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周书殊姗姗来迟,顾燕平给他倒了一盏酒,“郎君身体有疾,这天地未拜一盏酒总能吃吧?”

    “……吃。”一口酒下肚,见他面若金纸,顾燕平麻溜将酒移开,拣了碟色泽棕红诱人的烧鹅搁他面前,“别吃酒了,尝尝这个鹅肉,肉质香嫩爽口。”

    周书殊瞥她一眼,顾燕平从他眼里读出两字——事多。

    “……”顾燕平默默低头吃熘鱼片儿,一抬头见他那张男色亦可秀色可餐的脸蛋,没忍住又指了一碟好菜,“这个也好吃。”

    周书殊顺着她指的方向,吃了一筷清拌鸭丝儿。顾燕平见他吃得香,也跟着尝了两筷。

    ……每道菜都好吃。

    “周长生,晚上你睡书房吗?”吃罢饭,顾燕平走到门外一看,天上已经飘起了小雨。

    “周长生,外面下雨了。”

    “……”周书殊单手遮耳,转了轮椅去水房洗漱,回来桌上的残羹冷炙已经收拾干净,屋里多了一对燃的正旺的红烛。

    “周长生,明儿一早是不是要给爹娘敬茶?”顾燕平从被窝里探出一张小脸,青色的薄被盖在身上冰凉凉的舒服。

    周书殊冷着脸点头,身体从轮椅小心翼翼挪到床上。顾燕平分他一半薄被,低头嗅着手上的玫瑰香气稀罕道:“周长生,你家的洗脸水都好香啊!”

    周书殊食指按着太阳穴,偏头看了她一眼:“睡觉。”

    “……”顾燕平夜里入梦,仿佛都笼着一层薄薄药香。

    次日醒来,顾燕平去水房洗漱完,周妈妈捧来梳妆匣子,给她梳随云髻,戴点翠凤钗。

    “大奶奶,阿禾那丫头有个包袱给你。”

    顾燕平打开秋香色的包袱皮,里面是一条胭脂底凤鸟花纹褶裙。

    ……是她姐的绣活。

    顾燕平换好衣裳,出门叩响隔壁书房,“周长生!”房门打开,周书殊转了轮椅出来。

    “快点,爹娘还等着我们敬茶呢!”让周妈妈前面带路,她则接了推轮椅的活。

    路上压低声音问:“周长生,娘待会儿不会挑我刺吧?”虽然她替姐姐嫁过来礼亏,但婆母拉人作假,说出来也站不住脚。

    “……不会。”见她眼巴巴的等着回答,周书殊鬼使神差的摇了头。

    等两人到中堂,周老爷和周太太已经坐一会儿了。两人皆着家常衣裳,平易近人。

    “长生媳妇……模样俊啊!”顾燕平给公婆各捧一盏茶敬上,周太太喝了茶取一对缎绣喜结同心的荷包给她,“以后……和长生好好的,明年生对大胖小子。”

    顾燕平红了脸恨不得将头埋地下,周老爷倒是抚着长须哈哈一笑,喝了茶招人给她一封银子。

    顾燕平知道,替嫁这事算过去了。

    回去的路上,顾燕平抱着沉甸甸的银子,神采奕奕,“周长生,爹出手可真大方!”一封五百两银子。

    “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银子呢!”顾燕平感叹完,望天,“怎么那么多乌云?”感觉天一下子就暗了。

    周书殊伸手接住砸在手心的雨滴,蹙了眉,“大雨来了,走。”

    “哦哦!”银子塞他怀里,顾燕平推着轮椅往前跑,冲进听松院的一刻两人都湿了衣裳。

    “这雨来的也太急了吧!”大颗大颗的雨滴砸在地上溅出道道水花,顾燕平回屋换了衣裳,边拆发髻边嘀咕,“那个长明道长的话还怪准的。”

    “周长生,要我帮忙吗?”顾燕平从屏风后出来,周书殊坐在不远的轮椅上,还是一身湿衣裳。

    “不用!”周书殊从衣架上捞了件松柏绿素面杭绸直裰,换好衣裳出来,顾燕平正趴在桌上兴致勃勃拆荷包,“周长生,娘给的荷包装了两对金花生。”

    抬头,风凝滞在指尖,顾燕平讷讷张口:“……周长生,你生的可真好看!”

    他靠着轮椅,随手拔掉青玉簪子,半湿的长发散在脑后,额间一点朱砂,更显眉眼昳丽。

    “……”周书殊按着眉头,瞥一眼窗外的雨,“哗哗”的还在下。

    “大爷,大奶奶,早膳来了。”门外,周妈妈收了油伞,手上拎红酸枝喜鹊闹梅提盒。

    一碟水晶虾仁蒸饺,一碟翠绿豆糕、一碟梅香牛肉酥饼、一碟清拌萝卜丝儿、两碗赤豆米粥。

    “周长生,吃粥。”赤豆酥烂,米粥浓稠,吃一碗健脾养胃还补血。

    “……”周书殊捏着递来的雪花银勺,吃一碗赤豆米粥,半碟推到他面前的水晶虾仁蒸饺。

    顾燕平捧着脸,周长生吃东西的模样也好看啊!周妈妈候在门外,此时雨势渐缓,墨童披着油衣进听松院,怀里稳稳抱着一只药罐,“周妈妈,爷的药好了。” 他抬手比划。

    “门外等着,大爷和大奶奶里面用膳呢!”听松院没有丫鬟婆子伺候,太太见她和奶奶有缘,就将她打发了来。

    周妈妈数着雨滴,累了瞅一眼墨童:那小童离她不过三步远,抱着药罐学她看雨呢!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周书殊转了轮椅出来,周妈妈赶紧取了伞撑开。

    “去书房。”

    墨童夺过周妈妈手里的伞,抱着药罐跟了过去。

    “怪道大爷身边就留了他个机灵鬼!”周妈妈进屋,顾燕平用完膳,给她留了半碟翠绿豆糕,一块梅香牛肉酥饼。

    “大奶奶心里这是想着我呢!”周妈妈吃了糕和饼,待她湿发干了,重梳云髻,戴点翠凤钗。

    “奶奶,大爷现在是成亲的人了,你张口便连字带姓的喊他,不好。”周妈妈斟酌片刻,压低声音道。

    顾燕平面红耳赤,“也没人和我说过这个,以后有不对的还请妈妈教我。”

    “奶奶和大爷有缘份,以后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周妈妈轻轻点头应下。

    午后,雨停了,天空碧蓝如洗。顾燕平坐在凳上,周妈妈端来一盘洗好的新鲜葡萄,一碟切块的甜瓜。

    “周妈妈,大爷他午膳未用——”

    “我的好奶奶,大爷有其他事做,你啊趁着刚进门先松快两日。”周妈妈挑颗最大的葡萄给她,紫红色的皮剥掉,入口清甜无籽。

    “妈妈,你和我说说周家其他人呗,日后照面不识,会被笑话的。”顾燕平拉着周妈妈坐下,顺手将装甜瓜的碟儿递她。

    “其他人?周家除了老爷,太太、大爷,就偏院住了朱姨娘。”周妈妈拣一块甜瓜,小声道:“别看姨娘给老爷生了钰姐儿,她平日不敢往太太面前凑的。”卖身契捏在太太手里,想做个啥不得三思而后行。

    “……老爷还有个养子。”话到这里,她瞅了眼顾燕平,声音更小了,“大奶奶也见……过。”

    “是代爷……提亲的周公子?”她能想到的也就这么一个人。

    周妈妈点头,“二爷不住周家,只三五不时上门给太太请安。”

    顾燕平明悟,郑重谢过周妈妈。等晚上再看到周书殊,已经是亥时末了。

    “周长生,你回来了——”听到声音,顾燕平迷迷糊糊睁眼,“你怎么才回来啊?”

    烛火下,他的眉眼褪去疏冷,多了两分温和,“被其他事耽搁了会儿。”

    顾燕平脑袋晕乎乎的,“周长生,你说话的声音也好好听。”

    周书殊解外袍的手一顿,偏脸见她脸蛋红扑扑的,俯身拨开她散在脸颊的一缕细发,探上光洁白皙的额头。

    “周长生——”

    “没发热,睡觉。”

    “哦。”次日醒来,枕边无人,昨夜见到的周长生眉眼温和,恍若梦中。

    顾燕平问周妈妈:“妈妈,你见到大爷了吗?”

    “……大爷一早就出门了。”她衣裳绸料素雅,周妈妈取一瓶茉莉头油,镶珠的香梳穿过乌黑的发丝,梳上云髻,戴青玉簪环。

    “妈妈梳头的手艺真好!”口脂轻点,镜里人仿若枝头玉兰的端丽秀雅。

    “奶奶喜欢就好。”周妈妈捧来一只青釉梅纹的瓶,插上三五支犹带露珠的鲜花。

    “太太那里不用请安,今儿日头好,妈妈给我说说大爷的事呗。”院里空落落的,若是栽几棵梅树,不拘红的黄的绿的,在冬末初春盛开该有多美!顾燕平倚着半开的木窗,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芍药图案的绢扇。

    她见到大爷的第一面,他就坐着轮椅,所以当初太太同意干娘的提议,是因为大爷双腿有疾?薄薄的绢扇带过清凉的风,顾燕平瞧着出门去捧瓜果点心的周妈妈,捏着扇柄微微遮了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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