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的夏季措不及防来了一场大雨,不论是哪里都变得又闷又热。

    放晚学的学生埋怨着老天不长眼,稀稀拉拉地离去。

    唯有一人站在堂前久久不动。

    疾行的学生撞在那人的手臂上,虚挎着的布包摔落在地。里面的东西都掉出来,狼狈地散落各处。

    少年被撞得回了神,他使劲眨了眨眼。

    撞人的女生连连道歉,她捡起自己的东西,检查着是否有遗漏。

    白皙修长的手递过来一只黑笔,女生认出来那是自己的笔,她有些犹豫地接过。

    “谢谢……谢谢……”

    那女生几乎把头都埋进了包里。

    一男一女沉默地站在大堂中央,不少同学都注意到里这里的动静。

    女孩看了看堂外的大雨,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同学,你在这里站了好久,是没有带伞吗,要不然用我的吧?”女生掏出另一把伞塞到少年怀里。

    少年有些怔愣,怀中雨伞的重量让他有些难受。他瞪大眼,看向女孩。

    “谢谢……不过,室内为何要撑伞?”

    路过的几个学生听他那么说,不由得嗤笑。

    一个男生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调笑道:“人家小姑娘看你下雨没带伞,特意借给你的。你真是个呆子,那么好的机会也不好好把握。”

    少年说:“可是,这里压根没有下雨。”

    原先的狂风骤雨登时停了下来,整个空气都为之凝滞。

    女生僵硬地偏了偏头,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同学,你刚刚说什么?”

    “啊,我是说……”

    少年别开肩膀上逐渐使劲的手,他将周围所有人都看了个遍,然后转向女孩,不解地问:“不好意思,我能否问一句……你的五官呢?”

    “啊,我的……”女生摸上自己的脸,顺着圆弧一直摸到自己的头顶。

    什么都没有,她就像是一个白皙的水煮蛋。

    女生感知到平滑细腻的触感,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惨笑,她抱住自己的头,大声吼道:“对啊,我的五官呢,我的五官呢!”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是不是你偷走了我的五官,是不是你要害我?”

    女生癫狂般抓住路过的人,咆哮着质问。

    少年无知无觉地问:“她为什么要那么生气啊?”

    可是并没有人回答他。

    天边惊雷炸起,整个大堂都变成了刺眼的白色。

    少年偏过头,用手臂挡在眼前。

    等了许久,白色才渐渐淡去,少年放下手,他才发现,周围的人全都不见了。

    他另一只手还抱着伞,只是伞好像在发烫。

    少年低下头,打量着那把伞。

    可是他越看越不对劲,随即他把伞给甩了出去。

    这哪里是什么伞,这分明是,分明是一个还在滴血的骷髅头!

    “没五官就没五官嘛,可是我有啊,干什么要吓人啊?”少年自言自语,他用衣服擦去手上的血,看起来很是嫌弃。

    他打了个哈欠,原地就躺了下来,沉沉睡过去。

    门卫室的门忽然被推开,走出来一个微胖的女生。

    她扶着头,走路也不太稳,却在看到大堂里躺着的人眼睛一亮。她跑过去,蹲在少年旁边,仔细地端详着少年的每一个细节。

    “可算让我遇到一个真人了……这也是玩家吗,可他怎么就这样大咧咧躺在这里,难道是死了?”,女孩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少年鼻子前,等待两三秒后,她松了口气,喃喃:“还好没死,我可不想又白走一趟。”

    “什么白走一趟?”

    女生浑身一震,她重心不稳朝后面仰倒。还好她反应够快,用手撑地又蹲了回来。

    “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少年这样说着,可态度却不像这么回事

    “没,没事,你也是这个游戏的玩家吗?”

    “什么玩家,我不是啊。”

    女生闻言退后几步,她跑到大堂的柱子后面,只留下一只眼睛看着少年,问:“那你是游戏里的npc啊?”

    “是啊。”

    少年看着女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收敛了几分,说:“好啦,不逗你了,我什么都不是。”

    “那你是什么?”

    “我是……我是一个没事干到处游荡的闲人。”

    女生不愿再与他废话,自顾自走回门卫室,作势要走。

    少年急了,他追上去,可在跑到大堂外三步的距离时,他被无形的屏障给弹了回去。

    “别走啊你,我错了,你要对我怎么样都行,你快回来!”

    “你叫我回去我就回去?晚了!”

    就在门被合上的前一刻,少年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久久没有等到回音,垂头丧气地打了自己一下,然后又躺了回去。

    好不容易来了个有五官的,和他一样的人,怎么就能让他给气走了呢?他真是活该。

    “祁岁愉。”

    风中轻飘飘传来三个字。

    少年愣了片刻,他爬起来连忙说:“你好,祁岁愉,我叫程衍。”

    可是这场会面注定没了下文,满堂又只剩下他一个人。那道活人的气息散去,停顿在空中的大雨离开限制,强烈的困意又将程衍席卷。

    祁岁愉。

    程衍在心里反复默念这个名字,想要抓住那虚无的记忆。

    可他是在太困了,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也抓不住。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快抓不住了,对了,他姓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了,那就不想了。

    背后忽的有风吹过,程衍睁开眼睛,一卷书自他眼前敲打在他的头发上。

    “小路同学!”

    “上课就知道睡觉,你的人生全被你自己给毁了!”

    见大老师那么生气,所有穿着白色衣服的学生都坐直了身,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大老师越看程衍她就越生气,手上卷起来的厚厚的书一下下砸在程衍的头上。

    程衍被打他也不躲,只是抓着桌子边边。

    “我叫你睡,我叫你睡,看我……”

    不等她说完这一句,铜锣就被敲响,她的书怎么也砸不下去了,只能恨恨地从教室背后离开。

    学生也都要走了,只留下那么几个还坐着。

    他们都尽量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程衍的后座拍了拍他,用气声问:“臭小路,你干嘛,总要去,惹老师,这样,不好。”

    “我没惹她啊,我只是太困了而已。”

    “上课睡觉,也,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

    “算了,我说,不过你,你自己,看着办。”后座整理完,将椅子推到课桌里面,也跟随着大部队离开。

    程衍一手撑着摇摇欲坠的头,目送着每一位同学离开。

    铜锣再一次被敲响。

    程衍知道,这是在催他离开。

    传说,学生下课后就必须离开教室,若是在铜锣敲响三次后,仍然留下的人,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可以,他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太愿意动。

    他懒洋洋地坐在那里,任由第三声警告消散。

    “也没什么事,就只是听起来吓人。”

    他站起来伸展萎缩的肌肉,就在他抬头的时候,他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眯起眼,说:“不过,我们的教室……有那么高吗?”

    正常的教室,天花板会离地面上百米高吗?

    虽然这个高度只是他猜测的,但也只多不少。

    “奇怪,为什么会那么奇怪呢?”

    他歪过头,眼神中都带上了几分疑惑。

    似乎好多人在贴着他说话,有男有女,但说出来的每一话都包含着情绪。

    “她快追上来了,我们必须得牺牲掉几个人。”

    “程衍,你可是我们的会长,别人都可以死,你不可以!快跑,别管我们,你快带着它跑出去!”

    “程衍,快跑啊!你在犹豫什么?”

    “不用为我的死亡停留,你绝不可以止步在此!”

    “千万别,千万别,别注视它的眼睛,它的眼睛会杀人!”

    程衍被无数道完全不同的声音给冲击着,他的脑袋有点胀,有点晕。

    什么死不死的?什么眼睛?ta是谁?

    到底都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离开了自己座位,也没去管被自己抓出来的几个凹痕。

    程衍沿着墙一直走,可教室却越走越大。铜锣就悬挂在尽头的白板上,与他一直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突然停了下来,紧皱着眉头。

    “诶,不对,我是程衍,那小路是谁?”

    班里所有人都叫他小路,连他自己都叫自己小路。可现在想了想,他好像是叫程衍,有名有姓的程衍,那有名无姓的小路是谁?

    他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脚底下的触感有哪里不一样。

    程衍低头,见自己脚下正踩着一张小纸条。

    他捡起小纸条,努力辨别被脚印覆盖住了的浅浅的几个小字。

    他读出来纸条的内容:“快跑?怎么又叫我跑?等等,不对,我好像确实得跑。这要是被大老师知道我还在这里,不得打死我,那我不死也得死了。”

    他顾不得收拾东西,直接往后门口冲出去。

    老天保佑,就算是被揪住,也别是大老师,要是是小老师就好了,小老师从来不打人。

    可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往常教室出来就是大堂,那里会有好多好多人。

    可今天出来,居然是一个很长很长的走廊。红的蓝的各色氛围光照在白墙上,莫名有些渗人。他从前从未见过这个走廊,也从没听说过学校里还有这种地方。

    好奇怪,不过这可和他无关。

    程衍仿佛听到高跟鞋踩在平地上的哒哒声,他脑袋一激灵,下意识就开始跑。

    没等他跑几步,一股强力就把他推进了旁边的一个房间。

    程衍被推得摔倒进去,他转头,只来得及瞥见转角处一片白色衣角。

    只有学生能够穿白色。

    这是谁在陷害他?

    “我就知道,你还会再来。”房间内传出一声叹息。

    “好久不见,程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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