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赵掌柜面上瞧着不过是刚刚而立之年,其实却是经商十数年的老手。

    骆秋和他商谈了几个回合,心里对他十分叹服,又开始默默为自己擦汗,怎么一找就找了个这么个经验老道的?

    她不免有些心里打鼓,吞吐了半天才想了个委婉的说辞:“赵掌柜,我若是想买米粮的话,您最低能给到多少的诚意价?”

    赵掌柜微微眯着眼睛,捻着手指,似乎在考虑她话里藏着的深意,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不知骆公子说的诚意是多少?”

    好嘛,把问题又踢回来了。

    骆秋在心里骂人,不过她想了想,说道:“赵掌柜的,实话和你说吧,我已经看了好几家的米,只有您这里的米最符合我的要求,因为我是要买米到南边去。”

    她说完就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这位面若冠玉,实则老谋深算的掌柜,看他对此有何反应。

    果不其然,这位开始还稳如泰山的赵掌柜一听到她要买米到南边去,虽仍是面带微笑,却有些牵强,他缓缓地将双手拢到了袖子里,似是回答却是试探道:“哦?原来骆公子是做南边的生意,不知骆公子要多少?我好让店里的伙计提前准备。”

    骆秋瞅着他,也开始故作高深地笑了笑,“那要看赵掌柜能给出多大的诚意。”

    赵掌柜微一蹙眉,听她也卖开关子,只好勉强一笑道:“如今江夔城中大多都是一斗米一百二十文,不知骆公子说的诚意是多少?”

    骆秋最烦和人讨价还价,但偏偏她就长了张精明的脸,似乎每个做生意的人都喜欢你来我往的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让对方猜,反正猜中了就是撞大运,猜不中那就是冤大头。

    她敛了敛笑意,说道:“赵掌柜是不相信我了?我看我还是换一家问问。”说完便佯装要走。

    原本还以为自己十拿九稳,却没想到骆秋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赵掌柜有些慌神,连忙伸手拦住她,赔笑道:“骆公子别急,我也不过是个掌柜的,我后面还有东家,若是骆公子诚心要与我们做生意,不如见见我们东家?”

    骆秋本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炸出来个大的,难道她想的南边真的有问题?可是她也是连猜带蒙的,主要还是靠之前在远客居的那些客商口中得来的消息,说是南边最近好像不怎么太平,但是至于南边具体的哪个州府,她根本一无所知。

    但话赶话,既然都说到了这份上,若是不继续装下去,恐怕一眼就被看穿了,再想扮猪吃虎就难了。

    骆秋轻挑了下眉头,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见你东家也不难,只不过赵掌柜要先给我交个底,让我心中有数。”

    “这个…”赵掌柜踌躇了片刻,才比了个模棱两可的手势,压低了声音说道:“最多就是这个数。”

    骆秋直接有些傻眼,这位赵大掌柜不知比的是个什么鸟语,她别说看懂了,根本都没看清楚。

    不过这粮价左右在她心里是有个底的,一斗米不能超过一百文,既然她没看懂,不妨就不懂装懂,然后在他东家面前再倒打一耙,反正又没有第二人在场。

    她呵呵笑了一声,点点头道:“不知今日可否与东家一见?”

    其实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有些后悔。

    原本是她钓鱼,这样一来到显得她很着急了。

    好在眼前的赵掌柜似乎被她之前说的‘南边’唬住了,一时半刻也没分辨出她的前后不一,只是略微抱歉地摇了下头:“东家两日前去了江阴,大概要五日左右才能回来,不如骆公子留下名牌,我到时差人去请。”

    骆秋想了想,说道:“不必麻烦,五日后的未时,我自会再来。”

    不过在骆秋等消息的这五日倒是发生了一件很耐人寻味的事情…

    其实事情很简单,上一次随安先生讲了林朝宸小画书上的故事,确实让远客居有了起色,而且渐渐的吸引了不少从南边来的客商住店,虽说还不能达到盈利的程度,但至少也不亏了。

    再加上林朝宸小画书卖得也很好,总算缓解了一部分压力。

    骆秋觉得林朝宸总是窝在庄子里闷得慌,便趁着远客居打烊后,让可为将她从庄子上接了出来,三人就在后厨的一间小屋子里找了些酒菜,小小的庆祝一番,当做这段时日苦尽甘来了。

    林朝宸经历了这么多,渐渐的也和他们熟络了,不像之前那般拘束,竟端了一杯酒,直接喝了一大口,呛得她连连咳嗽了数声。

    骆秋见状正要起身去拿水,结果刚从位置上站起来,就看到一个身影从门口晃了进来。

    “姑娘家还是少饮酒吧。”随安先生急切地递上了一碗水,还差点儿没忍住要伸手给林朝宸拍背顺气,幸好他一转眼就瞧见骆秋和可为瞪着两双大眼睛盯着他,连忙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骆秋疑惑道:“随安先生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可为也一脸诧异,跟着附和道:“是啊,你怎么又回来了?”

    紧接着林朝宸忍着酒气翻涌扭过身来,亦是满脸疑惑,她对眼前的这个人一点儿也不熟悉,怎么好像眼前这人还挺关心她的?

    随安当即冒了一头热汗,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的,“我…我…心有一…一事,事情未了,所以…走了半路,就又折回来了。”

    骆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就站在他身旁的林朝宸,突然福至心灵,刚才听他说心有一事,莫不是想说心有一人吧?

    她弯了弯嘴角,将一脸茫然的林朝宸拉了过来,又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可为打发了,才一脸玉成其事地冲着随安笑道:“我说先生,你这未完的事情可是和我有关?”

    随安见她满脸堆笑,完全没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倒是渗人的很,一脸惶恐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扫了一眼她旁边那人的裙角,结结巴巴道:“不…没有!和骆姑娘完全无关!”

    骆秋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更加想笑,只是这人虽是个呆子,但或许也不失为个良人,起码要试上一试。

    不过她还没开口,林朝宸先觉出了不对劲,以为两人有话要说,自己在场不方便,主动告辞道:“这位先生既然与姑娘有话要说,那我就先告退了。”

    骆秋本想阻拦,但余光瞥见随安比她还着急,索性也就隔岸观火了,默默地冲林朝宸点了点头。

    随安见林朝宸转身要走,这好不容易盼来的机会稍纵即逝,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么多年的磋磨和不如意让他谨小慎微了半辈子,如今时时牵动自己心绪的人就在眼前,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道:“这位姑娘留步!”

    他的话音刚落,骆秋的眼睛瞬间像是放光一样,呆子这就开窍了…还挺快!

    林朝宸则是被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骆秋很识时务地指了指身后,将现在的空间让出来,不过考虑到林朝宸毕竟是女儿家,她并没有走远,而是进了刚才他们吃酒的小屋子。

    可为自然也在那小屋子里,见她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进来,忍不住好奇地看向她身后关紧的木门,小声嘀咕道:“公子,他们…你怎么能让他们孤男寡女的待在一起?”

    骆秋给了他一个爆栗,低声道:“你懂个屁!你瞧随安先生那样,他敢做什么不轨的事情?有话当然要当面说清楚,不然才容易出问题。”

    可为揉了揉可怜的脑门,将嘴巴拱成了圆圆的,“哦,公子那日从别苑回来可是与闻公子说清楚了?”

    骆秋听他冷不丁地将自己的事戳穿了,扑上去就要掐这小子的胳膊,被他灵活地避开了,然后还继续在老虎头上蹦跶:“公子,我都瞧见了,你还给闻公子绣了个荷包,就是你的手艺也太差了点儿…”

    被人当面说手艺活差,骆秋顿时羞得脸颊通红,就连动作都显得笨拙起来。

    可为见她又恼又羞,知道这次是说准了,连忙正经起来,“公子,你不会真的喜欢上闻公子了吧?”

    骆秋原本还张牙舞爪地要抓住他好好教训一顿,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情急之下她矢口否认道:“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他!不过就是看他可怜,现在孤身一人,又屡次遭人暗算,我就想着能帮他的地方就帮帮他。”

    可为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盯着她:“公子,你居然都这么替闻公子着想了,还说不是喜欢他?”

    骆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狠狠地按在胳膊肘下,狡辩道:“现在我是你主子,还是你是我主子!怎么话这么多!”

    可为正要告饶,忽然听到外间突然发出一声女人的惊叫,主仆二人俱是一静,然后不约而同地跑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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