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进室内的腥气让倪姝皱了皱眉,回忆抽离。她看了眼窗外,余晖四散,晕染了天边。

    在海边赏日落是一件极浪漫美好的事。如果不是在临海发生了太多不愉快的事,倪姝想,她一定愿意在此终老。

    林司南同样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再美好的海景,没了心境,一切都变得可憎。他面无表情地走到窗户边,将其掩上。

    腥味被隔断,倪姝揉了揉鼻子。

    林司南看了她一眼,“鼻炎又严重了?”

    倪姝笑笑,没有回应。

    林司南嘴角轻蔑,“你倒是一点不愿意同我说些别的。”

    你知道就好。

    倪姝不置可否。

    “只是这般刻意,若是被方辙知道,倒显得方太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落座,靠椅。林司南面色端得一副游刃有余。

    好一句方太太。

    倪姝内心冷笑,知道林司南搬出方辙,不过是为了扰她心绪,她才不上当呢。

    林司南见她装聋作哑,不甚在意,修长的手指在桌面敲了敲,蓦地说了句:“不过真遗憾……”声音凉凉的,与窗外的海水无差多少。

    他的话有些突兀。

    倪姝微微蹙眉,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林司南将项戒收回,缓缓套在自己的左手小拇指上,漫不经心地说:“想过你会拒绝我,没想到会这么直接。只是拒绝了之后,再想要,可就没机会了。”

    倪姝心里松了口气,原来指的是这个,面上淡淡一笑,“毕竟有些事还是说开了好,我也不想让方辙误……”

    “那你不好奇为什么你会没收到我的礼物?”林司南冷淡截断她话。如今的他,不用再看任何人脸色,上位者给予的权势之一就是:能让他想说时就可以说,不想听时就不听。

    倪姝忍下一口窝囊气,皱了皱眉说:“司南哥既然提到了爷爷,想必就是被爷爷阻拦了吧。”

    “猜得不错。”林司南长腿搭在了另一条腿上,姿态松闲,“在你爷爷手底下做事,很难有不被他知道的。更何况,我并没有刻意躲着他。能被你的好友知道,倪家德又怎会不清楚。”说此,林司南稍作停顿。

    倪姝注意到他的神色有所变化,眉宇间似有一层阴翳。

    “只是我低估了他的绝情。”林司南的声音不似方才,语调变得冷淡阴沉,“我给你精挑细选的礼物,他看不上眼也就罢了,偏偏要把它当垃圾一样扔掉。”

    倪姝抿抿唇,一时默然,她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十八岁的那晚,她知道爷爷将司南哥准备送给她的礼物扔掉,她一定会怨怒倪家德,而不是林司南。

    只是哪里来的如果呢?

    很多事本就是由遗憾和缺陷组成,未能改变的,也就只能任由时间来推移。

    “还有更可笑的……”林司南摸了摸小拇指上的项戒,顿了一息,垂眸注视着倪姝,“除了把我买的礼物当垃圾,你爷爷也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他跟我说,我只能做倪家的狗。狗是不能上桌和人一起吃饭的,但是真好笑,狗却可以跟人睡觉……”

    鬼魅般的阴冷语调,让倪姝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她低垂着头,紧紧咬住了下嘴唇。

    “对不起……”被咬的下嘴唇泛起了白。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向林司南道歉。倪家欠林司南的太多,而倪家所有人都伤害过他,包括倪姝在内。

    “司南哥!”倪姝看着他,眼里是真实的歉疚,“对不起,你……请你不要再说了。”不要把你最苦痛的伤疤在倪家人面前揭示。

    “这就听不下去了?”林司南淡笑,“是我的肮脏事,你有什么听不下去的?”他说得云淡风轻,竟不像是曾经深陷于黑色漩涡的当事人。

    只是倪姝不是倪家德。

    哪怕此刻她只是一个跟林司南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在听说了倪家德对林司南做了那种事后,她也会替他感到悲愤。

    倪姝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林司南看起来好像释怀了,可倪姝清楚,他那样的人,是永远不会忘却仇恨的。仇恨是他活着的动力,是他报复的缘由。

    他不会放过给他施加痛苦的人,同样,也不会放过他自己。

    林司南如今能在她面前随意提及倪家德伤害他的事,只是因为倪姝已经知道了。而每一次的提及,也是在提醒他,倪家人对他的伤害有多大,这份仇恨有多刻骨铭心。

    ……

    见倪姝不说话了,林司南失声一笑,目光如山林晨雾般清淡,但让人捉摸不透。“行,既然不想听我的丑事,那就说回正事。”

    他拿出一张纸,夹在指间晃了晃,语调平缓:“当初你帮我从倪家德手里拿到母带,我将你母亲的死因告诉了你,这项合作虽然后面不太愉快,但最终我们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现在你想要找到另一个伤害你母亲的刽子手,很简单,”林司南压低身子,勾了勾唇,用着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说:“把萧子延交给我。”

    “……”

    倪姝的心跳停了,呼吸轻轻屏住。

    “我知道萧子延投靠了你,他在国外,也是你一直在接济。只要你把萧子延交给我,这张纸条就归你了。”林司南将纸张放在桌上,两指轻压,不推不移,“上面有你想要的地址。小姝,你可以考虑,但我只给你今天的时间用来考虑。”

    室内又陷入死寂,两人对视了片刻。

    倪姝的视线从林司南的身上移到桌上的纸条,眼眸半眯,轻声问:“司南哥,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吗?”

    “不是威胁。”林司南的表情看起来比刚才愉悦了些,按压着纸条的手指松开,闲散靠椅,漫不经心地说:“小姝,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拖得越久,对我越不利。我没那么多时间给你考虑。这是一场公平交易。”

    “如果我不呢……”倪姝的目光紧紧盯着纸条,大有一气之下抢来之势。只是她不会那么做,因为她觉得那是一张空白纸条。

    她对林司南不说有多了解,但他俩都是多疑之人,彼此都会留着心眼。

    林司南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只是说出的话却是十足的压迫,“如果你不愿意,也很简单,那你将永远找不到那个女人。”

    “你……!”倪姝愠怒。

    林司南敛起笑意,右手在桌面轻轻一带,桌上的纸条重新回到了他手里。他盯着倪姝看了几秒,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深不可测,说话的语气已经变得阴冷冷的,陌生且可怕。

    他说:“我会让那个女人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你得相信,我一定能做到。你现在可以把我刚刚的话当作是威胁。因为我确实在威胁。”

    “……”

    真绝。

    林司南的话让倪姝的心揪了起来,她没有将自己的烦躁掩饰,蹙眉犹豫。

    林司南也不催她,静静地等着她的回复。既然倪姝不介意多和他待一会儿,他也没什么可嫌弃的。

    不管怎样,今天占主动权的都会是他。

    须臾,倪姝眉眼的烦躁已经平缓,笑了笑说:“看来司南哥这次做了十足的准备来跟我谈合作?”

    林司南微微点了下头,不否认,“没办法,小姝你都站在方辙那边了,我能怎么办?”

    “司南哥也不是孤军作战呀。”

    倪姝的牙尖嘴利回来了,莫不是真当她好欺负呢。

    林司南目光一凛。

    “这几年,你和他合作得不也挺好?”倪姝又将一军。

    林司南哼笑,“你是在套我话吗?”

    “司南哥那么聪明,怎么会被我套到话呢?”倪姝往椅子后靠了靠,淡笑说:“只是你毕竟不会分身术,能力再强,有些事也不是仅凭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两个都是聪明人,能说中对方的心事,就一定有十足的把握。

    再找理由掩饰,就是愚蠢。

    林司南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三年前……”倪姝回复得很快。

    “哦?”林司南眯了眯眼。

    三年前发生了太多事。

    “还记得你给我的那张孤儿院合照吗?”倪姝帮他回忆,“我当时就在想,你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就拿到那张照片的?”

    林司南想起来了,失笑着微微颔首。

    既然都回忆到这里了,倪姝又问了句,“方辙当初突然被带走,想必也是跟你的合作伙伴有关系吧。”

    “现在是在套我话了?”林司南看着倪姝,眼神意味深长,“不过这个……或许你应该去问方辙,他是当事人,他最清楚。只是让我很疑惑的是,你们夫妻二人都是统一战线了,怎么彼此还做不到坦诚?”

    倪姝心里一顿,又不露声色地切了个淡定的笑容,说:“司南哥和你的伙伴不也是统一战线吗,难道就做到了彼此坦诚?”

    “……”又是一声哼笑,林司南道:“小姝,你越来越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招了。”

    “我也没办法呀。”倪姝学他的语气,“我一个女孩子在你们男人堆里周旋,我也很辛苦的。有时候也想偷偷懒,照搬你们的话,会让我轻松许多。”

    “倒也机灵。”林司南露出赞赏的目光。

    倪姝不吃他这一套,直言:“其他话就不多数了,我考虑好了,答应合作。”

    林司南挑了挑眉,表情不喜不急,“嗯?不再想想?”

    “想什么?难道你觉得我还要事先征求下方辙的同意?”倪姝唇角勾了勾,眼神矜傲,“那你大可放心,我们家,我说了算。”

    林司南听到“我们家”三个字时,笑得令人胆寒,轻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架子,嗓音薄凉,“你们倒是妇唱夫随,琴瑟和鸣,就是不知是真是假,又或是能维持多久。”

    这话句句带刺,完全就是嘲讽。

    倪姝却是冷静一笑,“家事就不劳司南哥操心了,还是告诉我,那个女人的地址你打算时候给吧。”

    “你什么时候把萧子延交给我,我什么时候给。”林司南正色道:“而且我向你保证,在这之前,她不会有任何事。就是阎王爷要她的命,也不行。我绝对会亲自把她交到你手里。”

    “……”

    倪姝垂下眼睫,沉吟一会儿,再抬眸,神色一片冷淡,一字一句说道:“可以,你等我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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