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监□□出来已经是丑正三刻,清河估摸时间,回到若晨殿还能小眯一会儿。

    道宫门口的时候却是看到朝臣们正在等着进宫朝会。

    清河叹息一声,今天元日,忘了早朝似乎要比往日早一些。清河正要转换方向从另一个门回宫,却被一个人拉住了衣袖。

    回头一看,不是赵衡景是谁。

    赵衡景面色焦急:“清河,太子最近对我十分冷淡,你是怎么跟他说我们俩的事情的?”

    被未来的君主冷落了知道着急了,早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呢?

    清河都不想理他,甩袖想走,奈何赵衡景抓着不放。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言。卢台寺你说过什么你不记得了吗?”

    说起卢台寺,赵衡景更是怒色上心头。那天他在卢台寺等了清河一整天,小厮欢伯劝他别等了,他还不甘心,觉得清河不会无缘无故爽约,等至深夜仍不见人影才走的。

    “我在卢台寺等你一天而不至,第二天就听闻你跪在宣政殿前赶忙求了父亲为你求情,你离宫的时候我送你你见都不见我。我为你做的不够麽?”

    清河发现,赵衡景是真的觉得委屈,他到现在竟然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阿景,我只是做了你想要我做的事情。”

    赵衡景依然抓着清河衣袖:“我什么时候……”

    “参见公主。”男人上前,分开二人,“宫门重地,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赵衡景还没做反应,清河开口:“闻主簿。”

    闻舒眼睛迸发出亮色:“公主认得臣下?”

    赵衡景凑在清河耳边:“这谁啊?”

    清河笑道:“探花郎当年名动京师真少年,久仰大名。”

    闻舒十八岁高中,当年殿试,陛下金口玉言“华章流芳真少年”。

    只是可惜,入朝为官之后,似乎是个庸庸之辈。

    言谈之间,赵父已至,看见三人呆在一处,着赵衡景走了。

    闻舒颇有些窘迫:“当时年少,得意轻狂罢了。”

    清河却不觉得:“主簿如今依旧年少,轻狂得意正当时。”离殿试不过三年而已,闻舒如今也才弱冠。

    闻舒沉吟片刻,再开口却是:“除日、元日这大好的日子公主不在宫里,跑来宫外作甚麽。宫外这几天热闹是热闹,但也正是龙蛇混杂的时候,公主私自出宫还不带侍卫相随,成何体统。”

    早就听闻,闻舒入仕之后掉书袋,今日算是领教了。不过一刻钟,清河便受了两次“成何体统”。

    不过清河也不同他计较:“多谢闻主簿提点。”

    闻舒面色不无别扭:“还有,公主同赵公子已无婚约在身,赵公子此后便是外男了,公主要注意避嫌才是。”

    这一通话说下来,闻舒已经是头要低到地上去,耳朵更是血红一片。

    清河:“好的,闻主簿。”

    然后在闻舒抬头前快步走开了。

    闻舒:哎?

    似乎是预料到了闻舒此时不解的申请,清河回头,张嘴无声道,避嫌啊,闻大人。

    等到前朝朝会结束,该去吃元日这顿盛大的早饭了。清河总共休息一个时辰左右,很是难受,叫都叫不起来。

    闭着眼睛任由小春擦脸、换衣,简单敷粉、描眉、上口脂之后,一个水灵灵的清河就出现了。

    元日早饭,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屠苏酒、五辛盘、饴糖和汤中牢丸都来一遍。*

    每年都这样,要清河说,不值得牺牲她的休息时间。

    可若是母亲还在,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母亲在时那是相当有趣的。

    可是仔细回想,似乎也想不起来到底玩了什么有趣的游戏或是做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可能只要是在母亲怀里呆着就很有趣了。

    母亲的怀抱,总能给她满足感。

    一回到若晨殿,清河倒头就睡。

    小春怕她着凉,煮了生姜水,给迷迷糊糊的清河喂了一碗。

    一股气睡到午时都没醒。

    到了未初,开始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小春怎么都安抚不下来,她就知道要坏。

    果然,未时三刻,清河把自己给咳醒了。

    好在小春早有准备,清河刚醒不过片刻,四物汤加竹沥、姜汁的药水就端过来了。

    清河刚醒就要喝药,即欣慰于小春的贴心,又觉得小春未免太贴心了些。

    清河:“我们小春去太医署考试都能做个医正了。”

    小春也挺生气,公主从不把身体当回事儿:“还不是全靠公主,公主再多病几回,别说医正,便是太医令我也当得。”

    清河讨好一笑,利落喝药了。

    因着病中,往年嬉冰这一类室外的活动更是一次都没去过,也就偶尔和后宫妃嫔们聚在一起围炉博古。

    当今陛下有六位位皇子,嫡长的大皇子没能留下来,如今是淑妃所出二皇子为长,嫡次子五皇子为太子,比五皇子小一岁的六皇子,体弱的十皇子和刚刚两岁的十三皇子。七位公主,三公主已婚,随夫君去了江南修养,听说是有一个冰雪可爱的女儿。四公主夭折,皇后所出的八公主亦夭折。

    如今住在宫里的有四位公主,七公主,九公主清河,十一公主,十二公主。十二公主才五岁,牌九都凑不了一桌。

    不说清河,其他公主也未必想和清河打牌九。

    不过一年也来不了几回,姑娘们还是很愿意坐在一起说说话,谈谈天的。

    说起来,七公主和清河倒是一对难姐难妹。

    七公主的未婚夫常年驻扎与北夏交界之处定阳,若无意外,七公主到时也是要随夫定居定阳的。奈何就是出了意外,未婚夫中毒身亡,婚事自然也就告吹了。清河的婚事自不必赘述了。

    七公主及笄已有两年,如今也是时候再次张罗婚事了。

    十一公主:“七姐姐,母后可有给你张罗婚事?”

    七公主笑笑,她还不知道父皇母后的打算。再者,因为之前是外嫁,并没有在京师修筑七公主府,而今父皇似乎也没有此意:“小十一,才十二岁就开始关心嫁娶之事啦?可是有心上人了?”

    “哪有,七姐姐,小十一是关心姐姐。七姐姐莫要打趣我。”十一公主道,凑近七公主耳边,“难道还是外嫁?”

    清河也是奇怪,七公主似乎对婚事不太上心的样子,不会是惦记着那什么博士罢:“七姐姐可是有心上人了?”

    十一好奇地看向七公主,半响后转向清河:“清河公主可是有心上人了?”

    十一公主:“哦,十一倒是忘记了,清河公主不久前才悔了一门好婚事。”

    清河有时候是真的不知道拿这些兄弟姐妹怎么办才好。她知道她们之间是有真的血缘在,故而她拿她们当亲姐妹。但是她这些被蒙在鼓里的兄弟姐妹们呢?

    清河索性不说话了,喝口热茶,吃口点心,权当自己是个木头人。

    “十一,你九姐姐那样做必然是有她的理由的,你不要人云亦云,跟着其他人诋毁你九姐姐。”七公主说完,又看向清河:“十一还小,容易受人挑拨,你不要同她见识。”

    另一边。

    后妃们坐在一处,无非是说一些得了什么赏赐,珍婕妤此时才发现,皇宫是真大啊,一个时辰走不到头,但也是真小,这么多女人凑到一起竟说不出什么新鲜话来。

    皇后单独一桌,然后是四妃,然后是其他人。

    偶尔说起父母亲来,珍婕妤都分外沉默。妃嫔们大多是京师之人,再不济也是江南福地,只有她,来自偏远的度州。

    前几年倒是凭着度州的风土人情热闹过几回,但说多了,也就不新鲜了。

    更何况,她能讲的不过尔尔。

    珍婕妤一转头,看到了十三公主,十三公主还小,才两岁多,与她的姐姐们坐不到一块,珍婕妤逗她两下,被十三公主的母妃发现之后,瞪了两眼。

    孩子啊,后宫女人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她也就不去讨这个嫌。

    清河看到柳金玉站起来往外走,她想到一个好玩儿的事情也跟着站起来了。

    清河肩批手握汤婆子,面带笑意,整个人都显得暖洋洋的。

    清河:“珍婕妤,近来可好?”

    柳金玉能说吗,被她吓得不轻,好久没敢出门的。

    柳金玉顾左右而言他:“之前说的神女花的花种我收到了,改日送清河公主几颗。”

    清河:“那就多谢婕妤了。”

    清河:“婕妤生长在度州,可遇见过什么好玩儿的?”

    柳金玉想了想,她刚到度州的日子说出来恐怕会吓到这个金枝玉叶罢:“我小时候能出府的机会不多,有一次偷偷溜出府去看过一场法事至今记忆犹新。”

    二十多年前,清河还未出生,柳金玉还父母双全,父亲总是看管着母亲,顺道也看着她。

    她那时候不明白,只是觉得疼。

    父亲的鞭子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让她疼,母亲的眼泪在她心上刻下痕迹也让她疼。

    无休无止,还没活几年却仿佛人生已经到了尽头。

    再后来,母亲带着她逃到了度州。柳金玉以为看到了曙光,后来她才发现,那不过是她为一无所有走出的第一步而已。

    金玉跟着母亲到达度州吃的第一顿饱饭就是在那场法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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