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差
木叶 47 年，天空忡飞的诵鸦抖落几根焦黑的羽毛，落到地上，羽片贴着地面，不失为温柔的抚摸，黑色抚摸着黄地，“黄”也可以看作黄沙，“沙”自然是满口满嘴的尖科物，尖科物多了，聚在一处，组成沙漠，沙漠堆出喀斯特地貌：黄沙里的石山总是底部纤细，顶部庞大，像一朵硬云，底部细得能只有手臂粗，烟斗里最靠近烟草的那几缕集中烟柱，吹出了几里远，才越变越宽，越来越蓬。
惨淡的黑夜笼罩了风之国，他们的影失踪了，所有人都猜他是死了，沙隐村的人都像木乃伊似的，用勒布条一圈一圈裹住自己的头，都是法老，来抵抗强紫外线照晒，和昼夜温差的偏头痛影响，再在脖颈，一个衔接骨的地方差不多，盖一片遮脖帘，有的人能拖的老长老长，像辫子，垂在身后，这地方是活着的沙特阿拉伯。
影失踪的蹊跷，留了一张空位置，文件都好好放着，还没批，门卫一等等了两天两夜，没等到，在村子的澡堂里找，光溜溜过的风影没找着，找到了村里难得热乎的、窈窕的清水，衣服一脱，堆在岸上，几件毛糙衣服，跳进池子里，泡到皮皱，跟牛藓似的，听说风影是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沙隐村提着炮弹、热武器，去找周边国家，在国境线上大吵大闹，很难说是因为没有领导开心的，还是死了父母官疯喰的，他们拿黄金当石头，沉甸甸、实心芯、金津津的黄金，全扔给了国境线另一边的驻队的头上，把他们砸了个七晕八素，孚的走马灯里还在做一夜暴富、回家娶美娘的好梦，这梦又黑又沉，抖动的国境线似乎飘逸了，风之国的胃口很大，占据的别国土地都在它的胃袋里，用酸水，唾液消化，夜影笼罩了整个世界，冲突在焰火一样爆发，易摩擦，一点，黄亮的光就一飞冲天，一阵鸟鸣，在空中炸开了，成了菊花、头顶发旋似的型造，落得时候托着流星的尾巴，和落日一样缓慢闭上眼睛，甘愿扎进地平线。
火之国与四大国均爆发大面积正面冲突，线上战力紧缺，有消息称：忍者学校的忍者应该提前毕业，死得早一点也好，葬礼钱能省了，碑里多刻个名字，不占地方。
带土便是在这时候被通知：去做中忍。他毕业了没一两年，除了溜猫逗狗什么都没干，人杵着，说是蛰着，其实是闲的，他和琳没什么进展，琳的拒绝他看不懂，他装傻，愣着愣着就是真傻了，他的眉毛是英俊的，像两根短棍，眼睛是纯粹的，里面的瞳仁就是疯了点。
是个男人都放弃了，琳只觉得害怕，她好像成为了带土的一个寄托，执念，带土望着她的时候是在望着什么，她孬得没敢懂，也不感动，她就是个普通忍者家庭出来的小女孩儿，懂什么宇智波的爱，她只知道宇智波喜欢近亲结婚，不喜欢没血缘的，就喜欢逮着自己的妹妹、姐姐娶，表的、堂的、近的、远的，一个都不放过；
在街上看到了一对长得八分相似的男女，黑头发黑眼睛，容貌艳丽得像个异景，妖魔似的能美成一首琴曲，或是美成一股腥果子的味道，一看就知到是宇智波，别的不必问，就晓得是兄妹结婚了，为了一双血统纯净的眼睛。
带土是个开朗的、心软的、正常的，这点，跟他进接触的琳知道是假的，带土喜欢了她很多年了，在她眼里有点是他的反抗 ，他就是不喜欢近亲结婚，不想为了眼睛生出傻子，但他自己就疯疯癫癫的，哪有对别人的濡爱之心大到这个地步的人：
带土常常嘴里叼着一根麻杆，在木叶繁荣且压抑的街上扫视，看到不方便的老妪，就上去扶她脂肪都没了的手，一拎她的手皮，能延长出一大块，像一层蛋皮，带土最喜欢这种老婆婆，拉着她扯东扯西，老婆婆也喜欢他，迈着萎缩的腿走小碎步，都是借带土的力。街上看到一个开裆裤的孩子，带土就仿佛见了自己的孩子，怎么都要去逗两下，把孩子抱在怀里，孩子短胖手锤他的肩膀，他能笑得像个容光焕发的新婚丈夫。
他为了帮助别人，在上学的时候就经常迟到，最后一个进教室，他非常沉迷别人惊诧的目光，耀武扬威地推门，进去，老师的斥骂声像一桶浸了滚水的泡面翻向他，他被喷了一脸口水，同学的眼睛更热了，更不理解了，带土就觉得光荣，他不是宇智波中的败类，他是宇智波中少有的正常人，应该是先驱的荣誉。
带土笑着，眼睛弯成两座桥，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抱歉，我迟到了！”一点都不心虚。
远处传来炊烟的灰尘，琳今天休息，在和式的家里等饭吃，母亲在厨房做点心，琳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她甚至有些毛骨悚然：带土这时候在做什么？
带土在忍者学校里找帮手，他对中忍势在必得，他提起自己的天赋就信心百倍，好像体内臧着无穷无尽的力量，等待他靠意念发撅，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真的对自己的能力没有数，但带土心里有数，他心里有个算珠，时不时波动两下，算账，他就知道自己的努力和进步不成正比，亏空得一塌糊涂，要是个公务员，这亏空的公款够他在牢里吃四年的猪排馊饭。所以说是个疯的，装自信乐观装了十几年，也不知图什么，就图别人一个浑浊的目光，但琳知道一切，带土在心里百无聊赖地想：她倒是聪明。
带土潜进学校，见到了一片短草坪上的止水和红芭，两人清风朗月，好像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实际上红芭靠着止水过上了小姓的生活，挂在他身上吃饭，止水对此遐想尚可，人一股热肠的正气。
带土道：“喂……”他低声道：“话说回来，你们有谁愿意当我的同伴吗？”
止水问：“带土哥，这是什么意思？”
带土道：“就是提前体会一下下忍的生活，我和琳的队伍一直都只有两个人，如果有人能填补一下就太好了，普通的任务太多了，我和琳还要准备中忍考试，哪有那么悠闲！不如你们两个来帮忙好了！”
红芭立刻问道，眼睛亮亮的：“有偿吗？”
止水苦笑：“就知道红芭会这么说。”
带土硬着头皮：“那当然是有偿的了！”
他准备请两人吃顿拉面就算完了，红芭是个精明的，眼睛顾盼神飞地转了一小圈，一个晕开来的圆光，袖子提捏着遮住自己的嘴耳，在止水身边耳语几句，嘴巴一嗟一糯的，止水就笑着点头，他含笑戴红花的眼睛也在带土身上转悠，好像族长背着手在他身边晃了一圈，带土只能看到他的腰带，看不见他阴影下的神情。
带土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要记住啊，明天，不见不散，学校记得请假！”
见两个孩子在烈日下点头，蝉鸣像一首民乐，带土走出了忍者学校，心想红芭真是变了很多：以前都看不出是个女孩；
带土对幼小的女孩没有偏好，红芭长得也不算漂亮，但他有些关注红芭，她身上有股奇怪的气质，好像是个实打实的外地人，到现在都没融入这里，周围的空间就跟木叶的空气有异，带土空间感很好，做几何题一眼就能看出答案，但他不会解，过程一片入谂的空白，红芭好像是藏在空间几何里的一个外物，活的，会思考，这件事情就很可怕了，她或许是个外星人，带土越想越可怕，红芭的眼睛在他的回忆中变得像胸罩棉垫那样大，挟着往上，好想要把眉弓聚拢托起，嘴巴裂成一条坑洼脱针头的滑口，露出两层鲸鲨的牙齿，人是淡蓝色的，一半的身体是碎的，没法动的，跟木头拼接的，脸一半年轻，一半垂老奕奕——那其实是未来的他自己。
带土没当回事，回家休息，带土奶奶在玄关门口，搬了把椅子，辑在上面休息，两腿一条盘着，一条垂着，手拿一扁绿柳居的团扇，唬唬地扇着，她的面容在清风中眯一会儿，头发绑得整整齐齐，像卯榫一样嵌在身上的，不会毛躁地炸出开，人到晚年还严厉、优雅。她穿着和服，背后家徽，在带土进玄关脱鞋时唰地睁开眼睛，下垂紊纹动了动，说：“是你啊，带土。”
带土说：“是我，奶奶。”
他没有话跟奶奶说，自己跑进房里去，睡觉，能贪眠一下午，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晚饭了，奶奶做了寿喜锅，甜酸的红绛汤把牛肉都煮溺了，软烂一层赘肉，淡灰色的，香得够鲜，闻起来一股青草祸着蛋白质的味道，带土喜欢，一柄白瓷勺子在红汤里旋转，土豆、金针菇、白菜都赶潮似的冒头，滚了上来，琳琅满目，藕片像一张纸戳了几个眼窝，下半圆的洞就是圆形的嘴，带土不怕烫，用黑筷子捞了一个藕，放进嘴里，嚼别人浑浊的长相，口里一阵脆脆甜甜，生生苷苷，但他和祖母口腹之欲都不重，没有幸福之感。
带土呼着嘴里热气：“我明儿有事，不用等我吃饭。”
奶奶道：“好。”
吃完了他不用收拾碗筷，他周围的女人都是优雅知性的好女人，典雅的家庭主妇，柔媚活泼的女忍，都擅长岿整家务，弄屏丢雜，琳还会唱古谣，背和歌，弹胡琴，在家里她会卸下脸上的油彩，用毛笔蘸口脂画裸妆，直到弄得如炁星磐月般出彩，她才会罢手，她们总是捧着一颗心，会去暗恋谁的，不是他，也是别人，就没见过不喜欢同队男忍的女忍，如果有，也是自觉惭愧，不如意极，便放长线钓鱼，用谦卑的样貌和言辞软化对方的心，便能找到一条在家在职的路，把侍奉丈夫当作平安一生的职业。
带土越想便越是觉得琳会想通，早晚的事，嫁入宇智波有什么不好，家产丰厚，加官晋爵，大名亲见，有上洛之资，不比侍奉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卒好，他这么一想，他心里的空洞仿佛就被抚平了，抚平了一会以后又是干渴，他胸口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大洞，时不时往外流脓，也流黑泥，琳有时候能抚平他，他就觉得她需要琳，琳常说：你不是吊车尾。
他内心的洞就不流脓，不呕泥了，欲盖弥彰地垫了垫，等到下次他不如意的时候，呕出来的东西就是更愤怒的、更激烈的、更愤慨的、更爱慕琳的、更虚荣的、更纠雠的。琳抹在他洞口的是一层好女人的遮羞布，一层佑楣、爱怜的弱小，他的洞就吞了琳的好意，吞了琳投来了一份女人的弱小，他就觉得自己能更胜一筹，有动力，也有支力盖过谁，保护谁了；但这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带土是完全不明白的，他内心的空洞是什么，是一片阳光草原里挖出来的吞蚀的井，是天空引力场中一个螺旋的虫洞，是一个人完好无损的光明品格中最冷脸的一面，也是他最虐谑的一面，是杀人之心，是唯心主义，是彻底的小人。
但如果琳遇到了一个强大、帅气、家境清高的同伴呢？带土想了就牙酸，他心说不可能的。
他心里的洞随即扩大了，能吞下一张人脸，里面的脓攒着，等着黄历到了一块儿往外流，在他的梦里，他应该是实力最强大的忍者，火影的接班人，宇智波的期望，琳的丈夫，理想、爱情、事业，应有尽有，但现实是个大洞，并非如此，他的不甘示弱是脓，也是呕吐物，他面对着镜子里自己迟迟没有开眼的脸，都会一阵反胃，在白瓷的洗手池里吐，胃咕哝着，一阵好缩，喉咙都扩大了，直接一条钢管似的直筒，忘了屏住了就吐了，胃里的毛都一块冲上来，胃里磨食物的肌肉都被反酸冲的像风里的袜子，一股腥气到了他天天刷牙的口里，门牙一开，蔬菜、肉沫呕了一整个池子，浓黄色，他的口涎秉承两条直线。
带土负气，再刷了一次牙，一个棍儿带刷头再嘴里捅了三四十圈，漱了口，睡了，鞋踢了，袜子踢了，脸砸进枕头里，上面还锦织着樱花，一种长年累月凋零的植物，花瓣口器能落一天一地，到处是厌粉，跟雪一样吹得人皮肤敏感，得病。一睡就睡到了天亮。
天亮，鸟鸣，虫喊，带土睁开眼睛，去洗手间看眼睛，眼睛没有变化，黑黝黝的一片，一点红血丝都没有，更别提蝌蚪，他挤了盐牙膏抹在板刷的根毛上，刷牙，刷得牙摇摇欲坠，就吐了口唾沫，过了过嘴，喝凉水，再吐。上个洗手间，解个裤链，上完，鞡上了，一到客厅，奶奶已经做好了早餐。
她还是坐在玄关的冷板凳上，辑着腿，扇着碧绿色的扇子，风一阵一阵地吹拂，不见炊烟，她看着不冷也不热，心静总是自然凉，她好像化茧了似的有一种羽蝶的感觉，蝴蝶轻轻在路上一点，大翅黑而湛蓝，没有晶莹花粉，也足够震撼人心，带土的脾都醒了，奶奶还自觉遗世独立，世外高人，蝶翅无人在意地轻轻一扇而过，过了几十年就能引起轩然大波；她的羽婕呼啦嗟吁，唼哫开阖。
带土的心梗住了，他凑过去一看，奶奶只是睡着了，没死。他大松一口气，心说自己瞎操心什么，就更不着急时间了，等他吃好木盘子里的盐饭团配酱汁，一看时间，已经十点了。
他闲人似的曲着膝盖走路，每一步都好像走在棉花上，走一步弯一步，好像赊了，脚跟施力会下陷似的，一步一软骨，真的走不动路的老妪照习惯在马路口等他，他立刻跟见着了需要自己的人一样，鹏飞着就凑上去了，他给她借力，送她过马路，走过相扑楼和赶也赶不走的鱼贩子，鱼贩子见到一个宇智波就啐一口，有深仇大恨，带土不恨他们，陪着笑脸走到了木叶的边缘。
越走越近，看到两个小不点：一个高的，在苦笑，他白的吓人，俊的没边，一头卷牛毛，眉毛又黑又亮，脸上一层粼粼的汗水，还举着手给旁边的女孩儿遮阳，手影下的女孩儿，齐刘海，平鬓发，人昏昏欲睡，眼睛就睁了一半，没被影子遮到的胸口那块，已经黑了一度，艟得浓重，跟揣了帖煤似的，蚀得销魂，带土大声说：“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止水说：“带土哥，你迟到了半个小时了。”
红芭说：“我先回去了。”
带土道：“别急着走啊，今天就是来给你们一个任务的，体会下忍的工作，你们没忘吧？”
红芭：“没忘，而且你说还有报酬。”
止水：“虽然我有很不好的预感呐。”
带土：“我带你们才有很不好的预感！”
止水：“所以说……”
红芭：“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带土深吸一口气：“那当然是——拔草啊！”
“拔草？”红芭指了指身边的一块草坪，“你是指在这？”
这里是木叶的边缘，简直虚空得像个彼岸，草在这里有 20 厘米高，疯了，狂了，没规矩地长，挤的树不在这长，路不在这走，人不在这住，惶惶地全是绿了，绿得眼睛看带土都是中央一个绿残色块，是留影，刚好在带土的嘴上，他张着嘴说着什么，好像有一条发绿的舌头：“就是在这，拔草。”
带土说：“我还差好几个啰嗦得要死的任务没完成，就先不拜托琳了。”
红芭笑道：“你居然会和琳分开，我以为你会一辈子和她粘在一起，以前我就觉得了，你们是恋人吗？”
带土说：“不是。”
止水说：“还是拔草吧。”
红芭埋下小小的身子去拔草，腰细得像唱戏的，一柳条，虽蹉跎，但柔韧，能下腰，凹着背，往后哺，把身体矬成一女薙的桥，脖子拉的太长，一节节喉咙不方便说话，浇出来的声音是嘶哑的，她的和服领子塞了黑色的垫布，是穷苦人常用的样式，这样领子不容易破坏，她转眼之间，手里就收留了一堆草。
带土做梦也想不到，他以后的女伴会只有红芭一个人，琳死的早，他梦魇用琳的身体舒压，都嫌亵渎，琳死的时候才 12 岁，能有什么腴孽的样子，但红芭活到了很后面，日子越来越顺畅，身体健康成长，自然湿润的有，肥厚的有，腻乎的有，干爽的也有，他以后就在她的怀抱里吮吸，填补自己干涸的空洞，红芭觉得，她也是填不上的。
止水用苦无隔断了一臂弯的野草，回头看着带土，带土在发呆：“带土哥？”他利落地、干错地叫道，好像带土做错了什么事情。
带土这才想起回答红芭的问题：“不是恋人，但也快了！到时候等着瞧吧！”他嘴里含着一口水似的嘀咕：“我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没带她。”他难得想自己呆呆。
地平线上的森林一排低矮的栅栏，当中有几只蜂鸟在逃窜，发出有迹可循的语言的叫声，红芭眯眼一看，几个小点，像装了喷气桶似的，在空中飞，飞一个大跳跃，到树枝上歇歇，接着一蹬，疾驰五十余里；小点的轨迹没有规律，似乎是无规律散射，昆虫也是这样，大半昆虫也都是没声儿的，沿着人画的圆圈红线走，瓢虫就是这样，会把红线认成后代，坨在上面延长它；止水的眼睛转出写轮眼：“等等，他们是人！”
带土吓了一跳，人，人在哪？他反映了一会才知道止水指的是那几只“蜂鸟”、“小点”、“昆虫”——是人！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红芭却挡在了他的身前，从大腿股上的一个奶黄色的缝包里，掏出一道闪电，是苦无，横在自己面前，闪电照亮带土，带土的眼睛这时候也没开眼，其实他一直在给自己足够的惊吓，常逛坟地，碎嘴挑衅，紧锣密鼓，翘脑挖眼，他的眼睛就是顽固，不化的，就是不开，他看不见别人的慢动作，也看不见幻术的“眼”，对忍术七窍通八窍，一道水流冲到了带土的脚边，滋出三道土地痕，下陷一尺，红芭伸手一挡，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水汽淼淼。
止水大喝一声：“我看到他们的护额了，是风之国忍者！”
红芭的袖子湿了一半，不容易沾火，她盈盈望着，眼睛里失望而柔和。霎那间，她一抬袖子，苦无飞了出去，击中沙忍右腿，对方裹得像法老，露出了正身，几个人都灰头土脸、皮肤干燥，嘴唇掀出好几块白屏，是嘴皮，硬茬茬地柱在外头，告诉别人这人渴得只剩身体里的水了；眼睛凶相毕露，挖心挠肺，像埃及的猫神，瞳孔竖成一柄针尖，自己磨的，非要茹毛饮血，戳得木叶如此丰饶土地跟疯国一样群龙无首、鬣狗斑豹。
止水直接同几人打了起来，跟草丛中祭祀舞蹈相差不离，几嗅劲风镰刀割断了止水的袖子，给大臂留下血痕，橘红红的，渗出鲜嫩粉红的血，青血管和红血管一起乱了，升温烤煮自己；
红芭面对忍术从不撤退，风吹到她那里的时候，她站着不动，风一碰到她的身体，前提是实打实的身体，她刚刚晒伤的一块黑皮也算身体，风吹到她，黑还没来得及舒畅、皱懦，死的神经还没复活、焕发，风就一股脑的消失了，突然就没了，夏天风里的润气儿还没去掉你的燥热，就突然停了，浑身上下闷得密不透风，好像突然被装进了个抽氧的压缩袋里，身体都木了。
带土的毛孔也闭合了，没氧了怎么张阖，他突然在此时幻想十年之后的自己，他毛骨悚然地想到：十年后的带土在做什么？
他死了吗？
还是又复活了？
一半一半了吗？
琳还在身边吗？
十年后的带土脸孔无法见人，只能带面具，面具的闷对他来说刚刚好，世界的空气都是臭的，恶的，腐烂的，颓靡的，带土在对世界指手画脚，妄图人人接受他的唯心主义，他那时已经可以对自己的自由裁量，但他总是崩溃又可怜地需要红芭的稳定的精神，他的脑袋里有声音，生津了似的，精神分裂了，他一会滑稽，一会老成，一会肆虐，一会讲究真爱，年纪越大他越活越回去，像阴湿癖，喜欢虐打别人和自己，红芭经常在他身边看着他发病，他发病率很高，吃药来稳定自己，杀了全族的不是 13 岁的宇智波鼬，13 岁的小孩儿有那种能力，简直是神祇转世，修了八千年来的福分，透支了一族的心脉，而日本历史都只有三千年。
带土和以前的愚笨脑袋完全不一样了，有了梦魇的力量，他从最弱变成最强，从眼睛都开发不好的宇智波变成要把月亮都刻上勾玉的驳斑，就像个凤凰男，以前穷得要死，能讨一个老婆都知道要珍惜婆娘，有钱了，腰缠万贯了，胡子都是铜钱做的，一元一元地贴在下巴上，就想不起来老婆了，一夫一妻都忘了，下巴太重了，重心就变成了肚脐下三寸，战国下克上的丰臣秀吉就在发达了之后娶了 200 个女人，沉迷最下流的媾，他就喜欢和人连在一起，越高贵的女人越好，他一和她们的阴湿地连在一起，他就变得高贵了。
在实力面前，带土也是个丰臣秀吉，一有就滥用能力，恨不得一夜花光，一点都不知道养生，能怼人了，就怼了个痛快，回头一看，全死了；能吸尾兽就要吃个遍，人家又不是小吃，你也不是来观光打卡的，五大国的秘密，就被这么个凤凰男盯上了，他要证明自己，颠倒世界，他一生如梦似幻，如在脑缸。
十年后的带土在□□神稳定剂，口涎也控制不住，秉承两条直线，从两个嘴角流出，他穿着黑底红云袍，在连绵的阴雨中箕踞，红芭在他身边端着杯水，打哈欠，等着他喝水；
水凉的，里面没有颗粒物，轻轻青青，楚楚可潋，纽在透明杯子里，要亲吻带土，带土嫌恶心，他快要连琳的脸都忘记了。红芭不打哈欠了，嘴从一个圆球闭成一条直线，她就是来赚钱的，她还有今日份的油没卖出去，一碗十文钱，不贵，开口的瓷碗里盛着甜油，流动的金丝楠木，加散粉的彩绘颜料，油面张力大得可以，常常自己晃成一个油球，是劣质油，地沟里捞的。
“别吐了，药都吐出去了，很贵的……”红芭温吞地、面无表情地从嘴里构出几个词，生怕刺激了他，她还要养家，带土经济头脑都靠角都撑着，但人家只想丰富自己的私库。
角都是个缝合人了，还不忘加精自己手指的敏感度，就为了能摸出真钞□□，真钞的手感都是脂做的，劳动人民的手脂浸泡出来的，不好闻，但胜在精炼，经肝利胆地炼，爷爷炼的油传给父亲，父亲炼的油传给儿子，儿子背了三代人命，往真钞上一抹，角都最爱的就是这个场面，钱最后是榨干了他们，跟养的蛊似的，进了他的口袋，他就一人占了千万三代家庭的精炼人油了。
带土根本不听她的，还在咳嗽，呕吐，红芭准备再去接盆水，一盆肯定够用，带土跟疯了似的，大喘三口气，呼哧呼哧，精神尖端又告急了，跟被人剪短了似的，剩下的树突找不到神经元，就扩张地盘，把他难得的平静汲走了，带土的平静跟红芭拿的盆一样珍贵，水之国特产陶俑盆，黏土做的，带土的平静是省吃俭用省下来的，带土一把掀了红芭捧的水，狗一样地冲到她的身边，掐住了她的脖子：“你敢离开我？！”
红芭嘴里吐出一道灵魂：“……不敢……”
带土冷笑一声，掐得更重了：“你敢不打招呼，就离开我的身边！”
红芭也冷笑一声：“不然呢，你也别吃药和水了。”
惨淡的黑夜笼罩了风之国，他们的影失踪了，所有人都猜他是死了，沙隐村的人都像木乃伊似的，用勒布条一圈一圈裹住自己的头，都是法老，来抵抗强紫外线照晒，和昼夜温差的偏头痛影响，再在脖颈，一个衔接骨的地方差不多，盖一片遮脖帘，有的人能拖的老长老长，像辫子，垂在身后，这地方是活着的沙特阿拉伯。
影失踪的蹊跷，留了一张空位置，文件都好好放着，还没批，门卫一等等了两天两夜，没等到，在村子的澡堂里找，光溜溜过的风影没找着，找到了村里难得热乎的、窈窕的清水，衣服一脱，堆在岸上，几件毛糙衣服，跳进池子里，泡到皮皱，跟牛藓似的，听说风影是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沙隐村提着炮弹、热武器，去找周边国家，在国境线上大吵大闹，很难说是因为没有领导开心的，还是死了父母官疯喰的，他们拿黄金当石头，沉甸甸、实心芯、金津津的黄金，全扔给了国境线另一边的驻队的头上，把他们砸了个七晕八素，孚的走马灯里还在做一夜暴富、回家娶美娘的好梦，这梦又黑又沉，抖动的国境线似乎飘逸了，风之国的胃口很大，占据的别国土地都在它的胃袋里，用酸水，唾液消化，夜影笼罩了整个世界，冲突在焰火一样爆发，易摩擦，一点，黄亮的光就一飞冲天，一阵鸟鸣，在空中炸开了，成了菊花、头顶发旋似的型造，落得时候托着流星的尾巴，和落日一样缓慢闭上眼睛，甘愿扎进地平线。
火之国与四大国均爆发大面积正面冲突，线上战力紧缺，有消息称：忍者学校的忍者应该提前毕业，死得早一点也好，葬礼钱能省了，碑里多刻个名字，不占地方。
带土便是在这时候被通知：去做中忍。他毕业了没一两年，除了溜猫逗狗什么都没干，人杵着，说是蛰着，其实是闲的，他和琳没什么进展，琳的拒绝他看不懂，他装傻，愣着愣着就是真傻了，他的眉毛是英俊的，像两根短棍，眼睛是纯粹的，里面的瞳仁就是疯了点。
是个男人都放弃了，琳只觉得害怕，她好像成为了带土的一个寄托，执念，带土望着她的时候是在望着什么，她孬得没敢懂，也不感动，她就是个普通忍者家庭出来的小女孩儿，懂什么宇智波的爱，她只知道宇智波喜欢近亲结婚，不喜欢没血缘的，就喜欢逮着自己的妹妹、姐姐娶，表的、堂的、近的、远的，一个都不放过；
在街上看到了一对长得八分相似的男女，黑头发黑眼睛，容貌艳丽得像个异景，妖魔似的能美成一首琴曲，或是美成一股腥果子的味道，一看就知到是宇智波，别的不必问，就晓得是兄妹结婚了，为了一双血统纯净的眼睛。
带土是个开朗的、心软的、正常的，这点，跟他进接触的琳知道是假的，带土喜欢了她很多年了，在她眼里有点是他的反抗 ，他就是不喜欢近亲结婚，不想为了眼睛生出傻子，但他自己就疯疯癫癫的，哪有对别人的濡爱之心大到这个地步的人：
带土常常嘴里叼着一根麻杆，在木叶繁荣且压抑的街上扫视，看到不方便的老妪，就上去扶她脂肪都没了的手，一拎她的手皮，能延长出一大块，像一层蛋皮，带土最喜欢这种老婆婆，拉着她扯东扯西，老婆婆也喜欢他，迈着萎缩的腿走小碎步，都是借带土的力。街上看到一个开裆裤的孩子，带土就仿佛见了自己的孩子，怎么都要去逗两下，把孩子抱在怀里，孩子短胖手锤他的肩膀，他能笑得像个容光焕发的新婚丈夫。
他为了帮助别人，在上学的时候就经常迟到，最后一个进教室，他非常沉迷别人惊诧的目光，耀武扬威地推门，进去，老师的斥骂声像一桶浸了滚水的泡面翻向他，他被喷了一脸口水，同学的眼睛更热了，更不理解了，带土就觉得光荣，他不是宇智波中的败类，他是宇智波中少有的正常人，应该是先驱的荣誉。
带土笑着，眼睛弯成两座桥，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抱歉，我迟到了！”一点都不心虚。
远处传来炊烟的灰尘，琳今天休息，在和式的家里等饭吃，母亲在厨房做点心，琳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她甚至有些毛骨悚然：带土这时候在做什么？
带土在忍者学校里找帮手，他对中忍势在必得，他提起自己的天赋就信心百倍，好像体内臧着无穷无尽的力量，等待他靠意念发撅，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真的对自己的能力没有数，但带土心里有数，他心里有个算珠，时不时波动两下，算账，他就知道自己的努力和进步不成正比，亏空得一塌糊涂，要是个公务员，这亏空的公款够他在牢里吃四年的猪排馊饭。所以说是个疯的，装自信乐观装了十几年，也不知图什么，就图别人一个浑浊的目光，但琳知道一切，带土在心里百无聊赖地想：她倒是聪明。
带土潜进学校，见到了一片短草坪上的止水和红芭，两人清风朗月，好像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实际上红芭靠着止水过上了小姓的生活，挂在他身上吃饭，止水对此遐想尚可，人一股热肠的正气。
带土道：“喂……”他低声道：“话说回来，你们有谁愿意当我的同伴吗？”
止水问：“带土哥，这是什么意思？”
带土道：“就是提前体会一下下忍的生活，我和琳的队伍一直都只有两个人，如果有人能填补一下就太好了，普通的任务太多了，我和琳还要准备中忍考试，哪有那么悠闲！不如你们两个来帮忙好了！”
红芭立刻问道，眼睛亮亮的：“有偿吗？”
止水苦笑：“就知道红芭会这么说。”
带土硬着头皮：“那当然是有偿的了！”
他准备请两人吃顿拉面就算完了，红芭是个精明的，眼睛顾盼神飞地转了一小圈，一个晕开来的圆光，袖子提捏着遮住自己的嘴耳，在止水身边耳语几句，嘴巴一嗟一糯的，止水就笑着点头，他含笑戴红花的眼睛也在带土身上转悠，好像族长背着手在他身边晃了一圈，带土只能看到他的腰带，看不见他阴影下的神情。
带土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要记住啊，明天，不见不散，学校记得请假！”
见两个孩子在烈日下点头，蝉鸣像一首民乐，带土走出了忍者学校，心想红芭真是变了很多：以前都看不出是个女孩；
带土对幼小的女孩没有偏好，红芭长得也不算漂亮，但他有些关注红芭，她身上有股奇怪的气质，好像是个实打实的外地人，到现在都没融入这里，周围的空间就跟木叶的空气有异，带土空间感很好，做几何题一眼就能看出答案，但他不会解，过程一片入谂的空白，红芭好像是藏在空间几何里的一个外物，活的，会思考，这件事情就很可怕了，她或许是个外星人，带土越想越可怕，红芭的眼睛在他的回忆中变得像胸罩棉垫那样大，挟着往上，好想要把眉弓聚拢托起，嘴巴裂成一条坑洼脱针头的滑口，露出两层鲸鲨的牙齿，人是淡蓝色的，一半的身体是碎的，没法动的，跟木头拼接的，脸一半年轻，一半垂老奕奕——那其实是未来的他自己。
带土没当回事，回家休息，带土奶奶在玄关门口，搬了把椅子，辑在上面休息，两腿一条盘着，一条垂着，手拿一扁绿柳居的团扇，唬唬地扇着，她的面容在清风中眯一会儿，头发绑得整整齐齐，像卯榫一样嵌在身上的，不会毛躁地炸出开，人到晚年还严厉、优雅。她穿着和服，背后家徽，在带土进玄关脱鞋时唰地睁开眼睛，下垂紊纹动了动，说：“是你啊，带土。”
带土说：“是我，奶奶。”
他没有话跟奶奶说，自己跑进房里去，睡觉，能贪眠一下午，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晚饭了，奶奶做了寿喜锅，甜酸的红绛汤把牛肉都煮溺了，软烂一层赘肉，淡灰色的，香得够鲜，闻起来一股青草祸着蛋白质的味道，带土喜欢，一柄白瓷勺子在红汤里旋转，土豆、金针菇、白菜都赶潮似的冒头，滚了上来，琳琅满目，藕片像一张纸戳了几个眼窝，下半圆的洞就是圆形的嘴，带土不怕烫，用黑筷子捞了一个藕，放进嘴里，嚼别人浑浊的长相，口里一阵脆脆甜甜，生生苷苷，但他和祖母口腹之欲都不重，没有幸福之感。
带土呼着嘴里热气：“我明儿有事，不用等我吃饭。”
奶奶道：“好。”
吃完了他不用收拾碗筷，他周围的女人都是优雅知性的好女人，典雅的家庭主妇，柔媚活泼的女忍，都擅长岿整家务，弄屏丢雜，琳还会唱古谣，背和歌，弹胡琴，在家里她会卸下脸上的油彩，用毛笔蘸口脂画裸妆，直到弄得如炁星磐月般出彩，她才会罢手，她们总是捧着一颗心，会去暗恋谁的，不是他，也是别人，就没见过不喜欢同队男忍的女忍，如果有，也是自觉惭愧，不如意极，便放长线钓鱼，用谦卑的样貌和言辞软化对方的心，便能找到一条在家在职的路，把侍奉丈夫当作平安一生的职业。
带土越想便越是觉得琳会想通，早晚的事，嫁入宇智波有什么不好，家产丰厚，加官晋爵，大名亲见，有上洛之资，不比侍奉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卒好，他这么一想，他心里的空洞仿佛就被抚平了，抚平了一会以后又是干渴，他胸口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大洞，时不时往外流脓，也流黑泥，琳有时候能抚平他，他就觉得她需要琳，琳常说：你不是吊车尾。
他内心的洞就不流脓，不呕泥了，欲盖弥彰地垫了垫，等到下次他不如意的时候，呕出来的东西就是更愤怒的、更激烈的、更愤慨的、更爱慕琳的、更虚荣的、更纠雠的。琳抹在他洞口的是一层好女人的遮羞布，一层佑楣、爱怜的弱小，他的洞就吞了琳的好意，吞了琳投来了一份女人的弱小，他就觉得自己能更胜一筹，有动力，也有支力盖过谁，保护谁了；但这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带土是完全不明白的，他内心的空洞是什么，是一片阳光草原里挖出来的吞蚀的井，是天空引力场中一个螺旋的虫洞，是一个人完好无损的光明品格中最冷脸的一面，也是他最虐谑的一面，是杀人之心，是唯心主义，是彻底的小人。
但如果琳遇到了一个强大、帅气、家境清高的同伴呢？带土想了就牙酸，他心说不可能的。
他心里的洞随即扩大了，能吞下一张人脸，里面的脓攒着，等着黄历到了一块儿往外流，在他的梦里，他应该是实力最强大的忍者，火影的接班人，宇智波的期望，琳的丈夫，理想、爱情、事业，应有尽有，但现实是个大洞，并非如此，他的不甘示弱是脓，也是呕吐物，他面对着镜子里自己迟迟没有开眼的脸，都会一阵反胃，在白瓷的洗手池里吐，胃咕哝着，一阵好缩，喉咙都扩大了，直接一条钢管似的直筒，忘了屏住了就吐了，胃里的毛都一块冲上来，胃里磨食物的肌肉都被反酸冲的像风里的袜子，一股腥气到了他天天刷牙的口里，门牙一开，蔬菜、肉沫呕了一整个池子，浓黄色，他的口涎秉承两条直线。
带土负气，再刷了一次牙，一个棍儿带刷头再嘴里捅了三四十圈，漱了口，睡了，鞋踢了，袜子踢了，脸砸进枕头里，上面还锦织着樱花，一种长年累月凋零的植物，花瓣口器能落一天一地，到处是厌粉，跟雪一样吹得人皮肤敏感，得病。一睡就睡到了天亮。
天亮，鸟鸣，虫喊，带土睁开眼睛，去洗手间看眼睛，眼睛没有变化，黑黝黝的一片，一点红血丝都没有，更别提蝌蚪，他挤了盐牙膏抹在板刷的根毛上，刷牙，刷得牙摇摇欲坠，就吐了口唾沫，过了过嘴，喝凉水，再吐。上个洗手间，解个裤链，上完，鞡上了，一到客厅，奶奶已经做好了早餐。
她还是坐在玄关的冷板凳上，辑着腿，扇着碧绿色的扇子，风一阵一阵地吹拂，不见炊烟，她看着不冷也不热，心静总是自然凉，她好像化茧了似的有一种羽蝶的感觉，蝴蝶轻轻在路上一点，大翅黑而湛蓝，没有晶莹花粉，也足够震撼人心，带土的脾都醒了，奶奶还自觉遗世独立，世外高人，蝶翅无人在意地轻轻一扇而过，过了几十年就能引起轩然大波；她的羽婕呼啦嗟吁，唼哫开阖。
带土的心梗住了，他凑过去一看，奶奶只是睡着了，没死。他大松一口气，心说自己瞎操心什么，就更不着急时间了，等他吃好木盘子里的盐饭团配酱汁，一看时间，已经十点了。
他闲人似的曲着膝盖走路，每一步都好像走在棉花上，走一步弯一步，好像赊了，脚跟施力会下陷似的，一步一软骨，真的走不动路的老妪照习惯在马路口等他，他立刻跟见着了需要自己的人一样，鹏飞着就凑上去了，他给她借力，送她过马路，走过相扑楼和赶也赶不走的鱼贩子，鱼贩子见到一个宇智波就啐一口，有深仇大恨，带土不恨他们，陪着笑脸走到了木叶的边缘。
越走越近，看到两个小不点：一个高的，在苦笑，他白的吓人，俊的没边，一头卷牛毛，眉毛又黑又亮，脸上一层粼粼的汗水，还举着手给旁边的女孩儿遮阳，手影下的女孩儿，齐刘海，平鬓发，人昏昏欲睡，眼睛就睁了一半，没被影子遮到的胸口那块，已经黑了一度，艟得浓重，跟揣了帖煤似的，蚀得销魂，带土大声说：“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止水说：“带土哥，你迟到了半个小时了。”
红芭说：“我先回去了。”
带土道：“别急着走啊，今天就是来给你们一个任务的，体会下忍的工作，你们没忘吧？”
红芭：“没忘，而且你说还有报酬。”
止水：“虽然我有很不好的预感呐。”
带土：“我带你们才有很不好的预感！”
止水：“所以说……”
红芭：“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带土深吸一口气：“那当然是——拔草啊！”
“拔草？”红芭指了指身边的一块草坪，“你是指在这？”
这里是木叶的边缘，简直虚空得像个彼岸，草在这里有 20 厘米高，疯了，狂了，没规矩地长，挤的树不在这长，路不在这走，人不在这住，惶惶地全是绿了，绿得眼睛看带土都是中央一个绿残色块，是留影，刚好在带土的嘴上，他张着嘴说着什么，好像有一条发绿的舌头：“就是在这，拔草。”
带土说：“我还差好几个啰嗦得要死的任务没完成，就先不拜托琳了。”
红芭笑道：“你居然会和琳分开，我以为你会一辈子和她粘在一起，以前我就觉得了，你们是恋人吗？”
带土说：“不是。”
止水说：“还是拔草吧。”
红芭埋下小小的身子去拔草，腰细得像唱戏的，一柳条，虽蹉跎，但柔韧，能下腰，凹着背，往后哺，把身体矬成一女薙的桥，脖子拉的太长，一节节喉咙不方便说话，浇出来的声音是嘶哑的，她的和服领子塞了黑色的垫布，是穷苦人常用的样式，这样领子不容易破坏，她转眼之间，手里就收留了一堆草。
带土做梦也想不到，他以后的女伴会只有红芭一个人，琳死的早，他梦魇用琳的身体舒压，都嫌亵渎，琳死的时候才 12 岁，能有什么腴孽的样子，但红芭活到了很后面，日子越来越顺畅，身体健康成长，自然湿润的有，肥厚的有，腻乎的有，干爽的也有，他以后就在她的怀抱里吮吸，填补自己干涸的空洞，红芭觉得，她也是填不上的。
止水用苦无隔断了一臂弯的野草，回头看着带土，带土在发呆：“带土哥？”他利落地、干错地叫道，好像带土做错了什么事情。
带土这才想起回答红芭的问题：“不是恋人，但也快了！到时候等着瞧吧！”他嘴里含着一口水似的嘀咕：“我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没带她。”他难得想自己呆呆。
地平线上的森林一排低矮的栅栏，当中有几只蜂鸟在逃窜，发出有迹可循的语言的叫声，红芭眯眼一看，几个小点，像装了喷气桶似的，在空中飞，飞一个大跳跃，到树枝上歇歇，接着一蹬，疾驰五十余里；小点的轨迹没有规律，似乎是无规律散射，昆虫也是这样，大半昆虫也都是没声儿的，沿着人画的圆圈红线走，瓢虫就是这样，会把红线认成后代，坨在上面延长它；止水的眼睛转出写轮眼：“等等，他们是人！”
带土吓了一跳，人，人在哪？他反映了一会才知道止水指的是那几只“蜂鸟”、“小点”、“昆虫”——是人！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红芭却挡在了他的身前，从大腿股上的一个奶黄色的缝包里，掏出一道闪电，是苦无，横在自己面前，闪电照亮带土，带土的眼睛这时候也没开眼，其实他一直在给自己足够的惊吓，常逛坟地，碎嘴挑衅，紧锣密鼓，翘脑挖眼，他的眼睛就是顽固，不化的，就是不开，他看不见别人的慢动作，也看不见幻术的“眼”，对忍术七窍通八窍，一道水流冲到了带土的脚边，滋出三道土地痕，下陷一尺，红芭伸手一挡，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水汽淼淼。
止水大喝一声：“我看到他们的护额了，是风之国忍者！”
红芭的袖子湿了一半，不容易沾火，她盈盈望着，眼睛里失望而柔和。霎那间，她一抬袖子，苦无飞了出去，击中沙忍右腿，对方裹得像法老，露出了正身，几个人都灰头土脸、皮肤干燥，嘴唇掀出好几块白屏，是嘴皮，硬茬茬地柱在外头，告诉别人这人渴得只剩身体里的水了；眼睛凶相毕露，挖心挠肺，像埃及的猫神，瞳孔竖成一柄针尖，自己磨的，非要茹毛饮血，戳得木叶如此丰饶土地跟疯国一样群龙无首、鬣狗斑豹。
止水直接同几人打了起来，跟草丛中祭祀舞蹈相差不离，几嗅劲风镰刀割断了止水的袖子，给大臂留下血痕，橘红红的，渗出鲜嫩粉红的血，青血管和红血管一起乱了，升温烤煮自己；
红芭面对忍术从不撤退，风吹到她那里的时候，她站着不动，风一碰到她的身体，前提是实打实的身体，她刚刚晒伤的一块黑皮也算身体，风吹到她，黑还没来得及舒畅、皱懦，死的神经还没复活、焕发，风就一股脑的消失了，突然就没了，夏天风里的润气儿还没去掉你的燥热，就突然停了，浑身上下闷得密不透风，好像突然被装进了个抽氧的压缩袋里，身体都木了。
带土的毛孔也闭合了，没氧了怎么张阖，他突然在此时幻想十年之后的自己，他毛骨悚然地想到：十年后的带土在做什么？
他死了吗？
还是又复活了？
一半一半了吗？
琳还在身边吗？
十年后的带土脸孔无法见人，只能带面具，面具的闷对他来说刚刚好，世界的空气都是臭的，恶的，腐烂的，颓靡的，带土在对世界指手画脚，妄图人人接受他的唯心主义，他那时已经可以对自己的自由裁量，但他总是崩溃又可怜地需要红芭的稳定的精神，他的脑袋里有声音，生津了似的，精神分裂了，他一会滑稽，一会老成，一会肆虐，一会讲究真爱，年纪越大他越活越回去，像阴湿癖，喜欢虐打别人和自己，红芭经常在他身边看着他发病，他发病率很高，吃药来稳定自己，杀了全族的不是 13 岁的宇智波鼬，13 岁的小孩儿有那种能力，简直是神祇转世，修了八千年来的福分，透支了一族的心脉，而日本历史都只有三千年。
带土和以前的愚笨脑袋完全不一样了，有了梦魇的力量，他从最弱变成最强，从眼睛都开发不好的宇智波变成要把月亮都刻上勾玉的驳斑，就像个凤凰男，以前穷得要死，能讨一个老婆都知道要珍惜婆娘，有钱了，腰缠万贯了，胡子都是铜钱做的，一元一元地贴在下巴上，就想不起来老婆了，一夫一妻都忘了，下巴太重了，重心就变成了肚脐下三寸，战国下克上的丰臣秀吉就在发达了之后娶了 200 个女人，沉迷最下流的媾，他就喜欢和人连在一起，越高贵的女人越好，他一和她们的阴湿地连在一起，他就变得高贵了。
在实力面前，带土也是个丰臣秀吉，一有就滥用能力，恨不得一夜花光，一点都不知道养生，能怼人了，就怼了个痛快，回头一看，全死了；能吸尾兽就要吃个遍，人家又不是小吃，你也不是来观光打卡的，五大国的秘密，就被这么个凤凰男盯上了，他要证明自己，颠倒世界，他一生如梦似幻，如在脑缸。
十年后的带土在□□神稳定剂，口涎也控制不住，秉承两条直线，从两个嘴角流出，他穿着黑底红云袍，在连绵的阴雨中箕踞，红芭在他身边端着杯水，打哈欠，等着他喝水；
水凉的，里面没有颗粒物，轻轻青青，楚楚可潋，纽在透明杯子里，要亲吻带土，带土嫌恶心，他快要连琳的脸都忘记了。红芭不打哈欠了，嘴从一个圆球闭成一条直线，她就是来赚钱的，她还有今日份的油没卖出去，一碗十文钱，不贵，开口的瓷碗里盛着甜油，流动的金丝楠木，加散粉的彩绘颜料，油面张力大得可以，常常自己晃成一个油球，是劣质油，地沟里捞的。
“别吐了，药都吐出去了，很贵的……”红芭温吞地、面无表情地从嘴里构出几个词，生怕刺激了他，她还要养家，带土经济头脑都靠角都撑着，但人家只想丰富自己的私库。
角都是个缝合人了，还不忘加精自己手指的敏感度，就为了能摸出真钞□□，真钞的手感都是脂做的，劳动人民的手脂浸泡出来的，不好闻，但胜在精炼，经肝利胆地炼，爷爷炼的油传给父亲，父亲炼的油传给儿子，儿子背了三代人命，往真钞上一抹，角都最爱的就是这个场面，钱最后是榨干了他们，跟养的蛊似的，进了他的口袋，他就一人占了千万三代家庭的精炼人油了。
带土根本不听她的，还在咳嗽，呕吐，红芭准备再去接盆水，一盆肯定够用，带土跟疯了似的，大喘三口气，呼哧呼哧，精神尖端又告急了，跟被人剪短了似的，剩下的树突找不到神经元，就扩张地盘，把他难得的平静汲走了，带土的平静跟红芭拿的盆一样珍贵，水之国特产陶俑盆，黏土做的，带土的平静是省吃俭用省下来的，带土一把掀了红芭捧的水，狗一样地冲到她的身边，掐住了她的脖子：“你敢离开我？！”
红芭嘴里吐出一道灵魂：“……不敢……”
带土冷笑一声，掐得更重了：“你敢不打招呼，就离开我的身边！”
红芭也冷笑一声：“不然呢，你也别吃药和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