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锦煜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地离开。

    云水谣只觉得心中畅快,心头出了一口恶气。

    如果不是今日落难,还发现不了这个青梅竹马的嘴脸。

    这也是好事,毕竟以前裴家和云家的长辈经常开玩笑,说让云水谣和裴锦煜成亲。

    在婚前就发现他的真面目,总比婚后受苦好。

    云水谣想给报喜的小吏一点赏钱,可云家已被抄家,她手头没钱。

    她摸了摸手腕,发现自己手上的银镯子还未被官军拿走,便褪了下来送那小吏。

    小吏推辞道:“云小姐,您家落难,我怎么能要您的东西呢?”

    “无妨,您就收下吧。我考中进士,圣上必有赏赐,我不会缺钱的。”

    小吏推辞不过,便收下了。

    过了一会,果然有礼部的官员前来迎接云水谣进宫。

    弟弟妹妹拉着云水谣的手,依依惜别。

    “姐姐,你入宫之后,一定要为爹求情啊。”

    “放心吧,我会的。”

    礼部官员牵来一匹枣红色大马,马头上绑着一朵大红花。

    “云小姐,按规矩,进士可骑马入宫,这匹马是专门给状元骑的。”

    云水谣摸了摸马的鬃毛,心下有些喜爱。不过她不打算骑着马招摇过市,毕竟自己现在还属于罪臣之女,怕被人指指点点。

    因此,她只是牵着马,跟随礼部官员步行进宫。

    琼林宴在交泰宫举行,规模不大,只有三个女进士和一些重臣到场,皇帝还未到。

    云水谣入得殿中,只觉得许多双眼睛都注视着她。

    她现在可算得上京城的风云人物了,既是本朝第一位女状元,又是罪臣之女。在流放途中被召入宫,也算是独一份了。

    她也不知别人对她是羡慕还是鄙夷,或是两者皆有。

    她只能稳定心态,尽量不去注意别人。

    也有一些官员前来跟云水谣寒暄,恭喜她几句,云水谣都依礼回应。

    身边的官员指着不远处两个穿红色圆领袍的女子,介绍道:“那边两位姑娘就是另外两位进士,柳溪音姑娘和孟荀姑娘。云小姐可过去跟她们聊聊。”

    这一路上云水谣心事重重,还未曾打听另两位进士是谁。

    得知是柳溪音和孟荀,云水谣喜出望外。

    这两个姑娘都是她的好友,以前经常一起读书踏青,可谓是兴趣相投。

    柳溪音是中书令之女,孟荀是城阳郡主之女,皆是出身高贵的才女。

    云水谣端着酒杯,朝她们走去,笑道:“溪音,阿荀,当初我们就开玩笑说想当女官,没想到如今真的实现了。我们一起喝一杯。”

    柳溪音一双丹凤眼,透露出几分疏离,淡淡道:“考中进士不一定能做女官,阿谣你家里出了事,圣上不怪罪你已经很好了。”

    说完,她也没再看云水谣一眼,更是没有接云水谣递过来的酒杯。

    云水谣的手停留在空中,有些尴尬。

    倒是孟荀接了过去,一饮而尽,一双杏眼笑意盈盈:“阿谣,恭喜你成了女状元。你家里的事,不用担心,也许圣上看在你的面上,网开一面呢。而且,我也会帮你求情的。”

    云水谣感激道:“谢谢你了,阿荀。”

    柳溪音拉着孟荀的手,往另一边走去:“走吧,咱们去那边赏菊。”

    孟荀拉着云水谣:“一起去。”

    柳溪音投来一个不悦的眼神,云水谣赶紧松开手,笑道:“你们去吧,我有点累了,休息一下。”

    柳溪音和孟荀两人走到了花盆前,云水谣坐在原地,有些伤心。

    她没想到柳溪音会这样对待自己,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世人多是趋炎附势之徒。自己现在是带罪之身,也许真的没法当官,以后跟柳溪音她们并非一路人,她要与自己割席也可以理解。

    倒是孟荀这般不计较身份地位的好友,才真是难能可贵。

    过了片刻,一队宫女太监开道,皇帝来了。

    皇帝今年四十五岁,看着倒还年轻,只是眉头微锁,眼神忧虑,似乎为国事烦心。

    云水谣等三人是本次琼林宴的主角,上前拜见皇帝。

    皇帝的视线扫过柳溪音、孟荀二人,停留在云水谣身上。

    云水谣感受到那道威严的目光在自己头顶,她拿不准皇帝现在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但总归不是高兴。

    她只能跪在地上,注视着皇帝衣袍下摆的五爪金龙。

    半晌,皇帝开口:“柳溪音,孟荀,你们先起来吧。”

    二人闻言,站起身来。

    云水谣心中忐忑,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对待自己。

    皇帝没叫云水谣起来,而是跟身边的大臣交谈:“依诸位爱卿看,云水谣该如何处置为好?”

    大臣们众说纷纭。

    一个紫袍官员道:“陛下,臣以为,云水谣之父获罪,她应该跟随家人一同流放,不可因中了进士便特殊对待,否则国法何在,天威何在?”

    另一个蓝袍官员道:“陛下,打败仗的是她父亲,她并无罪过,还中了进士。如此人才,若沦为罪人也是可惜了。臣以为,不如不罚不赏,让她当个平民,不必去流放了。”

    其余的官员,也大多是这两种看法。

    皇帝端着一碗茶,碗盖轻轻敲击着碗沿,却不喝下去,显然是在思考。

    云水谣本以为,可以凭借自己女状元的身份,为家人求情,但情况比她想的还要糟糕。

    她恐怕连自己都保全不了,遑论家人。

    这时,一个容貌清癯的老者站了出来:“皇上,云水谣参加科举在前,她父亲战败在后,不可因后面的败绩,掩盖前面的成绩。臣以为,陛下应不计前嫌,让云水谣成为女官,也好物尽其才,让她戴罪立功。她父亲战败的后果,应由他自己承担,父女二人不可混为一谈。”

    云水谣感激地望了那老者一眼,发现他是尚书令诸葛澄。

    他跟父亲有私交,也常来云府做客,还指导过云水谣的学问。

    此时只有他帮着云水谣说话,云水谣心中自是十分感戴。

    诸葛澄温和地看了云水谣一眼,似乎在安慰她。

    诸葛澄的话,皇帝较为重视。

    他沉思了一会,道:“尚书令言之有理。既如此,便封云水谣为洛县县令,柳溪音为歧县县令,孟荀为卫县县令。你三人需尽忠职守,勤于政事,不可因自己是女子便偷懒懈怠。”

    云水谣三人谢恩:“谢皇上,臣等谨遵圣谕,不敢懈怠。”

    皇帝点了点头:“开席吧。”

    云水谣鼓起勇气问道:“皇上,臣的家人老的老,小的小,可否赦免他们,让他们免于长途跋涉之苦?”

    “君令如山,让你当女官已经是格外开恩,你的家人不能赦免。”

    云水谣心下一沉,但她也知道圣旨是很难更改的。

    父亲打了败仗,皇帝正在气头上,不会轻易原谅父亲。官员犯事牵连家人,也是常见的事。

    孟荀是皇帝的外甥女,一向跟皇帝亲近,便帮着恳求:“皇上,您就开恩饶了云家人吧。云毅一人打了败仗,惩罚他一人即可,何必祸及全家老小呢?”

    皇帝看向孟荀的眼神多了几分慈爱,道:“你既为云家求情,那朕就网开一面。只是,云家人不能轻易赦免。云水谣,朕今日许诺,若你有朝一日能成为女相,朕便赦免你的家人,还恢复你爹的爵位,归还你家的家产,如何?”

    云水谣赶紧谢恩:“谢皇上,臣一定鞠躬尽瘁,为国效力,死而后已。”

    这样的结果,已经是超出云水谣预料了。

    虽然成为女相极其艰难,但总有希望在,总比没有好。

    大夏实行三省六部制,中书、门下、尚书省的长官都算是宰相。

    所以,她的目标便是成为三省的长官之一。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祖母年迈多病,父亲戎马倥偬,亦是满身病痛,去了岭南,只怕撑不了几年。

    弟弟妹妹年幼,再过几年便该婚配,如果到时候回不来,会耽误姻缘。

    家里的千钧重担,都压在云水谣一个人身上。

    云水谣再拜稽首:“皇上,臣还有个不情之请。臣可否见父亲一面?”

    “你爹会直接从北地押送到流放地岭南,不会回京。若你争气,将来自有再见之日。”

    “是。”

    云水谣不敢再求,坐下吃饭。

    众人皆喜气洋洋,唯独她落寞萧索,与席上众人格格不入。

    但是,她又不能表现出不豫之色,否则便是故意扫兴了。

    柳溪音、孟荀二人春风得意,众星捧月,喝了许多道贺的酒。

    云水谣默默吃菜,纵有山珍海味也是食不知味。

    孟荀凑了过来,递给她一块鹿肉,道:“阿谣,你别担心,皇上都说了,等你成为女相,你的家人就可以回来了。你这么厉害,成为女相还不是指日可待。”

    云水谣挤出一个笑容:“那就借你吉言了。”

    依照惯例,云水谣身为进士,得到四百两赏银、绸缎二十匹、职分田五顷,皇帝还允许她从云家带走两个仆人。

    云水谣回家后,挑了自己的贴身侍女兰心、彩月二人跟自己赴任,其他仆人她救不了,只能让官府发卖了。

    弟弟妹妹得知自己还是要去流放,心情低落。

    云水谣安慰了他们一番,嘱咐他们要坚强,养好身体,等自己去救她们。

    弟弟坚定地说:“姐姐,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爹和祖母,等你的好消息。”

    妹妹好奇地问:“姐姐,你要多久才能成为女相啊?”

    云水谣搂着他们:“相信姐姐,很快。”

    云水谣拿出二百两银子给押解的官军,请求他们在流放途中照顾云家人。

    看在银子和云水谣身份的份上,官军们态度和善,表示云家人不会在路上吃苦,他们会多加关照。

    云水谣便是再不放心,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离去。

    此时沉溺于悲伤毫无意义,她必须尽快做出政绩,以便升官。

    她购置了一些生活用品,雇了辆马车,往洛县而去。

    一路风餐露宿,自不必言。

    这日,行至一片树林时,丫环彩月在马车外发出驱赶声。

    云水谣掀开帘子问道:“怎么了?”

    “小姐,有几只野狗围着咱们的马车,想来是闻见了车上的肉味。”

    “给它们一点肉,然后驱车快走。”

    “是。”

    云水谣把一包牛肉递出去,让彩月给野狗们分食。

    野狗有了食物,就不会跟着她们了。

    否则,这些野狗饿极了,只怕会攻击人。

    野狗们分到了牛肉,都争先恐后地吃起来。

    旁人只能听见野狗的咀嚼声,云水谣却听到了另一种特殊的声音。

    “好饿,这个姑娘真好心,给我们吃牛肉。”

    “太少了,吃不饱。”

    “树林里的泉水旁有个人快死了,等他死了,我们把他分着吃了。”

    这是野狗之间的交谈,人本是听不懂的。

    但云水谣从小便天赋异禀,能听见动物说话的声音。这事她从未跟别人说过,就连她的贴身侍女也不知道。

    她得知林子里有个人快死了,起了恻隐之心,便对赶车的彩月道:“去林子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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