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得到宁姽婳的命令,在送自家小姐回到闺房后,就准备去宴上告知丞相夫人与丞相。

    就在她要跨出棕色的门槛时,宁姽婳声音清丽,语气带着沉着异常的静意,“听雨,记得,一定要让夫人和丞相大人都知晓我并非本意,不过是身体不适。”

    听雨顿了顿脚步,看向坐在桌前手持茶盏的宁姽婳,“小姐的意思是”

    她的话未尽,宁姽婳轻笑着略微点头,明亮的双眸映在水中瞧不出什么波澜起伏,她眼尾轻动,“不要让我失望。”

    “奴婢明白了。”

    听雨垂着头,恭敬退出房间,心中对于这找回来的新主子难免有了新的思量,她原以为这半道的主子是不懂深宅后院的残酷,以后怕是不好过。

    没想到,这主子原来也是有主意的,听雨不免心里就真心实意几分。

    若是以后真得了宠,自然是不会易主。

    邀月庭中,几十尊玉做的灯柱中间一颗颗明亮的明珠点缀,散发着清浅的光芒,朱红色的长矮桌前,花纹繁复的软垫上,坐着来宴的宾客。

    这些宾客,有位高权重者,有初入朝堂者,有俊秀风流着,亦有不惑年老者。他们或着简朴常服,或身着锦绣绫罗,或腰配香囊金玉,或配乐器长剑。

    觥筹交错,衣袂香影,金樽玉酒作响,诗词歌赋畅谈。

    主座上,一身紫袍的中年男子面带好客热情笑意与旁边面色慈祥带笑的紫衣中年妇人端坐其上,与众人话说来往,气氛热闹。

    正是丞相夫妻二人。

    天上月明星稀,皎洁的月光移动,落在丞相夫妻二人旁边的女子身上,她一身恬静干净的蓝色衣裙,胸前的衣衫绣着大片大片繁复的荷花纹样,外面罩着清浅如雾的浅色透明外衫,柔软的袖口里两只如玉的凝脂手交错叠放在膝上,腕上金灿灿的雕琢精巧的铃铛镯子更衬得她皮肤盛雪。

    拥有着这双美手的女子自然也有着与之相配的容貌,她的眼睛如清透的湖水盈着水光明亮,鼻子小巧挺拔,嘴唇是花瓣的浅红,气质清纯,举止大方。

    这就是今日宴会的主人公,丞相的小女儿,宁姽婳的妹妹--宁淑清。

    听雨赶到宴会时,宴会已经是主宾欢畅,各有欣怡,她像是水一样融入其中,跪到宴会中央,扬声道,“见过丞相,丞相夫人,二小姐。大小姐身体不适,特地让奴婢来知会一声,不必管她,只愿二小姐的生辰顺利举行。”

    清晰明亮的嗓音自然都不会被喧闹的人声埋没。

    高座之上的丞相夫人面上表情不见,一时之间,未有人开口。

    反倒是素来与丞相府交好的尚书夫人开了口,“是前些日子找回来的那姑娘?”

    听雨朝尚书夫人道,“回夫人,正是。”

    尚书夫人看向丞相夫人,她心底对这个还未露过面的大小姐有几分好奇,“我倒没见过这姑娘,不知是何等人物?”

    丞相夫人先是同丞相对视一眼,面色浮出担忧的情绪,才笑着回尚书夫人的话,“难得你对什么人啊感兴趣,若是好奇,就随我一道去看看我这女儿。”

    “说来,也是将她刚接回来,我这做母亲的,女儿生病肯定是要去看的。”

    丞相夫人面色浮起担忧,十足十一位担心女儿的母亲的模样,她看向听雨,“小姐病的重吗?”

    听雨面色有些为难,“回夫人,奴婢来时小姐并未看请大夫,具体情况奴婢也不敢妄下决论。”

    丞相夫人闻言轻轻颔首,面上虚伪的担忧像是蜘蛛网挂着,随时都能扯破,“你起来,莫要跪了,随我去看看。”

    听雨乖乖起身,“是,夫人。”

    竟无一人提找个大夫相看,想是皆忘了。

    丞相夫人简单客套两句,便携着些好奇心重的世家女眷往后院走去。

    清风朗月,徐徐秋风,白衣素净的女子坐在窗前,冷白的月光撒在她身上,平添几分琉璃易碎。

    她三千青丝披散在瘦削的背后,修长如葱削的手中执着一根墨笔,另一只掌下瘫着一本书籍和已半张布满笔墨的草纸,她眉眼低垂,脸色苍白,红唇却颜色如血,流转的眸光落在手下的纸张上。

    她整个人如同脆弱的细碎流光,仿佛眨眼间就会消匿天地间,找寻不见。

    “看着像是生了不小的病。”丞相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番宁姽婳,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对听雨的话信了七八分。

    一群人浩浩荡荡闯入宁姽婳的院子,端坐窗前抄写书籍的宁姽婳自然不可能无知无觉,她抬眼,朝着人群看去。

    “这”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瞧清了宁姽婳的脸。

    世间惊鸿,今日得见。

    好一张艳绝尘世,色魂予授的美人面,勾魂夺魄,艳情四射,妖娆妩媚,活色生香。

    艳丽却不媚俗,苍白的脸色衬得她的眉眼愈发深邃,如笔墨晕染刀斧雕刻。

    真是美人如花隔云端。

    “云舒,这就是找回来的大小姐宁姽婳吗?”尚书夫人出于对美丽事物的喜爱,态度十分温和,她走到宁姽婳跟前,细细瞧着,“钟灵毓秀,国色天香。”

    宁姽婳这才回过神来,她自窗前的榻上下来,先是朝丞相夫人行礼,“母亲。”

    然后才看向面前笑容温和的尚书夫人,“夫人谬赞了,蒲柳之姿,姽婳尚未打扮,叫各位见笑了。”

    丞相夫人对宁姽婳还算周全的礼数还算满意,她道,“听你身边的丫鬟说,你病了?”

    宁姽婳微微垂着头,吹弹可破的肌肤苍白若雪,“劳母亲惦记,女儿只是小病,并无大碍。”

    可任凭谁看到她那张宛若琉璃易碎的脸,都知道不过是宁姽婳在逞强而已。

    丞相夫人看着眼前的宁姽婳,心底浮现一丝缕缕的愧疚,自从将失散多年的宁姽婳找回府中,除了不间断的金银器物那些死物,她平常并不怎么去这所院子,一来是宁姽婳超出寻常人的懂事,二来是她个人心底的坎。

    她不喜欢这个找回来的女儿。

    可是好像别人挺喜欢的。

    尚书夫人拿起窗前茶几上的宣纸,上面陈列着清秀端正的小楷,“无明灭乃至忧悲苦恼灭”。

    她看向宁姽婳,眼神中带着些许赞赏,她与丞相夫人一样,平日里喜欢吃斋念佛,“小姐是叫宁姽婳是吧?”

    宁姽婳朝尚书夫人点头,“正是。”

    “称呼你婳儿可好?”

    宁姽婳点头。

    “婳儿,你告诉我,你为何要抄这佛经,小小年纪,诵佛念经,可不是谁都能有这个心性做到的。”

    “抄经祈福?”丞相夫人每月十五都会吃斋念佛为家人祈福,小女儿宁淑清并不喜欢,反倒是这个找回来的大女儿跟她有相同的癖好,她不禁看了一眼宁姽婳。

    究竟是这女儿与她志趣相投,还是刻意为之蓄意讨好就不得而知。

    “是啊,”尚书夫人走到尚书夫人身侧,举起宣纸给丞相夫人看,“云舒请看,这已抄了不少。”

    宁姽婳乌黑的睫毛颤了两下,她垂着眼睛,目光落在宣纸上的墨字上,在没有人注意的地方轻轻勾起嘴角,话语却轻柔,“不过几日,听说母亲每月十五都会吃斋念佛为家人祈福,婳儿便也想抄抄佛经,为母亲父亲还有淑清积些佛缘,”说到这里,她苍白的面色浮上点点红晕,“希望没叫各位看笑话。”

    “你有这份孝心,别人怎会恶意揣度,”丞相夫人接过尚书夫人手中的宣纸,她扫了一眼,这才又看向宁姽婳,“婳儿有心,母亲很是欣慰。”

    宁姽婳脸上透出几分喜悦,那张潋滟生姿的脸生动迷人,她似乎因为这句不明显的夸奖感到十分开心,她略有些苍白的嘴唇勾起清浅的笑。

    众人心底有了基本判断,这个新接回来的小姐,是个有孝心的。

    宣纸重新被放回桌上,丞相夫人道,“如若婳儿无妨,不如就同母亲回宴上,为你妹妹庆祝生辰?”

    宁姽婳没有拒绝,“但凭母亲做主。”

    等到众人去了室外,宁姽婳收起故作柔弱的姿态,她坐到铜镜前,看着铜镜中倒出的人,面无表情,艳丽的容颜锋芒毕露。

    这一次,她不会像书中那样被刁难羞辱了,至少丞相夫人不会再视她为无物,半点不维护了。

    她拿起桌上的口脂,轻轻抿了一下,唇变的鲜艳欲滴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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