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被乌云遮盖,大地陷入了一片黑迹之中,随着东方的一抹红缓慢出现,带来了新的曙光,月亮也悄悄转身,回到了人们看不见的地方。

    鸡鸣声响起之时,唐母已经出现在了皇陵之外,昨夜听闻唐钰儿已醒,她激动地一夜未眠。

    若不是唐父今日要上早朝,只怕昨夜她就自己赶来了。

    一进门唐母就直奔唐钰儿而去,看到她还在熟睡,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害怕先前自己听到的事情,是假的。

    床上那人睡得安详,身旁有人出现都丝毫未曾察觉。

    唐母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子,随后就这样安静地坐在床边等着女儿苏醒,直至天大亮。

    这一觉唐钰儿倒是睡得安生,没有了那些纷扰追逐,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睁开眼看到床边坐着的唐母,还是有一瞬间的恍惚。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告诉娘,娘去找大夫,你也是个没心肝的,都睡了这么久了,才醒来,也不怕娘担心,不对,是娘错了,不该丢下你一个人,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要是怪娘,你就说出来,娘认。”

    见女儿真的醒了,唐母瞬间红了眼眶,一直不停的絮叨,连日的担忧也在此时终于有了松懈的出口。

    “娘,我没事,”唐钰儿伸手将唐母眼角的泪水拭去,小声道:“如果不是娘,我可能都活不到现在,我又怎么会怪娘呢。”

    “胡说,我安江蓠的女儿有的是福气,以后是大富大贵的命,没那么容易死的。”

    “嗯,我会活的好好的,一定会活的好好的。”

    又一次同死亡擦肩而过,让她明白死亡并不会代表结束,她不仅仅是她自己,也是活在这个时代下的唐钰儿。

    ——

    锦华殿走水一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太后得知此事时,混沌的眼中多了一丝哀愁。

    开口询问了几句后,确认人没事,也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对这个孙女,她是有几分喜欢的,但前些年走了歪路,不仅让皇帝寒了心,也让自己受了很大的伤害,也算是得到了惩罚。

    从宫外回来后,她看得出来,这孩子有些不一样了,所以也刻意疏远了些,但架不住这孩子天天来她这里,不问,不说,就是纯陪着她,倒是让她心中放下了些芥蒂。

    听闻锦华殿走水,不免会担心她是否也受了伤,确认人没事,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些日子,因为高文德的死,让她茶饭不思,瞧着这日子就像是没了盼头似的,身子也大不如前了。

    “我这终归是老了,身子骨大不如前,连门都不愿意出去了。”

    “姑母正当年,皇儿还等着你辅佐呢。”

    “也就是你嘴甜,可文德一事,终究是我心中的痛,这些日子总是会想起当初他在皇宫陪着我的日子,可惜,一去不复返了。”

    提及早早离世的弟弟,高文馨眸光瞬间暗淡,若不是那个贱人,自己的弟弟又怎么会早早的入了黄土。

    “姑母放心,害死文德的人,臣妾一个也不会放过的,文德所收的苦,臣妾也会一笔一笔的讨回来的。”

    “让你查得事情,查得怎么样了,究竟是谁害死的文德,可有什么线索了?”

    “当初的狱卒都仔细的盘问了一遍,但并未查出什么可疑之人,不过臣妾倒是查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说来听听。”

    “说来也巧,这中天府衙前些日子也走了水,损失了不少卷宗,皇上还因此大发雷霆,牵连了不少朝中官员被罚,更巧的是,臣妾在那个贱人那里,也看到了一卷卷宗,只不过……”

    “但说无妨。”

    “只不过这卷卷宗是有关菁华公主的。”

    此话一出,高太后不用猜都知道卷宗里记录的是什么。

    “卷宗现在在何处?”

    “臣妾带来了。”高文馨喊了一句后,紧闭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宫女捧着一卷卷宗来到二人面前。

    拿过卷宗,高太后翻阅了几眼,深深叹了口气,直接丢进了一旁的火盆之中。

    高文馨望着那被火焰吞没的卷宗,暗暗庆幸,自己让人誊抄了一份,否则就这样毁了,让她失了一张牌。

    “此事事关皇家颜面,不许再提。”

    “可这卷宗是总那个贱人手里拿到的,若是她……”

    “她活不了多久的,皇上对她已经没了兴趣,到时候宫里就算死了一个嫔妃,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是,臣妾明白。”

    ——

    菁华苏醒时,整个锦华殿安静的不像话,没有一人主动前来问安,就连贴身的宫女也不见人影。

    她一连喊了几声,才见门外的太监,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公主有何吩咐?”

    “你们都是死人吗?本宫喊了那么久才进来,都不想活了吗?”

    “回公主,锦华殿昨晚走水,虽发现及时,还是出了不小的事故,所以殿内人手不足,还望公主见谅。”

    “本宫是公主,没有让本宫等你们的道理,红袖那个贱人呢?让她给本宫滚过来。”

    “回公主,红袖她来不了了,因为她已经死了。”

    “人死了?那就把她的尸体给本宫抬过来,以为这种拙劣的借口,本宫会信吗?”

    那太监没有回话,此事,昨夜的记忆犹如无形的画笔,开始在她脑海之中浮现。

    没有身体的头颅,赤红的鲜血,就连红袖的临死前的低声呜咽,都在她耳边回荡。

    她又杀人了!

    那些埋藏在她记忆深处的那些可怖的事情,终究还是被挖出来的。

    腹中突然而来的抽痛,让菁华从床上跌坐到了地上,额见一层层细汗慢慢浸湿了她额间的细发,那种生产时的痛苦,再次席卷全身。

    她不要生孩子,她不要生下那个畜生的孩子!

    稳婆,给我叫稳婆。”

    菁华蜷缩着身子,死死的按住自己的肚子,面色惨白,浑身止不住的开始抽搐,一种无法遏制的恐惧,已经将她吞没。

    深渊之中的恶兽已经拉住了她一只脚,拖着她下沉,直至被黑暗吞没。

    太监也看出了她的异样,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跑出找太医过来。

    等到太医赶到时,菁华已经陷入的昏迷,嘴中不停地呢喃着,直至太医的银针没入身体,人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

    锦华殿走水一事,很快也传到了皇陵之中,裴清衍得知此事时,正在替唐钰儿熬药。

    唐钰儿如今人虽苏醒了,但身上的伤还在,明日的药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多了几幅,因此这药房也离不开人。

    “我让你带回来的人,现在到哪里了?”裴清衍打开药罐,确认已经药已经熬好后,才将药倒入了碗中。

    “明日就可进京,不过宫里传来消息,菁华公主受了惊吓,如今陷入了昏迷,不知何时会醒。”裴暮道。

    “人没死不是吗?按我吩咐的去做,做错事,怎能只受一点点惩罚呢?”

    裴清衍端着药碗,走出了药房,原本还明媚的阳光,突然被云朵覆盖,没有了刺眼的光耀。

    唐钰儿看到裴清衍端着药走进门时,口中的苦涩开始蔓延,前一刻喝的药还在胃中没有消化,如果又来一碗,这样下去,她都成了行走的汤药了。

    “这药我能等会喝吗?”唐钰儿委屈巴巴的望着他,“我嘴里实在是苦,这要是继续喝下去,我都是苦的了。”

    “早上你说苦,我已经让人准备了蜜饯了,你乖乖的,这样才能早日将身子养好。”

    “反正这脚也伤到骨头了,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全好,如果可以少喝一点点,我心情好了,说不定还能会好的快点。”

    唐钰儿望着那黑漆漆的汤药,眉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不停地吞咽着口水,这药是真的苦啊!

    听到她话中带有撒娇的语气,裴清衍的嘴角微微翘起,压抑的心情也迎来了稍稍的放松,“这药闵昇放了几味中和的草药,没有早上的那么苦,若真的苦,我随你处置。”

    “真的?”

    见裴清衍点头,唐钰儿试探性的喝了一小口,确实没有早上那副药苦涩,口感还带了一丝回甘,确实是放了中和的药材。

    只不过这每日被汤药包裹,就算口感有所改善,味道终究还是让人受不了,为了身子着想,最后还是一滴不剩的全下了肚子。

    刚放下碗,眼前就出现了一颗梅子,唐钰儿没有犹豫,直接将之纳入自己的口中,酸酸甜甜的,很快就将口腔之中草药味覆盖。

    “谢谢你救了我。”

    裴清衍动作一顿,手中的碗还残留着余温,却在此时显得格外烫手。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死在那个山坡下了,失血,失温,任何一种情况持续的时间过长,都会危及生命,但最后一刻你出现了,我也得救了。”

    “你当时害怕吗?”

    “怕,身上上下没有一处完好,身后还有人拿着刀追着你跑,能不怕吗?但我现在不还好好的活着吗?俗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想我的福气在后头呢。”唐钰儿淡然一笑。

    “嗯,你的福气还多着呢。”

    裴清衍见她释然,心中却微微泛苦,若不是他,或许她也不用经历这些。

    门外站着的唐子安,听到屋内两人的谈话,突然想起唐钰儿那未能举办的及笄礼。

    当时他因为商船被劫,身受重伤,没能带着她赶回京都,就此耽误了她的及笄礼,偏偏这丫头一点都不生气,反倒安慰他。

    “二哥,俗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一样的话,当初是她安慰他,如今确实安慰她自己。

    时间眨眼而过,小丫头成了大姑娘,性子却是始终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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