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荞面比小麦面还要贵?

    沈白钰摇头,“苦荞面条专为有瘦身需求的客户提供。”

    为着好吃,这些苦荞面里沈白钰撒了些提味儿的,是以要价比白面贵些。

    不少人更是困惑了,“小娘子是言,苦荞有瘦身的功效?”

    这人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见沈白钰点头,惊的下巴都要掉了,“小娘子是在说笑吧……我那老朋友,日日食苦荞也未见他……”

    说来,他那老朋友好似真的要比他瘦一些?

    “你怎不言语了?”

    有人戳了戳他。

    没理会周围人的异动,沈白钰道:“诸位郎君皆有功名亦或才学在身,我怎敢欺瞒诸位郎君?即便撒谎,又如何瞒得过诸位?”

    “小摊此后日日都是要开的,难不成为了那几文钱,我连名声都不要了?”

    她这番话,周围不少人认同,推搡着询问谁有瘦身的需求,想找出一个出头者、试一试沈白钰那苦荞凉面。

    推来推去,没一人愿。

    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道声音,“我没来晚吧?先生下堂慢了些,小娘子午食都卖些什么?早上的豆花还有吗?那豆花吃着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吃完之后,一上午心里头空落落的。

    不怕小娘子笑话,一晌午都在念那豆花了,先生讲了些什么,我都不晓得。”

    “诸位兄才若是不买吃食,可否让个位置?”

    一边推搡着,还一边同那些人拱手作揖,不一会儿何楚相就到了最前。

    “今天主食有苦荞凉面和白面凉面。”

    “多少钱?”

    “苦荞凉面十文钱一份,白面凉面八文钱一份。”

    “小娘子,能否与我看一看那碗大小?中午又能否能多食一些?”有了早上的经验,何楚相细细询问,待看清楚碗的大小,他道:“小娘子,午食食用两碗凉面,可否?”

    沈白钰点头。

    何楚相身高体壮,午食应该多食用一些。

    “那一碗苦荞凉面、一碗白面凉面,我要尝尝这两种面有什么区别,除了面食还有旁的吗?”

    “还有蔬菜汤、凉拌鸡丝。”

    何楚相豪横,“劳烦小娘子,各来一份。”

    “鸡丝是拌在面里还是单独成盘?”

    何楚相稍加思忖选择拌在面里,沈白钰从凉水中捞起凉面,夹了两三筷子胡瓜丝、倒入一半鸡丝,凉拌鸡丝的料汁顺着浸在凉面里。

    散发出的香味儿酸酸甜甜,胡瓜的清香也裹挟在其中,诱得人直流涎水。

    沈白钰又加入新调的料汁,香味儿更加霸道,街上不少人驻足寻找,是何处散发出的香味儿。这时,那凉面已经到了何楚相手中,他简单拌了下,在众人注视下,“吸溜”一声,吃了一口面。

    随着咀嚼,眸光发亮。

    没一会儿,何楚相一碗面吃得精光。

    “!小娘子,苦荞面条好了吗?”何楚相讨要他另一碗面,沈白钰递给他,“何郎君请。”

    “小娘子这面实乃何某平生第一次见。”何楚相大加夸赞。

    围在这周围的三五人,本就不是甚么缺钱的,被何楚相诱出馋虫,纷纷点餐,少则一份多则想要三份,当然沈白钰拒了想要三份的那人。

    一份接着一份的做。

    她面定价算不得高,是以不少人被这群狼吞虎咽之徒吸引,没一会儿沈白钰带来的四斤面条只剩下一斤多,七两白面的,六两苦荞的。

    “小娘子,再予我一份嘞。”何楚相围在沈白钰身旁,替她收钱算账,妄图再讨一碗面。

    “何郎君,非我不愿予你面,你今日食用的足够了,再多于身体无益,反而易加重身体负担,造成积食。”沈白钰边捞面边劝说,等到做完最后一份面,沈白钰坐在小凳子上休息。

    耳畔何楚相继续说了些什么,她不清楚,一门心思算着中午营收。

    食材花费44文钱。

    营销额351文钱,净赚301文钱。

    算上买食材余下的21文钱,合计322文钱。

    也是亏了那胡瓜小娘子赠予她的四十文钱,不然中午也没办法赚这么多,早上赚的二十五文钱,不够买食材。

    但……她去问过,一贯钱明面上是八百五十文,实则一贯钱要九百六十文。

    三贯钱便要两千八百八十文钱。

    不算今日,她还有四日的时间,四日赚两千五百文钱。

    她需得想个办法。

    “小娘子?”何楚相扇子合在一块儿,在沈白钰面前挥了挥,“小娘子?”

    “何郎君有何事?”

    “小娘子总算回神了,我想问一问内调。”何楚相不知从哪儿搬来一个板凳,坐在沈白钰对面,“小娘子放心,若帮我调养好身子,必有重谢。”

    何楚相从怀里拿出十文钱,递给沈白钰。

    摸着手里银钱的数量,沈白钰略微诧异,何楚相穿着虽不像贵公子,可他手里拿着的那把扇子,金丝镶嵌。

    倒也不是嫌少,沈白钰道:“何郎君何必如此,我今日生意能这般好,有赖郎君,这钱我不能收。”她退回何楚相。

    “小娘子是嫌我这十文钱?”

    “郎君何出此言。”

    “既是不嫌,便收下我这十文钱,总不好白白耽搁小娘子时间。”何楚相扇子抵着沈白钰伸出的手,将其推回原位。

    “谢谢何郎君。”沈白钰寻了个纸,又从别处灶台取了块黑炭,她把黑炭在地上磨一磨,继而拿起黑炭充当宣笔,纸上讲解何为内调,怕何楚相不懂,叙述无比详细。

    “郎君觉风寒是怎一回事?”

    “身体着凉或是受热上火?”这是患风寒的普遍缘由。

    “郎君还记得营养二字吗?”

    何楚相点头。

    “身体素质不同,有些人易患风寒,有些人便是与两位风寒患者同吃同住,也不见得他会患上风寒,此乃身体素质优。”沈白钰继续道:“所谓内调,调的是人的身体素质。”

    “身体素质?”何楚相不明所以,“此与营养二字有何关联?”

    “我仍用壮汉与乞儿同郎君举例,壮汉因日日食得营养、锻炼,是以身体素质优于常人,浅显直白些,壮汉身材优于寻常人、优于乞儿,郎君言是否?”

    “是。”

    “乞儿居无定所……”

    二人一谈便是二刻钟,何楚相恍然离开沈白钰食铺,临走前留下四十文钱,当作耽误沈白钰的补偿。

    说的口干舌燥,他一走,沈白钰拿起竹筒缓缓喝了几口豆浆,她拍了下身边睡着的言哥儿,小家伙迷迷瞪瞪从竹篓爬出,“小姑……”声音软软糯糯,说话时一手揉着眼睛,“哈……”打了个哈欠。

    “我们回家。”沈白钰抱起言哥儿,“跟着小姑苦了你了。”

    “不苦,跟着小姑有好吃的。”言哥儿笑,头上的两根小辫子一甩一甩的。

    瞧着他这喜娃娃模样,沈白钰耐不住笑,又顾忌自己侄儿面子,她扯了扯那双丫髻,没办法,这个时代幼童多是这般类似总角的发型。

    “小姑,疼——”

    “言哥儿下来自己玩会儿,小姑收拾铺子。”

    “小娘子……店家小娘子…………”

    听到唤声,沈白钰转身,是今早的胡瓜小娘子筠姐,“小娘子何事?”她那丫头没跟在她身后。

    “筠姐有事求小娘子帮忙。”

    筠姐还是上午那扮相,帷幕直到小腿,一路小跑险些摔地上,她话音含着七分慌忙又竭力压着,“小娘子能否帮筠姐瘦到百来斤?”

    “小娘子若能帮我瘦身,筠姐赠予小娘子五两银。”仿佛怕沈白钰不答应,她补充道:“便是失败了,筠姐也绝不埋怨小娘子,并赠予小娘子二两银。”

    “小娘子客气了,快坐。”沈白钰又把凳子放回,“小娘子吃午食了吗?”

    筠姐摇头。

    “小娘子稍等。”

    沈白钰拿出最后几两苦荞面,这原是她准备自己吃的,苦荞面入锅,待煮熟沈白钰捞起,过了几遍凉水,胡瓜丝、凉拌鸡丝均是夹进碗里,混合着料汁搅拌。

    她做了两碗,筠姐一碗,她一碗。

    至于言哥儿,她把火上温着的豆浆递给言哥儿,又去别处买来两个煮熟的鸡子。

    言哥儿抱着豆浆和鸡子安静坐在竹篓里。

    “小娘子,这是?”筠姐瞧着眼前的面,“怎这般颜色的?”

    “这是苦荞面。”沈白钰说出苦荞面的种种利好,让筠姐放心食用,吃完这苦荞凉面,沈白钰询问筠姐瘦身的原因,以及如今的体重。

    “我今二十又五。”

    这是沈白钰问后,筠姐踌躇犹豫一番说出的第一句话。这句话落,她又隔了好久,艰难道:“婚事原定在巧月初六。”这话好似什么利器,还没说完整,筠姐眼泪先掉下来了,“我每日不敢多食,茶水都不敢多喝。”

    筠姐已低垂下头,“这月更是未食一粟米,白日醒来先喝一盏清水,若饿再喝一盏,午时食一个煮鸡子,一盏温水。”她一日只吃这两餐,算下来每日进食不过一个煮鸡子。

    “……今早那人来与我退婚了,言家中长辈实在不愿肥妻进家门。”

    筠姐无声呜咽。

    沈白钰安抚筠姐,她观筠姐虽着这么宽大长的帷帽,依稀可辨身形,至多不过一百二十斤,而筠姐高五尺有余接近六尺。

    这般身高,不论一百二十斤、一百三十斤,不至于被人视为肥。

    筠姐后又告诉她,六郎君前她相看了百余人,被百余人看不上,被背后骂“肥胖如猪”。六郎君会应她的相看,还是因去年她外祖父救了他们一家,然如今……

    “我今年二十又五了。”筠姐重复了遍她的年龄,“我家姊妹三人,因我迟迟未出嫁,二妹妹和三妹妹还待字闺中。”筠姐声音发颤,“她们不怪我,还帮我骂那些个郎君,可我、可我怎能一直耽误她们?”筠姐的眼红了一圈。

    她做好最坏的打算了,今年她还不能嫁出去,她便自投郾都河,为家中姊妹开路。

    总不能因她一人,影响全家人。

    “姐儿若信我,可愿随我回家中?我看一看姐儿是哪里的问题。”

    筠姐点头。

    路上,沈白钰问筠姐初始体重,筠姐言她自十五岁开始相看,十二三岁家中长辈便觉她体态问题严重,帮助她瘦身,然到了十五岁,不仅没有瘦下去,反而更胖了些。

    十五岁那年,她比现在胖些,一头小牛犊比她轻,两头小牛犊比她重。

    这个时代女子称重量,多是用杆秤。

    沈白钰穿来的这几日听说过,还未曾见过,一头将出生的小牛犊约莫四十公斤,两头便是八十公斤。

    瘦身十余年,只轻了一二十公斤?

    这还是按筠姐八十公斤来算,十余年瘦一二十公斤常见,然筠姐采用这般极端瘦身的方法,还只瘦了一二十公斤?

    筠姐后面的话,更令沈白钰疑心。

    “不怕小娘子笑话,我最重的时候抵得上两头小牛犊。”筠姐道:“旁人瘦身,随着时间更迭身子愈发轻便,我瘦身却是……十七岁最有望出嫁那年,比两头小牛犊还要重许多,后面瘦了些,二十二岁又胖了,直到今日,眼下是我最瘦的时候了。”

    “姐儿瘦身可是连续十年都在努力,还是?”

    “小娘子觉,我敢不努力吗?”筠姐潸然,“努力都这般,不努力我又该是何等模样?或许我命中便无姻缘,到了今日,我亦不求自个的姻缘了,只盼自己不挡了姊妹的路。”

    “到了。”

    沈白钰推开小院的门,迎筠姐进去,到了院里,她拜托筠姐摘了帷帽,原以为要经过一番口舌劝说,沈白钰没想到,她这声落,筠姐就摘了帷帽,伴随着,“小娘子亦可称一称我的重量。”

    帷帽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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