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饭桌上,除却汴京风味,也有几道本地佳肴,而无论是哪地菜色,味道都极合方蘅胃口。

    她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李崇也是个活泛的性子,俩人虽没有喋喋不休地聊天,但也时不时有几句话说,菜式啦,口味啦,习惯啦,想到什么说什么,算得上有来有回。

    李岄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夹菜的手却渐渐地慢了下来。

    他其实有心想加入,但他们天南海北地聊,往往李岄才想好要说什么,还没开口,话题就飞快地切换了。

    偏偏他不接话这件事看起来无比正常,李崇竟也没注意到。

    方蘅:“原来,汴京竟是吃甜口的粽子么?”

    李崇应道:“是哩。你们吃咸的么?我还没尝过呢!不过我有个族叔来过这边,跟我讲过……”

    方蘅侧耳听着他侃侃而谈,举箸向一盘姜葱炒鸡,因为不想夹到姜块,便着意看了两眼。

    这一看,就看见李岄欲言又止,而后低头用筷子拣米粒吃的闷闷模样。

    方蘅生得一副玲珑心,见了这般姿态,还有什么不懂得的?只是,这人实在有些反差大,办案做事井井有条、雷厉风行的,平时待人处事却总是慢个半拍,呆呆的。

    有点可爱。

    于是,前句话音才落,她稍作停顿后,便又自然而然地看向李岄,接了一句:“那你们都爱吃什么馅的呀?”

    李崇在旁飞速回答:“我爱吃蜜枣的!二哥他爱吃、爱吃——”

    他卡住了。身为外戚,李岄一家行事低调,不露喜好,以避免被人投其所好,李岄更是个中翘楚,他这个从弟还真不知道人爱吃什么。

    “小李大人呢?”方蘅看着李岄,含笑道。

    李岄筷子一停,耳朵立时烫了起来,视线只敢落在方蘅的肩上:“豆沙。我爱吃豆沙馅的。”

    方蘅点点头,眉眼弯弯:“我记着啦!”

    李岄心里砰砰跳。

    记着什么了?她要干什么?

    如此,李岄心神不宁、食不知味了整顿晚饭,待到饭后品茗,方蘅拿出了她的研发成果,他才猛然定神。

    “这就是我想到的法子啦!”方蘅在一旁脆生生道。

    李岄手中的请帖份量十足。在方蘅的目光示意之下,他将折叠的合页揭开,霎时之间,葳蕤榉树、亭台楼阁,都真真切切地“拔纸而起”、“跃然纸上”。

    “这是……”李岄喃喃。

    “不错,正是做的我们的会场!”

    不同薄厚、颜色的纸张被裁剪成了相应的形状,拼贴、粘连、搭建……最后,合成了这个精巧无比的小小会场。

    李岄不错眼地盯着请帖中央的大树看了会儿,在察觉到呼出的气流会使上面栩栩如生的树叶颤动后,他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李岄说了句什么。

    身后李崇的声音陡然响起,“哇哇哇!方娘子,这是什么,怎么突然就平地起高楼了!这是你先前说的请帖吗?如此巧夺天工,恐怕耗时不少吧!”

    方蘅笑了笑,“也就刚开始研究的时候有些难,如今有了范本,掌握了技法,快得很。”

    回答完李崇,她仍记着李岄说的话被盖过去了,没听清,便又凑近一些,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李岄摇摇头,“没什么。”

    方蘅看着他有些耷拉的眉眼,心中莫名泛起了几丝笑意,想了想,佯装恍然回忆状:“那我倒是还有件事要拜托你。这请帖我虽已打好了样,但这只是载体,是个空架子,最关键的,我想,还是随之所附的文案。这就非你莫属了。”

    文案二字虽鲜少听说,但理解起来并不费劲,更何况,听了“非你莫属”四个字以后,李岄一时又雀跃起来,当即应下,恍惚片刻,已是文思如泉涌。

    方蘅便又笑眯眯地掏出一沓纸,双手呈给李岄,松快地调侃他:“还请大人收下这点小小心意吧。”

    李岄接过,看是一沓印花笺,很明显分为了两份,颜色不一。摆在上面的那一份,掺杂了浅淡的茶绿色,上头有细小叶片的纹理,纸笺四周,还有凸起的印刻痕迹。不必费神去瞧,就能看出印的这是交流大会场地的景致。

    方蘅在旁讲解:“这是本次大会的专用纸,请帖以及后续的大会记录,都会用上这种纸。”

    再看下一份,纸面成了月白色,不像刚刚那份一样有叶片的纹理,而是光洁如月。四周的阳刻纹路,画面则变成了明月松间、山抹微云。

    “这就是给小李大人的润笔费啦。我看你写字喜欢沾饱墨,寻常纸张容易洇开,效果不好。这纸我特地做得密了些,你得了空便试试,看喜不喜欢,有无改进。”

    指腹轻柔的拂过浮起的线条,李岄再开口时,喉头有些干涩:“多谢娘子,我很喜欢。”

    从前,李岄不是没有收到过礼物。

    外人所送,往往或精巧或华贵,巧立名目,花样百出。但那都是讨好外戚李氏的,没有他李岄,换了李山、李水,照样还是送这些东西。

    长姐自不必提,她深居宫中,又有太后钳制,一举一动都得小心翼翼,若有什么赏赐,往往都是借着官家的名义,挑不出错处,也无甚新意。

    至于父母……他二人感情甚笃,琴瑟和鸣了半辈子,眼里只有彼此,甚少过问儿女事。因此,李岄由祖父母教养大的,而那对老人向来严苛端肃,这才养成了李岄如今相似的性格。

    方蘅并不知道这些。但她是个很喜欢对朋友好的人,想到什么兴许适合,便动手做了。

    此刻,见李岄确实欣喜,她也跟着开心起来。

    三人又商讨了一会儿后续事项推进,便散了去,李岄想送方蘅回去,又被婉拒,他不忍看她为难,勉强应了。

    待回府,李岄当即到了书房,挑灯研墨,趁着灵光未散,认真做起了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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