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南北其实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了,但是在时影的建议下,还是决定当作一张未曾发布的王牌,仍旧躲藏在房间里。

    等待许久之后,时影姗姗来迟。

    “怎么了,是出什么意外了吗?”她焦急问道。

    时影摇头,言简意赅地总结了新管家的“舞会”与“典礼”安排——她在乎的,并非典礼本身,而是典礼背后蕴含的时间威胁。典礼应当代表了最终的时间节点,要是还是没有顺利逃出去,那么后果就是被一网打尽。

    邱南北面色一暗,显然也是联想到了同样的想法,“我们必须抓紧了。”

    “是的。”

    两人一拍即合:现在就去偷船!

    当然,时影自认为最大的敌人并不是虫子,而是黑金蕾丝。虽说在加快进度上,她功不可没,但是也正是如此,她才变成二人最大的绊脚石。

    “照理来说,她应该有更光明磊落的方法。”邱南北安慰着自己,也顺道安慰时影,“能直接刺杀国王的人,应该看不上我们俩这种低劣的逃离方法。”

    也确实。

    两人对视一眼,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道德是时影抛弃的第一个东西,在危机时刻,道德和素质瞬间消失。能达成目的就行,道德这种任由旁人评价的东西,也没有多么重要。

    夜幕之下的草坪,看上去黑得诡异:就好像是一脚踩进水塘中央,所有的光线都瞬间被寒意吸走。时影忍不住呵了口气,洁白的水雾瞬间从口腔里冒出来,才让她意识到此刻的极低温度。

    巫师袍真是绝佳的御寒服饰,让二人都感受不到寒冷。

    “就在前面。”

    时影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

    小船刚好完整地包裹住旧王,几乎没有多余的空隙。倘若两人想要直接上船,就不得不踩在国王的身体上。即便是坐着,也最多容纳两个人。

    时影皱起眉,试图抬起小船。

    “她真够重的,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人。”时影抱怨起来,以她的力气,也就只能微微把船抬离地面几厘米。要想直接抬到河边,似乎没这么容易。

    “我来试试!”

    瘦胳膊瘦腿的邱南北主动请缨,时影也乐得看她笑话,立刻让了个位置出来。

    一边揉着胳膊,时影的目光看向草坪对面:高塔就在不远处,第一天摔死一个女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等等——

    那是当时吃饭的花园吗?

    “啊哟,真够重的!”邱南北憋红了脸,试图再试一次,却被时影阻止了。

    “你腿也才刚好,要是伤到了腰,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小花园。她的记忆出现一些错乱,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有点出入。

    “我觉得花园有点奇怪?”

    奇怪?

    邱南北审视了半天。

    树还是那些树,却总觉得哪处有些不对劲。仿佛是树影变得深邃幽黑了,无端显露出些狰狞出来。

    ——是因为枝杈吗?

    白日里似乎还有叶片,但入夜之后只能看见嶙峋的树枝,像是光裸的瘦削的胳膊,只能看见骨节。

    时影见邱南北一声不吭,稍许怀疑了自己一下,随后又猛然惊觉,在试炼里不得不重视每一次“异样感”。这些出自于直觉的恩赐,往往也是挽救她的利器。

    几个瞬息之后,时影拽了拽邱南北的胳膊道:“树似乎离得近了点。”

    果真如此!

    原本离得远远的树木,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巨大,泥土似乎是潮湿的流动的液体,将它们整体搬运过来。

    落荒而逃的二人直接放弃了偷船计划:虽不知树木的异变是否与船形棺椁有关,但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冒险。树木的异化程度,只需要轻微动一动胳膊,大概她们都会殒命于此。

    光靠空想是没办法确定树木的异变是源于何处。既已决定好在国王下葬之前必须逃离城堡,加之时影与邱南北的异化程度很低,两人决定加入“装饰葬礼”,试图发现一些旁的东西。

    显然,最后几天才忽然冒出来“抢功”的人,并不会得到其他人的友善对待。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都在安静干活——所有的幸存者多多少少感觉到了不对劲,彼此之间却还保持着警惕,似乎不愿意过多告知自己的发现。更何况,前一日还好生聊着的人,隔一夜兴许就变成瘫软的尸体,未免过于多费口舌了。

    时影难得戴上与裙子同色的手套。

    尽管只是一层薄薄的蕾丝,却可以很好地抵御花束与她皮肤的接触。花朵似乎没什么异样,时影翻来覆去半天,只觉得这些花过分新鲜了。

    邱南北戳了戳时影。

    她的手指向国王紧闭的嘴巴。

    “看样子藏了东西。”她悄声道。

    不想掏。

    即便是想掏,这会儿人多眼杂,难免会引起别人怀疑:她俩本就行踪不明,备受怀疑。

    如此一耽搁便入夜了,期间并没有任何机会能够单独接触到国王的尸体。一群侍女面带威慑的笑脸,“请”所有人回房收拾打扮,并提供了新舞裙与首饰。裙子通体都是花瓣,灿烂如羽翼,因为相当脆弱而更加华美。

    时影摸了摸。

    这衣服真的能穿吗?

    穿上或许真的会彻底融入城堡了,会彻底失去自我,被栽种在花盆里,双脚被泥土深深埋起来,最终变成任人宰割的花朵,不再能回到人类的身体里。等到新一批试炼开始,她就会变成这些栽种起来的、或是等待装饰的鲜花,静静地躺在城堡里。

    她的脚步慢了些,立刻被侍女推了一把,“快走。”她的态度像极了对待奴隶,恶狠狠的、丝毫不留情面。

    时影瞥了眼她,并没有作声。

    一行人安安静静走到城堡里,一路上了二楼,又被一把推进房间。

    “或许,你可以进来帮我收拾一下头发吗?我并不会打理我的发型。”时影的嗓音柔和,对侍女乖顺地说道,短而蓬松的头发随意飘扬着,看着的确有些不修边幅。

    侍女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门“咔哒”一声落锁。

    时影收起笑脸。

    侍女背身站着,腰背有些佝偻,正在翻找她的全部首饰,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数量和种类都不尽如人意,远不如已经死去的3B——她并未意识到时影的逼近。

    “太难办了!”

    侍女扭头埋怨,巨大的瞳孔里倒映着时影手持餐刀的身影。

    她如闪电般袭来,之间冷光一闪——

    时影的餐刀捅进侍女喉咙里。

    “噗嗤”一声后,从侍女的喉咙里冒出硫酸似的腐蚀性液体,脓黄色,滴落在地板上,蚀坏成一圈焦黑色的斑纹。嘶哑的喉咙里呲啦冒出声音,却只有咕嘟咕嘟的血泡。

    时影快速远离,避让着她的血液,眼见着她缓慢倒下,瞳孔里满是不可思议。

    侍女死透了,僵直的身子瘫倒在地,面孔浸泡在自己的血液里。

    时影没什么过多的情绪。

    这是她大脑经过思考之后得到的最有效方案:杀死侍女,自己伪装成侍女,既可以顺利摸进舞厅,又不至于被规则捆绑,也能够随时撤离。不过,这样的计划并没有时间和邱南北分享,并且,仅凭邱南北的武力,也绝不足以杀死侍女。

    换上侍女的黑色衣裙后,时影抽出餐刀,小心地擦拭一遍,塞在腰间。

    距离舞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她得趁着这个时候把国王转移走。

    ****

    邱南北本想跟时影说几句话,却被侍女恶狠狠地阻止。

    “走,不许说话。”她粗声说着,像是对待作奸犯科的罪犯。

    邱南北意识到不对劲。

    虽说前几次侍女也并不正常,但此刻侍女的异样有些过度。她们是想直接杀死我们?还是说,舞会是她们生命的终结?或者她们晚上会有更重要的安排?

    邱南北想不透了。

    她被老老实实关押进房间里,被迫穿上那一身新舞裙,一边思考着逃离的途径:这身衣服是用花做的,这是她们避之不及的东西。她的手指触摸在饱满的花瓣上,瞬间感觉一股刺痛,顺着指尖蔓延上去。

    凑近一些,能清晰地看见花瓣上爬满了细小的牙齿!

    那些牙齿分明还有生命,也有自己的意识,能准确识别邱南北的皮肤,并准确地啃噬上去。邱南北不再以身饲花,把手指缩了回去,随后把巫师袍贴身穿好,把花裙罩在最外层。

    这仅仅是延缓她的异化,邱南北明白,但是她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舞会一定会出意外。

    邱南北环视四周,终于抓起桌上的餐刀,小心地藏在衣袖里。倘若没有其他武器,这东西起码也能应付一会儿。想到这里,她不安地看向窗外:中庭内的旧王正在安静躺着,并没有腐烂的迹象,而她身边忽然出现一个侍女,似乎正在布置着她们未完成的工作。

    天色渐暗,郁郁葱葱的树木矗立在中庭一角,丝毫没有异样。

    “好了没,大家都走了。”侍女敲了敲门,在外面催促着。

    时钟刚刚走到六点。

    “嗯,快好了。”她说着,打开房门。

    侍女对她素面朝天的模样很是不满,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看走廊,“走吧,你已经迟了。”

    邱南北点点头。

    她看了一眼紧闭的对面房间,不安地攥紧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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