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江水里凉快凉快。”
扒开江面芦苇，几个小孩嘻嘻笑笑走了进去。
“江面漂着的是死人吗？”
几个孩子白着脸，望着江面漂浮不动的人哆嗦着。其中一个孩子壮着胆子，往江河面走去。
艳红色的裙子曝晒在烈日下，等到走近，那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生模样。
走进芦苇荡的几个孩子尖叫一声。
平静江面，漂浮着艳红色裙子。一艘货船从江面开过，激起一阵涟漪，带起江面漂浮的裙子荡开一圈圈红色波纹。
……
月考成绩出来，班上桌椅在地面划拉出刺耳的响声。陈慧坐在座位看下节课的书，大家吵吵闹闹把换座位弄成阵仗很大的事，直到英语老师走进教室，换座位的事才慌乱落定。
“各自和同桌练习对话，等下我抽查。”
前后桌的同学两两配合练习，稍显蹩脚的英文响亮落在教室每个角落。陈慧看了自己旁边的空位，眼神有一刻的失焦。还是跟之前一样啊，没有人愿意跟她同桌。
收回视线时跟斜后方的张颖欣对上，失焦在那刻聚焦清晰开来。那是一张少女娇好的面容，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望向陈慧。陈慧移开眼，照着英语课本上的对话练习，小声练读着。
十分钟的练读时间结束后，英语老师在名册上随机抽了个同学。教室瞬间沉默下来，诡异般的安静。
在英语老师开始对名单上那个名字产生怀疑时，安静的教室又沸腾开来。
“陈慧。”
英语老师再次叫了声名字。
穿着黑色短袖的一个女生慢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无数双眼睛都凑向在一个人身上，带有看戏以及冷漠的意味。
英语老师这才看到陈慧旁边同桌的位置是空的，手指了指陈慧前面的同学，让他帮忙搭档练习。
男生慢腾着起身，教室里女生小声咳嗽了一声，细微的声响。男生呆在座位上彻底不动了，像只鹌鹑似的立马把自己头压得低低的。
“老师我可以自己读。”
陈慧飞快说完，低头看着课本那页对话练习朗读起来。
读完，英语老师评价了一句口语还不错，便让她坐下来。陈慧悄悄松了口气，在她坐下时英语老师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几秒，下次英语课不会发生今天的尴尬了。
英语老师继续从名册上抽了几位同学进行练习，对话练习结束划了几个重点句型讲解。
下课铃声响起，英语老师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室，离开前叫住了陈慧：“来下办公室。”
张颖欣弄指甲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和身边的同学谈论最近新上映的电影。
陈慧避开走廊玩闹的同学，拐进教师办公室。
英语老师是上周才转到他们班级的，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女老师。陈慧走到英语老师办公桌前，桌面是樱桃小丸子的粉色桌垫，桌垫上面有一个凯蒂猫水杯，还有几个卡通人偶摆件。
英语老师正在处理手上文件，陈慧只好将眼睛放在桌面卡通摆件上。
“陈慧。”
正在看桌面摆件的她，被叫到名字连忙抬起头。舒静看着面前这个长相清秀的女生，组织着要怎么去开口想说的话。
“老师，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只是有点孤僻，不怎么喜欢和同学说话。”
老师脸上的欲言又止，她知道老师想说什么。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她能看见老师的神色明显放松了许多。
舒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老师没有别的意思，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随时过来找老师，知道吗？”
陈慧点了点头，舒静也没有其它要嘱咐的话了，准备让人回教室时，突然看到桌面上摇晃的卡通摆件。
“喜欢哪个卡通摆件，老师送你。”
陈慧再次看向桌面上的摆件，她的眼睛不停落在这些卡通摆件上，最后停在一个笑脸摆件上没有离开。
她伸手指着那个灿烂的笑脸，“我想要这个，可以吗老师？”
可以的话，她也希望能像这个笑脸摆件无忧无虑地笑着。
走动中，陈慧感觉放在裤兜里的笑脸在一摇一摆，嘴角也忍不住轻轻往上扬。
走廊上张颖欣迎面走过来，陈慧往边上靠了靠。擦肩而过，陈慧一颗心猛然被提了上来。张颖欣眼神没有看向她，提起的心安稳落下。
“到厕所来。”
轻飘飘几个字，砸到耳背上，一股凉意把陈慧从头到脚浇了个遍。好几秒，她才从麻木里找回自己的躯体。
厕所洗手池，陈慧把裤兜里的摆件拿了出来，在角落位置放好后，转身去了厕所最里间。
厕所门打开浓烈的烟味扑散开来，陈慧呛到咳嗽了几声。
“矫情。”
里面伸出一双手把她拖拽了进去，门被扣上了锁。
“又被老师关心了吗？”
黑漆漆的，陈慧不太能看清她们的脸，但这个声音是张颖欣的。
张颖欣揪住陈慧一侧头发，她嘴里的烟味没散干净，陈慧依然能闻见这刺鼻且恶心的味道。
“老师没说什么”，这样的话还不够，陈慧忍着头皮上的痛，“我什么都没说。”
“怎么，是很委屈吗？”
张颖欣扯着陈慧头发，数落起身边人的不是：“周婷，李瑶你们怎么回事啊！欺负人，还不让人说，可把人委屈死了”，张颖欣手上猛然一拉，“是吧？”
陈慧痛的抽了口气，头皮上传来尖锐的痛，密密麻麻裹挟着她。
“欣姐，冤枉啊。我和李瑶老好人可做不出这样的事。”
张颖欣松掉手上的力，揉了揉手腕。
周婷捏住陈慧下巴，“说话啊！”
陈慧摇摇头，“没有。”
周婷和李瑶对视一眼笑了，“听听，欣姐。”
“下节课是体育课吧。”黑暗中，张颖欣慢悠悠问了一句。
陈慧被人牵制住手臂，脸上随即挨了几耳光，火辣辣的。黑暗里，感官异常敏锐感受着，无限放大的痛苦。等火烧的疼痛消失，半边脸已经麻掉，无限放大的痛苦又缩了回去。
“欣姐，悠着点，晚上还有自习呢。”李瑶突然出声，张颖欣半空中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逼仄的厕所，终于打开了锁。陈慧继续待在厕所，直到上课的打铃声响起，她才从厕所出来。
陈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还有肿起的半张脸，真是够糟糕的。
打开水龙头，捧起凉丝丝的冷水，冰敷肿起的脸，痛觉又回来了。嘴角哆嗦着，往脸上浇了一遍又一遍的水。
披散头发，堪堪遮住那半边肿起的脸。
洗手台角落放着的卡通摆件，静悄悄摇晃着。陈慧拿起摆件，擦掉上面留下的水渍，放回进自己裤兜。
陈慧赶到操场，班上同学已经散开自由活动。避开热闹的运动场地，她选了一个遮荫的地方坐下，等待放学铃响起。
太阳不算太烈，陈慧眯缝着眼，看远处浮着的几朵云。蓝透的天交织着白，金色的光影虚化掉了周围的一切，恍惚间她觉得自己也蒸腾了，漂浮游离在天上。
“走太快了，等等我嘛。”
“放学我们去后街逛逛？”
“又嘴馋啦！”
“去不去嘛，杨盈？”
“好。”
身后两个女生的说话声不远不近，直到听见杨盈这个名字。
刺眼的太阳光，一下照射进眼睛，陈慧猛闭上眼。眼球的酸胀，又将她拉了回来。
“杨盈。”陈慧嘴里轻念了一声这个名字。
是那个白白净净，模样好看的小姑娘吗？
陈慧没有回头，直到身后声音离得更近些，是她！
她慌忙把脸埋进膝盖里。千万别看见她，陈慧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杨盈，你怎么不走啦？”
“刚刚风有点大，眼睛好像进沙子了。”
“我看看。”
“没事了，走吧。”
声音越来越远，陈慧慢慢抬起头，看着前面已经走远而变得模糊的两个影子。
拍掉裤子沾上的碎草屑，陈慧走出操场，径直往校门口的方向过去。林荫小道树枝盘根交错，投下巨大暗影，暗影底浮动着女生摇曳的裙摆。
陈慧停下脚步，远处穿白色碎花裙子的女生一路小跑来到她面前。
她扒拉了下自己的头发，看着这个站在面前的女生。
白嫩的手臂递过来一瓶冰水，滋滋冒着白气。
陈慧抿了抿嘴，没动作。
“很疼是不是。”软软的话音里带着哭腔。
“冰水敷敷会好点的。”
女生红红的眼眶，湿漉漉的小脸，陈慧嘴角扯开一个笑从她手上接过冰水，“谢谢。”
接过水后，她没敢再看这个女生，迈开步子离开。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女生在身后小声哭，那被压低的哭声牵出一根细密的绳子，拉住了陈慧的脚。
她突然无比痛恨，她们还有她们。
“杨盈。”
小声啜泣的女生抬起有些红肿的眼，陈慧重新走回到她面前。
“不用感到抱歉，换做其他人也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陈慧从衣兜拿出一包纸巾放进杨盈手里，“都过去了知道吗。”
陈慧视线越过杨盈肩头，远处不停往她们方向张望的女生，是她的朋友吧。
“快过去吧，你朋友该等急了。”
杨盈吸吸鼻子，擦掉脸上的泪，指着陈慧手里的冰水提醒，“冰敷下脸，会没那么疼。”
“好。”
瞳孔里的白色碎花裙忽咻荡远，深绿色的暗影重重压下来，她再次走回自己安静的世界。
冰水源源不断冒出的冷气刺得她手心发疼，她把瓶子轻轻挨上肿起的脸颊，又冷又疼。
我没有怪过你，真的。
汽水砸在地上，像一颗弹射起的水弹，弹跳几下便开始稀里哗啦飞快往外冒出气泡，气泡消散留下一大摊水渍。
陈慧在面馆里间吃着面，外面的动静声打断了她吃面的动作。事情发生的很快，画面最后只剩下女生被人拉扯进小巷，便断开了。老板在收拾外面桌椅上吃剩的面碗时，又过来了几个吃面的学生。
嘻嘻哈哈的说话声，覆盖住了刚才发生的事。店里太忙老板只来得及整理倒地的椅子，汽水瓶以及那一大摊水渍还留在原地。
陈慧又从面碗里挑了几口面，还剩了一点面没吃完。结完账拿上书包，她走出店门口。骑自行车的学生从面前飞快驶过，凉鞋溅到了一点水渍，黏糊糊的。
踏进校门口时，她改了方向，捏着书包带子停在了僻静的小巷口。
她没有继续往里走，她犹豫了。
在巷子里响起清脆的巴掌声后，陈慧拉紧书包跑了进去。
三个女生望向巷子里这个陌生的闯入者，脸上是戏谑的表情。她们松掉女生被扯住的头发，女生捂着红肿的脸看向陈慧。
“我刚才已经给学校保安叔叔说了，他们马上就会过来。”
陈慧面不改色直视正打量她的三个女生。只是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其中一个女生笑了。
“我没听错吧。高中了还告这告那儿的，妹妹是不是走错校门了？”
陈慧攥紧手心，因为用力有些长的指甲把掌心戳得发疼。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直愣愣站在巷子中间。
局面就这样僵了下来，突然她听到对方女生说话了。
“下次小心点。”
地上跪坐的女生点点头，三个女生这才从巷子里走了出来，在经过陈慧时，一个女生的眼睛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下，陈慧微微皱起了眉头。
几个女生走出巷子后，她赶忙跑到地上跪坐着的女生面前。
整理了下女生乱糟糟的头发，白净的小脸上留下明显的手指红印，她安慰着眼前掉眼泪的女生，“没事了，她们已经走了。”
女生低着头没说话。
想到面馆发生的一幕，陈慧试着开口道：“你认识她们吗？”
女生摇摇头。
陈慧接着问道：“那你们之间是因为什么产生的矛盾？”
女生擦掉眼泪，抬起头看着她，刚开口眼泪又掉了下来。
“没事，不好开口就不说，我只是问问。”
“我打开手里汽水的时候，气泡一下子涌了上来，她们就坐在我旁边，衣服上溅到了。”
陈慧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耳朵里听到的，“就着？”
面前女生高高肿起的脸颊，让陈慧忍不住倒吸了口气。她没猜到这场祸事的开端竟然这样，她们也太过分了。
陈慧把地上跪坐的女生扶起来，去路边小商店买了一瓶冰水给她。
“杨盈，我的名字。”
“陈慧。”
杨盈顶着一张肿起的脸，看着陈慧露出了笑脸。眼睛笑起来像月牙似弯弯的，真好看。
“告诉老师吗？”陈慧指了下她脸颊。
杨盈摇头拒绝，“不用。就说不小心撞到桌角了。”说话间抬手将脸颊两侧的头发又向里拉了拉。
两人的教室在不同的教学楼，在分别时杨盈叫住了陈慧。
“谢谢你给我的冰水，脸上没有那么疼了”，顿了顿细细的声音又说道：“还有谢谢。”
“下次再见到她们离远点，知道吗？”
陈慧脚步一会儿深一会儿浅，楼道间的声控灯也跟着忽明忽暗，在头顶亮着。陈慧顺着台阶，气喘吁吁爬上了六楼。
离晚自习还有不少时间，只有几位同学在教室，陈慧笑着跟大家打了声招呼。新学期第一天还太熟，不过她刚好记得他们名字。
课程表上晚自习是数学课，陈慧从书包里拿出数学书预习。教室里的白炽灯不知道被谁打开，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同学。吵闹声，说话声充斥在教室里，陈慧从课本抬起头匆匆看了一眼。
老师没来。
她低头继续看课本，偶尔拿笔在书上划写几下。
“陈慧？”
有人认识她？
陈慧一脸疑惑，放下笔头。面前站着三位女生，她们正笑脸盈盈地看着陈慧。
陈慧在她们眼睛里又再次看到了戏谑。
铃声突然响起，陈慧回过神来，手上的冰水都化完了，地上留着星星点点的水渍。
校门口挤满了放学回家的学生，陈慧跟着人流挤出了校外。
回到家，陈慧眼尖地发现饭桌上放着一台手机。陈慧拿起来翻来看去，这不是他们家里人的手机。
陈慧把中午剩下的饭菜放进蒸锅后，回到饭桌拿起这台手机，是最新款的手机，她从电视上看到过。
手机铃声冷不丁响起时，陈慧差点就将手里手机扔了出去。
“喂。”
“你好，是陈师傅的女儿吗？”
是个男生的声音，陈慧应了一声。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下午坐车时我不小心把手机给落下了，陈师傅知道我是新晨中学的学生后，说你也在这个学校。等下晚自习可以麻烦你给我带过来吗？”
“好。”
“可以告诉我你是几班的吗”
“高一三班，陈慧。”
挂掉电话前，她好像听见听筒里那个男生说了句，好巧。
是挺巧的。
扒开江面芦苇，几个小孩嘻嘻笑笑走了进去。
“江面漂着的是死人吗？”
几个孩子白着脸，望着江面漂浮不动的人哆嗦着。其中一个孩子壮着胆子，往江河面走去。
艳红色的裙子曝晒在烈日下，等到走近，那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生模样。
走进芦苇荡的几个孩子尖叫一声。
平静江面，漂浮着艳红色裙子。一艘货船从江面开过，激起一阵涟漪，带起江面漂浮的裙子荡开一圈圈红色波纹。
……
月考成绩出来，班上桌椅在地面划拉出刺耳的响声。陈慧坐在座位看下节课的书，大家吵吵闹闹把换座位弄成阵仗很大的事，直到英语老师走进教室，换座位的事才慌乱落定。
“各自和同桌练习对话，等下我抽查。”
前后桌的同学两两配合练习，稍显蹩脚的英文响亮落在教室每个角落。陈慧看了自己旁边的空位，眼神有一刻的失焦。还是跟之前一样啊，没有人愿意跟她同桌。
收回视线时跟斜后方的张颖欣对上，失焦在那刻聚焦清晰开来。那是一张少女娇好的面容，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望向陈慧。陈慧移开眼，照着英语课本上的对话练习，小声练读着。
十分钟的练读时间结束后，英语老师在名册上随机抽了个同学。教室瞬间沉默下来，诡异般的安静。
在英语老师开始对名单上那个名字产生怀疑时，安静的教室又沸腾开来。
“陈慧。”
英语老师再次叫了声名字。
穿着黑色短袖的一个女生慢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无数双眼睛都凑向在一个人身上，带有看戏以及冷漠的意味。
英语老师这才看到陈慧旁边同桌的位置是空的，手指了指陈慧前面的同学，让他帮忙搭档练习。
男生慢腾着起身，教室里女生小声咳嗽了一声，细微的声响。男生呆在座位上彻底不动了，像只鹌鹑似的立马把自己头压得低低的。
“老师我可以自己读。”
陈慧飞快说完，低头看着课本那页对话练习朗读起来。
读完，英语老师评价了一句口语还不错，便让她坐下来。陈慧悄悄松了口气，在她坐下时英语老师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几秒，下次英语课不会发生今天的尴尬了。
英语老师继续从名册上抽了几位同学进行练习，对话练习结束划了几个重点句型讲解。
下课铃声响起，英语老师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室，离开前叫住了陈慧：“来下办公室。”
张颖欣弄指甲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和身边的同学谈论最近新上映的电影。
陈慧避开走廊玩闹的同学，拐进教师办公室。
英语老师是上周才转到他们班级的，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女老师。陈慧走到英语老师办公桌前，桌面是樱桃小丸子的粉色桌垫，桌垫上面有一个凯蒂猫水杯，还有几个卡通人偶摆件。
英语老师正在处理手上文件，陈慧只好将眼睛放在桌面卡通摆件上。
“陈慧。”
正在看桌面摆件的她，被叫到名字连忙抬起头。舒静看着面前这个长相清秀的女生，组织着要怎么去开口想说的话。
“老师，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只是有点孤僻，不怎么喜欢和同学说话。”
老师脸上的欲言又止，她知道老师想说什么。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她能看见老师的神色明显放松了许多。
舒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老师没有别的意思，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随时过来找老师，知道吗？”
陈慧点了点头，舒静也没有其它要嘱咐的话了，准备让人回教室时，突然看到桌面上摇晃的卡通摆件。
“喜欢哪个卡通摆件，老师送你。”
陈慧再次看向桌面上的摆件，她的眼睛不停落在这些卡通摆件上，最后停在一个笑脸摆件上没有离开。
她伸手指着那个灿烂的笑脸，“我想要这个，可以吗老师？”
可以的话，她也希望能像这个笑脸摆件无忧无虑地笑着。
走动中，陈慧感觉放在裤兜里的笑脸在一摇一摆，嘴角也忍不住轻轻往上扬。
走廊上张颖欣迎面走过来，陈慧往边上靠了靠。擦肩而过，陈慧一颗心猛然被提了上来。张颖欣眼神没有看向她，提起的心安稳落下。
“到厕所来。”
轻飘飘几个字，砸到耳背上，一股凉意把陈慧从头到脚浇了个遍。好几秒，她才从麻木里找回自己的躯体。
厕所洗手池，陈慧把裤兜里的摆件拿了出来，在角落位置放好后，转身去了厕所最里间。
厕所门打开浓烈的烟味扑散开来，陈慧呛到咳嗽了几声。
“矫情。”
里面伸出一双手把她拖拽了进去，门被扣上了锁。
“又被老师关心了吗？”
黑漆漆的，陈慧不太能看清她们的脸，但这个声音是张颖欣的。
张颖欣揪住陈慧一侧头发，她嘴里的烟味没散干净，陈慧依然能闻见这刺鼻且恶心的味道。
“老师没说什么”，这样的话还不够，陈慧忍着头皮上的痛，“我什么都没说。”
“怎么，是很委屈吗？”
张颖欣扯着陈慧头发，数落起身边人的不是：“周婷，李瑶你们怎么回事啊！欺负人，还不让人说，可把人委屈死了”，张颖欣手上猛然一拉，“是吧？”
陈慧痛的抽了口气，头皮上传来尖锐的痛，密密麻麻裹挟着她。
“欣姐，冤枉啊。我和李瑶老好人可做不出这样的事。”
张颖欣松掉手上的力，揉了揉手腕。
周婷捏住陈慧下巴，“说话啊！”
陈慧摇摇头，“没有。”
周婷和李瑶对视一眼笑了，“听听，欣姐。”
“下节课是体育课吧。”黑暗中，张颖欣慢悠悠问了一句。
陈慧被人牵制住手臂，脸上随即挨了几耳光，火辣辣的。黑暗里，感官异常敏锐感受着，无限放大的痛苦。等火烧的疼痛消失，半边脸已经麻掉，无限放大的痛苦又缩了回去。
“欣姐，悠着点，晚上还有自习呢。”李瑶突然出声，张颖欣半空中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逼仄的厕所，终于打开了锁。陈慧继续待在厕所，直到上课的打铃声响起，她才从厕所出来。
陈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还有肿起的半张脸，真是够糟糕的。
打开水龙头，捧起凉丝丝的冷水，冰敷肿起的脸，痛觉又回来了。嘴角哆嗦着，往脸上浇了一遍又一遍的水。
披散头发，堪堪遮住那半边肿起的脸。
洗手台角落放着的卡通摆件，静悄悄摇晃着。陈慧拿起摆件，擦掉上面留下的水渍，放回进自己裤兜。
陈慧赶到操场，班上同学已经散开自由活动。避开热闹的运动场地，她选了一个遮荫的地方坐下，等待放学铃响起。
太阳不算太烈，陈慧眯缝着眼，看远处浮着的几朵云。蓝透的天交织着白，金色的光影虚化掉了周围的一切，恍惚间她觉得自己也蒸腾了，漂浮游离在天上。
“走太快了，等等我嘛。”
“放学我们去后街逛逛？”
“又嘴馋啦！”
“去不去嘛，杨盈？”
“好。”
身后两个女生的说话声不远不近，直到听见杨盈这个名字。
刺眼的太阳光，一下照射进眼睛，陈慧猛闭上眼。眼球的酸胀，又将她拉了回来。
“杨盈。”陈慧嘴里轻念了一声这个名字。
是那个白白净净，模样好看的小姑娘吗？
陈慧没有回头，直到身后声音离得更近些，是她！
她慌忙把脸埋进膝盖里。千万别看见她，陈慧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杨盈，你怎么不走啦？”
“刚刚风有点大，眼睛好像进沙子了。”
“我看看。”
“没事了，走吧。”
声音越来越远，陈慧慢慢抬起头，看着前面已经走远而变得模糊的两个影子。
拍掉裤子沾上的碎草屑，陈慧走出操场，径直往校门口的方向过去。林荫小道树枝盘根交错，投下巨大暗影，暗影底浮动着女生摇曳的裙摆。
陈慧停下脚步，远处穿白色碎花裙子的女生一路小跑来到她面前。
她扒拉了下自己的头发，看着这个站在面前的女生。
白嫩的手臂递过来一瓶冰水，滋滋冒着白气。
陈慧抿了抿嘴，没动作。
“很疼是不是。”软软的话音里带着哭腔。
“冰水敷敷会好点的。”
女生红红的眼眶，湿漉漉的小脸，陈慧嘴角扯开一个笑从她手上接过冰水，“谢谢。”
接过水后，她没敢再看这个女生，迈开步子离开。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女生在身后小声哭，那被压低的哭声牵出一根细密的绳子，拉住了陈慧的脚。
她突然无比痛恨，她们还有她们。
“杨盈。”
小声啜泣的女生抬起有些红肿的眼，陈慧重新走回到她面前。
“不用感到抱歉，换做其他人也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陈慧从衣兜拿出一包纸巾放进杨盈手里，“都过去了知道吗。”
陈慧视线越过杨盈肩头，远处不停往她们方向张望的女生，是她的朋友吧。
“快过去吧，你朋友该等急了。”
杨盈吸吸鼻子，擦掉脸上的泪，指着陈慧手里的冰水提醒，“冰敷下脸，会没那么疼。”
“好。”
瞳孔里的白色碎花裙忽咻荡远，深绿色的暗影重重压下来，她再次走回自己安静的世界。
冰水源源不断冒出的冷气刺得她手心发疼，她把瓶子轻轻挨上肿起的脸颊，又冷又疼。
我没有怪过你，真的。
汽水砸在地上，像一颗弹射起的水弹，弹跳几下便开始稀里哗啦飞快往外冒出气泡，气泡消散留下一大摊水渍。
陈慧在面馆里间吃着面，外面的动静声打断了她吃面的动作。事情发生的很快，画面最后只剩下女生被人拉扯进小巷，便断开了。老板在收拾外面桌椅上吃剩的面碗时，又过来了几个吃面的学生。
嘻嘻哈哈的说话声，覆盖住了刚才发生的事。店里太忙老板只来得及整理倒地的椅子，汽水瓶以及那一大摊水渍还留在原地。
陈慧又从面碗里挑了几口面，还剩了一点面没吃完。结完账拿上书包，她走出店门口。骑自行车的学生从面前飞快驶过，凉鞋溅到了一点水渍，黏糊糊的。
踏进校门口时，她改了方向，捏着书包带子停在了僻静的小巷口。
她没有继续往里走，她犹豫了。
在巷子里响起清脆的巴掌声后，陈慧拉紧书包跑了进去。
三个女生望向巷子里这个陌生的闯入者，脸上是戏谑的表情。她们松掉女生被扯住的头发，女生捂着红肿的脸看向陈慧。
“我刚才已经给学校保安叔叔说了，他们马上就会过来。”
陈慧面不改色直视正打量她的三个女生。只是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其中一个女生笑了。
“我没听错吧。高中了还告这告那儿的，妹妹是不是走错校门了？”
陈慧攥紧手心，因为用力有些长的指甲把掌心戳得发疼。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直愣愣站在巷子中间。
局面就这样僵了下来，突然她听到对方女生说话了。
“下次小心点。”
地上跪坐的女生点点头，三个女生这才从巷子里走了出来，在经过陈慧时，一个女生的眼睛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下，陈慧微微皱起了眉头。
几个女生走出巷子后，她赶忙跑到地上跪坐着的女生面前。
整理了下女生乱糟糟的头发，白净的小脸上留下明显的手指红印，她安慰着眼前掉眼泪的女生，“没事了，她们已经走了。”
女生低着头没说话。
想到面馆发生的一幕，陈慧试着开口道：“你认识她们吗？”
女生摇摇头。
陈慧接着问道：“那你们之间是因为什么产生的矛盾？”
女生擦掉眼泪，抬起头看着她，刚开口眼泪又掉了下来。
“没事，不好开口就不说，我只是问问。”
“我打开手里汽水的时候，气泡一下子涌了上来，她们就坐在我旁边，衣服上溅到了。”
陈慧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耳朵里听到的，“就着？”
面前女生高高肿起的脸颊，让陈慧忍不住倒吸了口气。她没猜到这场祸事的开端竟然这样，她们也太过分了。
陈慧把地上跪坐的女生扶起来，去路边小商店买了一瓶冰水给她。
“杨盈，我的名字。”
“陈慧。”
杨盈顶着一张肿起的脸，看着陈慧露出了笑脸。眼睛笑起来像月牙似弯弯的，真好看。
“告诉老师吗？”陈慧指了下她脸颊。
杨盈摇头拒绝，“不用。就说不小心撞到桌角了。”说话间抬手将脸颊两侧的头发又向里拉了拉。
两人的教室在不同的教学楼，在分别时杨盈叫住了陈慧。
“谢谢你给我的冰水，脸上没有那么疼了”，顿了顿细细的声音又说道：“还有谢谢。”
“下次再见到她们离远点，知道吗？”
陈慧脚步一会儿深一会儿浅，楼道间的声控灯也跟着忽明忽暗，在头顶亮着。陈慧顺着台阶，气喘吁吁爬上了六楼。
离晚自习还有不少时间，只有几位同学在教室，陈慧笑着跟大家打了声招呼。新学期第一天还太熟，不过她刚好记得他们名字。
课程表上晚自习是数学课，陈慧从书包里拿出数学书预习。教室里的白炽灯不知道被谁打开，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同学。吵闹声，说话声充斥在教室里，陈慧从课本抬起头匆匆看了一眼。
老师没来。
她低头继续看课本，偶尔拿笔在书上划写几下。
“陈慧？”
有人认识她？
陈慧一脸疑惑，放下笔头。面前站着三位女生，她们正笑脸盈盈地看着陈慧。
陈慧在她们眼睛里又再次看到了戏谑。
铃声突然响起，陈慧回过神来，手上的冰水都化完了，地上留着星星点点的水渍。
校门口挤满了放学回家的学生，陈慧跟着人流挤出了校外。
回到家，陈慧眼尖地发现饭桌上放着一台手机。陈慧拿起来翻来看去，这不是他们家里人的手机。
陈慧把中午剩下的饭菜放进蒸锅后，回到饭桌拿起这台手机，是最新款的手机，她从电视上看到过。
手机铃声冷不丁响起时，陈慧差点就将手里手机扔了出去。
“喂。”
“你好，是陈师傅的女儿吗？”
是个男生的声音，陈慧应了一声。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下午坐车时我不小心把手机给落下了，陈师傅知道我是新晨中学的学生后，说你也在这个学校。等下晚自习可以麻烦你给我带过来吗？”
“好。”
“可以告诉我你是几班的吗”
“高一三班，陈慧。”
挂掉电话前，她好像听见听筒里那个男生说了句，好巧。
是挺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