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魔术师异常地激动：“你当真肯买身？”
“不。”
程衍靠回墙上，他说：“这是一场交易。”
“我可以给你用之不尽的道具，但你必须在接下来的所有的行程上都带上我。”
“都？”
“这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你不必管我的死活，可我却能为你提供帮助。你知道的，商人很少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所以，你是怎么考虑的？”
魔术师说：“你为什么突然态度大变，是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这边的两人已经在商讨交易的具体细节。
“我想用什么道具你都会给我？”
“道具那么贵，自然不能任由你挑。但你若是真遇到需要道具的时候，我一定会给你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这个‘需要’是怎么界定的，是你觉得需要，还是我觉得需要？”
“看情况。”
“若真遇到危险，我可不可以抛下你逃？”
“可以。”
“好。”
三言两语间，这场临时的交易就彻底被敲定。
程衍跟着祁岁愉翻窗走了，留下角落里面对着墙看不清神色的魔术师，魔术师喃喃道：“程衍，程，程……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见过……”
两人中间隔了一大段距离，祁岁愉在前，程衍在后。
七绕八弯间，她们就走进了梦都大厦。
祁岁愉走进直通梯，见程衍一步未停，似乎也想跟着她一起上去。
她犹豫片刻，还是说：“一人一梯，直通对应的楼层。我们俩……不合适。”
“我不会占你便宜，我只是担心你丢下我独自进副本。我对你可不感兴趣，我只对副本……副本里的道具感兴趣。一个合格的商人，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的。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站在楼道上，不进你房间。”
“你为何不自己进入副本？”
“我是一个相当合格的商人，只是搜刮了一些道具，就被那些小气的原住民拉进了黑名单。”
“他们不肯邀请你，所以你想要我的邀请信？我从未听说过梦境副本还能够组队进入，正常人躲还来不及。若是你被留在外面，我的道具怎么办？”
“我自有我的方法。”
程衍说：“我从不做亏本买卖，倘若被发现，梦主人也怪不着你头上，对你说是有赚无亏的生意。更何况，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的货可怎么办？”
合格的商人，那是程衍为自己立的人设。
他不被系统接纳，早就没了独立的房间，更别提收到梦主人的邀请信。若是要进入副本，他只能蹭别人的副本入口。借着那一瞬间的空间扭转，他或许能够避开系统的追捕，在不被识别的前提下入梦。
“我能跟着你上去了吗？”
“可。”
祁岁愉冷冷点头。
她好像总是皱着眉，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程衍走进直通梯，他自觉走到最远处。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学生。”
“你家人是做什么的？”
“我家的人都死光了。”
无情无故，没有牵绊，还和系统有那般紧密的关系。
魔术师还真是坑，把这种烂摊子甩给他。
罢了。
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契机。
“听说你才过了新人副本，收到过邀请信了吗？”
祁岁愉进入以她署名的G—87094房间，她没有将门完全合上，而是留出一条缝，说：“没有，我出来那天，刚好赶上青鸟送信。管家说，我的新人保护期还没过，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入梦的。”
“瞎说，明明是青鸟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什么味道？”
“死亡的味道。”
程衍说：“青鸟不喜欢死亡的味道，可偏偏它们自己就是尸骨化泥的产物。它们是黑暗中爬出来的恶鬼，总是在不断地找寻猎物。运气不好的，就会被它们的利爪撕裂腹部，扯出沾血的内脏，吞吃入腹。这幢楼里，多少人是被困在梦里不得出，多少人是被青鸟这类怪物杀死，从来没有人在意。它的隔音与排气功能好到你无法想象，就比如，你这一层，好像只剩下你一个活人了。”
“是没人居住，还是死了？”
梦都大厦里的每个房间都是一对一实名，一旦主人身死，对应的房间的防护程序就会彻底失效。
“你若不信我，大可以自己去开门。”
门从内大力拉开，撞到了里面软绵绵的墙，它很快被弹回来。
程衍见祁岁愉跑出去，他也不跟去，只是看着她像是疯了般推开每一扇门。
空荡荡的细长走廊传来时不时的撞破声和女人微弱的呜咽，暖黄的灯光在实木地板上打着旋，照亮走廊两旁有规律地放置着的青花瓷瓶。
他顺着墙懒散地坐在门旁的地上。
他厌倦了这样的自己，多疑而又虚伪的自己。
老花匠曾告诉他，他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风光霁月的真君子，人人敬仰的救世主，老花匠口中的程衍就像是所有美好词汇的集合体。
可如今的程衍听了，却只是嗤笑一声。
一个永不停歇的机器有什么好，他不会累吗？
程衍没什么大志向，他可不是什么救世主，他连救自己都费劲，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去救别人？
省省心吧，还不如多睡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祁岁愉回来了。
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可程衍却能感觉到，她在悲伤。
可是，能够操纵系统的那种无情无义的力量的她，怎么可能会产生那种情绪。
“看到他们的死相了吗？”
“看到了。”
“怕吗？”
“怕。”
“还敢入梦吗？”
程衍循循诱导着祁岁愉，想要她说出他早已构想到的回答。
空气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凝滞住。
整个走廊上一男一女，一蹲一站，一个笑着，一个才刚刚哭过。可两人的心里，都像是有怒浪拍岸，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混杂在走廊两端蔓延来的血腥味中，无端叫人多了几分恐慌。
“难道就任由这样吗？”
祁岁愉说：“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些话来吓我。明明我们刚刚才达成了交易，可这时的你却好像并不想让这场交易进行下去。”
没有预想中的恐慌无措，程衍只在祁岁愉的脸上看到不解。
这反倒使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好像有什么事情突然脱离控制，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飞速狂奔。
“可难道就任由它们这样吗？”
“无尽的杀戮，把人命当做草芥，玩家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会到来，半个月一次的邀请信就像是催命符一般，人人自危，只求自保，可是到最后不过只剩下死这一个结局。”
“我虽然才来了没几天，可我却见着许多……许多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我认识的人，都变得跟从前不一样。”
祁岁愉似乎在犹豫，她的手攥的死紧，几乎要掐进肉里。可她仿若完全没有察觉，整个人沉浸在极其恐怖的炼狱中。
可她还保存这一丝理智，她压制着自己，全身上下都不住地颤抖。
“我最好的朋友，她被恶魔上了身，在最后的大逃亡中，她的每一个器官都叫嚣着不同的声音。她的手抓住我的胳膊，想让我陪她死在那山沟沟里。可她的脚却使劲往后退，试图反抗那并不属于她的邪念。她嘴里蹦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我不愿去回想的过往，她最了解我，知道怎么样才能毁了我，可我知道那不是她的本意。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单方面把人拉进这场杀人游戏的系统！”
“你想知道最后怎么样了吗？”
祁岁愉不去等听者的回应，她接着说：“她被这两股力量给撕扯成两半，生生地在我面前炸裂，数不清的肉块和血液崩到我的身上。”
“她死了，死在我的眼前。”
“可我却无能为力，因为她的手还死死拉着我的胳膊。我要逃，只能拖着她的上半身。”
“于是，于是……”
祁岁愉沉默了许久，终于她说：“我用榔头敲断了她手上的骨头。”
多日来堆积的负面情绪仿佛就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她不再隐忍，字字句句都诉说着委屈。
“他们都说我疯了，我也觉得我疯了，我居然会把武器对向我最好的朋友。即便在我动手之前，她已经死了！”
“我的队友背叛了我，在赌桌上将我‘杀友’一事当成笑话讲给别人听。”
“在他们的口中，我是一个冷血无情凶神恶煞的杀人狂魔。”
“我不恨他们，因为我知道，他们也被逼疯了。”
被随意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有个声音说，这里是恐怖副本。他们要逃，要不断地逃。
他们要遵守规则，不然会死；他们要完成任务，不然会死；他们要表现出恐惧，不然会死……不管他们做了什么，随时随地都会死。
他们必须要去完成那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荒唐任务。
终于，系统看够了他们的笑话，告诉他们，不完成任务也可以。
于是他们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成了无用功。
终于逃出来了，好像安全了。
还没有片刻的喘息，她们就被管家告知，类似的折磨半个月就会有一次。而且还不是必然有，得靠运气。毕竟邀请信只会发给那一瞬“幸运”的玩家。
无形的刀架在脖子上，他们被迫提心吊胆地活着，生不如死。
渐渐地，人全走了，只剩她了。
她眼睁睁看着曾经的队友沉迷赌博，沉迷于那片刻的极致喜悦。他们逐渐变得不再像他们，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另一个人。
她阻止不了。
无力与悲伤快要将她完完全全压塌，可她不想要和他们一样，她要为朋友报仇，她不想成为嗜血的刽子手刀下的牺牲品。
她要将这个莫名其妙的游戏彻底推翻，免得它再去祸害更多无辜的人。
她还不能倒，至少不能因此而倒。
她在梦都到处查探，认识她的人都避她不及，恨不得离她八千米远。
直到魔术师找到她，说：“我为你找到一个人，他和你一样的目的，若是能把他谈下，能为你所行之事提供不少助力。”
……
“对不起。”
“啊？”
程衍见祁岁愉看向自己，他微微偏过头，闷闷地说：“对不起，我对你有偏见，说了过分的话来激怒你。错在我，你要怎么打骂我都行。”
“不用同我说对不起。”
祁岁愉问：“你说的偏见，是因为魔术师？”
“差不多……”
魔术师再怎么不同，可他到底还是梦都的原住民，系统创造出来的npc。
他被系统囚禁那么多年，整日与那些没有脸的npc打交道，几乎是形成了应激反应。他恨与系统有关的所有东西，甚至是听到“系统”这两个字都想吐。
从程衍见到祁岁愉的那一刻，偏见就已经产生。
之后所行所言皆立于偏见之上，带有诱导性质的威逼恐吓。
他过于偏激了。
这不像他。
程衍其实还想问，祁岁愉身体里那股与系统同源的力量是这么回事？
但他问不出口。
就算确定了祁岁愉对系统有仇恨，知道了祁岁愉有推翻系统的欲望，可他还是不敢去真的赌旁人的真心。
更何况，人都是会变的。
他必须时时刻刻做好防备。
鬼知道在哪一刻，祁岁愉会不会把他的行踪卖给系统？
刺耳的鸟鸣穿透整幢大厦。
“青鸟来信了！”
“不。”
程衍靠回墙上，他说：“这是一场交易。”
“我可以给你用之不尽的道具，但你必须在接下来的所有的行程上都带上我。”
“都？”
“这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你不必管我的死活，可我却能为你提供帮助。你知道的，商人很少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所以，你是怎么考虑的？”
魔术师说：“你为什么突然态度大变，是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这边的两人已经在商讨交易的具体细节。
“我想用什么道具你都会给我？”
“道具那么贵，自然不能任由你挑。但你若是真遇到需要道具的时候，我一定会给你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这个‘需要’是怎么界定的，是你觉得需要，还是我觉得需要？”
“看情况。”
“若真遇到危险，我可不可以抛下你逃？”
“可以。”
“好。”
三言两语间，这场临时的交易就彻底被敲定。
程衍跟着祁岁愉翻窗走了，留下角落里面对着墙看不清神色的魔术师，魔术师喃喃道：“程衍，程，程……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见过……”
两人中间隔了一大段距离，祁岁愉在前，程衍在后。
七绕八弯间，她们就走进了梦都大厦。
祁岁愉走进直通梯，见程衍一步未停，似乎也想跟着她一起上去。
她犹豫片刻，还是说：“一人一梯，直通对应的楼层。我们俩……不合适。”
“我不会占你便宜，我只是担心你丢下我独自进副本。我对你可不感兴趣，我只对副本……副本里的道具感兴趣。一个合格的商人，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的。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站在楼道上，不进你房间。”
“你为何不自己进入副本？”
“我是一个相当合格的商人，只是搜刮了一些道具，就被那些小气的原住民拉进了黑名单。”
“他们不肯邀请你，所以你想要我的邀请信？我从未听说过梦境副本还能够组队进入，正常人躲还来不及。若是你被留在外面，我的道具怎么办？”
“我自有我的方法。”
程衍说：“我从不做亏本买卖，倘若被发现，梦主人也怪不着你头上，对你说是有赚无亏的生意。更何况，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的货可怎么办？”
合格的商人，那是程衍为自己立的人设。
他不被系统接纳，早就没了独立的房间，更别提收到梦主人的邀请信。若是要进入副本，他只能蹭别人的副本入口。借着那一瞬间的空间扭转，他或许能够避开系统的追捕，在不被识别的前提下入梦。
“我能跟着你上去了吗？”
“可。”
祁岁愉冷冷点头。
她好像总是皱着眉，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程衍走进直通梯，他自觉走到最远处。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学生。”
“你家人是做什么的？”
“我家的人都死光了。”
无情无故，没有牵绊，还和系统有那般紧密的关系。
魔术师还真是坑，把这种烂摊子甩给他。
罢了。
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契机。
“听说你才过了新人副本，收到过邀请信了吗？”
祁岁愉进入以她署名的G—87094房间，她没有将门完全合上，而是留出一条缝，说：“没有，我出来那天，刚好赶上青鸟送信。管家说，我的新人保护期还没过，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入梦的。”
“瞎说，明明是青鸟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什么味道？”
“死亡的味道。”
程衍说：“青鸟不喜欢死亡的味道，可偏偏它们自己就是尸骨化泥的产物。它们是黑暗中爬出来的恶鬼，总是在不断地找寻猎物。运气不好的，就会被它们的利爪撕裂腹部，扯出沾血的内脏，吞吃入腹。这幢楼里，多少人是被困在梦里不得出，多少人是被青鸟这类怪物杀死，从来没有人在意。它的隔音与排气功能好到你无法想象，就比如，你这一层，好像只剩下你一个活人了。”
“是没人居住，还是死了？”
梦都大厦里的每个房间都是一对一实名，一旦主人身死，对应的房间的防护程序就会彻底失效。
“你若不信我，大可以自己去开门。”
门从内大力拉开，撞到了里面软绵绵的墙，它很快被弹回来。
程衍见祁岁愉跑出去，他也不跟去，只是看着她像是疯了般推开每一扇门。
空荡荡的细长走廊传来时不时的撞破声和女人微弱的呜咽，暖黄的灯光在实木地板上打着旋，照亮走廊两旁有规律地放置着的青花瓷瓶。
他顺着墙懒散地坐在门旁的地上。
他厌倦了这样的自己，多疑而又虚伪的自己。
老花匠曾告诉他，他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风光霁月的真君子，人人敬仰的救世主，老花匠口中的程衍就像是所有美好词汇的集合体。
可如今的程衍听了，却只是嗤笑一声。
一个永不停歇的机器有什么好，他不会累吗？
程衍没什么大志向，他可不是什么救世主，他连救自己都费劲，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去救别人？
省省心吧，还不如多睡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祁岁愉回来了。
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可程衍却能感觉到，她在悲伤。
可是，能够操纵系统的那种无情无义的力量的她，怎么可能会产生那种情绪。
“看到他们的死相了吗？”
“看到了。”
“怕吗？”
“怕。”
“还敢入梦吗？”
程衍循循诱导着祁岁愉，想要她说出他早已构想到的回答。
空气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凝滞住。
整个走廊上一男一女，一蹲一站，一个笑着，一个才刚刚哭过。可两人的心里，都像是有怒浪拍岸，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混杂在走廊两端蔓延来的血腥味中，无端叫人多了几分恐慌。
“难道就任由这样吗？”
祁岁愉说：“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些话来吓我。明明我们刚刚才达成了交易，可这时的你却好像并不想让这场交易进行下去。”
没有预想中的恐慌无措，程衍只在祁岁愉的脸上看到不解。
这反倒使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好像有什么事情突然脱离控制，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飞速狂奔。
“可难道就任由它们这样吗？”
“无尽的杀戮，把人命当做草芥，玩家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会到来，半个月一次的邀请信就像是催命符一般，人人自危，只求自保，可是到最后不过只剩下死这一个结局。”
“我虽然才来了没几天，可我却见着许多……许多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我认识的人，都变得跟从前不一样。”
祁岁愉似乎在犹豫，她的手攥的死紧，几乎要掐进肉里。可她仿若完全没有察觉，整个人沉浸在极其恐怖的炼狱中。
可她还保存这一丝理智，她压制着自己，全身上下都不住地颤抖。
“我最好的朋友，她被恶魔上了身，在最后的大逃亡中，她的每一个器官都叫嚣着不同的声音。她的手抓住我的胳膊，想让我陪她死在那山沟沟里。可她的脚却使劲往后退，试图反抗那并不属于她的邪念。她嘴里蹦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我不愿去回想的过往，她最了解我，知道怎么样才能毁了我，可我知道那不是她的本意。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单方面把人拉进这场杀人游戏的系统！”
“你想知道最后怎么样了吗？”
祁岁愉不去等听者的回应，她接着说：“她被这两股力量给撕扯成两半，生生地在我面前炸裂，数不清的肉块和血液崩到我的身上。”
“她死了，死在我的眼前。”
“可我却无能为力，因为她的手还死死拉着我的胳膊。我要逃，只能拖着她的上半身。”
“于是，于是……”
祁岁愉沉默了许久，终于她说：“我用榔头敲断了她手上的骨头。”
多日来堆积的负面情绪仿佛就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她不再隐忍，字字句句都诉说着委屈。
“他们都说我疯了，我也觉得我疯了，我居然会把武器对向我最好的朋友。即便在我动手之前，她已经死了！”
“我的队友背叛了我，在赌桌上将我‘杀友’一事当成笑话讲给别人听。”
“在他们的口中，我是一个冷血无情凶神恶煞的杀人狂魔。”
“我不恨他们，因为我知道，他们也被逼疯了。”
被随意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有个声音说，这里是恐怖副本。他们要逃，要不断地逃。
他们要遵守规则，不然会死；他们要完成任务，不然会死；他们要表现出恐惧，不然会死……不管他们做了什么，随时随地都会死。
他们必须要去完成那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荒唐任务。
终于，系统看够了他们的笑话，告诉他们，不完成任务也可以。
于是他们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成了无用功。
终于逃出来了，好像安全了。
还没有片刻的喘息，她们就被管家告知，类似的折磨半个月就会有一次。而且还不是必然有，得靠运气。毕竟邀请信只会发给那一瞬“幸运”的玩家。
无形的刀架在脖子上，他们被迫提心吊胆地活着，生不如死。
渐渐地，人全走了，只剩她了。
她眼睁睁看着曾经的队友沉迷赌博，沉迷于那片刻的极致喜悦。他们逐渐变得不再像他们，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另一个人。
她阻止不了。
无力与悲伤快要将她完完全全压塌，可她不想要和他们一样，她要为朋友报仇，她不想成为嗜血的刽子手刀下的牺牲品。
她要将这个莫名其妙的游戏彻底推翻，免得它再去祸害更多无辜的人。
她还不能倒，至少不能因此而倒。
她在梦都到处查探，认识她的人都避她不及，恨不得离她八千米远。
直到魔术师找到她，说：“我为你找到一个人，他和你一样的目的，若是能把他谈下，能为你所行之事提供不少助力。”
……
“对不起。”
“啊？”
程衍见祁岁愉看向自己，他微微偏过头，闷闷地说：“对不起，我对你有偏见，说了过分的话来激怒你。错在我，你要怎么打骂我都行。”
“不用同我说对不起。”
祁岁愉问：“你说的偏见，是因为魔术师？”
“差不多……”
魔术师再怎么不同，可他到底还是梦都的原住民，系统创造出来的npc。
他被系统囚禁那么多年，整日与那些没有脸的npc打交道，几乎是形成了应激反应。他恨与系统有关的所有东西，甚至是听到“系统”这两个字都想吐。
从程衍见到祁岁愉的那一刻，偏见就已经产生。
之后所行所言皆立于偏见之上，带有诱导性质的威逼恐吓。
他过于偏激了。
这不像他。
程衍其实还想问，祁岁愉身体里那股与系统同源的力量是这么回事？
但他问不出口。
就算确定了祁岁愉对系统有仇恨，知道了祁岁愉有推翻系统的欲望，可他还是不敢去真的赌旁人的真心。
更何况，人都是会变的。
他必须时时刻刻做好防备。
鬼知道在哪一刻，祁岁愉会不会把他的行踪卖给系统？
刺耳的鸟鸣穿透整幢大厦。
“青鸟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