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十三不明所以,顺着他们的视线偏头看去,嘴里还吧唧着葵花籽,迷茫探寻的目光直接对上了一道柔媚的视线。一噎后,咳了个天昏地暗。

    “喏。”

    月十三眸中包满泪,咳得脑子嗡嗡作响,见有人递来茶碗便慌乱接过来给自己灌了,又细碎咳了几声才勉强平息下来胸腔里的震颤。顺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帕子往上一瞧,才见刚才那道柔媚视线的主人已然走近了,一张容色极艳的脸就这么近的出现在眼前,让月十三的心跳都漏了两拍。

    “这位小妹妹·····名为何啊?”女子呵气如兰,身上的花木香如有实质般包裹住月十三,给了月十三一些来自娇媚气质女子的震撼。

    “我没才艺。”月十三答非所问。

    “哈,”女子一怔后笑出声来,绣帕半掩住唇,一双狐狸眼中的媚色被突出的更甚,“楼主我不收你,只是看你有眼缘,想邀你进来陪我喝杯酒成不?不仅能听曲儿,还能看见那些丫头们跳舞呢,今日的主舞可是薛娆。”

    她这话一出,月十三还没待如何,便见周边所有人都是露出了惊诧之色,上官大姐几乎想直接上手把月十三塞到这位女子怀里,两眼放光。只月十三一人缩肩抱怀,一脸惊恐,如同要被主人家卖掉的羔羊。

    一袭黑红交领纱襦的女子见她如此这般微微挑眉,笑着慢慢俯下身来,在已然僵直的月十三耳边轻声道:“我知你是酒夫人收留的那个女子,所以我才专程来找你,只是······有些事我在这里不便细说,毕竟这里有这么多人都盯着我瞧,我······”

    美人欲说还休,水光流转的眸子专注看着她,楚楚动人。

    月十三口干的咽了下口水,加之又听到她提起酒夫人,于是傻乎乎开口:“那我······去?”

    美人楚楚点头。

    “去去去吧,我们一帮人都在外面等着你,再说了,今日如花姑娘可是会上台,看到就是赚到!”上官大姐轻推月十三一把,冲她努努嘴,“你今日若不去,连狗都看不过眼,没见黄豆都拱你半天了!”

    月十三低头一瞧,果真看见黄豆正在她衣摆上蹭鼻子,把那里蹭湿了一片:“······”

    月十三上手把黄豆的头推开,站起身来抚了下腰间裙褶——她一共就给自己买了两身衣裙换着穿,加之又不会使用熨斗熨烫,每天的穿着都说不上很利索。往日在一群府衙的人里行走还算不得多明显,可现下与女子这一身相比,她简直像是个风尘仆仆的脚夫。

    即使这身藕荷色衣裙本身就有些发灰,也无法不让看见这样对比的人窃窃私语两句。

    而心脏在此时很是强大的月十三就垂着眼,在或惊讶或异样的目光的注视下跟在女子身后进了弥音楼,上到了二层。

    浓淡适宜的花木香被楼中的温热氲得更加迷人,委在美人们的裙裳和肌肤上,随着她们姿态曼妙的翩然舞动,一下就能勾到人的魂魄里。迷得人全身心都沉浸在这片温柔乡,几乎要忘了自己姓甚名谁,继而在这里一掷千金。

    不过无论掷“千金”还是“万金”,除了买包括“未饮心先醉”在内的酒水,这些人也最多只能央着楼里的姑娘们陪说话陪个酒。若未得姑娘们自愿应允,别说想上手触碰,就是想拉人陪酒也不行。

    要说理由嘛,弥音楼背后有靠山是其一,楼中好些姑娘美名传扬太广、江湖中追求者太多也是其一。

    “我名致玉,弥音楼楼主。”女子带着她在二楼唯一空着的一处雅座上坐下,身子软软往倚栏上一靠,一个动作就将许多酒客的目光从一楼正起舞的姑娘们所在的圆台上吸引了过来。

    “我名月十三,现在,嗯···是府衙里的一名小小胥吏。”月十三答得淡定,面上却因一路上收获的许多美人娇笑而绯红一片,连惊讶都不太显眼。

    毕竟······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眼波流转间将柔媚表现到极致的女子已经四十有余,而且还是与主角团关系匪浅、传说中手段非同一般的那位弥音楼楼主呢?

    月十三有些石化。

    月十三说:“不知方才您所说的,有关酒夫人的那件事是什么啊?如果是与买卖有关,那我是真的做不了主的,我只是被酒夫人好心收留才得以在她家中暂住。若是着急,我觉得您还是直接给酒夫人递个信的好······”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致玉看着她,听得认真。等停下来略局促的笑笑,她才坐正了,提着酒壶斟了两杯酒,推一杯到了对面。

    “着急的事儿嘛······”致玉撑着桌子,微微向前倾身,“跟‘未饮心先醉’有关。”

    “是什么?”月十三问。

    看到月十三完全外露的认真神色,致玉实在忍耐不住噗嗤一笑:“姐姐今晚想喝酒了,但不乐意寂寞想寻个有眼缘的来陪我······这算大事吗?”

    “算······”月十三低头喝酒掩饰,却不知脸颊上的红晕早已蔓延上耳根。

    好半晌,致玉终于笑够了,开始好好的、不动声色的打量坐在她对面的这个孩子。视线从那个用一根发簪挽起来的低髻,滑到那件连衣襟处都有些皱巴的藕荷色衣裙,再滑到那双还挺好看的手,最后停留在没被她装作无意支在面前的那双手遮住的眉眼上。

    慢慢地,她唇角笑意有些发苦,于是她也掩饰性的喝了口酒,视线偏去一楼大堂的圆台上,轻轻呀了一声。

    “下一位要上场的姑娘就是我方才在外面提到的薛娆,每逢到她要上台的日子,我这楼里的客人最少要翻一番,全是闻讯而来的。”

    月十三点点头,笨口拙舌的附和:“这位薛姑娘一定很厉害。”

    她话音刚落,致玉偏过头去以手掩面,肩膀再次耸动的很有节奏。

    月十三:“······”

    她低头又抿了口酒。

    “嗳?玉姨,今日楼里的人怎的这样多?我从门口挤上来几乎花了一炷香,感觉骨头都要挤变形了。”

    少年嗓门不小,虽然特意夸张加重了“一炷香”的语气,却能听出他的心情其实仍欢愉,并没有受到那“一炷香”的影响。

    “呆孩子,”致玉笑着他,语气嗔怪,“后门的位置几百年前都指给你了,今次你不走,怨谁?再说了,听说过人的骨头能变形,却没听说过酒坛子的骨头也能变形的,这次怎么刚离开几日就又回来了?‘未饮心先醉’还没喝够?”

    “我有什么办法?本来和义兄约好了在柳边镇见面的,结果听说好像是成宵宗那位三叉蛇圣到那边了,撞见嫌晦气,所以我们又将碰面时间往后推了半个月。玉姨人美心善,总不会不肯再收留我几日吧?”少年含笑的声音近了,月十三有些紧张的绷起了肩。

    “你想住便来住,但若是再敢喝我这儿这么多酒,我就把你腿打断。”致玉摆摆手。

    她甫一开口,月十三就愣住了。迟钝如她也能知晓此时致玉的情绪好像一下就烦躁起来,声音都冷了不少。

    但好像······她冲的不是这位少年?

    被吓到的劲儿一过,月十三一复盘就反应过来了缘由,把头埋得更低,专心看着桌面木料的纹路走势。

    哦,原来问题是出在三叉蛇圣身上了——那个用控蛇之术促成主角团那位少女走入惨死结局的罪魁祸首之一。

    那个少女在穿越之始,可是被致玉捡回了弥音楼照料还朝夕相处了两年的。

    “所以今天楼里到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啊玉姨?”

    少年也察觉到致玉的情绪变化,讨好的把她面前的杯子斟满。致玉瞥他一眼,执杯一饮而尽,道:“是你薛娆姐今日要出场——喏,她上去了。”

    闻言,一直埋头数全了七七四十九条纹路的月十三,小心翼翼转了脖子往楼下看,没好意思打量少年一眼。而这往下一看,她的目光就在乐声停止之前再也收不回来了,若不是囊中羞涩,她此时也想往圆台下空出的那一圈空地上掷金银掷宝物。

    很难形容那是怎样的舞姿。

    月十三并没有太高的艺术鉴赏水平,但这和绯衣女子跳着在她看来与方才那些女子并无太大差别的舞步,却是另一番味道,姿态舒展间竟有花开荼蘼的意味。红纱间若隐若现的那张芙蓉面令人不自觉屏了呼吸想要看清,心思被她的红袖牵引,如痴如醉。

    神思出走之际,月十三感觉肩头被人拍了两下,定睛一看圆台上的女子正伴着掌声和金银哗啦坠地的声音翩然离去。懵然一回头,就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明亮眼眸,手一晃洒了几滴酒水落到桌上。

    很少年气的一张脸,笑的朝气明朗,额上有条一指宽的玄色抹额。比那两个九虔派弟子多出来的散漫不羁,在额间几缕细软碎发的遮掩下被淡化了锐气,意气风发的张扬使他的眉眼更加出众出挑,是令人见到就想称一句“少侠”的程度。

    “在下谈游幸,不知侠女是否介意同坐?”

    月十三瞟一眼致玉,看见对方正看着手中的酒杯发呆并无理会意味,于是摇摇头:“不介意,少侠请便。”

    “你们两个这称呼一来一往的倒有趣,”看似一直发呆的致玉在谈游幸拉开了月十三左侧的椅子坐下后,突然如此打趣道,“阿娆觉得呢?”

    她话头一转。

    “我觉得楼主你该收敛些,非得将人家姑娘弄得熟透了才尽兴吗?”随音而至的,是身姿窈窕的绯衣女子。

    她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将他们走近,雅座之间可隔绝三面视线的纱帘在她身后徐徐放下,如画眉眼比之方才俯视得见更显秾丽,其间风情较之致玉有过之而无不及却又清冷些,令人寻不到可比拟之物。

    月十三捧住心口,有点窒息——这就是江湖第一舞者的风采吗?她今日见到的好看的人怎么都扎堆啊?她是不是在做梦啊?!

    “这······”薛娆走近看了眼月十三的呆愣愣的模样,摇头笑了,“楼主怎的又拐了小姑娘回来?”

    “谁说这叫拐?人家是受我之邀来看大家伙儿跳舞的,”致玉笑盈盈托着腮,倚栏向下看,“呦,你今日竟厉害成了这样?金银池都快溢出来了。”

    “别开心早了,连着一会凡绒的份一起吧,她今日有些兴致,再晚些也准备上台呢。”薛娆将被致玉压着的另一张椅子从她腿下拉出来,自己自在的坐了,拿了个杯子来给自己倒酒。

    “你们这两个金疙瘩想扎堆到一天,要说开心也定不是我最开心。一楼大堂里那些人现在可是连台上都不看了,全仰着头往上瞧呢。”

    “所以我才说让你把二楼雅座对着楼下这边也安上帘子。”

    听着她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月十三这才注意到自己右脸上早已黏满了火辣辣的视线。尽管知道这些人其实并不是在看自己,她也仍然忍不住紧张,往左转了转脸。对上谈游幸疑惑的目光后,她脑子一转,本着友好聊天的心思问道:“那个,你知道如花姑娘什么时候上场吗?”

    谈游幸看着她挑了下眉,致玉从下面金银池白花花的一片里收回视线,薛娆执杯的手在唇边一顿······

    月十三缩了缩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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