喜的，但究竟是相貌、口才、子女质量，还是其它什么，居然让所有人避她如避瘟神，她是想不到的，想来想去，大抵是“运气”。
张渠夫妇猪狗不如，即便远在茅家湾，也是臭名昭著的，她认为张翀实在没有任何偏心的理由，想了十几年，也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