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还以为连邈会开口讥讽,嘲弄她出身卑微,不配嫁给他。

    做个侍妾都已经是抬举。

    所以在他唇瓣轻启,说出口前,阿翘厉声说道:“我的清白栽在你身上,做妾我是万万不肯的。你要是不愿意,不然我们俩个就一块死。”

    “好、好、好,”连邈支起手抵着脑袋,侧视阿翘,“威胁我是吧。”

    他瞳孔里都仿佛窜起浓浓的黑烟。

    大抵是他无可发泄的愤怒。

    实话实说,阿翘穿的用的还不如他们家伺候的大丫鬟好。

    阿翘的身份给他当通房都是侥幸。

    可阿翘不是他们家的丫鬟。

    阿翘是她爹爹的宝贝女儿。

    其实阿翘也怕死,但阿翘赌连邈更怕,他是皇亲贵胄,比她贵重得不知哪儿去了。

    反正,他好像的确怕死怕得要命。

    当天,就臭着脸与阿翘言道,他的爹爹娘娘答应她的条件,明媒正娶聘她为妻。

    11

    本月的黄道吉日,连邈娶阿翘为妻。

    他哥哥连纪牧已如愿娶到小青梅,知道弟弟娶的是阿翘,嘴都快笑歪。

    婆母原本是不肯阿翘嫁过来当正妻的,还是连纪牧从中出力,帮忙说合。

    洞房花烛夜,连邈挑开盖头,面色在烛火闪耀下依旧显得几分阴沉,“你不要以为你嫁给我,我就会喜欢上你。”

    “你最多只能得到我的身子,永远别想得到我的心。”

    得到他的心?

    得到他的心能做什么。

    男人的真心最不值钱。

    但莫名的,阿翘心里竟划过一丝伤心。

    之前阿翘从来不喜欢连邈,可那一夜旖旎之后,心头竟有古怪到莫名其妙的感情,仿佛他在她眼中熠熠生光。

    难道她也是那种只要跟男人做过恨,

    就会喜欢上那个男人的女子。

    不要啊。

    阿翘心里默默哀嚎,才不要当这种女子,太苦了。

    承受不住。

    12

    跟连邈的婚后生活,除去婆母偶尔的刁难挑刺外,还是很惬意的。

    最大的厌处在连邈。

    每天天刚黑下去不久就按着她亲,

    折腾到第二天天边掀起一丝鱼肚白,方停歇。

    仿佛是食髓知味。

    阿翘问他从来没跟通房丫头有过吗。

    他冷峻的面色上透出一丝踟蹰般的神情,“我心里从来只有永宁公主,当然不会碰别的女子。”

    噢,原来是给她守身呢。

    心里面浮上的莫大失落叫阿翘顿时蔫了,转瞬间,唇边却又挂上笑意,“真是可惜。你为她守身如玉那么多年,最后却成了我头一个享用你。”

    连邈面色顿时沉得如欲雪的天,嘴角里透出冷冷的寒意。

    阿翘反倒起劲了,“装什么装,有本事你今晚别碰我。”

    他冷哼挥袖离去。

    还真的让她误会他有多少骨气,晚上却照旧爬上床,将她剥个一干二净。

    指摘他心里装一个,身下撞一个,实在里外不一,小人行径。

    他却低头亲住阿翘柔嫩的唇瓣,吐出的气犹如空谷幽兰,

    “是你非要嫁给我的。”

    “占着我妻子的名头,难道还不许阿翘做点夫妻间该做的?”

    阿翘难堪地遮住自己面庞。

    13

    连邈还误会着她喜欢他。

    不方便解释,解释了他大抵也不会听,索性不解释。

    成婚后,他不许阿翘再出门。

    连带着他自己也不勤于政务,就爱白日宣淫。

    对此,阿翘即便无奈,也只能听之任之。

    至少他在床榻上时是会蹦出点甜言蜜语,表现得温情脉脉,犹如翩翩君子爱阿翘爱煞哩。

    阿翘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渐渐地向连邈那里倾倒。

    渐渐,她觉得他长得丰神俊朗。虽然他的样子一成不变没有变过,可他以前哪里看哪里都欠揍,现在哪里看哪里都觉得看不够。

    仿佛差一点儿她就要爱上他了。

    如果不是在书房里发现了一摞侍女像。

    画上的女子身姿纤盈,螓首蛾眉,身着华丽奢侈的宫装,头上饰满珠翠。

    哪怕从来没有见过女子真容,阿翘看一眼便明了她是永宁公主。

    婆母差一点儿就要给天子呈上奏书,请他为连邈和永宁公主赐婚。

    阿翘打开了所有画轴,画上全是公主。从小到大的画像,生动地描绘了她由垂髫丫头长成妙龄美女。

    看画上的旧痕,想必他应该经常打开观摩永宁公主的姿容。

    经常、像是怕忘了。

    阿翘怔怔地看着摊了一桌子的画轴,失神到连邈嘎吱一声推开门,才下意识心虚地用袖子盖住画轴。

    根本盖不住。

    连邈冷然扫过阿翘掩耳盗铃的举止,“偷看我的秘密,是不是觉得有趣极了。”

    本来阿翘是打算解释绝非故意,但他冷漠如冰的眼色刺得阿翘心头一痛。

    “是呢。”

    阿翘道:“看得出来,的确很爱公主,爱如骨髓、爱渝性命。”

    他冷眼睨阿翘,“你知道就好。”

    “那我呢。那我算什么。”犹如一个烧炸了的铁锅,阿翘骤然情绪失控。

    似乎是一把利斧狠狠地砍在阿翘心上,

    竟叫阿翘疼得连气都快喘不上来。

    “你怎么有脸问我你算什么的。”

    连邈冷冷瞪她,绷着张脸将摊开的画轴一卷卷收起来,“你怎么进得我连家门,你一清二楚。”

    笑话。

    右行草又不是她给他下的。

    大不了一死而已。

    他自己贪生怕死,愿意娶她,现在却又这般浩然正气地指责她是个卑鄙女子了。

    她胸腔里沸腾着对连邈的怒气,

    好几天再也不想看见他。

    连邈也懒得再来敲响房门,挪到厢房去睡。

    但是用饭的时候,免不了仍然跟他低头不见抬头见。

    于是,阿翘挑连邈不在的时候跟婆母言道要随爹爹回老家去修葺祖父母坟茔。

    婆母不喜阿翘,巴不得眼不见为净。

    14

    修坟是借口,

    爹爹留在归德,阿翘带了两个连家的丫鬟回浔阳。

    到了浔阳,隔壁卖豆花的豆花娘子来聊家常,“你回来的真是时候。”

    “半月前西山脚下发现祥瑞,成王奏报朝廷。永宁公主听说了,非要亲眼来看祥瑞。”

    “前几天鸾驾才到咱们浔阳。”

    永宁公主。

    连邈的心上人。

    阿翘一听,脸色便垮了几分。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阿翘要回浔阳,她偏也要来。

    阿翘知道没来由地讨厌一个人不对,但她就是不想听见任何关于永宁的一个字。

    永宁公主跟连邈当初一样突然登门。

    她比画像更美,圆润的眼睛里仿佛蕴藏着光洁质地的美玉。

    但她的面色也同连邈臭脸时一样难看。

    “你就是连邈的妻?”

    永宁嘴角露着恶意的诡笑,“以为你容色倾城,国色天香呢,却原来只是个大脚婆。”

    阿翘爹疼阿翘不舍得阿翘裹脚。

    落在她眼中,反而阿翘成为一个健全的残废。

    她几乎要反唇相讥,碍于她公主金枝玉叶的身份,恨恨地将话憋回去。

    思忖着说什么还击才爽气得体,忽地一群拿朴刀的兵丁鱼贯而入。

    带头的狞笑,“是永宁公主吧。”

    旋即扭头看向准备拔腿就跑的阿翘,“这一位也是勋贵人家的女眷,一并绑了。”

    15

    永宁公主上门找阿翘的麻烦,

    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

    绑她们的人是成王手下。

    浔阳西山所谓的祥瑞是成王派人伪造的。

    他早有谋反意图,想给手上的筹码加些重量,所以伪造祥瑞想骗皇子皇女过来绑做人质。

    至于阿翘,虽然勉强算得上勋贵女眷,其实微不足道。

    恰巧派人绑永宁的时候阿翘也在,遂一并绑了。

    成王幽禁阿翘的地方,意外地竟在此地见到老熟人——南疆疆女。

    她摇晃着手上的银铃,笑得天真,“你该谢谢我,没有我扔给连邈的右行草蛊,你们俩个怎么能被窝里成就一对鸳鸯。”

    “我就喜欢看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强行被绑定在一起,还不得不做恨。”

    疆女明明面容稚嫩,神态少女,可她眉目里却尽是狡黠的小孩子般的恶意。

    她说她还派人送信,告诉连邈阿翘怀孕了。

    阿翘一愣,身子是她自己的,却连怀孕了都没半分察觉。

    朝廷平叛的军马翌日发到。

    连邈的上官调度连邈带兵先登。

    成王敢掀起叛乱,也着实是穷凶极恶之徒。

    疆女在他耳边低声说几句,他便派人把阿翘和永宁公主绑在城楼。

    看向阿翘和永宁的眼神玩味,宽阔的唇口难掩笑意。

    “连邈,你听好了。上头一个是你日思夜想的永宁公主,一个是跟你伉俪情深的妻子。”

    “我今日帮你做个抉择,替你看清你的心意,究竟是更爱谁。”

    成王举起弩箭,箭尖朝阿翘的心口,停了一会儿,又朝向永宁公主。

    “你可不能一个都不选,不然两个都得死。”

    永宁涕泪涟涟,阿翘则因为失神落寞着神情,眉眼哀伤。

    连邈不喜欢她。

    是她坚持要嫁他为正妻,搅了他美满姻缘。

    他不喜欢阿翘,

    总是拿话伤她。

    他却抬手坚定地指向阿翘,“我要阿翘。”

    阿翘难以置信。

    不过很快儿就转过弯来想清楚,他怎么可能喜欢她呢,选她不过是因为她身怀有孕。

    成亲那日他撇下过狠话的,“你嫁给我又怎么样,这辈子你至多得到我的身子,永远得不到我的心。”

    16

    成王附掌大笑。

    阿翘跟永宁公主他谁也没放。

    疆女盛赞他英明,神神叨叨地道一句大家都听不懂的话。

    “女一、女二都在反派手上了,干嘛要两选一。”

    女一、女二、反派是什么?

    17

    成王造反,成与不成,她们这些做人质的都没有活路。

    左思右想,阿翘想破脑袋也没能想出对策。

    永宁公主就是这般处境了,也还尖牙俐齿,“你不是很聪明嘛。什么主意都能想到。你不是女诸葛吗?”

    “快想想办法啊。”

    阿翘想不到。

    女诸葛的名头是旁人强加阿翘头上的,充其量她真的如连邈说得那样只会出点狗屁倒灶的主意。

    思及连邈,唉,他马上也要跟沈扬一样,能再娶一位继妻了。

    这怎么行呢。

    想到连邈……

    阿翘想连邈想得情思昏昏,睁眼醒过来却见着了满面担忧的连邈,见阿翘醒,他立刻转忧为喜。

    他紧紧地握住阿翘的手,不住跟她说现在很安全,不用慌张不用怕。

    但这怎么可能呢。

    睡前阿翘还被五花大绑着扣在成王的地盘里,睁眼醒过来就在了连邈的照顾下。

    他看向阿翘的眼神里竟透出恍人的爱怜,“是南疆疆女把你丢出来的。”

    “她说终于看见男主极限二选一的时候不选女二选女一了,她磕得很带感,绝对不许我们这一对必一。”

    “她说的那些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天方夜谈似的。男的女的勉强能听明白,可必一是什么我是真的不懂。”连邈絮絮道。

    见连邈这副情态,阿翘忽然觉得恍恍惚惚,说出了自己也很难相信的言语,“你不会是喜欢我的吧。”

    “不然你以为呢。成王当着永宁公主的面让我两选一,不管是不是套,我下意识地想一定要保住你。”

    连邈眉头染上淡淡的忧思,阿翘却心间溢满无限欢愉。

    他竟然是喜欢她的。

    何时喜欢上的,阿翘怎不知。

    不管何时,总之他爱她已足够。

    日后岁岁年年,朝朝暮暮相伴,还怕问不出来?

    “这下好了,救不回永宁是死,救得回永宁,她必定记恨我在危急关头生死境地不保她保你,依照她的性子,得不到就毁掉,我们都得死。”

    阿翘深以为然,“那怎么办。”

    他笑了笑,轻轻掐阿翘面颊,“娘子一贯是会出主意的,怎么还要问为夫怎么办。”

    阿翘也笑了,巧笑嫣然,“好,这次我真的会出一个好主意。”

    番外:

    1

    假使连邈从未认识沈阿翘,

    他大抵会依爹娘的意思迎娶永宁公主。

    毕竟娘亲年年都会求一副永宁公主的画像,

    摆在他们俩兄弟面前,年复一年地夸赞,“怎么样,公主是不是又比去年长得又标致了些。娘的眼光绝对不会错的。”

    “你们兄弟俩谁能娶得公主,保准是享不尽的艳福。

    惠平公主看上哥哥纯属意外,

    但是连家能再娶一位公主,

    爹娘何乐而不为。

    2

    爹娘不肯帮兄长拒婚,

    兄长就听了沈阿翘的馊主意。

    他瞧见兄长的残废样子,心疼不已。

    想去找沈阿翘的麻烦,反而把自己折了进去。

    因为他发现这女子竟然是这样蕙质兰心,机敏聪明。

    他忽然觉得沈阿翘出的主意是对的。

    不破不立。

    兄长要是不对自己狠一些,怎么能跟心上人终成眷属,长长久久。

    3

    发现阿翘闯入自己书房,翻出卷轴时,他确实不高兴。

    他不喜欢别人随意翻动自己东西。

    诘问刚出口,他已有两分懊悔。

    哪料到沈阿翘竟强词夺理,倒打一耙他对永宁有私。

    连邈火冒三丈,什么伤人的话儿一下子就竹筒倒豆子全倒出来了。

    他发现沈阿翘负气离去时,她早坐上了去浔阳的船。

    他还蒙在鼓里,天天蹲在沈老爹的卦馆门口央求他还他阿翘。

    老爹原来也有几分怒,看他天天蹲在门口可怜巴巴,心软了,要连邈保证再也不欺负阿翘,才肯将她的下落说出。

    连邈颓废的眼眸中立时灼灼发光,“阿翘真的再也不惹她生气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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