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庭那天，许之言一个人去的法院，没有请律师，也没有告诉纪云辰。
凭着半个月里突击恶补的一点点劳动法常识，她自己当起了自己的代理人。
按照法律规定，试用期最长不应超过六个月，试用期工资不得低于正式工资的80%。
法条上白纸黑字地这么写着，她也是这样当庭阐述的。
朴素，直接。
并没有留下多少可供辩驳的空间。
很快法院便作出判决——结果以公司败诉告终。
那时候的庭审全程录音录像，听法官说会在法院的网站上进行直播。
南城法院的公众号转播了这次庭审，并且考虑许之言的学生身份，和一般劳动者与公司的纠纷有所区别，还特地将这个案子列为经典案例之一。
借着机会宣传了好一阵儿，学生要擦亮眼睛，精准识别出公司PUA的招式，勇敢利用法律武器维护自身权益。
为此许之言还特地写了一份关于求职心得体会的长篇文章，投给学生会小精灵，里面详细讲述了这次工作经历带给她的“坑”与被逼出来的成长。
赶上大四的毕业季，那篇文章在南影小火了一阵。
她也得意了好一阵，拿着文章链接在纪云辰面前转悠，尾巴快翘上了天：“怎么样？我厉害吧。”
那时他接过手机，将那篇文章从头到尾细细读了一遍。
许之言的做法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以为她只是会辞职，或者争取些离职补偿，对于许之言来说，这也是最为现实和经济的方案。
毕竟枪打出头鸟，以后很难会有公司愿意要一个和自己老东家闹掰的求职者。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错的明明不是她，却要让她承担不公平的后果。
他也好奇问过：“要是因为这次案子，影响以后的工作，你会后悔吗？”
“不——会”，她的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如果连自己都不能维护自己的权益，那怎么能指望别人来保护自己？”
“这个世界，没有救世主。”
就这样，许之言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了这次危机。
没想到过了几年，再次发生这样的状况。
许之言沉思了一会儿，手轻轻拖住下巴。
“活动既然已经发布出去，而且我们事先的计划就是让大家都参与进来，要是直接以性别为由将他们拒之门外应该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纪云辰抬眸，明明知道还是故意问了句：“嗯？怎么说？”
“吉光片羽现在还在宣传时期，潜在玩家的口碑和好感度很重要，这应该也是你一点点累积起来的对吧？”
“来之不易。”
他微眯着眼，重新打量起面前小小一只却掷地有声的许之言。
现在这些报名的人群的确是最早一批陪他成长起来的。
可以说就吉光片羽的受众群体不断扩大，也有他们的功劳。
除去游戏本身的设计，第一批受众对游戏本身的评价也至关重要，这也将直接影响市场对他的反馈与评价。
要是处理不好，很有可能在正式上线前，就已经输光了公众对游戏的认可与好感。
她还在继续：“所以，要是直接以这个理由拒绝不可行。”
终于将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她偷偷瞄了一眼对面沉默已久的人。
深眸似海，看不出表情。
不知道是赞成还是反对？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的视线移了过来，淡淡说了句：“嗯，我也这么认为。”
确实想到一块去了。
不同的是他还没想到解决方法。
他状似无意的鼓励像是给自己吃下颗定心丸，许之言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其实玩家看中的无非是沉浸式的获得感。”
“把自己真正当成主角，经历他在游戏里经历的人生。”
“谁又规定，这种经历只能是给冰夏配音呢？”
视线淡淡扫过女生白皙认真的脸颊，他向后靠在座椅上，双手环在胸前。
“继续。”
许之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果然全天下的老板都是一副甩手掌柜的样。
“我们可以发布细化的规则，明确配音限制的范围，强调为了游戏更好的体验和代入感，决定从女性角色里选拔。”
“当然，因为一开始并没有明确这条要求，或许会有玩家抓住这一条做文章，责怪是我们的一言堂。”
“所以，这次结果我们可以让公众投票，这也避免落人口舌，还可以借着机会再扩大一次公众影响和参与度。”
纪云辰垂着眼睫，手指轻轻敲在桌上。
“方法是不错，但……”
“还是没有解决玩家参与的问题。”
投票选出结果的方案并不是很难想到，事实上在吉光片羽之前，已经有不少网络游戏在扩大宣传的时候，会发起各种各样的活动，比如人物的服装、配饰、佐剂等公布出来，让大众投票选出最喜欢的，再依据结果将它改良设计进游戏里。
这样也能最大程度地提高公众对游戏的沉浸式体验。
就像是自己亲身参与进游戏设计一般，自己的投票也影响着最终游戏的呈现。
许之言小声说了句：“我又没说全指望这招。”
“哦？”纪云辰循声抬头，嘴角勾笑，“还留着后招呢？”
“可不？”许之言来了劲，继续说，“既然想当主角，就让他们当呗。”
“冰夏的配音从女性角色里面选，吉羽的配音……”
“先说好，吉羽的配音我可不准备让出去。”纪云辰出声打断。
“谁要抢你饭碗……”许之言瞥了眼，“我们可以设计第一波给玩家的纪念礼物呀。”
“把他们的声音采集起来,制作成那一关吉羽的专属配音，然后再将片段传回给报名的玩家。”
“专属配音？”纪云辰忍不住重复一遍。
倒是个很新的概念。
“对呀，每个人收到的片段都是独一无二的，自己的声音真正用在喜欢的游戏里，成为主角，这不比只是参与冰夏的配音要来得更值得吗？”许之言越说越兴奋，忍不住双手拢住抱拳说道。
纪云辰点点头，眼尾有些向上弯。
这个解决方法，有点意思。
其实吉光片羽作为单机游戏，有着和别的网络游戏比起来很难避免的软肋。市面上大部分的网络游戏现在都纷纷选择联机，邀请朋友组建队伍，一起杀敌通关，在满足游戏属性的同时还增加了社交功能。
而吉光片羽还保留着最原始的模式。
他将全部的心血放在游戏的体验感上，尽可能避免那些分散精力的不必要设计。
许之言的这个方案，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单机游戏的孤独。
她似乎和以前越来越不一样了。
“你觉得……”许之言有些犹豫，小声问道：“这个方案……”
“可以吗？”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纪云辰。刚才说太快了，都没顾上这家伙的反应。
这可是今天自己苦思冥想得出来的，要是不行她也没辙了。
他注视着面前女生，眼底不自觉涌起温柔雾气。
“当然。”
“既然说了交给你负责，这次活动怎么办，由你最终决定。”
/
许之言抱着笔记本，站起身来：“大致方案就是这样，那我先走了。”
她抬眼瞥见墙上挂钟，时针指向12点的方位。
也不知道这么晚还能不能订上酒店……
她抬脚就要向房门走去，忽然间，手腕处像被人使上了力。
她转头，视线里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纪云辰的手很瘦，不像她的小肉手，青筋和血管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去哪儿？”男生懒散的声调在只有两人的房间里显得分外清楚。
“啊……”她转了转手腕，试图抽出。
握住的人似乎不准备放手，手腕的力道并没有放松。
“回房间呀。”
“怎么睡？”男生声调不自觉扬了扬，声音有些懒怠。
“啊？”
怎么睡？
是问自己睡哪里的意思吗？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许之言狐疑地看着他。
“床都湿了，准备睡水帘洞？”
他打趣的语气一下消解了许之言后知后觉的紧张。
“那也没有……”她小声嘟囔着，“我在想要不出去找个酒店吧，这里也没房了。”
当然这只是她美好的愿望。
距离学妹来接他们不到七个小时，自己要退房，还得找一家离学校近的酒店，躺不了一会儿早上还得折回来。
因为不打算麻烦学妹，虽然也可以把自己新的酒店住址报给她，但是这只会加重她的工作量，她只能早点再回纪云辰这边，和他一起出发。
想想都心累。
今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睡觉。
“谁说没有房间？”纪云辰垂眸看她，敛眉。
许之言的反应永远慢半拍，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自顾自地说道：“前台呀，我刚问过了，说房间已经全部订出去了，不信你问问……”
纪云辰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书桌后方的那张床，眼尾微弯：“这儿，不是还有吗？”
许之言瞪圆了眼睛：“啥意思？”
“你说要让我睡在这里？”
“和你一间房？”
女生扬起的声调像是突然受了惊吓的小鹿。
“那你呢？睡哪儿？”
他撇撇嘴角，视线落回到她的身上。
“不是说没有房间吗？”
“我不睡这还能睡哪？”
“怎么，你要把我赶出去？”
“鸠占鹊巢？嗯？”
……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
这人的嘴啊，一天天地和淬了毒似的。
凭着半个月里突击恶补的一点点劳动法常识，她自己当起了自己的代理人。
按照法律规定，试用期最长不应超过六个月，试用期工资不得低于正式工资的80%。
法条上白纸黑字地这么写着，她也是这样当庭阐述的。
朴素，直接。
并没有留下多少可供辩驳的空间。
很快法院便作出判决——结果以公司败诉告终。
那时候的庭审全程录音录像，听法官说会在法院的网站上进行直播。
南城法院的公众号转播了这次庭审，并且考虑许之言的学生身份，和一般劳动者与公司的纠纷有所区别，还特地将这个案子列为经典案例之一。
借着机会宣传了好一阵儿，学生要擦亮眼睛，精准识别出公司PUA的招式，勇敢利用法律武器维护自身权益。
为此许之言还特地写了一份关于求职心得体会的长篇文章，投给学生会小精灵，里面详细讲述了这次工作经历带给她的“坑”与被逼出来的成长。
赶上大四的毕业季，那篇文章在南影小火了一阵。
她也得意了好一阵，拿着文章链接在纪云辰面前转悠，尾巴快翘上了天：“怎么样？我厉害吧。”
那时他接过手机，将那篇文章从头到尾细细读了一遍。
许之言的做法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以为她只是会辞职，或者争取些离职补偿，对于许之言来说，这也是最为现实和经济的方案。
毕竟枪打出头鸟，以后很难会有公司愿意要一个和自己老东家闹掰的求职者。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错的明明不是她，却要让她承担不公平的后果。
他也好奇问过：“要是因为这次案子，影响以后的工作，你会后悔吗？”
“不——会”，她的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如果连自己都不能维护自己的权益，那怎么能指望别人来保护自己？”
“这个世界，没有救世主。”
就这样，许之言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了这次危机。
没想到过了几年，再次发生这样的状况。
许之言沉思了一会儿，手轻轻拖住下巴。
“活动既然已经发布出去，而且我们事先的计划就是让大家都参与进来，要是直接以性别为由将他们拒之门外应该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纪云辰抬眸，明明知道还是故意问了句：“嗯？怎么说？”
“吉光片羽现在还在宣传时期，潜在玩家的口碑和好感度很重要，这应该也是你一点点累积起来的对吧？”
“来之不易。”
他微眯着眼，重新打量起面前小小一只却掷地有声的许之言。
现在这些报名的人群的确是最早一批陪他成长起来的。
可以说就吉光片羽的受众群体不断扩大，也有他们的功劳。
除去游戏本身的设计，第一批受众对游戏本身的评价也至关重要，这也将直接影响市场对他的反馈与评价。
要是处理不好，很有可能在正式上线前，就已经输光了公众对游戏的认可与好感。
她还在继续：“所以，要是直接以这个理由拒绝不可行。”
终于将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她偷偷瞄了一眼对面沉默已久的人。
深眸似海，看不出表情。
不知道是赞成还是反对？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的视线移了过来，淡淡说了句：“嗯，我也这么认为。”
确实想到一块去了。
不同的是他还没想到解决方法。
他状似无意的鼓励像是给自己吃下颗定心丸，许之言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其实玩家看中的无非是沉浸式的获得感。”
“把自己真正当成主角，经历他在游戏里经历的人生。”
“谁又规定，这种经历只能是给冰夏配音呢？”
视线淡淡扫过女生白皙认真的脸颊，他向后靠在座椅上，双手环在胸前。
“继续。”
许之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果然全天下的老板都是一副甩手掌柜的样。
“我们可以发布细化的规则，明确配音限制的范围，强调为了游戏更好的体验和代入感，决定从女性角色里选拔。”
“当然，因为一开始并没有明确这条要求，或许会有玩家抓住这一条做文章，责怪是我们的一言堂。”
“所以，这次结果我们可以让公众投票，这也避免落人口舌，还可以借着机会再扩大一次公众影响和参与度。”
纪云辰垂着眼睫，手指轻轻敲在桌上。
“方法是不错，但……”
“还是没有解决玩家参与的问题。”
投票选出结果的方案并不是很难想到，事实上在吉光片羽之前，已经有不少网络游戏在扩大宣传的时候，会发起各种各样的活动，比如人物的服装、配饰、佐剂等公布出来，让大众投票选出最喜欢的，再依据结果将它改良设计进游戏里。
这样也能最大程度地提高公众对游戏的沉浸式体验。
就像是自己亲身参与进游戏设计一般，自己的投票也影响着最终游戏的呈现。
许之言小声说了句：“我又没说全指望这招。”
“哦？”纪云辰循声抬头，嘴角勾笑，“还留着后招呢？”
“可不？”许之言来了劲，继续说，“既然想当主角，就让他们当呗。”
“冰夏的配音从女性角色里面选，吉羽的配音……”
“先说好，吉羽的配音我可不准备让出去。”纪云辰出声打断。
“谁要抢你饭碗……”许之言瞥了眼，“我们可以设计第一波给玩家的纪念礼物呀。”
“把他们的声音采集起来,制作成那一关吉羽的专属配音，然后再将片段传回给报名的玩家。”
“专属配音？”纪云辰忍不住重复一遍。
倒是个很新的概念。
“对呀，每个人收到的片段都是独一无二的，自己的声音真正用在喜欢的游戏里，成为主角，这不比只是参与冰夏的配音要来得更值得吗？”许之言越说越兴奋，忍不住双手拢住抱拳说道。
纪云辰点点头，眼尾有些向上弯。
这个解决方法，有点意思。
其实吉光片羽作为单机游戏，有着和别的网络游戏比起来很难避免的软肋。市面上大部分的网络游戏现在都纷纷选择联机，邀请朋友组建队伍，一起杀敌通关，在满足游戏属性的同时还增加了社交功能。
而吉光片羽还保留着最原始的模式。
他将全部的心血放在游戏的体验感上，尽可能避免那些分散精力的不必要设计。
许之言的这个方案，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单机游戏的孤独。
她似乎和以前越来越不一样了。
“你觉得……”许之言有些犹豫，小声问道：“这个方案……”
“可以吗？”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纪云辰。刚才说太快了，都没顾上这家伙的反应。
这可是今天自己苦思冥想得出来的，要是不行她也没辙了。
他注视着面前女生，眼底不自觉涌起温柔雾气。
“当然。”
“既然说了交给你负责，这次活动怎么办，由你最终决定。”
/
许之言抱着笔记本，站起身来：“大致方案就是这样，那我先走了。”
她抬眼瞥见墙上挂钟，时针指向12点的方位。
也不知道这么晚还能不能订上酒店……
她抬脚就要向房门走去，忽然间，手腕处像被人使上了力。
她转头，视线里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纪云辰的手很瘦，不像她的小肉手，青筋和血管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去哪儿？”男生懒散的声调在只有两人的房间里显得分外清楚。
“啊……”她转了转手腕，试图抽出。
握住的人似乎不准备放手，手腕的力道并没有放松。
“回房间呀。”
“怎么睡？”男生声调不自觉扬了扬，声音有些懒怠。
“啊？”
怎么睡？
是问自己睡哪里的意思吗？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许之言狐疑地看着他。
“床都湿了，准备睡水帘洞？”
他打趣的语气一下消解了许之言后知后觉的紧张。
“那也没有……”她小声嘟囔着，“我在想要不出去找个酒店吧，这里也没房了。”
当然这只是她美好的愿望。
距离学妹来接他们不到七个小时，自己要退房，还得找一家离学校近的酒店，躺不了一会儿早上还得折回来。
因为不打算麻烦学妹，虽然也可以把自己新的酒店住址报给她，但是这只会加重她的工作量，她只能早点再回纪云辰这边，和他一起出发。
想想都心累。
今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睡觉。
“谁说没有房间？”纪云辰垂眸看她，敛眉。
许之言的反应永远慢半拍，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自顾自地说道：“前台呀，我刚问过了，说房间已经全部订出去了，不信你问问……”
纪云辰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书桌后方的那张床，眼尾微弯：“这儿，不是还有吗？”
许之言瞪圆了眼睛：“啥意思？”
“你说要让我睡在这里？”
“和你一间房？”
女生扬起的声调像是突然受了惊吓的小鹿。
“那你呢？睡哪儿？”
他撇撇嘴角，视线落回到她的身上。
“不是说没有房间吗？”
“我不睡这还能睡哪？”
“怎么，你要把我赶出去？”
“鸠占鹊巢？嗯？”
……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
这人的嘴啊，一天天地和淬了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