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金蕾丝的脚步也相当安静,就像是小猫轻轻地跳在地毯上,只有细微的沙沙声。

    “昨天你被攻击了。”

    从二楼往上走,她忽然冒出一句。

    时影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黑金蕾丝没有丝毫迟疑,她掠过时影,自顾自地往上走,完全不在乎时影的犹豫与怀疑。

    “你怎么知道的?”时影快步跟了上去,追问道。在她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她的脚后跟,轻盈得似乎是在漂浮。“你看到了,是不是。”

    虽然是疑问句,但时影相当笃定。

    “嗯。”她承认。

    “那为什么不攻击你?”

    黑金蕾丝:“我不是他的攻击对象。”

    “为什么?”时影质疑着,随后意识到她并不是攻击者,自己的疑问反而变成一种指责。于是,时影换了个问题,“你见到攻击者了是不是?所以,那个怪物究竟是什么?”

    “冥界守卫刻耳柏洛斯的后裔;因为我不像你这样一步都没出门。”黑金蕾丝像是机器人,倒序回答时影的问题,丝毫没有不耐烦,也丝毫不会多说一句话。

    不过时影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此“冥界守卫后裔”的攻击并非空穴来风,反而像是被某种特殊的计算器控制,通过某种内部计算,攻击具体的某一个目标。而时影,在众多人群里,优秀地获得了倒数第一的宝座,变成了完美的攻击对象。

    这和传统的无差别攻击并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非得是我呢?”

    黑金蕾丝冷冰冰的:“因为你消极怠工。”

    虽然不知道黑金蕾丝是怎么推测出来的,但是考虑到时影现在没有其他的方案,也就不得不暂时接受她的推论。

    她也不得不承认,昨天因为过敏,所以她的确是所有人里最消极的那一个。

    几句话之后,两人站在3A和3C门前。

    时影拧了拧门把手,纹丝未动,正打算拿出细长的发卡撬门呢,却见黑金蕾丝后退几步,“砰”一下踢在门锁上。

    门“吱嘎”一下开得巨大。

    她爽快地收回腿,脚上甚至只是一双脆弱的皮鞋。

    “……”

    时影羡慕之余,只觉得正在抬手拆发卡的自己像是小丑。

    黑金蕾丝看着她,分不清是出于互助还是单纯看不爽时影的低效,问道:“要我来吗?”

    当然。

    时影果断地让到一旁,给女王腾出位置。

    黑金蕾丝两脚踹翻大门,随后拿丝帕捂着鼻子,随意走进一间。

    邱南北和一群好奇且探究的女巫们赶到三楼时,刚巧目睹了黑金蕾丝的潇洒两脚。她们长久地陷入沉默,随后安安静静地跟在两只出头鸟后面,像一群乖顺的鹌鹑。

    时影有样学样,也拿出一块丝帕捂住口鼻。不管怎样,既然黑金蕾丝做了,一定有她的道理——跟随大佬的脚步总不会吃什么亏。

    屋子里的气味有些古怪。

    介于腐烂与发霉之间的味道,像是小匣子里同时密封着烂苹果与烂肉,发酵之后刺鼻的怪味扑面而来。

    正皱着眉,时影看见黑金蕾丝的脚步一滞,似乎是受了些许惊吓。

    连她都被吓到?!

    时影多少有了心理准备。

    床上躺着个女人,妆容整齐、面容衰败,血肉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薄薄一层人皮紧贴着骨头。

    她的血肉已经彻底消失。

    像是蟹黄笼包,原本鼓鼓囊囊裹着的鲜美汤汁,已经用吸管吸了个干净,只剩下雪白薄透的面皮,干瘪瘪地耷拉着。

    在她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橙色的漂亮礼服,繁复又精美的白色蕾丝花边像是一层白霜,凝结在冰天雪地的清晨。

    天。

    攻击者是昨天攻击时影的犬类动物吗?

    两人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就听见隔壁传来尖锐的惊叫声。

    想来是旁人也遇到了类似的惨状。

    时影冲过去查看,却发现情况与想象中并不完全一样:虽说两个牺牲者的血肉都消失,但是很显然3A住客的皮肤上处处都是伤口,从里面干巴巴地淌出来些黄色脂肪,固体状的摊开。

    床单上、地毯上,四处都是血肉模糊的残渣,像是有什么忽然炸开,喷溅到各个角落。

    偏偏这样的女孩,身上还穿着绝美的金红色晚礼服,镶嵌了名贵珠宝的首饰落在头颈两边,面孔精致地描绘过一遍,诡异地美丽着。

    时影拉过一个低声哭泣的女孩,询问道,“你是否3A和3C的住客?”

    她点点头,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我住在3B。”

    难怪她哭得这么厉害,原是混杂着逃过一劫的后怕。不过或许也不只是后怕,毕竟她们还要在这里等待“选妃”,说不定还得熬个几天。

    “我不认识她俩,但是昨天也聊过几句,一切都很正常。”她哽咽着说道,“晚上我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我睡的很香。”

    即使是在如此激动与惊吓的状态下,她还是能颇有逻辑地把昨日的经过讲出来,时影不得不佩服她。

    不过,她有一个有趣的发现。

    所有在三楼居住的女孩,似乎衣服都相当华丽,衣服的颜色也都是红色、橙色与粉色,这些相对更鲜艳的色彩。

    而二楼则是暗色聚集地。

    一楼她暂时没找到什么共同点——

    不过这些都是她的假想,并不一定是如此规律。

    时影又问,“昨天白天,你们干了些什么?”

    3B住户道,“中午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我就打算在城堡里四处逛一逛。在我出门的时候,她俩刚刚回来,似乎已经探索了一遍,正在交谈下午去插花课的事情。”

    除此之外,其他消息就再也问不出来了。

    时影回过头,黑金蕾丝与邱南北正站在去世的女孩身边检查,面色凝重——黑金蕾丝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副手套,刚好可以挡掉血渍。

    “有什么发现吗?”

    邱南北招呼她过去,手指着女孩的头颅。

    坚硬的颅骨上不知怎么开了个口子,标准的正圆形,往里头看只能看见黑乎乎的一团。妆容精致的面孔下,表情也相当平和,似乎在临死之前没有经历什么痛苦。

    为什么头顶会开个口子?

    “还有这里。”黑金蕾丝弯腰凝视着女孩的手指,随后伸出手,捻起什么东西,放在眼前仔细观察着。

    在她纤细的手指尖上,微不可见的细白丝线正在随着呼吸飘摇,随后被碾碎了散在空气里。

    时影目光一凝。

    蜘蛛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拥挤地堆在她的大脑里,密密麻麻全都是素材,却没有办法穿成完整的线索。为什么她们会死?她们因何而死?这些问题都极大地困扰着时影。

    她不得不把自己假想成凶手,在脑海里演绎出不同的剧情,试图演绎出一个最符合逻辑的可能性。

    直到她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荒唐的猜想。

    “你说,这个圆孔像不像是……一根吸管?”她缓缓开口。

    众人朝她望过来,震惊与疑惑交替着出现。

    3B住客倒吸一口冷气,随后被气息呛到,猛烈地咳嗽起来。

    她咳得厉害,时影走到她旁边,帮她拍了拍后背,又低声问,“你如果觉得实在难受,就回去休息吧。”

    “不,我要留在这里听你说。”

    她倔强地说道,眼珠又黑又亮,满是不服输的劲头。

    时影点点头,随后指着3A,“她头顶像是被什么直接戳了进去。随后,作恶者将杀人吸管在她身体里捣来捣去,直到吸光了每一滴血——”

    随着她平静的嗓音,众人都感觉到一阵阴冷。

    寒意顺着脊椎蔓延到后颈,恐惧也这样攀升。

    “作恶者兴许没吃饱,于是在内壁使劲刮蹭,试图挖掘更多的食物,但是他失败了,甚至弄破了皮肤——”时影皱起眉,继续猜测着。

    邱南北想起平日闲暇会喝的奶茶。

    黑糖挂壁、芋泥填充、珍珠点缀,她轻轻松松地用吸管戳破密封纸,随后把甜滋滋的奶茶与小料都搅和到一起去,愉快地吮吸起来——

    倘若喝光了,她会晃一晃杯子,试图把奶茶完全刮干净。

    戳来戳去,甜美的珍珠会顺着吸管一路攀爬上去,落在齿间,被她狠狠咀嚼、咬烂,一些汁水会顺着吸管和口腔流出来,但也没什么要紧的。

    “咳咳咳——”

    3B猛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飙出来,反胃让她蜷缩起来,用力地抵抗着生理的本能。

    她扶着墙,摸到了潮湿的墙壁,似乎满是黄褐色的粘液,渗透进她手掌的每一道细纹里,随后毛细现象出现,水渍慢慢上升……

    “啊——”

    她惊吓着往后倒退,冲进洗手间,疯狂地搓着自己的手指,眼泪鼻涕一起流淌下来,又清洗着乱糟糟的面孔。

    清澈的流水把黄褐色的汁液冲刷干净,但粘腻感却愈发严重了,仿佛从龙头里冒出来的,本身就是哗哗的粘液。

    她抬起头。

    镜子里自己的像是被蛛丝包裹住,脸颊亮晶晶的,满是粘稠的水色。

    而后,天花板忽然冒出一个窟窿,伸出一只巨大的昆虫头颅,硬甲包裹之下的毒腺里快速喷射出汹涌的粘液,满头满脸地浇下来,刺吸式口器戳了过来——

    “啊!!!”

    她发出绝望的叫喊。

    ****

    邱南北决定再也不喝奶茶了。

    “隔壁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黑金蕾丝难得问道,“她看上去不像这里这么惨。”

    时影道:“我只能提供一种假设。作恶者为什么把这里刮得这么干净?那一定是没吃饱,还想吃。他也许一开始只想杀一个人,但是发现自己仍旧饥肠辘辘时,他就决定再杀一个。”

    “也就是隔壁的女孩。”

    “是的。”时影点头,“他并不想要浪费,因此也吃光了;但是因为并不馋最后几口,所以他没有捣弄。”

    黑金蕾丝在洗手间“哗哗”的水声里沉思片刻,“你说的有道理。”

    “只是一种猜想。”时影用床单把女孩从头到脚遮住,随后又说,“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针对这两个人攻击。”

    话音未落,洗手间传来3B的叫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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