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风吹得毫不留情,横冲直撞,天气又阴晦了许多,从缝隙看出去,苍黄的天底下,远近立着几颗萧瑟的枯木,秋天裹着潮湿的空气,和夏天告别。宝经的秋天很短,维持不到一个月温度就会到零下了,好像这个城市只有夏冬两个季节。

    黑夜变长,天气变冷给人的改变是,每天早起很困难,基本7点的早读,大家都像是被绵软的云朵包裹着,每个人细胞都渴望着陷入深沉的睡眠中,班主任看这种情况,便让同学们站起来或者去外面晨读,美其名曰吹吹风就清醒了。

    妙予有很多化学知识需要背,她的化学成绩不算差,但也不算好,没有到拖后腿的程度而已,妙予拿着书出了教室门,在偌大的学校找一个背书的地方不难,难的是要人少,勘察了地形、人数、以及距离后,妙予决定把地点定在科技楼三楼的窗台,她刚放下课本擦了擦窗台,眼底就出现一个挺拔的身影,他双手插兜,英语课本放在班级门口的阳台上,眼睛看一会书就抬头默背起来。

    妙予有好几天没有见过纪年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几天的早操他都没有去,妙予找过好几天,还是没有在早操队伍里发现他的踪迹。

    妙予感受到了胸腔里面肆虐的暴风雨,仿佛要将整个身体都吞噬了,她定了定神,拿起化学书背对着窗台,她很喜欢这种感觉,他们就在隔着不到50米的距离,开启新的一天,40分钟的早读在妙予最后一个化学公式中结束了,她转过头发现纪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教室了,他是教室的第一排座位,从教室门口一眼就能看到,上课铃响起,妙予飞奔回教室。

    “你刚才去哪了”李璐看到从门口进来的妙予“交数学作业了,你刚没在,我帮你交了”。

    “奥,谢谢”妙予放下化学书,心脏的剧烈轰鸣,提醒她今早的“偶遇”不是梦境。

    “我给你说,我发现一个晨读的好地方,教学楼后面的树林,又安静风景又好,明天一起去呀”

    “没事,我觉得科技楼也挺好的”妙予深知,除了早操这可能是她唯一能见纪年的方式。

    “行吧,那我叫马依凡一起”。

    下午快下课的时候突然来了一阵风,卷着地上的残枝,为它们开启一段新的旅程,一片叶子被从树下“带”到校门口,就是它此生走过的最远的距离。

    妙予今天没有急着去吃饭,她上节课的数学题有一道还是不理解,急的她眉头紧锁。

    “妙妙,走了,吃饭”马依凡的世界里吃饭是大事,谁都不能耽误。

    “我不去了,你们先去吧,我一会再说”妙予看着三个舍友在门口等她。

    “不然给你带一点”李璐问她。

    “没事,我一会自己去吃”妙予知道坐久了是要出去走走的,而吃饭的时间是最合适不过了。

    做完最难的几何题,妙予终于出现在食堂了,走进第一个窗口她就看到了纪年,这是今天第二次遇到他,同一个学校想在食堂遇到其实不难,但是就很奇怪,妙予从来没有在食堂碰见过纪年,这是第一次,他一只手拿着饭卡,一只手搭在旁边同学的肩上。

    “我没带饭卡,借你的用一下”纪年给旁边人说到,妙予这才记起来这是经常和纪年在一起的同学,好像叫向砚。

    妙予默默排到队伍后面,她甚至没看这个窗口卖的是什么,她只知道现在的她和纪年之间就隔了一个向砚,在他们以往的交际里,妙予觉得这属于很近的距离了。

    “我要两个葱油排骨面”纪年刷完饭卡,给了向砚,“明天哥们请你”

    “你明天能记起拿饭卡,就谢天谢地了”向砚对于纪年也没有办法,谁让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纪年穿开裆裤的照片,向砚都有。

    “小姑娘,你吃什么呀?”档口的阿姨,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妙予觉得她长得好像奶奶。

    “葱油排骨面,谢谢”妙予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虽然纪年在和向砚聊天,根本没有关注她。

    “看,我说的吧,来晚点,不用排队,还有座位,多好呀”纪年从窗口拿走自己的饭,他一边说还一边给碗里放辣椒。

    “确实”向砚附和着纪年。

    妙予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在食堂碰到过纪年了,她一直都是和舍友一起准时吃饭,吃完饭就回教室了,甚至她们有时候去超市、书店,妙予都是很少跟着,而纪年可能以前高一的时候就有这种晚来一点的习惯,所以才一直没在食堂遇到过。

    “小姑娘,等等你的马上好了”打饭阿姨见妙予直勾勾的看着后厨,以为她真的饿了。

    “没关系”妙予给阿姨笑了笑。

    妙予端着她的葱油排骨面,一转身就看到纪年他们坐在离门口最近的餐桌上,她小心翼翼选了纪年斜对面的桌子,其实他们旁边的位置也没有人,但妙予不敢坐,她害怕纪年有一丝一毫察觉到自己的有意靠近,她认为所能离他最近的位置就是这个了,就像排队时他们中间隔了一个向砚一样。

    “你吃这么辣吗?”李璐突然从后面过来,看着妙予碗里的辣椒很吃惊。

    “没有,阿姨放多了”妙予撒谎了,这是她刚才自己特意放的,其实她吃不了辣,但纪年放了很多辣椒,她也想试试看,任何与他有关的小细节,她都想自己试试。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想模仿他的每一个动作。

    “我们先去书店了,《爱格》这个月新书到了,我要去买,你一会过来呗”马依凡一手挽着李璐,一手挽着秋月白。

    “我就不去了,没什么要买的”妙予觉得有时间还不如回教室,睡一觉,好好休息。

    “好吧,教室见”

    妙予吃饭很快,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初中的时候学校离家很远,中午回家吃饭时间很紧张,容不得她磨磨蹭蹭的。

    她吃完的时候,纪年还没有吃完,妙予开始慢慢的等,终于纪年起身后,妙予也跟着站起来,把碗筷放在收餐台,纪年就出了食堂,他走在妙予前面,背影在低沉的空气中显得有点单薄,碎发被风从耳前吹到耳后,迎面而来把衣服吹得也鼓了起来,衣角就像一颗翠绿的竹叶,在微风中轻轻的摇曳。

    “走,去书店,看有没有《时间简史》”纪年拉着向砚就往书店走。向砚的回答妙予没有听清楚,她想到马依凡他们在书店,可以去找她们,然后在离纪年近的地方再多待几秒。妙予跟着纪年的脚步进了书店。书店的书分类很明显,因为男孩都在右手边,女孩都在左手边。

    “妙妙,你来了”马依凡看到妙予从门口进来。

    “嗯,想着来看看”妙予随手拿起一本书,背对着货架,从书页的缝隙中看到纪年,他正在一排一排的找。

    “你喜欢恐怖类型?”秋月白看着妙予手里的《校园诡异系列》,笑了笑。

    “奥,没有,我就随便看看”妙予放下书,好像吃了一口黄连,说不出话来。

    买完书回教室的路上,纪年就走在他们前面,李璐他们在喋喋不休的讨论女生之间的话题,从老师今天的穿着到同学今天的八卦,妙予适时的回应一两句,眼睛却隔三差五的撇着前面的背影,妙予清晰地感知到,心里那块贫瘠的土地,因为今天的两次偶遇,开始有了芽破土而出。

    征文大赛的结果是在大概一个月以后出来的,不会通知每一位同学,只是把成绩贴在一楼榜单上,参赛的人自己查看就行。

    “走,先去看征文大赛的成绩”马依凡抢走妙予正在写数学的笔。

    “出来了吗?”妙予任由马依凡拽着自己。

    “我听隔壁班的说,正在楼下贴着”

    乏味无趣的校园生活中,十几岁少女能想到的拉近距离的方式,总逃不过成绩。

    妙予来到一楼的时候,榜前已经有很多人,她费力的挤进人群,目光从上到下的看了很久,一行一行一字一字,终于找到了那个名字--纪年,他是名单第一页第6个,一等奖,妙予再去找自己的名字,她在名单第2页的第3个,也是一等奖,在她后面的就是马依凡。

    “一等奖一共有20个人呀,还挺多”马依凡站在妙予旁边,挤的她站都站不住。

    “来来来,让一让,老师把优秀作文粘一下”

    高三年级组老师,一只手拿着一沓文章,另一只手提着一个红贴纸的榜单,胳膊里还夹着胶水。“来,这个同学,你来帮我拿一下作文”老师指了指妙予。

    妙予想起来,她当时把抄完的名单就是交到高三这个老师手里,“好”妙予朝着老师走过去,接过老师给她的文章。

    “一会你给我递,我贴到榜上”

    “好的,老师,那依凡,你先回教室吧”

    妙予就静静地帮老师递试卷,贴到第四个的时候,妙予看到了纪年的试卷,她一眼就认出来了,甚至不用看名字,因为只有他写了题记,妙予把作文递给老师,然后快速在剩下的里面找自己的,她想和纪年的试卷挨在一起,老师拿过去后,也没有发现,妙予心虚的不敢直视老师的眼睛,心里却无比满足。

    那些承载千万种情绪的青春故事,其实只是某个简单不过的瞬间,就像现在,他们在同一张榜上。

    帮完忙后,妙予再站在榜单前,看着那两张试卷,名字写在纸的最上面,纸张随着风微微吹起,好像是对彼此的问候。

    2010年11月21日20:38  天气:多云

    原来两个名字可以靠的那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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