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钰儿跌宕起伏的人生,在某个时间段里短暂的按下了暂停键,让她有了喘息的机会。

    渐渐地她沉溺了,留恋着没有纷扰的时光,不用小心翼翼的遮掩,不用去遵守那些无形的规矩。

    甚至不用想,她曾经犯下的错。

    直至一道光出现在面前,将她拉回了现实,她都未能分辨出,哪里是真,哪里是假。

    岁岁……有人在唤她,可奶奶去世后,就未曾有人这样叫过她了。

    是谁?

    唐钰儿僵硬的转头,在看清楚眼前之人是谁时,两行清泪缓缓落下,痛感随之而来。

    身上大小伤口无数,即便已经被人精心处理过,都涂膜了伤药,可是只要她轻微挪动身体,伤口的疼痛,会撕扯她的每一寸神经,让她痛苦难耐。

    “裴清衍,我好疼,我全身都好疼,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那一晚上的记忆,犹如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张着血盆大口,妄图将她一吞没。

    “我知道,会好的,会慢慢好起来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再丢下你的。”

    “不会好起来的,不会的,裴清衍,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明明是该救人的,可是我杀人了。”

    唐钰儿抬起手,明明手上什么都没有,却又像是满是血迹,怎么都洗不掉。

    裴清衍伸手握住她抬起的手,轻声安抚道:“你没有杀人,因为我没有看到除了你之外的人,所以那人没有死,你也没有杀人。”

    “真的吗?可那刀子明明已经刺进去了……”

    天太黑,她也只记得自己将刀子捅进了那人的身体,她滚下坡时,那人似乎还站在高处看着自己。

    直到视线被灌木覆盖,疼痛爬满全是,令她无法注意到除自己之外的事情,或许真的如他所说那人真的没死。

    “好了,这些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安心养伤,你失血过多,现在身子虚,不宜思劳过度,你乖乖养伤,好不好?”

    唐钰儿点点头,在裴清衍温柔的安抚之中,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也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人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闵昇也曾交代过,人醒来后,还是会陷入短暂的昏迷之中。

    当裴清衍真的亲眼看到眼前之人再次闭上眼睛之时,心还是漏跳了一拍,害怕她又会陷入长久的昏迷之中,苏醒不过来。

    这几天长时间的等待之中,令他身心俱疲的同时,又惶惶不得终日,每次只要听到闵昇的叹息,都害怕是她又出了什么状况。

    其实早在灯会的那日,他就明白眼前之人与自己而言已经不一样了,不可否认,他动心了。

    曾经所有的顾虑在她的面前慢慢被放下,想要一步一步的靠近她,将她彻底的拉扯进自己的世界,共同面对未知的未来。

    可偏偏还是出了意外。

    ——

    皎洁的月光倾洒在庭院之中,明亮而纯洁,唐子安却隐与黑暗之中,看着紧闭的房门,没有再靠近一步。

    屋中之人察觉到院中的动静,立刻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目光触及黑暗之中那人时,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传来,“你出去了。”

    “她还好吗?”唐子安不答反问道,“闵昇说她晚上醒来过,是真的吗?”

    “是醒了,但身子弱,不久又睡过去了。”

    “其实有时候想想,这么活着挺累的,不仅连累你们,还让不知情的人掺和其中,等到事成之时,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看见新生的光明。”

    “就算不是你,不是我,也会是别人,甚至牵连的人也会更多,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可钰儿是无辜的不是吗?”

    两人虽非亲兄妹,但她是他看着长大的,自是希望她能快活自在,偏偏也是他将她拉进这场漩涡之中。

    “不过有人不长眼,自是不必客气。”

    唐子安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从离开皇宫的那一日起,他就明白,仁慈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否则他也不必苟且偷生至此。

    有人犯了错,就该挨打,否则永远都不会明白,有些人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

    占满鲜血的头颅,被人扔到了锦华殿内,菁华发现之时,双手已经沾上了鲜血。

    黑夜之中,那人怒目圆睁,横亘在她的面前,身下床褥已被侵染,手中温热的触感,让还处于睡梦之中的菁华瞬间清醒,尖叫着将那可怖的头颅踢下来床。

    宫女听到叫喊声,急忙起身点燃了蜡烛,恰巧那头颅停在了她的脚边。

    没有见过如此血腥场面的宫女,吓的直接将手中的烛台打翻在地,人也瞬间瘫软在地,蜷缩着身体,颤抖的躲在角落里。

    地上斑驳的血迹在昏暗烛光下,显得狰狞阴森,偏偏那人的脸还正对着床上菁华的方向。

    那目光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随时的伺机而动,会将她也拉入那无尽的深渊之中。

    “给我将他拿开,别脏了本宫的眼!你听到没有?”

    菁华嘶吼着,用棉被裹紧了自己,试图掩盖自己的害怕,抵挡那无处不在的阴冷。

    宫女双腿已经瘫软,面对菁华的命令,有心无力,伸出的手,又在触及地上的那些鲜血,而又害怕的收回自己的手。

    “蠢货,本宫让你将他拿走,否则下一个死的人一定是你。”

    面对菁华的威胁与生的渴望,宫女还是大着胆子站了起来,摸着黑从自己的床上寻来被子,盖在了拿头颅之上,暂时掩藏了血腥的画面。

    与此同时,燃烧的烛火,也被藏在了棉被之下,房间也随之被黑夜掩盖。

    清冷的月光倾洒而下,却未能投射进房间,冰冷和阴暗像是无形的绳索,慢慢爬上了菁华全身。

    “给本宫点灯,将屋子里所有的灯都点上。”

    菁华嘶吼着,人蜷缩在角落里,望着头顶之上摇晃的帘幔,内心的恐慌,让她误以为是那是索命的阎王,挣扎着摔下了床。

    身下湿漉的触感,加剧了她内心的恐惧,挥舞着双手,大神的叫喊,却又挣扎着爬不起来。

    宫女此时着急寻找火折子,根本没发现屋里已经浓烟四起,直到火光已经着凉了整个屋子,才发现已经走水了。

    炙热的高温,熏烤着两人,本就神志不清的菁华,看到一旁要去开门的宫女,一把将之拉了过来,死死的按在自己身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就是个贱人,本宫看上你,是你的服气,还想踩着我上位,妄想!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你该死,是你该死!”

    “公主,我……”

    宫女拼命地挣扎,可此时的菁华已经疯魔,如何能分辨出眼前之人纠结是谁,就算是分清楚了,只不过是一个宫女,又如何能让他怜惜。

    缺氧的窒息感,加上浓烟的环绕,宫女渐渐地失去了挣扎,双手无声的垂落,嘴巴大张,双眸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死不瞑目。

    火势的增大,最终还是引起的侍卫的注意,等到太监赶过来时,入目就是菁华只穿着里衣,坐在尸体身上,狰狞的大笑。

    太监立刻意识到不对,命人禀告皇上的同时,立刻寻来衣衫,将菁华包裹住,带离了这里。

    ——

    “你方才说什么?锦华殿走水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

    原本已经歇息的皇帝,听到锦华殿走水一事,眉头紧锁,面色凝重的从床上做起,思索再三后,还是穿上了衣服。

    娴贵妃简皇帝起身穿衣,也立刻下床准备一同前去查看,却在宫女替自己更衣时,被皇帝阻止了。

    “夜里凉,你就不用去了,让人通知皇后,让她一起去看看。”

    守在一旁的太监听得此令,立刻转身走了出去,命人去通知皇后。

    皇帝赶到锦华殿时,火势已经被扑灭了,殿内损失不大,除了死了一名宫女之外,并无人员伤亡。

    公主因躲避不及时,手臂被烧伤的同时,也收了不小的惊吓。

    “宫女死了就死了,倒是公主,乃金贵之躯,快命人去请太医,不能让公主留下任何疤痕。”皇后得知菁华受伤,第一时间命人去请太医,自己则急忙走进偏殿查看菁华的情况。

    人前脚踏入,后脚就见不知名的东西朝着自己飞来,若不是一旁的太监眼尖,挡在了皇后的面前,只怕伤的人就是皇后了。

    饶是有人替她受了灾,皇后还是受到了惊吓,踏进的脚又立刻受了回来。

    “娘娘,没事吧?”

    太监忍着痛,转身望向身后之人,命人赶紧带着娘娘出去,免得又被伤到。

    一旁的皇上在听得殿内还发现了一颗头颅之时,身体却远在殿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望向偏殿的目光之中多了一抹幽暗。

    “皇上,菁华如今惊吓过度,已经认不清人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皇后回忆起方才的情形,心中不免一阵后怕,若是自己快一步,或是那太监慢一步,只怕现在躺在的就会是自己了。

    皇帝冷哼一声,“朕倒是想问你,一年之前是你说菁华的癔症已好,这才让她回宫,才短短一年的时间,这癔症又发,还差点烧了锦华殿,重演当年祸事,你是嫌日子过的太平静了吗?”

    “臣妾冤枉啊,锦华的癔症确实好了,今天……今天或许只是个意外呢?”

    “意外?莫不是忘了,你当初也是这么说的,你打的算盘是何,朕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想让菁华嫁你母家,稳保你的地位,却不曾想过,若当年之事,被揭发,丢的不仅仅是你的颜面,还有朕与皇家的颜面。”

    “皇上!”

    心中之事被揭露,皇后惊恐万分,跪在地上,立刻为自己辩解,“皇上,臣妾从未这样想过,臣妾的孩子早夭,是菁华陪着臣妾度过了曾经那些难熬的日子,可偏偏有人不怀好意,让菁华陷入了泥潭之中,也是臣妾教管不利,这些臣妾不会否认,但臣妾真的从未想过要做损害皇家颜面之事啊,皇上。”

    “有没有想过,朕不想再追究,但今日之事,势必要查清楚,至于菁华,等她神志恢复后,立刻送回别宫,没有我的旨意,不得回宫。”

    说罢,皇帝转身拂袖而去,不管身后之人如何的呼喊。

    早知今日,他就万不该,心软,让她回来。

章节目录

晏晏长安宁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岁岁碎碎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岁岁碎碎并收藏晏晏长安宁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