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周太太派人通知婚期提前,说长清观的道长合生辰八字,两个孩子七日后缔结姻缘最佳。

    晚上,顾林氏点好嫁妆,去小厨房熬了一碗银耳莲子粥给小女。

    顾燕平还没睡,她盘坐在罗汉床上,双手支着下巴,一双眼怔怔看着桌上的莲花油灯,还是顾林氏将银耳莲子粥搁她面前,她才回了神,“娘!”

    “诶!”顾林氏摸着檀木香梳,取发带将她散落一肩的长发束在脑后,“好孩子,委屈你了。”

    顾燕平靠着她摇摇头,“娘,其实我已经不大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来镇上定居,她识字后的第一本书是姐姐攒大半年铜钱帮她买的。

    “姐姐一直对我挺好的。”她穿的四季贴身衣裳,这两年都是姐姐帮她裁的,“她其实也知道这是门好亲事。”只一遇上和俞秀才沾边的事儿,就不像姐姐了。

    顾林氏揽着她点头,“知道的。”她哽着喉咙,抬手轻轻擦了擦眼。

    出嫁前一天,周家突然来人迎亲,顾林氏问了周妈妈才知,原是长明道长夜观星象,明日天有暴雨,不利出行。

    顾令芝躲在屋里单独见了顾燕平,不过月余,她身段似乎清减了两分。

    “妹妹,你知道吗?我现在还记得……当初娘请女夫子教我们姐妹识字,你学的最快,不到一个月,你就能独自看话本。周公子文采好,你和他才子佳人,两人姻缘也算天作之合。”

    “……为什么是俞秀才?”顾燕平有一肚子话想问,但出口了只这么一句。

    顾令芝神色不大自然的垂了头,“以后……你会知道的。”

    顾燕平什么也没说,不带情绪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屋换上大红嫁衣,对镜上妆,戴赤金掐丝牡丹蝴蝶流苏花冠。一方销金盖头落下,她拜别爹娘,出门搭着阿禾的手一步一步上了花轿。

    此时的杨柳街上,本该冷清的街道热热闹闹的——

    “哪家嫁女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举人老爷娶亲呢!”有知道的,啃了一口刚抢的喜饼。

    “日子不是明天吗?”

    “谁知道啊?反正现在来人接亲,女方这嫁妆一抬抬的丰厚啊,真没想到新娘是绸缎铺子那家的女孩。”

    “人县里认了富商作干娘,那边手头大方着呢!”

    ……

    从临江镇到豫县,一行人中途找了家卖饼的店粗粗对付一顿。

    顾燕平坐在轿里,头上销金盖头也没摘,她闭着眼睛,脑袋里那根弦却绷的紧紧的。阿禾跟周妈妈一个马车,她也不和人说话,怀里抱着两个包袱,瘦小的身体缩在马车一角。

    赶在戌时,长长的迎亲队伍在周府外停下,街道上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这天都要黑了,终于把新娘子盼来了!”

    “好像是小镇上的姑娘,路程远着呢。”有知道一点的接话。

    “县令老爷扣扣嗖嗖的,儿子娶亲的大好事也不摆几桌席面,请大家吃半盏酒。”这是抱怨的。

    “听我娘家舅舅干儿子那看门的好兄弟说,县里富商和乡绅们都没收到周家娶亲的帖子。”

    “若不是他家门上挂了红灯笼,贴了喜字,咱们又看到他们接了新娘回来,谁知道这是办喜事啊!”很多人听了忍不住点头。

    “这是娶亲吗?也太冷清了点。”

    “……”

    轿帘掀开,顾燕平牵上搭来的红绸,很奇怪,下轿离周公子越来越近她该忐忑不安的,但迈进周家大门的那一刻,她的心奇异的平静下来。约半盏茶的功夫,她被带到一处大屋。

    “姐儿,别紧张,堂上坐着老爷和太太。”周妈妈将她手上的红绸收走,扶着她在堂前站定。

    “周妈妈,去听松院将长生请来,新娘进门,新郎哪有不现身的道理?”顾燕平听到堂上被叫太太的人这般说。

    “……太太——”一盏茶后,周妈妈无功而返。

    周太太像是早就料到这茬,她也不生气,指了大丫环青穗说:“将我梳妆台上那只描花嵌菱花镜的匣子捧来,里面装的点翠凤钗给你们大奶奶日后戴着顽。”

    话完,又唤周妈妈,“我和老爷等一天也乏了,待会你将奶奶送听松院,今天是她和长生的好日子,让厨房那边送桌上等席面过去。”

    周妈妈点头应下,扶着大奶奶给堂上的老爷太太行了礼,送她去听松院的路上还不忘给自家爷说好话,“爷看着面冷话少,但真真是极好的一个人。”

    “……”顾燕平搭在周妈妈腕上的手未动,销金盖头下的红唇弯出一笔讥诮弧度,转瞬即逝。

    “墨童,大奶奶来了,还不快来开门!”周妈妈站在大门紧闭的听松院外,老脸有点疼。

    门内,墨童皱着脸,用手比划,“爷,这样不好吧?”门外是太太给爷明媒正娶的妻,第一天就将人拒之门外,也太让人难堪。

    被唤之人冷冷瞥他一眼,转着轮椅离开。墨童望着他孤傲疏冷的背影,转身小跑去开了门,对上周妈妈怒气未散的脸讨好的笑了笑。

    “大奶奶,爷去书房了。”墨童比划完,才发现大奶□□上搭着销金盖头看不见,一时神色无措看向了周妈妈。

    “……听松院这边有奶奶,你还未用饭,去厨房取两碗肉菜沾沾喜气,明儿一早再来伺候。”将墨童打发去用饭,周妈妈一边扶着奶奶往卧房走,一边找话替她家爷描补,“大爷喜静,这么多年身边也没个好颜色的丫鬟女使,听松院上下除了爷,就一个伺候的墨童。别的不说,我家爷那相貌,整个豫县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他!”

    顾燕平回想不过两面之缘的周公子,饶是猜测证实现下也不知是好是坏。

    “奶奶先在房里歇着,太太吩咐的席面,厨房那边半刻钟后送来。嫁妆登记在册呢,太太不会贪一分一毫。奶奶身边跟的那个丫头,也会妥善安置的。”周妈妈话完,见奶奶对她微微点头,这才行礼出了房门。

    留下的顾燕平坐在床沿边,待关门声响起之际,一手拉下销金盖头,床上青色薄被叠得整整齐齐,房内无半分男女婚嫁之物,只有空中散不开的药香。

    ……怪不得婚期催得紧,真正的周公子怕是个不久人世的药罐子。顾燕平摘下头上的赤金掐丝牡丹蝴蝶流苏花冠,路上只吃了一块白面饼子的肚子受不住“咕咕”叫唤起来。

    屋里来回走一趟,只有屏风隔开,临窗的桌上有一碟山药糕,半壶冷掉的茶水。周妈妈一直没来,顾燕平就着茶水,没一会儿将碟里的五块糕点吃了干净。

    “吱呀”一声门响,顾燕平捏着擦嘴的帕子,在房门打开的一刻看了过去:门外是个极年轻的公子:他五官俊秀,青色玉簪束发,眉间一点朱砂,面皮比寒冬的雪更白三分。一双好看的瑞凤眼泛着冷意,身上月白素面的绸袍绣两枝苍翠挺拔的竹。

    ……他坐着轮椅。

    “周……长生?”顾燕平起身,走近了细瞧更觉他眉眼生的好,画上神仙公子也不过如此罢了!

    周书殊,字长生,人生二十载被陌生姑娘这般打量,若这人不是他名义上的妻,早被他招人丢出院子了。

    “大爷,大奶奶,都等着晚膳呢!”透过门缝往里观望的周妈妈一见气氛不对,立马推门进了院子,抬手一个个捧着红漆描花托盘的婢女鱼贯而入。

    周书殊早已转了轮椅避开,顾燕平则往后一退,挑了张圆凳落座。

    蒸羊羔,烧子鹅、葱爆牛柳,清拌鸭丝儿、盐水肘花儿、锅烧海参、熘鱼片儿、八宝兔丁、炸鹌鹑、糖醋莲藕、金丝烧麦、杏仁豆腐……

    “大奶奶,爷呢?”周妈妈捧来一壶酒,离近了一双眼瞪大如铜铃,“大……奶奶?”

    顾燕平接住抖落的壶,取了只白玉盏满上,低头浅浅抿了一口。此时婢女上完菜,已经有序的退了下去,屋里只有顾燕平和周妈妈。

    “爷该去了书房,劳烦妈妈去请来一道用膳。”顾燕平眉眼低垂,从侧颜看和顾令芝倒有一分相似。

    ……是她接错人,将人领到太太面前,还来听松院占了爷的屋子。

    “大奶奶,老奴这就去。”周妈妈掐着手心,脸色如常。

章节目录

女配她平平无奇[快穿]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辞寐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辞寐并收藏女配她平平无奇[快穿]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