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水汽很是潮湿,与京都的干燥环境大不相同,也甚是养人,司念便是在此处长大,才养得这般娇软动人。

    眼看着周围的山岳越来越多,司念越发激动起来,数年未见,她很想看看原来自己居住的村庄有没有什么变化。

    若不是祖母不能再经历舟车劳顿,她定要邀请祖母去京都多看看那富贵迷人眼的地方,不过江南也有自己独特的风景。

    山林秀丽,远处的茂林修竹,将周围铺展成了一副墨绿色的画卷。青砖黛瓦间,还有小桥流水从村中穿过,远远望去宛若丝带缠绕着村子。

    眼看已经接近了村子,商祁便安排随从在附近的村庄住下。为了不兴师动众扰了祖母清闲,商祁只带一个驾车的马夫随行。

    可天不遂人愿,刚出门没多久,雨便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朦朦胧胧的随风飘成了雾,前方的路马车同行不了,商祁索性和司念弃车徒步走在路上。

    还好他们带的东西并不多,商祁一边执着伞一边拿着包袱,缓步跟着司念。

    虽然商祁时常呆在京都,但他也曾在江南呆过,还是以质子的身份,他其实并不想深思,那段时光是他最痛苦的记忆,可一到此处,他脑海中便总出现从前在这生活的画面,不过此时与从前再不相同,他也不必再如从前那般过活。

    司念肚子发出的咕噜声,打破了他的回忆,垂眸间他注意到司念的裙摆被路上的泥泞染脏。周围没有人迹,商祁索性将她拉到怀中道:“我抱你过去吧,你只需告诉我在哪里就行。”

    司念指了指前方的屋子:“很近了,不必了吧。”话未说完,司念便被商祁打横抱起,司念惊呼一声道:“可我的衣裙已经脏了些了,再走走也没什么的。”

    “那就不要再脏下去了。”商祁薄唇微弯,将人稳稳抱在怀中。

    司念索性接过他手中的伞为两人撑着,头缓缓靠在他怀中,感受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莫名觉得安心。

    白墙黑瓦,司念的家是村庄里最大的一户人家,看起来比之前气派多了,司念觉得陌生又熟悉,位置是这里没错,想必因为她的亲事,家中也得了不少好处,故而重新修建了一下。

    司念被放下之后,微笑着指了指面前的门,“原来这里是个茅草屋呢!篱笆才这么高了。”

    她白嫩的手指比了比自己的腰,同商祁介绍起来。商祁见她这般欢喜,眉目也随之温柔下来,大掌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扣了扣门扉。

    门内的人听到了动静,说了一句:“谁来了?”司念记得照顾祖母的是叔父和叔母,他们没有上过学堂,待她也不错,只是相比于自己,他们更重视自己的儿子。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司念看到了一双有些疲惫的眼神,她唤道:“叔父。”

    下一刻,只见叔父司平立马喜笑颜开,甚至有些雀跃的对里边唤道:“快来啊,小念回来了。”

    门被彻底打开,站在门后的商祁瞬间落入眼中,司平有些吃惊的看着司念:“这位,便是太子殿下吧!”

    他当即便想要下跪行礼,可商祁却在他膝头落地之前连忙将人扶起,沉声到:“不必多礼。”

    这时叔母张琳也走了过来,看到司念便笑开了花:“哎呦,我说最近怎么一直有喜鹊在枝头叫呢,原来是小念来了啊!”而后她也看到了商祁。

    商祁今日穿的是蓝色锦绸的深衣,腰身被玉带束着,他身量颀长,带着睥睨天下的威慑感,叔母退了一步,她只是听说了司念已经成了太子妃了,但着实没想到太子殿下会亲前来登门拜访,面露惊讶道:“这位该不会就是太子殿下吧?”

    司念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不愧是人中龙凤啊,真是俊啊!”张琳忙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手,有些不知该如何动作。

    “叔父叔母,外人面前还是叫我阿祁吧,念念和我的身份不要让外人知晓了。”

    司平夫妇慌忙应道:“好。”

    “念儿。”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带着几分急切。司念连忙进了主屋,可入眼的却是还躺在床上的祖母,“祖母!您的腿怎么了?”

    床上之人,佝偻着腰,抬起胳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她用尽全身力气,直到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汗珠都始终难坐起身来。

    年逾花甲的老人,脸上布满了皱纹,看到司念站在自己跟前便满意的笑了笑,道:“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我前些日子摔了一跤,腿怕是走不动路了,你不必担心,到我这个年纪都是这样的。”

    闻言,司念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一股莫名的心酸瞬间填满了胸腔,眼前之人是她心心念念的祖母,从前尚能拄着拐杖在村头巷尾走走,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早知道她就不去京城了,这样祖母身边也能有她照顾着,可她偏偏又舍不得商祁。

    老人看到一旁高大的男人,遂又看向司念,有些疑惑的问道:“这位是?”男人适时的给她递上了一方帕子。紧接着,便听到司念为老人介绍,语气很是自然:“他是我夫君。”

    老人得知他便是太子殿下,却仍旧面不改色,眸光落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都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商祁见司念第一次这般称呼自己,心中莫名的有些松快,脸色温和了些许。

    床上之人轻叹出声: “模样是不错,就是不知又有多少姑娘喜欢。”

    此话一出,屋中瞬间陷入寂静,连空气都凝固了些,司念随即侧头看向身旁的人,只期盼他莫要生气才好。

    谁知商祁只是面色一僵,并没有动怒的意思,下一瞬,他立即握上了思念的小手,一脸认真的回道:“祖母,我此生不会另娶,也不会纳妾……只会有念念一人。”

    祖母崔氏对商祁似乎一点都不害怕,不像自己原来见到他时那般害怕,也不像叔父叔母那般谄媚,而是有些不喜。

    乍一看去,祖母对商祁的态度,像是自己宠了多年的人被他抢走了一般,眼神里透着几分防备。

    司念感觉有些不可置信,祖母原来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对于家中的人她都十分包容,可唯独对商祁态度不满,她不禁在想祖母是不是觉得自己是被迫嫁与商祁,所以不喜欢他的。

    司念此刻都在替商祁委屈,这件事情本不怪他的,全都是自己的父亲所为。

    见床上之人朝自己伸手,司念忙会意上前几步将祖母扶着坐了起来,崔氏轻喘着摆了摆手让屋中的其他人都下去。

    司念回眸看了眼商祁,随即握了握商祁的手,让他先去自己的屋子看看,商祁视线落在崔氏身上一瞬,便又收回,朝司念勾了勾唇,才转身缓步走了出去。

    待房内只有崔氏祖孙二人时,崔氏才连忙握住了司念的手道:“念念,你秉性纯良容易被表象所骗,虽说当初是礼儿设计的这桩婚事,但太子未必没有这样的心思。”

    “都说人心隔肚皮,即便是朝夕相处的家人都会存了私心,更何况是外人。”她此言,便是意指司礼当初设计自己女儿一事。不等司念回过神来,她又继续道:“如今你已嫁作太子为妻便也避无可避,但关键在于他这个人值不值得你托付,我得替你考验考验他。”

    司念一愣,当初她被父亲设计婚约,商祁看起来并没有很抗拒,而是直接接受了,更是没有为自己辩驳一句。可转念一想,当时的他看起来并不像知情的样子,难道另有隐情?

    司念的秀眉渐渐蹙了起来,脑中思绪万千,但她着实想不到还能有什么隐情。

    她抿了抿唇,道:“可是我喜欢他啊。祖母,我不求您能像待家里其他人那般待他,只求您不要苛责他。”

    “念儿啊,我已经一把老骨头了,也不怕什么太子殿下了,万事都由我来做,你只要记得,我是为你好就足够了。”

    祖母崔氏慈爱的摸了摸司念的头,轻叹出声:“我的念儿啊,长大了。”

    *

    司念出门时商祁正在院里忙活,在她的注视中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在迎上她的眸光时,商祁只是弯了弯唇,便又继续手中动作。

    见到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商祁居然在帮忙搬柴火,司念感觉一阵恍惚,下一瞬,她有些不悦的看向叔父。

    堂堂太子殿下,到此处做这些事情,若让人传到京都岂不又要招惹是非。

    立在一旁的司平在接到她的视线后,有些手足无措,可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太……阿祁他非要帮我们搬柴火,这些都是我们做的活啊,他身娇肉贵的,怎么能做这些活计呢,你快劝劝吧。”

    说着,他朝司念使了个眼色,双手也紧张的不知该放在何处。司念有些呆愣的看着商祁忙碌的身影,他上身只穿了身薄纱似的衫子,隐约能看出他胸前的轮廓,腰腹紧实线条流畅,一举一动都她看得挪不开眼,她迟钝的回道:“那就让他继续吧。”

    司平一噎,方才看他时不是还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么?怎么一眨眼就变了?

    他像是失了魂一般立在原处良久都不曾有何动作,直到商祁再一次抱着柴火从他面前走过,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一起搬起了柴火,似是怕商祁累着一般,他动作比从前还快一些。

    看着院中忙碌的两人,司念不禁想起了方才祖母所言,祖母说要考验商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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