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重一边暗想不会这么倒霉吧,一边急急地往家赶。

    家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等他伸手打开灯时,一眼就看到了倒在沙发上的江月白。

    他走近一看,垃圾桶里确实有黑褐色的血迹,而江月白本人已经毫无知觉,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关重掐了她两下,她也毫无反应,如果不是她还在呼吸的话,他真的会以为她就这么死了。

    关重不作他想,背起人就出了门。

    要是江月白还醒着的话,她肯定又会说些不要送她去医院的傻话,现在晕过去了关重反倒听不到这些话了。

    而她真的瘦到了让人觉得心惊的程度,关重背着她也感受不到多少重量,他甚至能单手固定她的身体,再腾出一只手锁门。

    等他刚好转身的时候,住在隔壁的老太太正巧开门走了出来。

    她手里还提着购物袋,怎么看都不是为了江月白的事而来的。

    关重不知该说点什么,只干站着和人对视。

    他看着江月白妈妈的脸上闪过惊讶,但也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里,她很快别过头去,脸上再次恢复了冷漠的神情。

    关重顿时也知道了她的意思,他没再废话,而是背着江月白飞奔下楼。

    这一刻关重再次觉得江月白有点可怜,不过也还好,她晕了过去,没看见这一幕,而她也永远不会知道这让她伤心的一幕。

    还好这时候天已经亮得差不多了,关重很快就叫了辆车把江月白送到了医院的急诊。

    他磕磕绊绊地向医生描述了江月白的情况,却被告知她需要立马做急诊内镜检查。

    关重对这些治疗都不太懂,他只能跟着医生的嘱咐,让签字签字,让付费付费,没有一刻是闲下来的。

    作为几年都不来医院报到的人,关重来这一趟反倒被累得不行,在等着江月白做内镜的那段时间里,他甚至坐在走廊上靠着墙打起了瞌睡。

    等到护士在走廊上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江月白家属几个字,他才朦朦胧胧地醒来。

    他一直没适应这个称呼,走慢了几步就被护士批了一顿:“你家人都重到那种程度了,你还一点都不上心?”

    关重不想解释,他揉了揉眼睛,低声问:“她怎么样了?”

    “过来听医生讲。”

    关重走到谈话室坐下,眼前的医生倒也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江月白这次的病情。

    “消化道溃疡出血,你们这种年纪的年轻人,要是不好好吃饭的话就容易得这么病,还好送来得及时,我们已经做了镜下治疗,现在暂时不能饮食,观察几天再出院。”

    关重听懂后起身道了声谢,等到他走到江月白病床前时,站在一边忙碌的护士递了个袋子过来。

    “这些都是从她脸上取下来的东西,你自己收好别弄丢了。”

    关重看了一眼,袋子里的都是江月白脸上的各种钉,大概是在手术前从她脸上拆下来的。

    关重觉得这事有点滑稽到令人发笑,他拖了个凳子过来坐下,认真地打量着还在醒麻药的江月白。

    她紧闭着眼,没了往常的攻击性,也看不见眼底的忧愁,脸上的钉子也被取了个七七八八,平添了一种柔弱的错觉,看起来更像个普通的大学女生了。

    关重和她不一样,他没上过大学,虽然高中时候成绩不错,但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原因,他现在连一份体面的工作都没有,充其量就是个跳骚舞的。

    他守在床边没多久,江月白终于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看了关重好一会,终于问:“是你送我过来的吗?”

    关重微微点头,随即又补充道:“不要说还不如别送你过来这话,我不想听。”

    看到她的第一秒,他就想把她送到医院,这个过程中虽然繁琐疲惫,但他没有后悔过。

    江月白扯着嘴角笑了笑:“我不会这么说的。”

    关重垂下眼眸打量着她,面无表情地出声说:“医生说你这是不好好吃饭,溃疡出血了,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江月白长舒一口气,勉强点头:“好了很多,感觉活过来了。”

    关重这才弯了弯唇角,应道:“那就好,不过你现在还不能吃饭喝水,但我饿了,我出去找点吃的,你一个人在这能行吗?”

    江月白毫不犹豫地点头,出声送他离开:“我没事的,你回去吃饭休息吧,不用陪着我。”

    转身离开的关重回头看了她一眼,也不和她废话,随后大步走开。

    江月白还在打着针,也不能起来活动,只好躺在床上发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上腹还有隐隐的痛意,不过一想到这是被治疗后的状态,她便安心了许多。

    现在回想起来,发给关重的那条消息就和求救差不多,虽然等关重回来自然能发现她,但那种时候她还是发了那么一条消息。

    当然发完她就晕了过去,直到关重真的把她送来医院将她救活。

    细究起来的话,关重真的算她的救命恩人,不知为何她忽然有种这段时间应该好好过日子的感觉,要是她再浑浑噩噩地过下去的话,好像辜负了关重的一片苦心。

    虽然他也不见得会在乎这种事就是了。

    而在江月白百无聊赖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关重又出现在她床边,正抬着手机逛论坛。

    江月白轻轻舔了舔嘴唇,问出声道:“几点了?”

    “下午两点半。”

    江月白一听强撑着坐了起来,同他说道:“平常这不是你的休息时间嘛,你应该在家里休息的,怎么还过来了?”

    关重随手一指放在床头柜下的果篮和牛奶,淡定地说道:“送点东西来给你,你可以过两天吃。”

    江月白为难地咬了咬唇角,轻声说道:“不用给我带东西的,没这个必要。”

    关重这时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直视她道:“别人住院都有人提着东西来探望,独你没有,我怕你会伤心。”

    江月白只好无奈一笑:“那不至于,不过还是谢谢你。”

    关重却笑了笑,直说道:“可是你看起来是在意有没有人给你开家长会这种事情的类型。”

    这下倒是被他给说中了,要是平常江月白肯定辩驳两句,只不过今天她没什么力气,直接沉默着承认了。

    隔了一会后,她才幽幽冒出一句:“你说我妈妈知道我的事了吗?”

    关重面不改色地回了一句:“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

    江月白缓缓躺了回去,自嘲地笑笑:“没什么,只不过我好久没生过这样的大病了,我以为会不一样。”

    关重不再安慰她,只说:“我会照顾你的。”

    听见这话江月白又抗拒起来了:“不用,我现在很清醒,照顾我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你还不如回家睡觉。”

    关重放下手机,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半晌后笑着问了一声:“你平常都没什么朋友吧?”

    这个问题没头没脑的,江月白一脸茫然地看向关重,疑问道:“你说什么?”

    关重无比直白,脸上依旧挂着悠闲的笑意,就这么明晃晃地说了出来:“你现在的样子,能让人看出以前被人狠狠冷落过,从那之后就再也不敢接受别人的好意,我说得对吗?”

    江月白轻哼一声:“自作聪明。”

    关重也不执着,接着道:“故作掩饰。”说完这话后他也没走,依旧专注地玩着手机,玩累了之后就抱着手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看着他这种尽心尽力的模样,一向脸皮厚的江月白反倒不知道该作何表示了。

    她和关重的关系说不上深入,虽然他见过她最狼狈的时刻,但也仅限于此,她也知道自己最近是在逃避现实,她总有一天会离开。

    关重自然也知道,而且他无法从她身上谋划什么,但他还是救了她,悉心地照料她。

    其实江月白不太喜欢欠人情的,不然她每次狠下心想从这个世界消失的时候,心底又会突如其来地冒出这些画面,会不由自主地绊住她的脚步。

    而且她现在暂时想不出她得为关重做点什么,才能把这些恩情还得干干净净。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关重却像是自带闹钟,察觉到快到傍晚后,他干脆地睁开眼,随口问了两句江月白的感受。

    确认江月白没什么大事后,他终于起身离开:“我晚上还要上班,要是你感觉不舒服就自己叫医生。”

    江月白忙不迭地点头,举起手和他告别:“你快走吧,我没事的,明天你也不用来看我,好好休息。”

    关重依旧笑笑不置可否,不过他又想起一件事,便回头说道:“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我比你想象的富裕一点。”

    江月白也明白了关重的意思,不过现在他急着离开,她也没和他多说。

    关重看起来不是捉襟见肘的类型,不过她也不至于连医药费都拿不出来,她平时也不买什么贵重物品,多少还是省下来一笔钱的。

    关重走后没多久,江月白又再次选择入睡,她倒是想干点别的,但住院实在找不到什么乐趣。

    关重在的话还能和他乱七八糟地扯一堆,现在有千万种情绪也只能自己消化了。

    快要入睡前,江月白才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习惯有多可怕,坏习惯很可怕,更可怕是习惯一个人的存在。

    不过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这是亘古不变的箴言,她不该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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