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朱嗤笑一声:“那我不一样。任你天打雷劈,我偏不求饶。”

    刘彦轻轻地笑了:“螳螂厉不厉害我不知道。不过茶里有毒,我知道。”

    青朱惊讶的看着他:“为什么?皇后不是你母亲么,她为什么要下毒害你?”

    “皇后是我的母后,却不是我的母亲。”刘彦答道。他的母亲难产而死,少时,刘彦是养在皇后身边长大的。还小的时候,听到椒房宫的两个宫人私底下在讨论:“哥你知道吗,钦天监的人都在传,皇后娘娘是得了死去的褚昭仪庇护,所以顺利产下了五皇子殿下。所以五殿下才取名楚字。”

    “可别说,我看是褚昭仪用自己的命,给儿子博了一个养在皇后身边的机会。”

    “嘘,你这么说不怕掉脑袋吗!”

    “没事儿,这又没别人,就咱哥俩。你慌什么。可怜那褚昭仪未曾算到,皇后娘娘也生下了皇子。”

    那时刘彦不过八岁,他的弟弟刘楚才一岁。刘彦生来聪慧,立刻明白了什么意思。难怪弟弟出生之后这一年来,他去找母后总是被母后拒绝,难怪宫人们看他的眼光都纷纷透着怜悯。

    从此,他小心谨慎的过日子,严格尊崇宫中礼仪,与皇后的相处维持着微妙而疏远的和平。甚至可以说,即使是皇室长子,他却只得恭敬而低调地夹着尾巴讨生活。

    二十年后,长子战功彪炳,嫡子的皇位岌岌可危。一个是贤能的庶长子,一个是皇后亲生的嫡子。

    终于到了那一天,刘彦在椒房宫里听到弟弟刘楚和母后说:“母后,您最疼儿臣了,您一定要帮儿臣得到太子之位。”

    皇后的语气似乎有些为难:“楚儿,你四哥多谋善断,你父皇也赞他有雄才大略。你若是不做出些功绩来,母后很难去和你父皇开口啊。”

    “就算是养在身边二十多年的儿子,但养子总归是养子,怎么会比得过亲儿子。难道母亲心中,孩儿还不及四哥重要吗?”刘楚的语气急了:“母后现在不帮我,他日恐怕四哥容不得我。母亲是不顾孩儿性命了吗?要是母后不顾惜孩儿性命,那我即刻就去内务府讨一杯鸩酒去!”

    最后,刘彦听见皇后说:“你莫急。让母后想想。就算要立你为太子,也不可操之过急。总之母后会帮你的,你且安心吧。”

    *

    刘彦低沉地说:“母后自有她的道理。”

    沉默的时刻,青朱不知道怎么回答。

    下一秒,刘彦的嗓音又轻快起来,神情也看着挺高兴地说:“小螳螂,你今天救了我,作为回报,你要是没处去,可以住在这里。我的书房缺一位研墨的婢女,你就留在这里吧。”

    青朱为难地歪了歪头,“虽然我喜欢你,但我不能留下来。”

    刘彦的眼睛亮了:“你喜欢我?”

    “对啊,你说的,小丫头片子们都喜欢你。我也是小丫头片子,所以我也喜欢你。”

    刘彦的眼神暗下来,“既然你喜欢我,为何又不能留下来?”

    青朱认真地说:“我是螳螂啊,我不识字。”

    “那有何干。不会识字,难道手还不能研墨了?”

    “是你自己说的,不识字的人都手糙,研的磨也糙……”

    “……”刘彦再次笑了:“她们手糙,你手若柔荑,给我研墨正好。”

    青朱被不经意地撩到了,憨憨的笑起来。

    *

    那日以后,四皇子刘彦的书房宫里,多了一个伺候笔墨的婢女。名叫青朱,人如其名,爱穿青色衣衫。笑起来憨憨的,像春天里嫩嫩的小草。

    四皇子殿下平日喜欢牡丹,宫里的婢女们为了讨殿下的欢心,总是争着穿艳红的衣衫,仿佛自己是一朵鲜艳的牡丹。这个青朱却自成一道光,绿的主子发慌。她还喜欢一边研墨,一边在四皇子面前取笑别人,“星川老是披红带花的,一点品味都没有。”

    刘彦正在低头绘画,头也没抬。“是吗,我倒觉得乌发红裙甚好,像朵牡丹似的。”

    “不好。头黑身子红,活像一只红果蝇。”

    刘彦抬头笑道:“好,这红果蝇以后不让她进书房来。”

    “那倒也不必。”青朱撇撇嘴,“我就是气她总欺负我,但她有学问,会画画,还会吟诗。要不是她总不待见我,我都想让她教我呢。”

    “哦是吗,她吟了什么诗,让你如此心服首肯?”

    青朱仔细地思考了半晌说:“她说: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

    这时,站在一旁侍奉的小厮方淇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青朱看向他。方淇打趣说:“星川姑娘这句诗啊,是诗经里的句子,意思是说:你要是爱我想我,自然会提着衣裳淌过溱水河来看我。你要是不再想念我,难道没有别人来找我?”

    “方淇。”刘彦斜了他一眼,方淇立刻闭上了嘴。刘彦又低头绘画,扮作若无其事地道:“这种诗对你来说过于孟浪粗鲁,你千万不可学。”

    青朱:“好吧,我知道了。”

    方淇打趣着:“殿下怕青朱姑娘学坏了,也等别人来找呢。”

    “方淇,脑袋还要不要了。”刘彦说着,头都没抬起来。边上的方淇连忙捂住了嘴。

    *

    虽然青朱来了之后星川就不能进书房伺候了,所以星川总是欺负她,但这些小公公们却很喜欢青朱,因为青朱是四皇子宫里唯一一个不讨好四皇子的婢女。

    别人都穿的像是一朵娇花,只有她天天穿成一根草。

    刘彦每次都要叫方淇跑到外面喊,青朱才能从小公公们中间脱开身来到书房里伺候。这天,方淇把青朱从外面叫进来,刘彦却一直翻阅兵书,神情低沉。

    青朱眼神示意方淇,轻声问方淇:“方公公,殿下怎么了,今天这么低沉。”

    方淇脸上是不敢多言的表情,连忙朝她摆手示意她别多问。

    刘彦翻着书册,轻描淡写地说:“明日我要去替父王巡视边境,这一去可能要数月。”

    青朱研着墨,头也不抬:“那我跟殿下一起去。殿下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刘彦微微一笑,柔声说:“好。”

    旁边的方淇替自己的主子抱不平道:“殿下为何不说,今日分明是那曹大人和张大人联合起来欺负殿下。合着都是五皇子殿下的人,却打着殿下的幌子,在陛下面前挑唆。瞧他们说的那些话,哪个是真心想让陛下立储,分明就是来离间殿下您和陛下的父子亲情。”

    “方淇,脑袋不要了?”刘彦放下手里的书,沉下脸。

    方淇忙跪下来,委委屈屈的左右各打了自己一记大嘴巴子。“殿下恕罪,我都是替殿下抱不平,以后一定管住我这张嘴。”

    青朱忽然联想到那日皇后的毒酒,问道:“殿下,五皇子殿下,可是皇后的嫡子?”

    刘彦虽然神情不悦,但还是缓和地说:“不要多思,快去整理行装。”他没有说朝堂上的事。

    今日早朝,丞相曹兴顺上奏说:“臣以为,陛下应当尽早立储君,以尊崇宗庙。”

    父皇听了奏章极为不满,“朕德行浅薄,日若早早立下太子,不求贤能之人接替帝位,岂非辜负天下百姓。”

    丞相作揖道:“陛下圣明,陛下早日定下太子,方能显示陛下时时将天下子民放置心中,只为国家安定,故而立下储君。”

    “曹兴顺,你今日怎能如此糊涂!朕的兄弟固城王,阅历丰富,不论是治国或是征战,均了如指掌,难道不该是皇位的继承人吗?”

    曹兴顺不依不饶的继续说道:“陛下,且不说固城王近年来醉心于修仙之道,只说当年高祖皇帝早立太子,为的是天下尽早平定。若陛下执意不立太子,而推选宗室继位,岂不是违背高祖的本意。”

    御史大夫张志春上前说道:“陛下年富力强,身康体健,此时言及立太子之事,为时尚早。”他又看着丞相说:“曹大人曾是四皇子太傅,而今如此急切要陛下立太子,莫不是……”

    “张大人休要多思。子孙继位,本是天下公理。”曹兴顺不紧不慢地打断他。

    “你二人不要说了。边境未平定,此刻不该是议立储之时。”皇帝看向刘彦:“彦儿。”

    刘彦作揖答道:“儿臣在。”

    “朕命你明日即刻启程,替朕前往北境视察。”

    “儿臣领旨。”

    *

    四皇子刘彦一行人等次日便轻车简行出发了。

    青朱不知边境凶险,只当作四皇子带她一起去郊外春游,一路上心情倒是极好。“殿下,今日天气甚好,我们不如在林间山脚安营扎寨,打打野兔子吃。”

    方淇取笑她:“殿下出来巡视,你倒是开心。”

    “那是,可比在皇宫里被星川取笑强。”

    方淇却又否定她:“我们带的人不多,还是住驿站安全。野外扎营要是遇上野狼群就危险了。”

    “怕什么野狼,我是妖……”

    “青朱!”刘彦打断她,却仿佛被她的情绪带的有些放松警惕,对方淇道:“无妨,此处群山环抱,森林茂密,野兔子不适合生活在茂密的森林里。既然此处没有那么多食物,野狼就不会在此生存。再者,野狼都是怕人的,万一遇到狼群,只要沉着冷静,以棍棒驱逐之即可赶走。”

    青朱跃跃欲试:“嗯!万一来了野狼也不怕,我保护殿下。”

    刘彦笑了,旁边的方淇也跟着笑了,直说:“你怎么保护殿下,若真是野狼来了,你靠大声吆喝吓跑它吗。”

    “蠢笨如你,难为你想了这么好一个主意。”青朱得意洋洋的看着方淇。刘彦却说:“确实是个可行之法,野狼怕人,特别是孤狼,还真会被大声高喝给吓跑。”

    方淇见四皇子心情愉悦,便也放肆起来,以掌心击打了自己的嘴一记,谄媚笑道:“瞧我这张嘴,净会说些主子的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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