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感应到她有些不同寻常,闻居远忽然出声道:“你还记得初到这里的那个晚上吗?”

    骆秋猛地回过神,慌忙将脑子里旖旎的画面都甩了出去,想到他说的那个夜晚,她亦是记忆犹新,只不过他为何会突然提起那一夜?

    她犹豫道:“你那晚好像…很颓丧。”

    闻居远依旧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终于敞开心扉道:“的确,那晚我并不好。因为这里曾是我母亲幼时的居所。”

    骆秋吃了一惊,张大的嘴巴又慢慢合上,有些不知所措。

    一开始她以为他和陆知厦有渊源,可后来又得知陆知厦想尽办法在害他,又觉得奇怪,如今知道了这其中的秘密更觉得不可思议。

    可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问,怕问到什么不该她知道的事情,只能在心里刮着狂风,表面却仍强装镇定。

    闻居远听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甚至一句疑问都没有,不由得睁开了眼睛,朝她投过去个眼神,从她的脸上倒是也看不出太多惊诧来,他微弯嘴角,“想问不敢问?”

    骆秋讷讷地点了下头,毕竟是家事,而且她有预感并不是件高兴的事,她一个外人怎好开口询问?

    闻居远看出了她的疑虑,直言道:“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我对母亲的印象几乎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记得小时候她好像从来没对我笑过。”

    一个不对自己孩子笑的母亲,是对这个孩子有成见,还是对这个孩子之外的人有隔阂?

    骆秋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娘亲,那个一辈子都将困在骆家小院的女人。

    邹姨娘似乎也很少对她笑,只有在她上交银子时,偶尔才会看到邹姨娘露出市侩的笑。

    “那你还想她吗?”她小声问。

    闻居远的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思绪仿佛沉入了很久远的时间里,就连声音都仿佛带着浓重的岁月气息,“其实她在我心里并没有多深的印象,只是我将她困在了心底一方寸许之地,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我并不了解,只是偶尔会从别人的口中拼凑出她的一点过往。”

    骆秋并不能太懂他所说的这种感情,似乎在她的观念里,邹姨娘同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和那些所有想从自己身上得到好处的人都是一样的,甚至对于她来说,邹姨娘还不如弘远和尚,还有唐玉露。

    她尴尬地耸了下肩膀,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那你还想着她做什么?不如忘了干净。”

    闻居远挑了下眉头,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的确,不如忘了干净…”

    骆秋不明白他到底是想忘还是不想忘,说的话也是让人捉摸不透,难道今日他就是为了告诉她关于这别苑和他母亲的关联?

    “你可知我娘亲闺名?”闻居远见她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好似又偏要憋着,生怕知道了他的秘密就会如何,可他就要告诉她。

    骆秋茫然地摇了摇头,心道你娘叫什么名字,我为何会知道?

    “她姓闻,名霜彤。”闻居远说出这几个字时,顿时觉得那些隐秘的不可告人的事情就像是压在自己心底的一块大石头,经过这么多年终于被移开了。

    显然骆秋还有些懵,她愣愣地盯着他,似乎在想这名字到底有何不妥。

    他冲她微微挑眉,表情里带着一丝戏谑。

    骆秋这才意识到不对劲,闻霜彤?他居然是和母亲姓的?

    也不对,他出自闻家,便说明不止母亲姓氏是闻氏,父亲也是闻氏,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密辛?

    她像是知道了个天大的秘密,不由地张大了嘴巴。

    闻居远见她又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顿觉可爱,捏着她如柔夷般的手指,淡淡道:“我如今的父亲,是当今的隗江王闻清明,与其说他是我爹…”说到这里,他彻底顿住了。

    骆秋见他迟迟不吭声,也跟着屏住了呼吸,莫名觉得紧张。

    良久他才重新抬起头,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看向她郑重其事地说道:“隗江王闻清明其实是我的亲舅舅。”

    这如同惊雷的秘密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爆出来,直接让骆秋忘记了呼吸。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了,什么人的爹爹会是舅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闻居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脸慢慢地贴在她的手心里,呢喃道:“现下你已经知道了我全部的秘密。”

    骆秋慌张地想抽出手,无奈被他攥得太紧,根本动弹不了一分一毫。

    闻居远淡淡地笑了下,从她的手掌心里抬眸望着她,“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这话说的骆秋当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莫不是想要把秘密说给一个死人听,也算是给自己解压了?

    她忙慌张地从藤椅上滑了下来,麻利地匍匐在他的脚边,谄媚道:“闻公子,我其实患有耳疾,刚才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到。”

    闻居远被她这又怂又蠢的表情逗笑了,一根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端看她一张巧嘴还能编出什么花样来,“哦?是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骆秋连连点头,指了指自己耳朵,“以前是好的,从上次在大牢里呆了两日后才患上的耳疾。”

    闻居远眼睛里的笑意几乎都要溢出来了,她却犹自还惶恐着要找个借口蒙混过关。

    “闻公子,刚才赐了名字,我这就不打扰公子休息,告退了。”说着就要拱手作揖。

    闻居远哪里肯轻易放过她,一手抓着她,另一只手则是直接将藤椅拉了过来,然后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在了椅子上,笑着说道:“多日不见,你特意寻了这个借口来见我,难道就不想与我多待上一会儿?”

    他不说还好,一说她是特意寻了借口,骆秋顿时面色一红,心里也跟着起起伏伏的。

    自从上次一别,的确有些时日不见,她也说不好究竟是想让他给自己的客栈起名字,还是借着起名字的事情想来见见他。

    此刻突然被他一语点破,她才猛然发觉竟真如他所说,名字一事若是照她以前的性子,定是不会特意来寻他的,说白了她就是想见他。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不是,我本来就是要了名字就走的,是闻公子你一直抓着我不放。”她有种被人戳破内心小秘密的羞涩和恼怒,顿时仿佛炸了毛的猫似的。

    闻居远见她反应这么大,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原本有些闷闷不快的心情顿时雨过天晴,他也不反驳她,只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许是我自作多情了,骆姑娘绝没有刚才我口中所说的想法。”

    骆秋重重地嗯了一声,“闻公子该松开我了,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公子怕是比我清楚。”

    闻居远这次倒是没再继续纠缠,很痛快地松开了她,继而有些谨慎地说道:“近些时日你要多加小心,朝局很有可能变动。”

    骆秋脸上的红晕稍稍褪去,也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闻公子放心,我只是个生意人,除了银子,别的都不关心。”

    “你如今的生意可有把握?”闻居远貌似很随意地问了句。

    骆秋对他也没什么可遮掩的,十分胸有成竹地说道:“自然是有把握的,闻公子你难道没看出来,原来的臭水坑刚好在城门口附近,而这江夔又是四通八达的水路要地,凡是客商无论是去哪儿,都不免要在这城里住上一两晚,可若是着急赶路的,进城住又有些麻烦,而我客栈的位置就刚刚好,只不过…”说着她腼腆一笑,“我建房子时用了不少银子,现在手头有些紧,其实我还差一些,得雇上好厨子,否则那些远来的客人光住店,饿着肚子总说不过去,你说是吧?”她说到最后的时候,又露出了标志性的谄媚笑容。

    闻居远一看到她如同碎玉的小白牙,又是无奈又是想笑,扶额道:“你说这么多,最重要的没说。”

    骆秋听他主动提到了,双手有些紧张地搓了搓,顺水推舟道:“闻公子聪慧,知道我手头紧,能不能借我些银子?我保证到时候肯定会加倍还给你的!”

    闻居远现下听明白了,不过正好…他也有一事需要她帮忙。

    他悠悠点头:“银子的事情好说…”

    骆秋立刻喜出望外,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嘴角弯弯的,“真的?”

    闻居远也被她的笑感染,笑着说道:“自然当真,不过我有条件。”

    骆秋连连点头,忙不迭地答应道:“好,你说什么条件?”

    闻居远犹豫了片刻,似乎有所顾忌。

    骆秋则看出他欲言又止,以为他是要谈报酬,对于这么个不把银子当银子,又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而言,或许提到银子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她便主动道:“闻公子,是想问日后我该如何给你分红吗?”

    闻居远伸手在她脑门上冷不丁地弹了个爆栗,笑道:“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听我把话说完。”

    骆秋捂着脑袋哎吆了一声,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不是担心你不好意思说银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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