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路甘歆的脚程很快,就是她还不太习惯带个小枝条上路,有的时候走着走着就忘了白榆的存在,想起来的时候再回过去,就会看见个一尺长的树干在地上一点点地戳着,蹦跶着追赶,遇上了,才又变回了小枝条,蹭着勾着甘歆的裙摆往上挪,直到坐到甘歆的肩头上,甘歆原是定会一掌拍下去的,可瞧着这小枝条的顶端惹了点红晕,又上下点头,似是呼哧带喘的样子,最终还是准了它趴在那儿了。

    时逢春日,山里头虽还是有些凉,可处处都是绿意盎然的样子,柳树抽了嫩芽,风里头还带了些花香,已经能看到远处的泗城了,肩头上的小枝条已经钻到了衣领褶缝里,一晃一晃的,甘歆这会儿倒觉着出白榆的一些可爱来,伸了手指轻轻在枝条上摸了摸,白榆瑟缩了一下,又上下一抻,像是伸了个懒腰。

    “救命啊——”

    一声呼喊从山道左边的林子里传出来,甘歆眉头一皱,手里拈了个决就往来声的方向跑去,脚点地的时候提了气,没发出太大声响,直至走了五六十步,仍未发现呼救的人,于是便止住了脚步,四处环顾了一圈。

    此时她人在竹林之中,无风掠过却感觉周身发凉。再瞧瞧肩头的白榆,这小枝条不止怎的陷得更深了些,似乎要钻进了她的衣领里,甘歆心里啐了一句怎的如此胆小,手里却捏着她揣进了自己的袖袋,一会儿要真打起来了,还真顾不上这小枝条了。

    又是一声嘤咛,甘歆仔细辨析了方向,从腰间缓缓抽出软剑,朝来声之处走去。

    刚刚才冒了些头的笋尖瞬时破地,直冲上空,甘歆拿起软剑就向前方刺去,伴着大喝一声,“哪来的精怪之物寻死!”一剑刺入竹身,手腕一拧,剑刃看似柔软,混着剑气却硬如玄玉,堪堪将竹筒爆成两边,些许粉色液体从竹筒割裂之处流下,甘歆并未手软,又刺入几分,又听到刺耳尖叫一声,周围竹笋又冒了些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向上生长,顶端有合拢之势,仿佛要将甘歆箍在此处。

    见事有不妙,甘歆运了气上来注满软剑剑身,默念破字决,正打算从中直接割裂竹笼,起势之间,远处哨声响起,宛转悠扬,止住了竹子的长势。

    应是有人来了,她想。

    甘歆收了剑,看了看袖袋中的白榆后又拢了拢,从未合上的竹缝中钻出,站在未成形的竹笼前。

    “来者何人?拈花派甘歆但求一见。”甘歆说得不卑不亢,却极具穿透力。

    又是一声哨响,这次却清脆悦耳,听着更近了些。

    来人一袭白衣,是个男子,发髻上扎有白色发带,腰带亦是纯白,光照下却能看出有珠光色暗纹绣于上,腰间坠着配有浅绿流苏的碧绿色玉玦,衬在白衣上尤其明显,竹影摇曳,甘歆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觉得有一缕清新的竹香飘来,并无杀意。

    “谁?”甘歆并未放松警惕,干脆问道。

    “阁下误入理究阁禁地为先,倒先责问起来了。”

    此男子音调倒是清脆,就是说出来的话带了些不善。甘歆心里一惊,此地竟是理究阁禁地?可四周并未见有说明之物,别说碑了,连个标识都没有,想到这儿,甘歆也没客气。

    “在下只是听闻此地有人呼喊救命,过来探查一番,并无叨扰之意,若阁下说这是理究阁禁地,那便是,我这就离开。”

    “且慢,”白衣男子缓缓向甘歆走去,“方才有人呼救?”

    甘歆这才看清男子长相,宽额浓眉、眼有精光、鼻梁高挺、唇色稍淡……虽是俊俏模样,可就是这面色,有些白得过了,仔细瞧着,眼下还有些泛青,还未来得及思考,却先答了人的话,“有,就那个方向。”

    男子皱眉,将左手小拇指放置唇边,吹了一声,甘歆这才明白,那哨声是如何而来。

    方才呼救嘤咛的方向的竹叶左右耸动得厉害,不一会儿从里头钻出来一个白鼬,黑黑的眼珠子左右瞧瞧,望向甘歆时呲了一口牙,还能瞧见杏粉色的牙龈,发出了呜呜的响声。

    “不得无礼,”白衣男子说着,对着白鼬招了招手,小玩意便顺上了这人的胳膊,“方才就是这小畜生哄骗你,别的人话没学会,光学会喊救命了。”

    甘歆眉梢微挑,也不与这一人一畜计较,便拱手作揖,“既然无事,那在下便告辞了。”

    “你刚刚说,你是拈花派的?”男子追问了句。

    “这位小公子,”甘歆的耐心似乎被这人都快磨没了,好脾气也到了头,“你说这地是理究阁的,我已然没有计较,眼下名讳不报,又来确认我的身份,失不失礼?”

    “啊,忘了,在下理究阁虞束,有礼了。”小公子浅浅弯了下腰。

    “行了,”甘歆挥了挥手,“阁下是谁我也不在意,就此别过吧。”

    可这白衣男子却似不打算让她走,又开口道:“拈花派的掌门现下可在我们阁内,你可有所知?”

    三番四次地不让人走,又问这问那的,扰人得很,几乎快将甘歆的耐心磨没了。

    “不知道。”

    “那你便不是拈花派的了。”

    “我——!”甘歆头一回在嘴仗上落了下风,直接回呛了回去,“我还没验你那理究阁的身份呢。”

    虞束冷笑一声,“你连理究阁的蔼珂玉玦都不认识,还好意思装拈花派的人?”

    什么蔼珂玉玦,听都没听过,“你倒是好编,张嘴就来。”

    “拈花派现任掌门好酒,在泗城里赊了不少酒肆银子,到哪儿都说找理究阁报账。”虞束不急不缓地透了条消息给她。

    完了,这做派,和师父几乎别无二致,甘歆直接皱了眉,却也不想落入下风,“你说的那玉玦,我没听过。但你提我师父,我就不得不问下去了,他老人家现在可在理究阁?”

    “在,日日饮酒,天天赊账。”虞束瞥了甘歆一眼,“还硬说要将他的大徒儿许给老阁主唯一的徒弟。”

    硬说!?这和自己听到的不一样啊。这怎的能是硬说呢,明明就是老阁主亲自前来求的亲呀。

    “行,”甘歆沉了沉气,也不想继续与人嘴仗下去,“真要如你所说,我师父的账我来销。”

    “你便是拈花派的大师姐甘歆?”虞束挑了下眉梢,问道。

    “你不是见多识广么,拈花派的大师姐你不认识?”

    虞束面色有些不自然,“年前拜访过,说是在闭关。”

    “是,我们大师姐已经闭关了四个多月了。”甘歆见人也不认得她,也不想暴露身份,催促道:“别废话了,带路吧,我也正好要去理究阁寻我师父。”

    话刚说完,那白鼬就从虞束的胳膊上窜了下来,咕噜噜跑到了甘歆的衣袖上,顺着胳膊袖洞里钻,鼻子来回嗅嗅,又对着甘歆呲牙,但这会儿胆子小了,没再发出呜呜的要挟声儿。

    “它怎么了?”

    “你袖袋里藏了什么?”虞束直接反问道。

    甘歆想了想,袖袋里除了些银两,也就……对!藏了个榆木枝条,于是将白榆从袖袋里拿出来,放在离白鼬鼻子一寸的地方让它闻着,只见白鼬闻一闻就晃晃脑袋,最后直接从甘歆的胳膊上掉了下去,刚以为它晕了,可下一秒却又站了起来,顺着虞束的下摆往上爬,直到爬到了那碧绿色的玉玦处后,才停了下来,前爪用力地挠着玉玦,似要将它生生扯下来。

    虞束直接拎了白鼬到眼前,眼神复杂,那白鼬似乎点了点头,虞束直接一手把它扔回了竹林里。

    “你待这白鼬,还不如竹鼠。”见这人喜怒无常的样子,甘歆冷哼了一声。

    “都是畜生,费什么心。”

    刚刚这人说话虽不客气,周身却没什么冷意,可眼下这人似裹了一层白雾似的,冰凉潮湿的气息就涌了上来,似乎白鼬刚刚的动作他极不舒心,说过来的话也跟在冰水里淬过,“你不是要去理究阁吗,跟我来吧。”

    甘歆没答话,也没拒绝,跟上了这人的脚步。

    虞束手里握住了那碧绿的玉玦,嘴唇那动了两下,这玉玦就跟活了似得发了亮,甘歆瞧着惊讶,直直往虞束那看去,只见虞束向她伸出了一手,说道:“牵着我。”

    甘歆满脸疑问,且不说男女授受不亲,这头一回见面又要一起去理究阁,又为什么要手牵手?

    见甘歆犹豫,虞束也不解释,直接抓住了甘歆的手腕,往自己身边一带,又对着甘歆说了一句,“迈步。”

    于是甘歆也跟着迈了一步。

    只此一步,周身景色迅速后退,光影抡成了半圆,还有一股强大的推力,甘歆只的紧紧反握住虞束的手臂才能稳住,下一秒,眼前的景象让她感到惊奇了。

    由巨大石块组成的墙,被切得方方正正,长似是宽的四倍,一叠一叠,方方正正,不似平日砌墙似的错着叠上去,而是一块块严丝合缝垒上去的,像一块巨大的、被码得整整齐齐的竹简,甘歆抬头向上望去,这墙似无收尾之意,如此平整光滑的墙面,能做到如此面积,实属难得。

    “刚刚我们怎么过来的?”甘歆转头问虞束。

    “合并后居中。”虞束回到道。

    “什么?”甘歆看过去的眼神迥异。

    “合并后居中。”虞束又答了一遍。

    “你们的……独门秘籍?”

    虞束没再回答,只是定睛看着甘歆。

    “抱歉,越界了,”甘歆如实说道,“这招数的名字不像修真之人的功法,一时起了好奇心,便多问了一句。”

    “倒也不是招式,”虞束叹了口气,似有些不甘又有些遗憾,“世间奥义不过参透一二。”

    瞧见虞束如此,甘歆心中有些不忍,抬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背,“虞兄忧思过多,不利于修炼。”

    这一拍也不过用了三成力,没想到虞束剧烈咳了起来,咳得惊天动地,面色通红,咳得浓眉都皱在了一起——

    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响的呼喊,人还未到,声却已经到了眼前。

    “徒儿啊!!怎的又犯病了啊!!!”

    甘歆瞪着眼睛看向虞束,也大喊了一声,“你就是老阁主唯一的徒弟!?”

    虞束翻了个白眼,咳嗽还没缓过来,喘着气骂了一句,“你们也别叫拈花派了,摧花派更合适些。”

    天呢,理究阁还没进,说亲对象倒是先遇上了。

    还差点一掌给拍死了,真是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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