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祭品
七月十五，又是一个如血黄昏。
少女被穿上白无垢，送入轿子。
轿子抬啊抬、人在轿中摇啊摇，在月色上涌时准确抵达船岗山深处的一座神社内。
神社少有人烟，几只黑黝黝的乌鸦站在鸟居上，见有生人来，呱呱叫了几声睁着猩红的眼盘旋在天空。
夜渐渐深了。
今夜月色甚好，月光下垂照得山路静谧幽深，此时，正有一人沿山路徐徐而行，最后停在神社前，离着十步远的距离打量那顶轿子。
清明月色下，那双猩红的眼瞳也似乎多了分超然物外之态。
他来时，神社大门缓缓打开，走出来个侍从打扮的中年人。
“见过宿傩大人。”侍从双膝跪地，头贴紧地面，这并不合平安京的规矩，但这是两面宿傩的规矩。
不遵守的人，会死。
他就是因为遵守规矩，才在这神社中活过了三轮献祭。
今年、怕是活不过去了。
想着家族的要求，侍从忍不住浑身发抖，战栗、恐惧的情绪主宰身躯又被对眼前人、不、眼前这个魔鬼的敬畏所压下。
失礼的话、也会死的。
“今、今年的的祭、祭、祭品是”
“啊！”
一条胳膊忽地斜飞出去。
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混合着冷汗将衣衫打湿，宛如从血水中捞起来的。
侍从知道自己触怒两面宿傩，浑身颤栗不已，嘴唇惨白仍哆哆嗦嗦将身子躬得更低几乎是匍匐在地上。
“今年家主想请您杀掉重仁亲王！”
“哦？是吗？”
“让我看看今年是什么。”
他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手臂伸入轿中，拽住一角，猛得朝外扯。
少女穿着白无垢，被他扯出来时头上的帽子被轿门挡住，乌黑的长发顷刻之间散开，在月色下如流转的墨。
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乌发、雪肤，杏眼、春腮，她半跪在地上仰头看向两面宿傩，颈侧曲线雍容美好，杏眼清亮莹莹含波。
里梅不在身边，他不会做人。
两面宿傩眉头一撇，不如杀了吧。
“求大人绕我一命。”
云容抢在他动手之前开口，若真等他动手，怕是她连半个字的时间都没有。
两面宿傩眉梢微动，目光缓缓移来。
“我——”
该说什么才能打动两面宿傩？
衣袖里的手悄悄捏紧，指甲掐住掌心软肉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
她推衍过好多次，十死难生。
但修者逆天而行，十次不行就百次、百次不行就千次。
两面宿傩性暴虐、喜食人。
“我是阴阳师、占卜星象、阵法医术都会，还会酿酒煮茶…”
我还记得很多菜谱——
这句话在要出口之前被云容狠狠咬住，匆忙里牙齿磕上舌尖，口腔里漫出丝丝缕缕的血气。
这句话不能说！
云容忽得惊出一身冷汗。
这句话绝对不能说——
说了两面宿傩一定会杀死她的！！！
没有人会留一个处心积虑接近自己的人在身边的。
更何况这个人是两面宿傩。
“听起来也没什么用。”两面宿傩不为所动。
手掌捏住少女脆弱的脖颈，百无聊赖的晃了晃，少女攀住他的手臂，身形跟着摇晃。
云容觉得自己牙齿都在发抖。
霜雪白嫩的肌肤变得灰暗，清亮的杏眼也失去明亮，如同一颗很黑又很暗沉的珍珠，瞳孔紧缩着，望着他，神情渴求又惧怕。
“还有吗？”两面宿傩挑唇“还有没有能让我放你一马的？”
还有什么——
云容面色灰白。
两面宿傩在给她挖坑——
答、真说出让他动心动条件是死。
不答、说不出让他动心的条件…似乎也是死。
两面宿傩没有松开捏她脖颈的手，云容只能就着这个姿势，攀附着他的手臂，宛如一株菟丝花。
“大人若放我一命，云容此生将奉大人为主，除非生死、绝无背叛。”
“我可以为大人做很多事”
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
斩击在瞬间切破云容与侍从的皮肤。
“啪——”是两道几乎完全重合的重物坠地声。
“藤原家？”两面宿傩嗤笑“多年不见，胆子见长啊！敢提条件了。”
两面宿傩转过身，月光照亮的山路上阴影重重。
他没有看见，身后倒在地上的白衣少女眼角滑落一滴清泪，她掌心缓缓松开，里面握着的深褐色粉末被风吹散，一股清幽的梅香融入夜风中。
她颈上的伤口并没有鲜血流出，是莹莹如萤火虫般细碎的绿色光点，光点托起距离不远的头颅安在断裂的伤口处，绿光逸散，少女的胸脯渐渐出现起伏。
而此时两面宿傩已察觉异样转过身来。
“有意思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半蹲在少女身旁，猩红的视线几乎凝在她伤口上，在她半梦之间喃喃“是杀不死的术式？”
不，她不是咒术师。
斩击在这一次将她切成三片。
依旧没有鲜血流出。
伤口逸散的绿光将她身躯重新拼接好。
“有意思。”
两面宿傩又试了几次，切片、切块，她都能很快恢复。
还真是杀不死她。
试验的兴致稍微褪去。
他拎着云容回了自己在船岗山的宅邸。
??
“会死的，两面宿傩嗜杀成性，施主会死的。”纯一和尚试图劝说云容。
那日，云容施主才离开寺庙，师父就令他前去追赶，才躲过两面宿傩灭杀寺庙。
“他是天灾、也是诅咒之王，师父说过，除了天命之人能令他长出心，从此如刀剑有鞘、行事有约束外，所有人遇上他都很难活下来。”
“但——”纯一挫败，他年岁还小并不懂如何收敛神情，让旁人从自己脸上窥探不出任何消息。
“但师父说，两面宿傩的天命之人并不在此世，他占卜不到任何消息。”
“我知道我会死。”云容摸摸小和尚的脑袋，眉眼温柔而凛冽“我会死在他手上。”
“但同样的，在彻底死去之前，我会有三个月的时间，我没法脱身做更多事，可以劳烦纯一小师傅吗？”
“如果，你也想两面宿傩停止杀戮的话——可以帮我吗？”
纯一忍不住动心了，他抬起眼眸认真的望着眼前比他大不了多少岁的少女，目光纯粹平和“云容施主，你不是他的天命之人。”
“我知道。”云容莞尔一笑，彼时，有风吹散她鬓角碎发，纯一瞧见她眼中的光影如层层涟漪轻轻漾开，是很温柔很纯澈的水。
“但是，也许有另一种方法可以让他短暂的、拥有一颗心。”
道生一、一生二、反过来也可以二为一吧？
云容望向自己的手腕，如果要用那个法子帮宿傩短暂的拥有一颗心，那阴阳归命咒就不能提前发动，必须得在让宿傩拥有心、得到他的气息去打开高天原的门之后才可以。
让明玥成神，而后复活。
但是，还需要一个人。
还需要一个人——
“云容施主需要我做什么？”
纯一稚嫩的声音唤回云容的思绪。
“把手伸出来。”
掌中突然一沉。
是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雕刻的神龛。
纯一睁大眼，隐约猜到她的目的。
失声问“你是要我带着这个神龛？”
“对，带着这个神龛。”云容点头，认真的神情不似作假“带着这个神龛去行万里路，享人间香火。”
“我希望她，能得到供奉。”
见纯一眼眸挣扎，有拒绝之意，云容忙解释道“不会耽误你时间太久，三个月。”
“三个月就可以。”
返魂香…最多也只能撑三个月。
??
少女被穿上白无垢，送入轿子。
轿子抬啊抬、人在轿中摇啊摇，在月色上涌时准确抵达船岗山深处的一座神社内。
神社少有人烟，几只黑黝黝的乌鸦站在鸟居上，见有生人来，呱呱叫了几声睁着猩红的眼盘旋在天空。
夜渐渐深了。
今夜月色甚好，月光下垂照得山路静谧幽深，此时，正有一人沿山路徐徐而行，最后停在神社前，离着十步远的距离打量那顶轿子。
清明月色下，那双猩红的眼瞳也似乎多了分超然物外之态。
他来时，神社大门缓缓打开，走出来个侍从打扮的中年人。
“见过宿傩大人。”侍从双膝跪地，头贴紧地面，这并不合平安京的规矩，但这是两面宿傩的规矩。
不遵守的人，会死。
他就是因为遵守规矩，才在这神社中活过了三轮献祭。
今年、怕是活不过去了。
想着家族的要求，侍从忍不住浑身发抖，战栗、恐惧的情绪主宰身躯又被对眼前人、不、眼前这个魔鬼的敬畏所压下。
失礼的话、也会死的。
“今、今年的的祭、祭、祭品是”
“啊！”
一条胳膊忽地斜飞出去。
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混合着冷汗将衣衫打湿，宛如从血水中捞起来的。
侍从知道自己触怒两面宿傩，浑身颤栗不已，嘴唇惨白仍哆哆嗦嗦将身子躬得更低几乎是匍匐在地上。
“今年家主想请您杀掉重仁亲王！”
“哦？是吗？”
“让我看看今年是什么。”
他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手臂伸入轿中，拽住一角，猛得朝外扯。
少女穿着白无垢，被他扯出来时头上的帽子被轿门挡住，乌黑的长发顷刻之间散开，在月色下如流转的墨。
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乌发、雪肤，杏眼、春腮，她半跪在地上仰头看向两面宿傩，颈侧曲线雍容美好，杏眼清亮莹莹含波。
里梅不在身边，他不会做人。
两面宿傩眉头一撇，不如杀了吧。
“求大人绕我一命。”
云容抢在他动手之前开口，若真等他动手，怕是她连半个字的时间都没有。
两面宿傩眉梢微动，目光缓缓移来。
“我——”
该说什么才能打动两面宿傩？
衣袖里的手悄悄捏紧，指甲掐住掌心软肉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
她推衍过好多次，十死难生。
但修者逆天而行，十次不行就百次、百次不行就千次。
两面宿傩性暴虐、喜食人。
“我是阴阳师、占卜星象、阵法医术都会，还会酿酒煮茶…”
我还记得很多菜谱——
这句话在要出口之前被云容狠狠咬住，匆忙里牙齿磕上舌尖，口腔里漫出丝丝缕缕的血气。
这句话不能说！
云容忽得惊出一身冷汗。
这句话绝对不能说——
说了两面宿傩一定会杀死她的！！！
没有人会留一个处心积虑接近自己的人在身边的。
更何况这个人是两面宿傩。
“听起来也没什么用。”两面宿傩不为所动。
手掌捏住少女脆弱的脖颈，百无聊赖的晃了晃，少女攀住他的手臂，身形跟着摇晃。
云容觉得自己牙齿都在发抖。
霜雪白嫩的肌肤变得灰暗，清亮的杏眼也失去明亮，如同一颗很黑又很暗沉的珍珠，瞳孔紧缩着，望着他，神情渴求又惧怕。
“还有吗？”两面宿傩挑唇“还有没有能让我放你一马的？”
还有什么——
云容面色灰白。
两面宿傩在给她挖坑——
答、真说出让他动心动条件是死。
不答、说不出让他动心的条件…似乎也是死。
两面宿傩没有松开捏她脖颈的手，云容只能就着这个姿势，攀附着他的手臂，宛如一株菟丝花。
“大人若放我一命，云容此生将奉大人为主，除非生死、绝无背叛。”
“我可以为大人做很多事”
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
斩击在瞬间切破云容与侍从的皮肤。
“啪——”是两道几乎完全重合的重物坠地声。
“藤原家？”两面宿傩嗤笑“多年不见，胆子见长啊！敢提条件了。”
两面宿傩转过身，月光照亮的山路上阴影重重。
他没有看见，身后倒在地上的白衣少女眼角滑落一滴清泪，她掌心缓缓松开，里面握着的深褐色粉末被风吹散，一股清幽的梅香融入夜风中。
她颈上的伤口并没有鲜血流出，是莹莹如萤火虫般细碎的绿色光点，光点托起距离不远的头颅安在断裂的伤口处，绿光逸散，少女的胸脯渐渐出现起伏。
而此时两面宿傩已察觉异样转过身来。
“有意思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半蹲在少女身旁，猩红的视线几乎凝在她伤口上，在她半梦之间喃喃“是杀不死的术式？”
不，她不是咒术师。
斩击在这一次将她切成三片。
依旧没有鲜血流出。
伤口逸散的绿光将她身躯重新拼接好。
“有意思。”
两面宿傩又试了几次，切片、切块，她都能很快恢复。
还真是杀不死她。
试验的兴致稍微褪去。
他拎着云容回了自己在船岗山的宅邸。
??
“会死的，两面宿傩嗜杀成性，施主会死的。”纯一和尚试图劝说云容。
那日，云容施主才离开寺庙，师父就令他前去追赶，才躲过两面宿傩灭杀寺庙。
“他是天灾、也是诅咒之王，师父说过，除了天命之人能令他长出心，从此如刀剑有鞘、行事有约束外，所有人遇上他都很难活下来。”
“但——”纯一挫败，他年岁还小并不懂如何收敛神情，让旁人从自己脸上窥探不出任何消息。
“但师父说，两面宿傩的天命之人并不在此世，他占卜不到任何消息。”
“我知道我会死。”云容摸摸小和尚的脑袋，眉眼温柔而凛冽“我会死在他手上。”
“但同样的，在彻底死去之前，我会有三个月的时间，我没法脱身做更多事，可以劳烦纯一小师傅吗？”
“如果，你也想两面宿傩停止杀戮的话——可以帮我吗？”
纯一忍不住动心了，他抬起眼眸认真的望着眼前比他大不了多少岁的少女，目光纯粹平和“云容施主，你不是他的天命之人。”
“我知道。”云容莞尔一笑，彼时，有风吹散她鬓角碎发，纯一瞧见她眼中的光影如层层涟漪轻轻漾开，是很温柔很纯澈的水。
“但是，也许有另一种方法可以让他短暂的、拥有一颗心。”
道生一、一生二、反过来也可以二为一吧？
云容望向自己的手腕，如果要用那个法子帮宿傩短暂的拥有一颗心，那阴阳归命咒就不能提前发动，必须得在让宿傩拥有心、得到他的气息去打开高天原的门之后才可以。
让明玥成神，而后复活。
但是，还需要一个人。
还需要一个人——
“云容施主需要我做什么？”
纯一稚嫩的声音唤回云容的思绪。
“把手伸出来。”
掌中突然一沉。
是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雕刻的神龛。
纯一睁大眼，隐约猜到她的目的。
失声问“你是要我带着这个神龛？”
“对，带着这个神龛。”云容点头，认真的神情不似作假“带着这个神龛去行万里路，享人间香火。”
“我希望她，能得到供奉。”
见纯一眼眸挣扎，有拒绝之意，云容忙解释道“不会耽误你时间太久，三个月。”
“三个月就可以。”
返魂香…最多也只能撑三个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