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没等和师门告别,甘歆就独自一人悄悄下山了,下山后她站在牌楼处回首望了一眼,心中不免感慨,曾经的小破屋如今楼宇耸立,看着繁华无比,谁能想这也就短短几年,拈花派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楼台中间似有袅袅青烟升起,甘歆知道,这是大门入口处的问天鼎燃着香。有供奉者,心存念想,却无法与人说,就会在此处燃上一炷香,甘歆觉得,与其说是问天鼎,不如说是扪心自问鼎来得更贴切些,自己的事,老天爷怎么会知道。

    理究阁离醉荫山不远,翻过四五个山头就可以了,甘歆太久没下山了,先是到了宁城澡堂子里洗了个舒爽澡,又买了些吃食才继续上路,宁城里认识甘歆的人不少,有些妇人甚至端着鸡蛋和馒头要自己收下,甘歆连连摆手说不必,说他们拈花派已经受了百姓们很多供奉了,让百姓们一定先顾着自己,他们山头也种地养鸡,吃穿用度一应不是问题。

    百姓们瞧着甘歆心善,总把她当女菩萨,一口一个神仙、菩萨地叫着,弄得甘歆也不好意思多作停留。

    修道的人脚程快,不消大半日,就已经翻过了第一个山头。

    这会儿甘歆正走在河边,大小不一灰白的石子组成的河床,底部有些潮湿青苔,面儿上却是干燥的,眼瞧着太阳就要西下,今儿个怕是只能赶到这了,想着甘歆就找了个离河边稍远一些的干燥石子地上,用石头堆了个小型的炊灶出来做个记号,就转身去林子里找一些干燥的树枝和苔藓。

    刚踏进林子,气温就骤降了下来,一股冷意从脚底氲起。

    甘歆皱眉,这林子她刚刚来过,应该没有精怪才是,怎的突生异状。

    她悄悄提了一口气上来,默念了一个字决。

    一阵风吹过,天色突然暗了下来。

    树上的叶子摆动的形状尤其诡异,像是螺旋着转动的,转动时又缓缓打开,似乎要将甘歆吸进去,刚刚默念的字诀混着提起来的那口气,甘歆眼睛一瞪,手往树上一指,那树仿佛受了重击一般向后一仰,下一刻却又反弹了过来,叶片此时也变成了各种弄个纷繁的形状,方的、圆的、还有旗帜形的,都纷纷向甘歆袭来,甘歆长袖一舞,挡去了大半。

    这树精,敬酒不吃吃罚酒。

    只见甘歆从腰间拔出一长条软剑,晃动着时声音仿佛划破了空气,直直向树干上的一个缺口捅去。

    剑气还未碰到树干,树干就整个哆嗦了起来,似乎是怕极了,甘歆这才收了手,定睛看着这寻死的树精。

    “还想活命就出来。”甘歆对着树精说。

    树精如蒙大赦,一阵瑟缩后逐渐变小,直到成了一个枝条,跳着绷着蹭到了甘歆的裙摆边,天色暗得看不清,甘歆弯下腰伸手把它拈了上来,才发现这就是根小小的榆木枝丫而已,胆大包天,一个小小枝杈都敢如此放肆,正要好好给它来个教训,手心里的榆木纸条自己站了起来,底部轻轻挠着甘歆的手心,似乎在求饶,又用底部在甘歆的手里描绘着。

    本来甘歆打算要么就折它要不就当柴火烧了,这会儿却在挠自己手心,倒是挺有趣的,仔细看他所描绘之物,甘歆更不可思议了起来,这个形状……不就是自己闭关悟到的么,写出来就是这样的,PPT。

    “你说你叫这个?”

    榆木枝条的上端上下点了点,仿佛在点头。

    “耳耳丁?”甘歆又问它。

    榆木枝条来回拧着,似乎被她都逗得在发笑,然后蹦蹦跶跶地在她手心里手舞足蹈,甘歆看不懂,就又问它:“你知道这个符号怎么念?”

    榆木枝条又点了点头。

    “那你用同音字写给我看。”甘歆说。

    可榆木枝条怎么都不肯,就朝着它刚刚画过记号的地方努了努,意思是要去那边。

    “你事儿还不少。”

    甘歆虽然嘴上念叨,但到底还是带上了这根小树枝,又在地上找了些枯树枝和干燥的苔藓,没在林子里多逗留,往自己在河边做的记号的地方走去,到了那后先是把这根小树枝往地上一扔,气得它都站起来了,甘歆也没管它,先用干燥的苔藓再炊灶的底部铺了一层,又在上面摆上了刚刚寻的干燥树枝,见那小树枝拧得都快抡出残影了,甘歆对着它说了句,“再叽叽歪歪把你也扔进火里信不信。”小树枝突然蹦了个高,直接躺在边上消停了。

    甘歆取了火折子出来,拧开了盖儿对着吹了一口气,冒了些红红的火星子,拿了些额外的苔藓往这一点,火苗攸地一下窜了起来,她就拿着往铺好的那层苔藓上放,不一会儿,火就生好了,她往怀里掏了掏,取了早上从山上带的土豆,往火里一放,翻腾了两下,才对着榆木树枝勾了勾手指。

    “过来。”

    小树枝乖巧地躺到甘歆的手心上,还亲昵地蹭了蹭甘歆的手掌。

    “把你的名字一个个字写在上来。”

    小树枝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再甘歆的手上落下了第一个字——

    屁。

    甘歆皱了皱眉,但没发作,等它的下文。

    又是个屁。

    甘歆直接揪了树枝到面起来,“你别找不痛快,现在把你当柴火也不晚。”

    小树枝奋力拧着身子,然后用末端点了点甘歆的手,似乎好像字还没写完,于是她又放了手。

    踢。

    “屁屁踢?”甘歆将信将疑地看着树枝,“你叫这个?”

    小树枝点了点头。

    “这么难听?”

    小树枝一头撞向了甘歆的手掌,似乎想要揍她。

    甘歆没搭理,用碳化了的一根树枝往比较平坦的一块石头上写下了“PPT”这样的符号,问道:“这个念屁屁踢?”

    小树枝又点了点头。

    “还真是难听啊。”甘歆自言自语道。可自己怎么会闭关悟出来这么个东西,她实在是想不通,但眼下好像也就只有这根树杈能给自己解惑,要不先带在身边得了,要是遇上真能明白的,再去究其原因。

    “你刚刚是故意吓唬我的吗?”

    树杈点了点头。

    “为了引起我注意?”

    树杈又点了点头。

    “你想跟着我?”

    树杈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给你改个名吧,你名字太难听了,掉价。”

    其实,甘歆一半是想给它改名,这把屁挂在嘴上,总不是那么回事,另外就是,在不明确这符号是真是假有无伤害之前,甘歆不想直接暴露,毕竟是自己闭关了四月才悟出来的东西,如果是什么高深的功法天道,直接暴露出来了,岂不是太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了。

    屁屁踢点了点头,好像是铁了心了要跟着甘歆。

    “你是个榆木树枝……”甘歆思索了下,“要不就叫白榆吧,怎么样,好听吗?”

    屁屁踢没有动作,然后慢慢左右摆了摆顶端,好像对这个名字不满意。甘歆见它这样,气不打一处来,刚刚吓唬我,这会儿又挑三拣四的,什么好人家的榆木枝条能这么多事儿,直接一手捏了过去,把它往火舌上靠,又问了它一遍,“好不好听?”

    榆木枝上下疯狂点头,头顶那还分泌出来了一些汁液,好像都快哭了。

    甘歆这才把它拿了回来,放到了身边,眼见着榆木枝条整个变软了似得,软趴趴地瘫在石头上。

    瞧它这怂样,甘歆轻轻笑了一声,觉得这一路有个这么奇怪的小枝条陪着自己还不错,不至于无聊。

    一炷香时间过去,土豆烤好了,甘歆拿了两个树枝把土豆叉了出来,包在叶子里面,一边说着烫烫烫,一边扒着土豆的皮,从袖兜里取出自己备着的盐袋子,撒了些细盐在上面,轻轻咬了一口,嗯,热热香香软软,真不错。转头看见已经支棱起来的白榆,就对它问了一句,“你吃不吃东西的?”

    白榆摇了摇头。

    “那你吸食人的精气?”甘歆露出了厌恶的眼神。

    白榆又摇了摇头,壮着胆子跳到了甘歆的手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多写点字给我就行。

    “写字?”甘歆问。

    白榆点了点头。

    甘歆又从火堆里取了一根碳化了的枝条,又在哪块大石头上写着“白榆”两个字。

    只见白榆慢慢悠悠地走过去,然后就横躺在这两个字身上,一点一点地蹭着,许久后,石头上的“白榆”字消失了,枝条白榆好像粗了一点点,然后砰——地一声,枝条冒了个烟,又变了回去。

    这天底下的妖精,真是各有各的怪啊,甘歆没忍住笑了出来,问它,“你刚刚是在打嗝吗?”

    白榆点了点头。

    还真有点意思。

    吃饱了甘歆就躺在火堆边,脑袋边多了一根榆木枝条,望着满天繁星,甘歆突然有点感叹。

    “我感觉我这辈子一直挺走运的,没饭吃的时候遇上了师父,没办法打理门派的时候又来了个师弟……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推着我在往前走,现在要去理究阁,又会发生什么事呢,还有你,小白榆,你的那个符号到底什么意思,又铁了心要跟着我呢……”

    只见白榆慢慢地从甘歆脸边上斜着靠过来,显示亲昵地贴了贴甘歆的脸,又一蹦跳上了她的肩膀,之后就窝到了甘歆的脖颈处,安安静静地躺下了,末端一下下地拍着,好似是在安抚甘歆快快入睡。

    “还有那老阁主的徒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说完了这句话,甘歆缓缓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晚一夜无梦,只有漫天的星河,和耳边潺潺的流水声。

    一人一枝,栖在干燥的河床边,靠着一团微微烧着的火,任光阴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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