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鹿这才想起来晚上吃饭时二伯给自己打过一通电话。

    盯着屏幕看了许久,眼睛有些轻微发酸。

    她轻叹了口气,眨了眨眼,没回复不去,也没说要去,斟酌酝酿一会儿,只说看看最近有没有时间。

    熄灭手机,盯着天花板的岑鹿心乱如麻。

    夜深人静的时候人总会想起很多关于从前的事。

    那些破碎不堪的画面犹如噩梦总是反反复复地浮现在脑海里,即使很努力想要忘掉,却始终挥散不去。

    每每到了父母忌日这种时刻,梦境变得尤为清晰。

    翌日岑鹿是在恐惧中惊醒的,猛地坐起来,满头大汗地张嘴喘息,心痛得犹如刀绞。

    枕头被眼泪晕开一小片深色印记,她苍白的脸蛋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弓着背棉质睡衣勾勒出背脊骨骼的形状,身形看上去单薄又孱弱。

    才凌晨六点半,岑鹿不敢再合眼,怕闭上眼又会陷入到无尽的梦魇中。

    索性她打开了APP刷了会短视频缓解下沉重的心情。

    早晨八点换锁师傅上门,岑鹿趁着这期间洗漱吃早餐,换了身浅蓝色衬衫裙,对着镜子把眼睛下方的淡淡青灰色用粉底遮住。

    等师傅换好新锁后,她拿着车钥匙精神抖擞地出了门。

    今天是跟代理律师约好见面的日子。

    两天前岑鹿跟律师通过一次电话,旭云那边现在死咬着合同不松口,也不愿意接受调解。

    目的就是想让岑鹿继续跟旭云合作。

    岑鹿吃了没看清楚合同条款就签约的亏,对方钻文字漏洞,情况变得有点棘手。

    “岑鹿,您和旭云签署的这份合同非常不利于我们接下来的进展,您可以看到合同上是有标注的,三年内创达人创作的所有作品都归属于旭云公司所有......”

    “如果中途解约,需要赔偿百分之两百的违约金,其次还有你最关心的作品归属问题,总而言之,这就有点类似于霸王条款。”

    许律师在一旁将合同上的漏洞一条条罗列出来,精细清晰地替岑鹿分析这场官司的利与弊。

    目前的局势对岑鹿十分不友好。

    当初选择签旭云,一方面是认可旭云本身的实力,其次是看在与戴云深的情分上。

    岑鹿清楚以自己的能力和名气走到哪里都能展露光芒,戴云深给她的待遇不算最好,可那时她深陷爱河,也深深信任戴云深这个人。

    所以根本没有去计较这些。

    现如今鱼死网破,利益面前小情小爱又算得了什么?

    低头搅拌着面前的咖啡,岑鹿道,“所以,这场官司我的胜诉率很低吗?”

    许律师面露难色:“确实是有点困难,因为最关键的是这份合同当初是你确认无误后签的字,也就表明你是认同合上的所有条款的。”

    “即便戴云深给你的这份合同有些不合理,但......”

    岑鹿眸色渐渐冷下去,不由想到和戴云深签合同的那天。

    她本来是想请舒怡纯让懂法的朋友来帮自己看一眼,可戴云深却声称自己临时有急事,如果信不过他的话,那就等改天再签字。

    他话说得很巧妙,不动声色强调岑鹿“信不过”他。

    愧疚的情绪被调动下,岑鹿不疑有他,草草看了合同便签下名字。

    讥诮地扯了下唇角,岑鹿没想到,原来戴云深从那么早就开始算计她。

    还真是煞费一番苦心。

    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岑鹿指甲剐蹭着马克杯,心中不免有些烦躁。

    按照许律师的说法,她败诉的可能性非常大,并且还可能失去星芒的账号和作品。

    岑鹿眸光闪过坚定。

    对于一个创作者而言,每一条作品都是点点滴滴汇聚而成的心血。

    她绝对不容许自己努力的结果就这样被图谋不轨抢走。

    即便这场战胜率再低,岑鹿也绝不退让一步。

    见完律师回到家,岑鹿接到了二伯的电话。

    许久未见,一番寒暄过后,又是劝她回家看看的老生常谈。

    习惯了二伯的絮絮叨叨,她不厌其烦地应下,转头把手机开免提放在一旁,接着去做自己的事。

    二伯知道岑鹿这孩子从小脾气倔,有自己的想法,便随她去了,叹了声息,唠唠叨叨了十分钟嘱咐她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才挂断电话。

    挂之前,岑鹿也叮嘱二伯:“马上中秋了,您也少吃点蟹,小心痛风。”

    前脚打发了二伯,舒怡纯电话后脚就来了。

    岑鹿语气一下轻快了许多:“舒总有何指教啊?”

    舒怡纯声音里透着淡淡的死欲:“别说了,中午刚吃完饭就接到甲方爸爸的电话,我感觉世界都要塌了。”

    岑鹿往嘴里塞了个草莓,笑:“怎么了啊。”

    舒怡纯义愤填膺又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一遍事情详细经过。

    今天本是她交设计初稿的日子,谁知刚刚突然接到了甲方爸爸的电话,通知她明天要出差去江市跟剧组主角沟通下设计工作。

    其实之前接单也不是没有需要出差对接工作的情况。

    但事先说好跟中途再说完全是两码事。

    这也就算了,毕竟甲方爸爸给的太多,舒怡纯能够包容这一点小小的无理要求。

    重点来了,她都已经设计好了女主的服装样板,甲方忽然说因为剧组临时有改动,女主一角换了人,新女主是个一线当红网红,粉丝基数庞大,有话语权。

    女主明确表达了对舒怡纯设计作品的不满,提出要推翻重新设计。

    这舒怡纯是真的不能忍,气得当场想摔老板电话。

    而之所以为什么没摔电话最终还做了让步,当然还是甲方爸爸给的太多。

    舒怡纯只能打碎了牙齿默默把气往肚子里吞。

    “关键是,你知道这部剧新换的女演员是谁吗?”舒怡纯火冒三丈:“居然是你前公司的那个沐然!”

    “临开拍之前突然塞进这么个人就差把带资进组刻在脑门子上,我真的日了狗了,这个剧的导演不做演员背调吗,是不清楚那个沐然的一堆烂瓜吗,到时候爆出了集体都得遭殃!”

    网红圈就是个巨大的名利场,看着光鲜亮丽实则有许多弯弯绕绕。

    岑鹿在辉宇科技做了两年项目策划,跟运营部打交道不少,听过很多网红的内幕八卦。

    其中当属沐然的最炸裂。

    “你刚刚是说,你是要去江市出差对吗?”岑鹿脑子忽然灵光一闪。

    舒怡纯闷闷的:“对啊,讲实在的我也不是不愿意重新设计,就是单纯气不过沐然这么耍大牌,算了,自能自认倒霉了,谁让人家背后有资本呢。”

    “我只是一个打工人,做好自己分内工作就好了!”

    岑鹿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她方才想到了一些事情。

    沐然十几岁出道,家境普通,后面凭借出色的外形条件直播慢慢有了名气,她有野心,知道怎样走捷径往上爬,二十岁不到做了上市公司高管的情人。

    后面的资源自然越来越好。

    如今沐然在网红届堪称一姐,在网友眼里,她是每个女孩都梦想要成为的模样,而背地里......据知情人透露,这位沐然勾搭的大佬可不止一位。

    巧的是其中有一位岑鹿还认识,正是旭云的副总许涛。

    一般这种不择手段上位的人,途中必定会牺牲不少垫脚石,也会给自己树敌不少。

    戴云深现在不是打算拿合同跟她死磕到底吗?那岑鹿要是另辟蹊径呢?

    困扰了一上午的无解之题忽然迎刃而解。

    岑鹿顿时神清气爽,心情好得不能再好。

    舒怡纯心慌慌的:“不是,姐,这大白天的我被你笑出一声鸡皮疙瘩了。”

    “我想到办法对付戴云深了。”

    舒怡纯:“真的啊?”

    “众所周知沐然现在就是个随时待爆的雷,”岑鹿敛了敛眸,眼底浮出一丝兴味盎然的狡黠笑意:“不如我就来点把火,让这道天雷在旭云内部炸了。”

    -

    临近中秋,城市里阖家团圆的氛围感越来越浓。

    岑鹿手上要处理的工作和杂事很多,整天都在连轴转,练瑜伽,精修脚本,拍摄视频,剪辑视频,戒掉外卖自己做饭,一个人独处倒也没觉得太孤独。

    从那天在兰亭阁撞见戴云深之后,本以为他会继续死缠烂打,谁知这几天没有丝毫动静。

    岑鹿也懒得分心去想他。

    至于郁澈。

    岑鹿不敢多想。

    这天岑鹿在小区楼下晨跑回来,洗完澡换了身衣服,正打算开始今天的工作,忽然看到手机里多了几个二伯的未接电话。

    眼底闪过一丝狐疑,心中没由来的惴惴不安。

    以往二伯只有在逢年过节或者父母忌日才会给她打一两个电话,即使知道她不会回去也会偶尔问候,但绝对不会多打。

    岑鹿心情复杂,犹豫片刻还是回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听筒里的背景音嘈杂混乱,二伯声音低哑,透着疲惫:“喂,鹿鹿啊。”

    岑鹿立马就觉察到不对:“二伯,怎么了?”

    “你伯母病了,我现在陪在她宜溪附一办理住院呢,你有时间过来吗?”

    岑鹿心头一跳:“医生有说是什么病吗?”

    “乳腺癌早期。”

    “......”岑鹿沉默片刻:“那伯母现在还好吗。”

    “刚刚听到检查结果的时候哭了一顿,不过医生说了这个病发现得早不会威胁到性命,先住院一星期后安排手术,再看情况要不要做放疗。”

    岑鹿合上电脑,起身拿车钥匙匆匆往外走:“好,我现在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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