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瑟瑟秋风,我是在这个时候返回了阔别四年的北京。一个星期前,我接到北京东城区公证处的电话,告知我将有一份遗赠,请我尽快返回办理并接收。说实话,我当时确实是很吃惊,在双亲健在的情况下,我不认为我会在那种情况下收到一份遗赠。等相关邮件传到我邮箱的时候,我确实是惊呆了。

    赠予人叫苏振华,而受赠人,明明白白的写着我的名字—陈洛。赠予的是北京东郊处的一幢别墅。苏振华,苏老爷子?他怎么会把他的房子赠与给我?我当年跟这个苏老爷子为数不多的交集,都是跟着苏家柏和苏志屈。最后一次,是苏老爷子指着我的鼻子骂: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小蹄子,你哥陈泽那么优秀,怎么会有你这种妹妹,你爸你妈好歹也是大学教授,就不知道教教你吗?其实当时什么情绪,我已经不记得了,这四年来,我几乎不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那会让我有一种溺水感。

    秋老虎仿佛气数殆尽,无法施展它的最后一丝威力。我从公证处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气温更低,我裹了裹衣服,然后转身沿着温玉南路走,沿路没有什么人,很快走到公馆门口,看着这幢掩盖在绿荫中房子,我开始思索着苏振华把它赠与了我的原因。苏家有两个儿子,苏家柏,苏志屈,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旁支亲戚。与情与理,都没有理由把这幢房子赠与我,难不成,我脑海中浮现一个荒谬的想法,我想到了一个人,不不,苏家柏恨我入骨,还会把房子赠与我?我不确定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人拿出全部心意来爱我,但我确定,这个世界上有人拿出全部心意来恨我,这个人就是苏家柏。我在这幢房子门口久久伫立,大脑试图唤醒一些尘封的记忆,但是未果,心里空空如也,也是我压抑太久了。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是我哥,陈泽,他知道我回北京了,要我注意安全,与他保持联系。

    车拐进四季大道的第二个叉口,再往里走百来米,就是京思网球俱乐部,我哥24岁之前一直在这里打球。从十八岁我第一次来这,到如今二十五岁,没想到这地方居然跟我年少时候的记忆中的样子差别不大。

    我刚刚认识苏家柏苏家屈的时候,才十八岁。那是2007年,我刚刚高考完,满心想着如何计划这个没有任何作业的暑假。我哥陈泽刚好6月底结束休假,要返京回队里训练,看着陈泽在房里大包小包的收拾东西,我心生一计,凑过去说

    :“我说哥,你这都收拾大半天了,累不累啊,要不然我帮你打包吧”

    “不用。”

    “哦,那你渴不渴,爸昨天刚刚拿回来了几包好的茶……”

    “你到底打什么鬼主意呢我说?”我哥拉个大脸,警告意味十足,“我跟你说啊,我马上要回俱乐部里训练了,没时间带你出去旅游哈,再说呢,最近我压力大呢,这不马上要零八奥运了吗,我要收队回去准备着呢”。

    “不是,哥,奥运跟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啊,你哥我好歹也在算一把好手,那给那些未来奥运冠军当陪练,不也是备战吗?行了行了,你干点正事去,没事别穿个白裙子瞎晃悠,怪吓人的”。

    “哥,我想跟你一起去北京玩”,我的耐心磨没了,开始单刀直入。

    “你去北京,你住哪里?北京人生地不熟的,我也没时间陪你玩,你别瞎胡闹行吗,再说了,你兜里有个子吗你,你年纪轻轻的,还学人家搞穷游?”

    说实话,一开始,我想去北京的心没有那么强烈,只是江城我都玩遍了,想换个地方转转,但是架不住陈泽这个破态度,逆反心理涌上来,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软磨硬泡,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连我姥姥都被我搬出来当说客,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哥陈泽终于屈服了,给我买了车票。

    到北京后,陈泽把我安排在东单四路的一间套房,二室一厅,对面就是他们训练的地方,以方便我哥对我实施全方位的监控。

    我趴在床上,四仰八叉,二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我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早就没有当初的热情劲。懒洋洋的说:“唉,坐火车真是遭罪啊,对了,哥这是谁的房子啊?”

    “我的,我租的”。

    “哦,那另外一间也是吗,我笑起来,那我可以睡两个房间啰”床上太舒服了,我活过来了,于是又开始犯贱。

    “闹呢?你看我哥像这么有钱的主吗?你当在北京租房是切瓜砍菜呢,随随便便就在这租个二室一厅?这是我一个队友的房子,超便宜租给我一间,自己住另外一间,所以我提醒你,不要随便去另外那个大房间哈”。

    “啊啊,那这男女混住,多不方便啊,你妹妹我才十八岁呢,我我害羞”。

    陈泽对于我的矫情,终于忍无可忍,白了我一眼:“你别瞎想了行吗,我们现在都住在俱乐部里训练,一个月都不回来一次,你几百年才遇到这种事情,赶紧偷着乐吧,行了行了,我不跟你废话了,我要赶快回俱乐部里报道。”

    接下来的几天,我哥都没出现,但是会每天晚上10点准时给我打电话,并且要求我拍一张照片,证明我回家了。我被管的烦了,暗自下决心大学绝不再北京上,免得落入我哥的魔爪。

    大概一个星期左右,我就把北京大大小小的景点都逛了个遍,我学美术,所以我专门跑美术馆,或者看展,看建筑。北京的建筑还真是漂亮,我拿着我哥的那个二手相机拍了很多照片,心满意足。到第八天的时候,天气不太好,隔着窗户看见一大片乌云,似乎有要下雨的征兆。于是那天我决定不出门,窝在家里看照片。

    这时候,门铃响了。

    “你是…你找谁?”,面前的男人很高大,穿着淡蓝色运动衫,手臂的肌肉撑满了长衫,脸很立体,整个人的气场很强大。

    那男人看见我,顿了顿,随即笑了起来,他眨了眨眼睛,:“你是妹妹吧,我是苏家柏”,此时我发现他有一双偏棕色的眼睛,脸上都是孩子气,整个人看起来反差意味十足。

    我在这住了一个星期,当然知道苏家柏是这个房子的主人,我看过客厅的照片,面前这个人有着跟照片一样让人觉得独特的少年感。

    “噢,那个你好你好,我叫陈洛,我又想起来陈泽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一个月都不会有人回来,真是呵呵哒。我刚刚洗完澡,还穿着昨天刚淘回来的大嘴猴睡裙。

    “我回来拿一点东西,没事,妹妹,你忙你的?”。

    “你们最近是不是训练很忙,我哥跟我说,你们最近好多训练。”

    “前段时间训练比较密集,现在俱乐部主要是在大循环比赛,嗯今天晚上也有,八点钟,你要不要来看。”苏家柏看着我。

    我没想到面前这个男孩子会如此爽朗,看着他落落大方,我也不想表现的太小家子气,于是答应下来。

    “那我给你留个牌,你拿牌给门卫,我和你哥晚上都在4号球场,先走啦,妹妹”。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经一阵风似的溜走了,我低头看着他塞在我手里的卡牌,上面写着出入证-苏家柏。

    有点哭笑不得,你应该叫苏旋风。

    出门之前,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化了个淡妆,到俱乐部四号球场的时候,才七点半。观众席上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人,应该都是教练。要上场的运动员都在第一排。我刚想从座位席的中间穿过去的时候,苏家柏就看见我了,起身把我拉过去。

    “来来,坐第一排”,他挤了挤旁边的人,“你让给位。”

    “不用,不用,这后面一堆位置呢,我坐后面。”

    他旁边的男生起身往后走,苏家柏顺势把我拉下来坐着,然后把他的外套,水杯,备用球拍通通都放我腿上,旁边的人都意味不明的看着我们笑。

    我的脸红了,觉得有点恼火,这个苏家柏怎么这么轻佻!

    快到八点了,苏家柏热身上场。不得不说,这个年轻张扬的男孩子确实适合网球,无论对手发多么刁钻的球,他基本上都能接住,有时候还会突然反手变直线,让对手失误。第二局的时候,他一连多次发球得分,比赛很快就结束了,他赢的胜券在握。

    “等会一起吃个宵夜吗?”苏家柏跑过来,脸上还挂着汗水。

    “不用,我要回去。”我把他的东西都递给他。

    “啊,你今天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我困了。”

    他笑了笑,看了看手表,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确实太晚了,那你注意安全。”

    我没笑,因为我心里很乱。在进球场之前,遇到了我哥,他知道我来看苏家柏比赛,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严重警告我,这个男孩子不适合我。

    “如果你跟他扯上关系,他会让你受伤的。”

    “别胡说,我就去看个比赛。”

    “你哥不是原始人,我难道不知道男女之间就那么回事吗?看着看着就看床上去了。”我哥讲话是真糙。

    “哥,你至于这么吗?那你当初为什么让我住这?你不是说他是你的好朋友吗?”

    我看见我哥的眼睛沉了沉,:“他们家家庭很复杂,这个男孩子有些自我,而且他换女友像换衣服,他的前女友甚至因为他自杀过,他并不像他表面表现出来的样子,我是怕你受伤。”

    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是被球场上的苏家柏吸引了,那么张扬自信,这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女孩来说,确实很致命。尤其是我看见,他每赢一球,都会下意识的往球场看,有好几次,我们的目光都对上了。我不是傻子,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想到我哥对我说的话,我心里确实很乱。这次在球馆看球,没有任何一个他的队友问我是谁,是不是他们已经习惯了他带不同的女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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