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居远的确是有些没想好该如何开口,不过却不是她想的原因。

    “我想让你帮我在两江屯粮,屯的越多越好。”

    骆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屯粮?可是…要是被官府发现的话,我私自屯粮,会不会招惹是非?”

    “所以你要小心行事,银子的事我想办法,但是我只能帮你解决银子,其他的事情都要靠你自己。”闻居远郑重其事道。

    骆秋见他神色变得凝重,知道他刚才所说不是开玩笑,那也就意味着她现在不愁银子,但却愁怎么把银子花出去买回来他想要的粮食,而且还不能被发现。

    一时之间,她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抉择,正踌躇着。

    闻居远忽然又伸出手来在她脑袋上轻轻地揉了两下,就像是将她当成了小孩子一样,柔声道:“怎么,害怕了?”

    骆秋往后一躲,直接躲开了他的触碰,然后自己又假装无事似的抬起头看着他:“没有啊,我什么时候害怕过,不就是偷偷买粮食吗?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就是不知道闻公子能出多少银子?”

    “你要多少,我给多少。”闻居远仍是淡淡地笑着。

    “那我得先问清楚现在粮食在市面上的价格。”骆秋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闻居远也早就调查好了,直接道:“现在江夔城内的粮价尚且维持在一斗九十文,不过有些是白粟米,有些是冬粟米,这个你应该能分辨出来,我要的不光是米,还有麦子,黄豆之类的,只不过其他价格都需要你自己去打探。”

    一听他说的粮食不光指米,还有其他东西,而且价格也需要自己把握,骆秋又有些坐不住了,急切地打断道:“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下一盘棋?不会我就是你的马前卒吧?”

    闻居远被她的形容逗笑了,随即又很正经地说道:“你不是马前卒,你是我的前锋,但就算要有牺牲,我也绝不会牺牲你。”

    骆秋浑身抖了下,很不适应他突如其来的煽情,忙将话题又引了回去,“闻公子,你说让我自己打探价格,你不会还想让我压价购入?在你说的众多可选择的粮食种类中,做出最优选吧?”

    闻居远欣慰地冲她竖起了大拇指,“不亏是我看中的,果然一点就透。”

    骆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承蒙夸奖,我真是谢谢你!”

    这就不单纯是屯粮一事,还要平衡价格,计算出哪种购粮方式既能满足需求,又能花最少的银子,他可真是看得起她。

    “正是因为此事关系重大,所以我才不放心别人去办,眼下只有你能帮我了。”闻居远说的皆是实话,他身边的人都是只懂追踪抓人办案那一套,对于经商一事根本一窍不通,自从出了上次当街截杀的事情后,徐禹保身边的人也不一定可靠,因此他能想到最合适的人就只有她了。

    骆秋倒也不是担心别的,只不过他如此一说,更让她感觉责任重大,且两人牵绊越深,她担心到时候若是再想抽身而退就不那么容易了。

    可是当她抬起头望向他的时候,竟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闻居远当即有些激动地起身,将她一把从藤椅上拉了起来抱住。

    他轻声在她耳边呢喃道:“你放心,此事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一直站在你身后,护着你,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空气中浮动着暧昧又旖旎的氛围,他的呼吸像是不见踪迹的钩子,无孔不入地钻进了她的皮肤,顺着血脉流到了她的心里,然后不轻不重地勾住了她的心魂,至少在这一刻让她心甘情愿地臣服。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却也不敢用力,只虚虚地环住了他的腰身,也轻声地回应他道:“嗯。”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相信一个人的经历,就算是生身父母,对于她来说都不过是像东家一样,要从她身上得到应有的回报,才不会抛弃她。

    而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她能够暂时放下心中的戒备,愿意短暂地依赖他一下下的人。

    她明知道这样是危险的,但是这一刻她愿意放下一切,抱住她此生唯一一次的不确定。

    从别苑回去后,骆秋站在小院里吹了好长时间的夜风,直到把她身上属于他的味道都吹散了,她才准备回去睡觉,结果一转身,就看到倚在门框上正双眼朦胧望着她的可为。

    “公子,你怎么在外面站着?”可为醒了本来想出去小解,可一掀开帘子就看到骆秋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地站着,整个人像是凝固了一样。

    虽是初夏,但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

    骆秋轻轻摩挲了下胳膊,哆哆嗦嗦地走了过去,“没什么,睡不着在外面醒醒神。”说着已经从他身旁挤了进去。

    可为有些懵地挠了挠头,还用力地吸了口气,对着空气喃喃自语道:“怎么这么香?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你还不快滚回来!在那儿嘟囔个什么!”屋子里传来骆秋的声音。

    可为一缩脖子,正要听话地回去,可他小腹一紧,这才想起来自己起来到底要做什么,一边往茅厕跑一边道:“公子,我去小解!”

    骆秋找孙婶子在城里找了个能掐会算的,选了个黄道吉日,便在新修建完成的客栈门口将‘远客居’的牌匾挂了上去。

    与此同时,她还雇上了几个伙计,两个厨子,外加孙家一家,还有可为,就算是把客栈开起来了。

    不知是不是巧合,客栈开起来的这天,齐老三给她捎了口信,让她未时去渡口,只是说了时间地点,却没告诉她去渡口做什么。

    不过这么长时间了,她多少也摸清楚闻居远手底下人的规矩了,多一句不该问的他们都不会问,可能齐老三是真不知道让她去渡口做什么。

    等到了未时,骆秋准时到了渡口。

    其实她在路上时就已经看到了浩浩荡荡的一行官差队伍,想必是押送什么重要犯人。

    等她避开了官差,从小路先一步到了渡口,却发现原来他们是殊途同归。

    不知是不是官府不想大张旗鼓的原因,还是江夔的百姓都不喜欢凑热闹,整个渡口只有官府的人,她出现在这里就尤其显眼了。

    不过还好她穿的是一身粗布麻衣,还将头发梳成了男子的发髻。

    正当她左右环顾,想着齐老三到底让她来这里是要做什么时,她忽然听到有人好像在叫她。

    她寻着声音终于在重重官差之后,见到了声音的主人,她的脸感觉都要僵住了。

    “过来啊!”大概是在官府的牢房里呆的时间久了,吃住皆是受罪,徐怀久好似一下子苍老了不少,就连叫她的声音都有些中气不足。

    骆秋愣了片刻,才小跑着过去。

    守在旁边的官差应该是被吩咐过的,见到骆秋纷纷让开了一条路,还特意站得远了一些,让他们两人说话。

    徐怀久双手和双脚都被枷锁束缚住,坐在囚车里只能小幅度的动一下身子,见骆秋朝他走过来,他抬起一只手臂蹭了蹭下巴,这么多天未曾梳洗,他还有些不习惯,不知会不会影响在她心中的形象?

    而此时骆秋心里想的却是那一晚她去找闻居远讨客栈名字,后来他们两人情不自禁…等到她离开的时候才想起还有一事,就是问问徐怀久怎么样了。

    闻居远让她回去等消息,可后来还颇有些吃味地问她,若是徐怀久真是为了救她,她会如何?

    骆秋不由头痛,连忙拿出了那枚在怀里揣了许久的荷包,本来想着等他生辰礼的时候送,可经此一遭,生辰礼定是要准备一份大礼,荷包这东西貌似上不了台面。

    没想到堂堂籍风公子竟被一只小荷包收买了,且不说当即不追究徐怀久的事了,还说会妥善安排她在合适的时间同徐怀久见上一面。

    没想到他说的合适时间,就是今日此时。

    反正来都来了,她正好也有话要问他:“徐公子,你这是要被带到哪里去?”

    徐怀久冲她一笑,那笑容竟有些讨好,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倒是自顾自地说道:“没想到你会主动来看我。”

    骆秋笑得有些不自然,心里想的却是我并不是主动来的,而是被骗来的。

    她望着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将他头发里的碎屑挑了出来,“你在里面吃苦了。”

    徐怀久会心一笑,有些激动地从里面伸出手来想要握住她的手,幸好被她眼疾手快地躲开了。

    他愣了一瞬,有点点失落从眼底渗出,不过刹那也就消失不见了。

    他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手心,那上面还有灰黑的印记,“我好几日没洗漱过了,你是不是嫌弃我脏?”

    骆秋连忙摇头,“不,不是!”

    她哪里敢嫌弃他,只不过是不愿同他亲近。

    他似乎相信她说的,微微点头道:“我想着要在离开江夔之前总要见你一面,好让你放心。”

    说着他忽然冲她眨了下眼睛,压低了声音道:“此事看似缘由与你有关,但其实也是顺水推舟,你不必放在心上,只管安心等着即可,我不日就会回来,到时候你可不许不见我。”

    骆秋听不太懂,但他既然如此说了,便说明他至少性命无虞。

    她刚想点头,却又想到他最后说的还要再见,只能含糊道:“徐公子万事当心。”

    徐怀久还以为她不好意思应承,自当她是答应了,当即喜笑颜开,“有你这句话,我自然会逢凶化吉。”

    两人后来又简单寒暄了两句,其实大部分也都是徐怀久说的,骆秋也就只是应付着嗯啊。

    等上京的船只一应都准备齐全之后,徐怀久也就跟着随行的官差上路了。

    骆秋站在渡口处目送着船行走远,最后慢慢成了一个越来越模糊的黑点,直到彻底看不见了,她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却还是不由地担心,但愿他一切能顺利,然后…在京城遇见百八十个美人,再回来时就不记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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