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可真香啊!他们家这手艺真是绝了!”

    唐大队长一口下去,眼睛都享受地眯起来,又问旁边沈瑞,“小瑞,来点呗。我敢保证他家卤味绝对是凤城一绝,名副其实!”

    沈瑞微微摇头,声音温润,“不用了,唐哥,我不怎么饿。你喜欢吃的话,待会儿从我那份里再拿一些。”

    唐大队长摆手:“不用,你二哥比我还爱吃肉,你带回去给他吃,我就不给他送了。”

    沈瑞只道:“我二哥这趟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二嫂现在带孩子,不大吃这些东西,小哲又回了首都,我一人吃不了这么多。”

    唐大队长听完却想起什么,顺口问道:“你一提小哲,我想起来了,这孩子也在一中念书,他是不是跟苏家那闺女一届啊?”

    沈瑞点头:“对,都是一届,下半年高二了。”

    唐大队长就露出艳羡的神情:“我知道小哲学习一向好,基本没掉过年级前十。刚刚听说,苏家那闺女这学期期末更是考了个全年第一,将来一个重点大学是跑不了!我家那两个傻小子真是比他们差得远了。”

    沈瑞笑道:“唐哥,不是这么看的,人各有所长。你家平安喜静,念现在的医专正好;平顺活泼,体格好,将来参军入伍走你当年的路,也很合适,说不定将来成就会在你之上。”

    唐大队长叹了口气:“小瑞你不用安慰我,我这个做老子的帮他们把路铺好了,今后怎么样就看他们自己了。唉,儿女都是债,大概我上辈子没积德,所以也生不出像苏家闺女那种来报恩的孩子。”

    说话间,汽车到了唐大队长家。临分别前,沈瑞坚持把自己那份卤味分出一半留给对方,然后婉拒了唐家人留下吃午饭的邀请,开车回自己的住所。

    车子很快驶进市区内的一条深巷,最终停在一栋独门独栋的老洋房前。

    这座老洋房前身是民国时期颇有名气的林公馆,中间几经易主,直到80年才重回它原来的主人手里。只是彼时的林姓后人早已举家搬迁至外地,且并不打算久居国内,是以经由别人牵线,由他最终买下了这座老宅。

    房子买到手后,他又花了一笔钱重新修缮,这座久经风霜的老洋房立时便又焕发出迷人的风采。

    不过买下房子后,他因为经常首都和深市两头跑,所以几乎没怎么住过,除了假期侄子沈哲偶尔过来小住,平时都是请阿姨负责看顾。

    房子门前有一棵老榆树,年代久远,枝繁叶茂。他将车子停在树荫下,也没急着下车,顺手拿出一根烟,坐在车里点燃。

    副驾驶的位置上还有几包散落的苏家卤味,是他之前将自己那份中的大部分送给下车的唐大队长时,对方推拒间又从车窗里给他扔回来的。

    他看着这几包熟食,脸上露出几分若有所思。

    苏家的那个女孩好像认识他,虽然他十分确定在自己二十五年的人生轨迹里,并不曾跟对方有过任何实质性接触。

    当然,他曾在去年偶然看到过她两次从容自若地收拾掉上门找茬的混混,但他可以确定,那两次他只是远远观看,并没有露面,对方也压根没看到他。

    退一万步,就算她也见过了他,可这不过是一次萍水相逢,又是什么,会让她在今天第一眼看到他时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尽管她调整的很快,但他仍然瞬间捕捉到她脸上似悲伤、似逃避,又似夹杂着悔恨无助的复杂神情。

    那一刻,他心里是惊讶的。

    在这之前,他眼中的这个少女内心成熟而富有心机,她也有野心,但并不急功近利,做事也有底线;

    而这两天,从阶层在她之上的人对她一致的较高评价来看,她的手腕不俗,堪称进退有度,也很符合他对她的第一印象。

    他一向欣赏像她这种行事风格的人,这种欣赏足以让他忽视她的年龄、背景,将她视作一个未来可期的好苗子。

    要知道这世上聪明人很多,但聪明、知进退,又不失善良底色的人却少之又少。

    甚至在去苏家前,他就考虑过,单凭孟老这件事,他不介意给这个女孩提供能力范围内最大的帮助或者扶持。

    可在见过她对他露出那样的眼神后,他忽然觉得这个女孩似乎跟他设想的并不一样。

    她浑身充满了谜团,让人完全无法看透。

    他甚至有一瞬间想过,对方是不是跟某些女人一样,在跟他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只为吸引他的注意。

    但他直觉又不是,尤其在她后来神色恢复如常后,却始终避免与他目光接触,甚至都不愿往他的方向看一眼,并且还要对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努力掩饰自己的异样。

    她对他下意识的逃避这么明显,又这么莫名其妙,也成功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可微妙的是,他居然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他将手轻搁在车窗上,指尖轻点,一簇烟灰扑簌簌滑落。

    一只小蠓虫与他的手指错开,顺着敞开的车窗飞进来,却一头误撞进一团灰白色的烟雾里。它使劲儿打了几个转,废了好大力气才挣脱那一片“烟海”,最终落在方向盘上不动了。

    沈瑞的目光追逐着小虫。几缕阳光透过树荫照进车里,闪耀的光斑在驾驶位上跳动,他沉思的脸俊美得不可思议。

    不知不觉烟快要燃尽了,他看了眼手表,将烟头掐灭,下车将前后座的卤味都取出来。

    只是这些卤味一拿到手里,隔着薄薄的油纸,他忽然发觉这些熟食闻起来竟然很熟悉。

    之前唐大队长吃那根熏香肠时,他就有过这种感觉,只是那时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情,所以没太在意,这会儿才发现这些卤味的味道实在似曾相识。

    他顿了顿,拿起一包略小的纸包打开,里面刚好是已经片好的鸭肫和鸭肝,他挑了边上一小片鸭肫放入口中,那股麻辣鲜活的香味瞬间直冲味蕾,跟他记忆里常吃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这莫非是巧合?

    两个相隔万里、素不相识的人也能做出口味如此相似的菜肴?

    他掏出手帕擦拭指尖,脑海中又再次浮现少女那清秀白皙的面容。

    对方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神秘……

    正入神之际,车前的院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四十出头的妇女探出身子,“哎呀,小沈回来了,我就说我刚才在院子里好像听见汽车的动静了!”

    见沈瑞手里拿着不少油纸包,又忙上前搭手。

    “谢谢,刘姐。”沈瑞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她。

    刘姐笑道:“这有啥可谢的!还有小哲那孩子,你们叔侄俩总那么客气,这不都我应该做的嘛!”

    沈瑞也微微一笑,又听她说:“沈啊,孟老爷子的鸡汤熬好了,你看我是现在就送过去,还是再等一等?”

    沈瑞便道:“今天我没什么事,待会儿我去送吧。”

    刘姐答应了一声,想起来又道:“哦,对了,还有上午你没在家,首都的德叔又打电话过来了,还说让你回来后就给他回电话!”

    沈瑞点了点头,回去洗了个手,就到客厅回电话。

    电话一接通,立马响起熟悉的大嗓门:“哎呦,瑞娃,你咋才回来,我都等你半天了!那啥,电话费贵,咱长话短说,我买了明天去凤城的火车票,大概后天晚上就能到,我告诉你一声啊!”

    对方像点了炮仗似的,一阵“噼里啪啦”,被正好过来送茶水的刘姐听到,想起先头几次接电话时自己那差点被震破的耳膜,不由缩了缩脖子,赶忙走了。

    拿着话筒的沈瑞全程没有露出半点不虞,只是耐心地劝解对方:“德叔,您出院才一周,这个时候不宜舟车劳顿,还是先等一等吧。我这边孟伯伯的情况还好,您别这么着急。”

    于是那边又是一阵“噼里啪啦”:“咋能不急啊!我这天天都睡不着觉啊!再说,我一个阑尾炎手术算多大个事,过去上战场,就我这样都不能算伤员!”

    “瑞啊,你别再劝我了,我姐夫那倔驴,别人都治不了他,我不能总给你添麻烦。放心吧,我也跟老首长汇报过了,他也支持我,还帮我换了卧铺票呢。”

    沈瑞听罢,微微叹了口气,无奈道:“既然这样,那好吧。德叔,您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后天晚上我去车站接您。”

    挂了电话,拿起刘姐端过来的茶刚喝了一口,电话铃又响了起来,他顺手接起。

    话筒那边响起一道格外慈祥的声音:“小瑞啊,我是爷爷啊。”

    沈瑞的神情越发柔和:“爷爷,是我,您这两天怎么样?”

    电话那头笑呵呵回答:“我好着呢,你上次带回来的那个什么鱼胶啊,你妈妈亲自给我炖汤,我拿来泡饭吃,还挺香的!”

    沈瑞的唇角不禁扬起,“是吗?您喜欢的话,我再给您带。”

    电话那头忙说:“不用了,你在外头忙事业,辛苦得很。我这边不缺吃、不缺喝的,你不用老惦记我。”

    “对了,小瑞啊,厚德给你打电话了吗?”

    沈瑞立刻应道:“打过了。我刚回来就接到了德叔电话,他后天晚上到凤城,到时我亲自去车站接他。您老放心,我会把他老人家照顾好的。”

    那边又乐呵呵道:“小瑞办事,爷爷自然最放心。”

    顿了顿,老人又轻叹一声:“厚德这辈子不容易啊!也就他这么个心大的,要是一般人早就垮了……小瑞啊,看在爷爷的面子上,事关你德叔,能帮的,你一定要帮一把。”

    沈瑞立即允诺道:“我知道,爷爷,您尽管宽心,我一定会尽力帮助德叔。”

    挂了沈老爷子的电话,沈瑞眸光微动。

    说起来,德叔的大名叫苏厚德,只是大家习惯叫他德叔,唯有孙辈们觉得叫“德爷爷”不妥,才改回叫“苏爷爷”,所以他刚刚一时倒没想起来,其实德叔也姓苏呢。

    思及那片鸭肫熟悉的味道,他直觉会很快再见到那个令他好奇的少女。

    这几天,珍珍火锅店的气氛不比往日。

    自那天谢芳芳要去首都过暑假后,卢向阳也来找苏丽珍告别,说是卢父又要把他送去部队训练,没意外的话,这个假期都不能着家了。

    朋友们陆续离开,一整个假期都见不到,苏丽珍本就不高的情绪更加低落。干脆整天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不是拼命读书、复习高二的课本,就是埋头绘制建筑公司的新工程效果图,制作各种宣传图册。

    短短三天的工夫,人就瘦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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