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一辆小巧马车在浓雾之中悄然离开江府。
江忻浅素手掀开帘子，天色朦朦不清，远方挂着一抹浅白，撕裂了漫长的黑夜。轮子扎扎碾过石板路，朝着闹市去。
两侧小贩叫卖吆喝之声不断，俨然是烟火气一片。
江忻浅放下帘子，心中有些破釜沉舟的觉悟。昨夜思索良久，江忻浅决定先下手为强。既然父亲又要给她定亲，那她就悄悄先去自家布庄接手些事情，等做出成绩，父亲自然也不会那样排斥了。
江家商铺大多是江忻浅母亲的产业，掌柜们都从小瞧着江忻浅长大，帮着瞒她父亲一阵不成问题。
她的时间很紧，所以一刻不能耽搁。
“卖白菜嘞，自家种的，新鲜！”
“磨剪刀，磨剪刀了！”
吆喝声混杂一片，越往里走，一个粗大气势汹汹的声音便越清晰地传入江忻浅耳中。江忻浅望过去，发现几个壮汉，正围堵在自家布庄门前。
“去你娘的！敢用次货忽悠老子，老子砸了你这铺子！”
一个大汉叉着腰，脚下散铺着一块青绸，他身形高壮，满脸横肉，口中不断怒骂，简直不堪入耳。
掌柜脸涨得通红：“你放屁！我家做的是诚信生意，什么时候以次充好过？”
壮汉嘿一声，“我说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东西都摆出来了，是不是次货一摸就知道，打量老子几十年白活了，连布都分不清？我卖的是上等锦，你们给我下等缎！我呸！奸商不得好死！”
掌柜面色难看，将那布料拾起来，一摸果真是缎，有些懵，忙招来小厮问是不是拿错了，小厮却打量几个壮汉一番，疑惑摇头：“我没见过这几位大爷啊。”
壮汉哈哈一笑：“我说你们是奸商还不认？这就想抵赖？做梦！”
掌柜估摸着他是来讹人的，可此时正是热闹时候，一群人挤上来看看事不嫌事大，许多都啧啧指责这年头黑心商铺越来越多了。
壮汉一看，得意洋洋更加起劲：“怎么？你们门口不是挂着假一赔十的招牌？一匹锦三两银子，快将三十两银子拿来，不然你这生意别想做下去！”
掌柜手握成拳头，又不知如何是好。三十两银子，那可不是小数目。
壮汉伙同周围看客起哄。就在掌柜准备妥协，自认倒霉叫人拿银子时，却听一清丽女声从人群中传出来：“等等。”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过去，江忻浅从人群中穿过，高声道：“要想拿银子，先答我一问。”
“姑娘......"掌柜刚想开口，却被江忻浅用眼神堵了回去。
江忻浅：“你说这匹布是从这儿买的，可有人证？”
壮汉一愣，随即嬉皮笑脸道：“哪里来的小娘子，这样爱管闲事。也罢，哥哥我不跟你计较。你要人证，多的是！”
他指向身后跟着来的一帮地痞流氓，哈哈笑道：“你瞧，这都是！”
流氓们放肆哄笑起来，江忻浅不慌不忙，唇角微扬：“这位大哥，人家做生意不容易，你要银子可以，需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壮汉不以为意：“什么？尽管说来，我怕你不成？”
江忻浅转身，对小厮道：“去取两匹布来，一匹锦，一匹缎。”
壮汉摸不着头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小厮会意，不时便将布取来，江忻浅递给壮汉一匹，温柔说：“请大哥摸摸，这是锦，还是缎？”
人群鸦雀无声，聪明人已然明白，不由得在心中称赞这小娘子实在是聪慧。
壮汉脸色一下难看起来，但碍着面子，不得不在那布上摸了一把，犹豫片刻，摸不出什么，咬牙下定决心道：“缎！”
江忻浅笑了：“大哥，你既然分不清料子，又是怎么知道那匹青布是下等缎呢？”
壮汉还想抵赖，“我说错了，是锦！”
“可是这两匹，都是缎啊。”江忻浅语气轻然，却是一石惊起千层浪。
人群议论纷纷，壮汉咬牙切齿：“你撒谎！”
“是不是撒谎，找人一摸就知道！”
江忻浅请两个人过来，果真都说是正宗缎布。壮汉恼羞成怒，一下夺过江忻浅手中布扔在地上，狠狠踩上几脚。
“哪里来的小娘皮？老子管你锦的缎的，你们以次充好，就得赔钱！”
江忻浅不答，半晌，她笑容消退，盯着壮汉的眸中只余寒渗：“你可知道，这家布庄，是谁的产业？”
壮汉：“不知道又如何？老子怕过谁？你再碍着事，老子连你一块收拾了！”他虽然理不直，气倒是壮。
江忻浅嗤笑：“有骨气。就是不知这句话，到了布政使大人面前，你可还说得出？”
壮汉愕然：“你说什么？.......这怎可能是江大人家铺子？”
他不知道不奇怪，江父向来受杭州城百姓爱戴，因此知道自家商铺若是打着他的名声，必定对其余铺子不公平，所以一般不透露消息。可对付这种地痞流氓，就得以硬压硬。
果不其然，周围百姓一听这是江大人的产业，顿时明白这壮汉在撒谎讹诈。毕竟江大人怎可能让手下人做这等不地道的勾当？
顿时群情激昂，不知谁起了头，朝着那壮汉就将手里东西砸过来。
壮汉一下如霜打的茄子，再没有嚣张劲。他抵挡不住，也深谙招惹不起官府，只好朝江忻浅讨饶：“是我财迷了心窍，一时想出这下作法子。姑娘莫和我计较，莫和我计较。”
江忻浅：“行，你到底也没能得逞，我不和你计较。可若下次再见到你，我必把你扭到衙门去，看你挨得住几板子！”
……
壮汉哑然无言，低声下气朝江忻浅作几个揖，忙不迭灰溜溜跑了。
人群见没了热闹看，渐渐散去。江忻浅温声对掌柜道：“今日之事，多亏王叔领会我意思。”
王掌柜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是我该谢姑娘才是，若非姑娘机智过人，今日怕是要白白损失这三十两银子了。”
江忻浅微微一笑，眼眸中却闪过一丝狡黠：“王叔，我今日前来，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王掌柜见她神色认真，也不由得收敛了笑意：“姑娘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定不推辞。”
江忻浅：“不瞒王叔，父亲养我到这样大我想慢慢接手家中一些生意，帮父亲分忧这布庄便是头一遭。我虽略懂皮毛，却也知晓经验尚浅，日后少不得要向王叔多多请教。”
王掌柜一听，顿时喜上眉梢：“江大人果真打算让姑娘接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姑娘聪慧伶俐，假以时日，必定能将这布庄经营得更上一层楼！”
江枝有些心虚，心道江大人还被蒙在鼓里呢，他要是知道了，非得扒她的皮不可。
江忻浅：“王叔谬赞了，日后还需仰仗您才是。”
王掌柜：“姑娘客气了，我在江家当差多年，自当尽心尽力。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就是，老朽定当竭尽所能。”
江忻浅颔首，心中对这位忠厚老实的王掌柜也多了几分敬重。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一抹抹霞色扯散其中。
江忻浅与王掌柜道别后，便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她轻轻撩起车帘，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却在思索着如何才能将这布庄经营得更加好。
要想得到父亲认同，她就要比旁人做的更用功才是。
车轮滚滚，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咯噔”声响。
江忻浅闭目养神，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前世种种。不仅是父亲的认同，她也的确需要很多钱，才能免除江家未来遭祸，和朝野上方还未成形的黑压压云团。
她要如何才能做到心中所想？
忽然，一阵马蹄声伴随着惊呼声从前方传来，打破了街道上原本的宁静祥和。
江忻浅心中一惊，猛地睁开双眼，撩开车帘。只见前方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匹枣红骏马，正嘶鸣着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吓得行人纷纷避让。
而拉车的马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车身剧烈摇晃。
“吁——”车夫拼命拉扯缰绳，试图控制住受惊的马匹，却无济于事。
马儿仿佛脱缰的野马，拉着马车横冲直撞，朝着街道一侧的铺面冲去。江忻浅的心跳骤然加速，纵使历经风波，可也一时不知该当如何？
马车飞快奔驰，行人惊呼连天。眼看就要撞上路边的一个茶摊，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墨绿色的身影骑着高头马从旁边疾驰而来。
那是一个骑着黑色骏马的男子，身姿挺拔，动作利落。他一言不发，只快速地驱马上前，伸出手臂，牢牢地抓住了受惊马儿的缰绳。
黑色骏马与枣红马并驾齐驱，两匹马的力量相互角力，街道上顿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那男子双臂用力，稳稳地控制住受惊的马匹，最终将它和马车一起拉停在路边。
惊魂未定的江忻浅连忙稳住身形，掀开车帘，朝那男子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举手之劳，谈何报答？”
江忻浅笑了笑，掀起帘子还欲说什么，却在看到男子容貌时愣住。
不刺眼的太阳将树影晃在街道两侧白墙上，那男子似是觉察她愣怔目光，抬起头，一双疏离的眸子好似拂晓来不及散去的浓雾，幻朦地穿透江忻浅。
江忻浅想起过往种种幕幕，眼前年轻人的样貌，和记忆中那个讨人厌，招人恨的模样如两张画片，渐渐重叠在一起，除了一个要老练沉稳些之外，几乎再无差别。
她顿时像被一道惊雷劈在原地，不可置信，瞪大双眼看着他。看着他相貌，江忻浅心里掀起凶涛骇浪。
“你叫什么名字？”江忻浅知道这样问失礼貌，可她真的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认为你，也顾不上这许多。
男子不惊不澜：“在下顾洲，姑娘有何指教？”
江忻浅只觉得脑袋快转不过来，濒临线断。
上一世她常常和李知行开玩笑说，她和裴大人，那是前世的仇敌，今生的对头，互相恨之入骨。
可偏偏又总是交锋，断不开。
他怎么会，出现在三月春的杭州城？
江忻浅素手掀开帘子，天色朦朦不清，远方挂着一抹浅白，撕裂了漫长的黑夜。轮子扎扎碾过石板路，朝着闹市去。
两侧小贩叫卖吆喝之声不断，俨然是烟火气一片。
江忻浅放下帘子，心中有些破釜沉舟的觉悟。昨夜思索良久，江忻浅决定先下手为强。既然父亲又要给她定亲，那她就悄悄先去自家布庄接手些事情，等做出成绩，父亲自然也不会那样排斥了。
江家商铺大多是江忻浅母亲的产业，掌柜们都从小瞧着江忻浅长大，帮着瞒她父亲一阵不成问题。
她的时间很紧，所以一刻不能耽搁。
“卖白菜嘞，自家种的，新鲜！”
“磨剪刀，磨剪刀了！”
吆喝声混杂一片，越往里走，一个粗大气势汹汹的声音便越清晰地传入江忻浅耳中。江忻浅望过去，发现几个壮汉，正围堵在自家布庄门前。
“去你娘的！敢用次货忽悠老子，老子砸了你这铺子！”
一个大汉叉着腰，脚下散铺着一块青绸，他身形高壮，满脸横肉，口中不断怒骂，简直不堪入耳。
掌柜脸涨得通红：“你放屁！我家做的是诚信生意，什么时候以次充好过？”
壮汉嘿一声，“我说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东西都摆出来了，是不是次货一摸就知道，打量老子几十年白活了，连布都分不清？我卖的是上等锦，你们给我下等缎！我呸！奸商不得好死！”
掌柜面色难看，将那布料拾起来，一摸果真是缎，有些懵，忙招来小厮问是不是拿错了，小厮却打量几个壮汉一番，疑惑摇头：“我没见过这几位大爷啊。”
壮汉哈哈一笑：“我说你们是奸商还不认？这就想抵赖？做梦！”
掌柜估摸着他是来讹人的，可此时正是热闹时候，一群人挤上来看看事不嫌事大，许多都啧啧指责这年头黑心商铺越来越多了。
壮汉一看，得意洋洋更加起劲：“怎么？你们门口不是挂着假一赔十的招牌？一匹锦三两银子，快将三十两银子拿来，不然你这生意别想做下去！”
掌柜手握成拳头，又不知如何是好。三十两银子，那可不是小数目。
壮汉伙同周围看客起哄。就在掌柜准备妥协，自认倒霉叫人拿银子时，却听一清丽女声从人群中传出来：“等等。”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过去，江忻浅从人群中穿过，高声道：“要想拿银子，先答我一问。”
“姑娘......"掌柜刚想开口，却被江忻浅用眼神堵了回去。
江忻浅：“你说这匹布是从这儿买的，可有人证？”
壮汉一愣，随即嬉皮笑脸道：“哪里来的小娘子，这样爱管闲事。也罢，哥哥我不跟你计较。你要人证，多的是！”
他指向身后跟着来的一帮地痞流氓，哈哈笑道：“你瞧，这都是！”
流氓们放肆哄笑起来，江忻浅不慌不忙，唇角微扬：“这位大哥，人家做生意不容易，你要银子可以，需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壮汉不以为意：“什么？尽管说来，我怕你不成？”
江忻浅转身，对小厮道：“去取两匹布来，一匹锦，一匹缎。”
壮汉摸不着头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小厮会意，不时便将布取来，江忻浅递给壮汉一匹，温柔说：“请大哥摸摸，这是锦，还是缎？”
人群鸦雀无声，聪明人已然明白，不由得在心中称赞这小娘子实在是聪慧。
壮汉脸色一下难看起来，但碍着面子，不得不在那布上摸了一把，犹豫片刻，摸不出什么，咬牙下定决心道：“缎！”
江忻浅笑了：“大哥，你既然分不清料子，又是怎么知道那匹青布是下等缎呢？”
壮汉还想抵赖，“我说错了，是锦！”
“可是这两匹，都是缎啊。”江忻浅语气轻然，却是一石惊起千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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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忻浅请两个人过来，果真都说是正宗缎布。壮汉恼羞成怒，一下夺过江忻浅手中布扔在地上，狠狠踩上几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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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忻浅不答，半晌，她笑容消退，盯着壮汉的眸中只余寒渗：“你可知道，这家布庄，是谁的产业？”
壮汉：“不知道又如何？老子怕过谁？你再碍着事，老子连你一块收拾了！”他虽然理不直，气倒是壮。
江忻浅嗤笑：“有骨气。就是不知这句话，到了布政使大人面前，你可还说得出？”
壮汉愕然：“你说什么？.......这怎可能是江大人家铺子？”
他不知道不奇怪，江父向来受杭州城百姓爱戴，因此知道自家商铺若是打着他的名声，必定对其余铺子不公平，所以一般不透露消息。可对付这种地痞流氓，就得以硬压硬。
果不其然，周围百姓一听这是江大人的产业，顿时明白这壮汉在撒谎讹诈。毕竟江大人怎可能让手下人做这等不地道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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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汉一下如霜打的茄子，再没有嚣张劲。他抵挡不住，也深谙招惹不起官府，只好朝江忻浅讨饶：“是我财迷了心窍，一时想出这下作法子。姑娘莫和我计较，莫和我计较。”
江忻浅：“行，你到底也没能得逞，我不和你计较。可若下次再见到你，我必把你扭到衙门去，看你挨得住几板子！”
……
壮汉哑然无言，低声下气朝江忻浅作几个揖，忙不迭灰溜溜跑了。
人群见没了热闹看，渐渐散去。江忻浅温声对掌柜道：“今日之事，多亏王叔领会我意思。”
王掌柜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是我该谢姑娘才是，若非姑娘机智过人，今日怕是要白白损失这三十两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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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掌柜见她神色认真，也不由得收敛了笑意：“姑娘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定不推辞。”
江忻浅：“不瞒王叔，父亲养我到这样大我想慢慢接手家中一些生意，帮父亲分忧这布庄便是头一遭。我虽略懂皮毛，却也知晓经验尚浅，日后少不得要向王叔多多请教。”
王掌柜一听，顿时喜上眉梢：“江大人果真打算让姑娘接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姑娘聪慧伶俐，假以时日，必定能将这布庄经营得更上一层楼！”
江枝有些心虚，心道江大人还被蒙在鼓里呢，他要是知道了，非得扒她的皮不可。
江忻浅：“王叔谬赞了，日后还需仰仗您才是。”
王掌柜：“姑娘客气了，我在江家当差多年，自当尽心尽力。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就是，老朽定当竭尽所能。”
江忻浅颔首，心中对这位忠厚老实的王掌柜也多了几分敬重。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一抹抹霞色扯散其中。
江忻浅与王掌柜道别后，便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她轻轻撩起车帘，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却在思索着如何才能将这布庄经营得更加好。
要想得到父亲认同，她就要比旁人做的更用功才是。
车轮滚滚，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咯噔”声响。
江忻浅闭目养神，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前世种种。不仅是父亲的认同，她也的确需要很多钱，才能免除江家未来遭祸，和朝野上方还未成形的黑压压云团。
她要如何才能做到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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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忻浅心中一惊，猛地睁开双眼，撩开车帘。只见前方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匹枣红骏马，正嘶鸣着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吓得行人纷纷避让。
而拉车的马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车身剧烈摇晃。
“吁——”车夫拼命拉扯缰绳，试图控制住受惊的马匹，却无济于事。
马儿仿佛脱缰的野马，拉着马车横冲直撞，朝着街道一侧的铺面冲去。江忻浅的心跳骤然加速，纵使历经风波，可也一时不知该当如何？
马车飞快奔驰，行人惊呼连天。眼看就要撞上路边的一个茶摊，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墨绿色的身影骑着高头马从旁边疾驰而来。
那是一个骑着黑色骏马的男子，身姿挺拔，动作利落。他一言不发，只快速地驱马上前，伸出手臂，牢牢地抓住了受惊马儿的缰绳。
黑色骏马与枣红马并驾齐驱，两匹马的力量相互角力，街道上顿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那男子双臂用力，稳稳地控制住受惊的马匹，最终将它和马车一起拉停在路边。
惊魂未定的江忻浅连忙稳住身形，掀开车帘，朝那男子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举手之劳，谈何报答？”
江忻浅笑了笑，掀起帘子还欲说什么，却在看到男子容貌时愣住。
不刺眼的太阳将树影晃在街道两侧白墙上，那男子似是觉察她愣怔目光，抬起头，一双疏离的眸子好似拂晓来不及散去的浓雾，幻朦地穿透江忻浅。
江忻浅想起过往种种幕幕，眼前年轻人的样貌，和记忆中那个讨人厌，招人恨的模样如两张画片，渐渐重叠在一起，除了一个要老练沉稳些之外，几乎再无差别。
她顿时像被一道惊雷劈在原地，不可置信，瞪大双眼看着他。看着他相貌，江忻浅心里掀起凶涛骇浪。
“你叫什么名字？”江忻浅知道这样问失礼貌，可她真的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认为你，也顾不上这许多。
男子不惊不澜：“在下顾洲，姑娘有何指教？”
江忻浅只觉得脑袋快转不过来，濒临线断。
上一世她常常和李知行开玩笑说，她和裴大人，那是前世的仇敌，今生的对头，互相恨之入骨。
可偏偏又总是交锋，断不开。
他怎么会，出现在三月春的杭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